只見他皺了皺眉,像是抱怨的嘀咕了一句,然後一揮手,「好吧,你去找蛋,能找多少是多少,然後再去弄十斤面粉來,大蔥和醬總有吧?半個時辰之內備齊一切給我。」
元非傲瞧著雙兒頤指氣使地發號施令,那氣勢和運作,倒像是早已習慣如此。
只是他向來不喜歡人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可是這會見雙兒做來倒是一派的天真嬌憨,並不讓他討厭,甚至不由得看得入神。
餅了一會兒,屬下的人也都起床,一出房門,就看到將軍站在欄桿旁,不禁壓低聲問︰「將軍,怎麼站在這兒?」
元非傲一笑,「看風景。」
「這里有什麼風景可看?」眾人不解,探頭張望,這客棧,這四周和昨日一樣啊!
沒過多久,就听到雙兒在樓下招呼,「兄弟們都起來了沒有?下來吃早飯,還得勞駕我去踹你們嗎?啊,將……主子,您也起來啦。」他趕緊改口,畢竟得小心隔牆有耳。
雙兒手上托著盤子,上面放滿了切成段的大蔥。
士兵們一下樓,看到一桌的卷餅大蔥,不禁笑道︰「我還以為是什麼,原來是烙餅卷大蔥。」
「哼,這餅里可是摻了雞蛋,和你們在軍營里吃的不一樣,可是又香又軟。」
雙兒就像是街市上賣大餅的店家,滿嘴吹噓自個的料理。「可惜這醬差了些,要是用皇城里香來齋的甜面醬蘸著吃,就更完美了。」
將士們圍著桌子坐下,一嘗之後,果然香味滿口,軟軟的薄餅裹著新鮮的青蔥和甜面醬,讓人胃口大開,每個人都忍不住吃了五、六張餅,還吵著要吃,可惜盤子已經見空。
雙兒死死護著自己的盤子說︰「這是留給主子的,主子才吃了幾口,你們吃了多少?別妄想動這盤餅。」
元非傲笑道︰「無妨,就讓給他們吃,我向來不會讓我的人餓肚子。」
雙兒不高興,「那我還餓肚子呢,主子怎麼不說?」
「你沒在廚房偷吃嗎?」元非傲打趣著問。
此時,門口來了幾個人,當先的是鄧瀾將軍,此地守將,隨後是他的部下。
鄧瀾急急忙忙地奔過來行禮,「將軍,屬下來遲了,真是不巧,本來昨夜就可以趕回來,但是山上下起暴雨,路上泥濘,馬兒難行,只好等白天雨停了才趕回來。」
「山中下雨嗎?這邊倒是晴天。」元非傲說,「去你的府里談吧,這客棧到底不夠隱密。」
「主子,能帶著我嗎?」後面的雙兒跟上幾步。
元非傲回頭看他一眼。「帶著你我還多個累贅。你就在這里等著吧。」
「主子怎麼知道帶著我無益?」雙兒急道,「說不定我能為主子分憂解勞。」
「你不給我添憂就好了。」元非傲戲謔的道,走到門口時,忍不住回頭看他一眼,只見雙兒呆呆地靠著一張桌子站著,雙眼直勾勾地看著他。
他忽然心中一軟,沉聲道︰「要來就跟過來,站在那里做什麼?」
雙兒的眼楮陡然亮了起來,快樂地跑了過來。
因為路途不遠,元非傲直接上了自己的馬匹,見雙兒一只手死命拽著馬鞍卻攀不上去,他笑著將他拽到自己的馬鞍後面,「怕不怕摔下去?」
身後傳來雙兒堅定的聲音,「不怕!」
「那就走吧。」元非傲察覺到雙兒的雙手從身後環上他的腰,然後抱緊。
他沒有吭聲,心想,到底還是個孩子,肯定是怕從馬上掉下去卻不敢說。
于是他雖然放馬前行,卻沒讓馬匹真的放開四蹄奔跑起來,只為了讓雙兒安心。
「的確有閑雜人等在鹽城附近出沒嗎?」元非傲一進鄧瀾的將軍府,就開門見山的直問。
「是,在附近的山谷中,發現了不少燒過的柴火堆,還有馬匹的糞便和食物殘渣。初步估算,至少有三、五百人在這附近的山谷中出沒。但我在山中巡視了一圈,卻沒逮到一個。」
肖典在旁邊笑道︰「這倒奇怪,難道是閻王爺半夜操兵?」
元非傲睨他一眼,「別胡說!我最不信這些鬼魅之說。世上萬般事,只有人作怪。」
一旁的雙兒突然開口,「那些人不見了,難道沒有順腳印去找?」
「當然找過,不過這幾天山中下雨,腳印早就亂了,一時間也找不到那些人的蹤跡。」
雙兒想了想又說︰「他們這些人如果要在山中活動,想必不好帶著大批物資,但總要吃吃喝喝,這附近除了鹽城,還有其他縣城可以采買供應幾百人吃喝的地方嗎?如果沒有,他們必然得派人下山。只要查查近日附近的城里是否有商戶曾經賣給外面的人大批的糧食,自然就有線索了。」
鄧瀾一手拍在腦門上,「是啊!我怎麼沒想到?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小兄弟,看你年紀輕輕的,卻不簡單啊!」
雙兒得意地笑道︰「這算什麼?我哥……他就是負責采買古家的糧食,這點小門道我最清楚了。」
「古家?」鄧瀾不解地看了一眼元非傲。
他一笑道︰「古連城家,他是古家的下人,非要跟著我打仗。」
「小兄弟很有志氣嘛!」鄧瀾高興地重重拍了拍雙兒的肩膀。
大概是他太用力,雙兒不由得齜牙咧嘴,「哎喲,將軍您手下留情啊!」
「人雖機靈,可惜身子太單薄了。」鄧瀾笑著又對元非傲說︰「我這就去安排人調查周邊郡縣有沒有人采買過大宗糧食。」
他點點頭,「我在這里等著,一會兒還有話問你。」
鄧瀾去交代事情的時候,雙兒靠過來悄聲說︰「將軍,鹽城為什麼要叫鹽城?是不是真有鹽?」
「似乎是吧。」元非傲對這名字的典故並不了解,也不在意。
待鄧瀾回來,听到這句話,于是開口解釋,「這里靠海,海中有一種草,可以提煉出吃的鹽,當年這里的百姓曾經靠這種草發了財,所以這里才叫鹽城。」
「那為什麼現在不再賣了?」
「這就不清楚了。」鄧瀾只是軍人,不是商人,所以對這個話題並不關注。他繼續對元非傲說︰「將軍,今晚就住在屬下這里吧,還有其他軍情想和您稟報。」
他沉吟了一會說︰「我還是住在客棧,住在你這邊太招搖了。」
「將軍已經進來了,若要被人發現,也已經發現了,再住到客棧里,只怕更不安全。」鄧瀾靠近元非傲低聲說道︰「是和秦王有關的事。」
元非傲冷笑,「那家伙難道又想算計我什麼?」他眼角余光一掃,看到雙兒正站在門口對著旁邊的李子樹發呆,不禁出聲道︰「那樹有什麼好看的?想吃的話,叫鄧將軍為你打下一籮筐來都行。你過來,我有話問你。」
雙兒回頭笑道︰「將軍不知道,這李子現在還青著呢,打給我,我也不敢吃。我是想啊,其實果樹並不難種,為什麼我們吳月國賣水果的商家卻那麼少?每年好多水果都要從海外購買。這里不是隨隨便便就種著幾棵李子樹嗎?說不定鹽城的土質適合水果生長。鄧將軍,要不然你和地方縣官商量商量,把漫山遍野都種上果樹,也許明年就會收成呢。」
鄧瀾笑道︰「小兄弟,你真不愧是買賣人家出來的,張口閉口都是買賣、做生意,回頭我把你介紹給縣衙去做師爺算了。」
「我才不!」雙兒噘起小嘴,「將軍也舍不得我。」
「我有什麼不舍的?」元非傲故意哼笑一聲,「你們古家出來的人,個個心眼兒多,我突然想起以前有個傳聞,說古連城背後賄賂朝廷命官,為古家大開方便之門,有沒有這回事?」
雙兒眨眨眼,「我不清楚,我不過是端茶送水的下人而已,這事只有少東才會知道。」
元非傲瞪他一眼,「少給我裝糊涂。你以為我不知道,越是主子跟前的奴才,對主子的事情知道的越清楚。我告訴你,我只愛在前線打仗,不管後面的事情。但是倘若古連城有一天擋了我的路,我絕不會讓他好過!」
雙兒一愣,趕緊陪笑,「將軍,我現在是您的奴才,您這些話是威脅給誰听?」
元非傲聞言噗哧一笑,抬腳佯裝踢他,「你這小子別的本事沒有,就是有一張伶牙俐嘴。我手下從沒有像你這樣的人,倒該防備你日後給我灌迷湯。」
「我怎麼沒別的本事?我能為將軍您好做菜啊。」雙兒忙著獻媚。
「做菜算什麼本事?」元非傲失笑道。「不過,也不能說你全無用處,今兒晚上用用看,若好用,我就留著你;不好用,就趁早回你們古家大院吧。」
「好用?」雙兒的大眼眨啊眨的,一時間不明白自己有什麼好用不好用的呢?
「秦王想干什麼?」待屏退左右之後,元非傲直視著鄧瀾。
「听說秦王擔心陛下會讓將軍取代他的位置,您也知道,這些年陛下總說要給您封王,是將軍堅持不受封。萬一哪天陛下強要下旨冊封將軍,那您的地位無疑和他並駕齊驅,甚至可能超越他。所以秦王近日正到處找人想辦法找出將軍的弱點,以圖扳倒將軍您。」
元非傲朗聲笑道︰「要扳倒我?怎麼扳倒?」
「這個……就不是很清楚了,但請將軍千萬不要掉以輕心,近日若有什麼古怪的事情、古怪的人在將軍身邊出現,將軍可要小心為上。」
說到這里,元非傲不覺皺眉。最近身邊的確有古怪的事情和古怪的人,難道古連城和秦王有所勾結?
可是一個小小的雙兒在他身邊能做什麼?除了第一次行刺外,那孩子的確沒再做過對他不利的事。不過這並未讓他完全放下戒心。畢竟跟在他身邊的屬下,都是和他在戰場上出生入死十幾年的弟兄,而雙兒,才不過認識幾天而已。
或許今天晚上,該是測試一下這個孩子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