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平生沒見過一個女人敢做你這樣驚世駭俗的事情。」
回到房內,李承毓余怒來消,不許她動手,親自幫她把衣服重新理好。
聶青瀾柔聲寬慰,「這算不得什麼,在軍中我和那些將士們廝混久了,他們赤膊的樣子我常見,偶爾我有衣冠不整的時候,他們也不覺得驚奇。」
「那是過去,你還沒有嫁人。」他沉聲說。「現在你有夫婿了,當本夫婿的面對一干男人寬衣解帶,你將我置于何地?更將自己的名節置于何地?」
聞言,她苦笑道︰「我是叛國賊子,早就沒有名節了。」
「你是我李承毓的未婚妻子,豈能沒有名節?」他正色駁斥。
她心中一軟,扶著他坐好。「好了,以後都听你的,再不做這種事情了。」
她的低眉順眼終于讓他丟開惱怒,忍不住嘀咕,「若都听我的,你就不是聶青瀾了。」
若非她是這樣剛強決然,傲然如桃花般艷麗綻放的女子,他又豈會為之心動,傾倒痴情?
于是他擁住她,輕聲說︰「真想好了?一個月之後嫁我?為何要定一個月?」
「怎麼?你不能等嗎?」她小心避免踫到他的傷口。「你現在身上有傷,成親這種事我不想太熱鬧,但是情勢不由人,不可能不招呼客人吧?總要等你傷好了再說。一個月其實已經夠短了,不知道你到時候能恢復到什麼程度。」
「真不想等。」他幽幽嘆道︰「你不知道我已等了多久。」
「我知道。」她柔聲回應,「所以我們不在乎再多等這一個月,對嗎?」
四目相對,笑眼盈盈,彼此的笑容都映在對方的眸子。
聶青瀾在心中也長長地吐出口氣,有句話她不便告訴李承毓,她今日這樣不顧一切的在眾人面前昭告自己的決定,其實不僅是為了他,也是為了堅定自己的心。
她既然選定了這條路,就再也不想回頭,心中的千痛萬痛,百般牽連,也要在今日徹底斬斷。
此後,她聶青瀾是李承毓的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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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意深寒,瑞雪將至,轉眼已經快過年了。
聶青瀾騎著馬,路過京城最繁華的一條街時,忍不住勒住馬頭,回頭看了跟街邊的一個小攤子。
她跳下馬走過去,從攤位上拿起一盞燈籠,問那攤主,「請問,這燈籠多少錢一個?」
攤主是一位四十多歲的中年婦人,抬眼看到她,立刻眉開眼笑,「呀,是聶將軍。您喜歡這個燈籠嗎?拿去拿去吧,不要您的錢。」
她急忙從袖中掏出錢袋,「怎麼可以不要錢?那我豈不是成了明搶了?」
那婦人拼命推阻著她的手,「您為了和我們丞相成親,都不惜叛國了,還幫著我們血月訓練兵馬,我再和您要錢,不就成了……見利忘義的小人?絕不能要您的錢!」
聶青瀾滿臉羞紅,只好說聲感謝,接過那盞紅燈籠。
自從她要和李承毓成親的消息傳出,關于她這位紅顏將軍為情叛國的傳奇故事就開始在血月國傳播,結果,那些原本對她充滿敵意的血月人開始同情起她,甚至為她這份勇氣折服。再加上她後來主動和公冷安商量,幫助血月重新訓練兵馬,血月人的感情就再也壓抑不住的倒向了她。
每天她往返于兵部、校場、皇宮、丞相府之間,路上都會踫到許多血月百姓和她打招呼。這些人真誠的笑臉,讓她因為遠離故土、身背叛國之名而深埋的傷感,漸漸地消散了許多。
和李承毓說起這件事時,他露出了然的笑容,「所以我說做人不僅要抬起頭,有時候也要低下頭,就是這個道理。」
「是啊,李大丞相說的都是至理名言。」她也學會和他開玩笑,沖著他做了個鬼臉。
即將要離開攤子的時候,婦人又翻出一張年畫,包好了塞給她。「這件東西您也帶著,算是我的心意。」
「已經拿了一盞燈籠,怎麼還能再要?」她甚是尷尬,反手要掏錢袋。
但那婦人笑咪咪地說︰「這是求子圖,最適合新婚之人,您要是想成親之後趕快抱個胖小子,可不能拿出來丟了。」
結果,聶青瀾滿面通紅地回到皇宮。
一入寢宮,宮女采兒就喜孜孜的迎上來,「殿下,您的禮服已經做好了,丞相叫人送入宮,請您試穿,說如果有哪兒不合適,可以命人改。」
在宮女燕兒因刺殺她不成而服毒自殺後,采兒有好一陣子不敢和她說話,現在總算時過境遷,采兒再看到她時重新有笑容,又因為听到那些故事,對她更是萬分崇拜,死心塌地。
聶青瀾看了那鮮紅的長裙,失笑道︰「我以往都很少穿這麼漂亮的衣服,到了血月之後,卻一天到晚穿裙子,都是你們丞相逼得到改了習慣。」
「殿下還是穿裙子好看,女人就應該打扮得漂漂亮亮才對。」采兒本來尊稱她為「聶將軍」,也不知道幾時起,跟著李承毓改稱她為「舉下」,也許在心中,已將她視為血月未來皇位的繼承人。
她正在猶豫要不要試穿這件衣服時,就有太監來報。「丞相來了。」
采兒頑皮地笑道︰「丞相大人真是心急,等不及要看新娘子的樣子了。」
聶聲瀾無奈的擺手,「少和我貧嘴,叫他在外面等著。」
「叫丞相等著?您可別忘了,他身上的傷還沒痊愈呢!這麼冷的天,難道要凍壞了他?您不心疼啊?」采兒真是大膽許多,都敢和她頂嘴了。
她當然不會讓他苦等,還是叫了他進來。
李承毓見她面露不悅,一愣,問道︰「怎麼了?」
她感嘆地說︰「這宮內宮外的人心思全向著你,似乎人人都認為我選擇嫁你是嫁對了。」她拿出那盞紅燈籠,「今天在路上看這燈籠好看,本來想買一個掛在新房門口,結果人家攤主死活不肯收我的錢。」
「百姓的一點心意,你就收下吧,你不收,人家才要難過。」他走到桌邊,打開另外一個紙包,看著那張胖女圭女圭的年畫,啞然失笑,「這種東西你也喜歡?」
聶青瀾酡紅了臉,一把搶過,「哪是我要的!這也是人家強送給我的。」
「別搶,小心撕壞了。」李承毓一轉身,將那年畫重新卷起,放到一邊。「衣服試過了嗎?」
「衣服剛到,你人就到了,哪有工夫試穿?」
她拿起衣服,不料他從後面連人帶衣將她擁住。
「呀,衣服要皺了。」她嬌嗔著,輕輕掙扎一下,沒有掙開更不敢用蠻力,總怕傷到他的傷口。「小心讓人看到。」她輕聲提醒,但語氣太過溫柔。
李承毓微笑道︰「每次見你,總像是作夢一樣,至今還是不敢相信你會答應嫁給我。所以旁人看不看的我也不管了,更何況這皇宮之中有誰敢隨意走動?」
聶青瀾心跳很快。這一個月,與他的感情益發深厚,連她自己都想不到,她竟然能跨越國界,涉過千山萬水,將自己的終身許給一個幾個月前還不認識、甚至不曾听說過的人。
「外面的事情……現在進展得如何了?」過了許久,她才重新開口,有點不情願、卻又不得不詢問現實中那些煩惱人的事情。
自她和李承毓那日在眾人面前宣布要成親之後,除了公冷安及其親信表示恭賀外,上官榮和端木虯一直避而不見。
前些日子,李承毓出人意料的提名讓上官榮兼任吏部尚書,上官榮自然喜出望外,但端木虯大為不滿。然後,他又將端木虯的佷子端木齊調任到兵部兼職,很快地,他再借巡視地方防務之名,將端木齊外派出去。人人都知道外派的官其實是個肥缺,端木齊走得歡天喜地,端木虯自然也不好再說什麼。
這一波事情暫時算是告一段落。
听到她開口詢問,李承毓放開手,拉著她坐了下來。「端木齊身邊有公冷安的人跟著,可以盯住他,這個人無勇無謀,並不是慮,只是端木虯的一顆棋子罷了。我不怕他能搞出什麼是非,只是如果當初真稱了端本虯的意,讓他入吏部,那吏部很快會被端木家佔領,將來又和何維仁一樣,成了一條甩不掉的大尾巴。」
「可你讓上官榮做吏部尚書,豈不是給他機會明貪?」聶青瀾對上官榮始終抱有強烈的反感,怎麼也不理解李承毓為何讓他去做吏部尚書。
「既然端木虯和上官榮都認為吏部尚書的位置好坐,就讓他們自己去爭一爭好了。上官榮那個人,不許以重利是肯定不會太平的。」他沉吟著,「其實唯一讓我擔心的是司空晨那邊為何一直沒有動靜?」
「也許他真的想通了?郭躍曾經說過,他總有一天會想通的。」
李承毓淡笑著,輕輕用手攬住她的腰。「要放棄一個普通的女人很容易,哪怕那個女人是天香國色,對于他來說也沒什麼稀奇,但是要他輕易放棄你……我相信他很難做到。」
「你高估我了。」她偏頭躲開他襲上自己臉龐的手指。
「不,因為我了解他,了解自己,也了解你。」他凝視著她,「你是有如絕世之寶一樣的女人,他擁有了你全身心的忠誠依賴這麼多年,久已習慣成自然,當有一天你背離他而去,投向別的男人懷抱,他必不可能坦然面對,肯定會惱恨,甚至是報復。」
聶青瀾望著他緊蹙的雙眉,忽然用手指蓋住他唇角的僵硬和眉心的糾結。「無論他怎麼做,我都會嫁你,這一點你不用懷疑。至于其它的,就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好了。」
他展顏一笑,「說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