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問君一覺醒來,詫異于自己竟然是在雀靈苑的書房里睡著了,更不解自己怎麼會躺在書房的榻上,身上還蓋了被子。
一名侍女正巧進來送熱水,看到她茫然地坐起身,急忙迎上來說道。「丞相大人醒了?奴婢為您準備了熱水,您可以先梳洗一下。」
她將雙手放進熱水盆中,一股熱氣從雙手竄入體內,讓她舒服的呼了口氣,她一邊用熱水洗臉,一邊問。「昨晚是誰給我蓋的被子?」
「……是奴婢。是不是奴婢多事了?」
令狐問君笑看搖頭,「怎麼會呢,還要多謝你了,否則我大概是要凍病了。」她一邊道看謝,一邊又難以抑制心底的失望。
她在渴盼什麼呢?明知道聖懷璧昨夜是不會到這里來的……
忽然間,胃里那種難以壓抑的惡心感又涌了上來,她忍不住巴住水盆就開始干嘔起來。
侍女嚇壞了,急忙說道。「丞相大人,您哪里不舒服?奴婢去找人來!奴婢這就讓他們去太醫院…奴婢去叫太子殿下吧!」
「不用……」她擺擺手,擦著嘴角的污漬,「我只是一整天沒有好好吃飯而已,不用驚動別人了。」
她在原地喘息了半晌,終于勉強把頭發梳好,好在衣服沒有染上污垢。她準備離開書房的時候,忽然想起自己昨晚隨手涂寫的那張紙,但找了一圈也沒有找到。
「昨晚有人進書房了嗎?」她詫異地問。
那侍女搖搖頭,一張小臉皺巴巴的,像是生怕會被她責罵。
她輕聲嘆氣,「算了,大概是被風吹到哪里去了。一會兒我走了你幫我找找看,如果找到了……就幫我丟掉吧。」
「是,奴婢一定會仔細找。」
令狐問君隨後離開了雀靈苑。
那侍女看著她的背影遠去,才悄悄來到另一間廂房門前,躬身說道。「太子殿下,丞相大人已經走了。」
「嗯。」那低低的一聲回應模糊得幾不可聞。
侍女等了一會兒,不見里面響應,便躡手躡腳地準備離開,心中還在奇怪,丞相和太子殿下這是怎麼了?明明是太子殿下為丞相蓋的被子,卻不許她告訴丞相。而丞相好似是寫了張給太子殿下的紙條,卻又吩咐她去找來丟掉,這兩人的心思還真是難懂呢。
就在她轉身要走的時候,她斟酌了一下還是稟告,「太子殿下,剛剛奴婢看承相大人好像是病了,趴在水盆邊吐了好一會兒,可是什麼都沒有吐出來,奴婢看她吐得臉色都發青了,真不知道是不是--」
房門驟然被聖懷璧從內拉開,他的臉色比起令狐問君可說是不違多讓,一樣難看,「當時你為什麼不立刻去太醫院請宋太醫來?」
「奴婢說了要去請太醫,可是丞相堅決不讓,說是自己一整天沒有好好吃東西,所以……」
「該死!」他皺緊雙眉,低聲咒罵。
婢女嚇得縮緊脖子,再不敢吭聲了。
聖懷璧邁步要走,忽然又停在原地,他看著對面那間已經空蕩蕩的書房,被寬大的袖子遮住的右手中還緊握著那張小小的紙團。
「傳我的話,叫令狐衛現在立刻來雀靈苑見我。」他看了看天色,又說道。「再叫人去宮內和父皇說一聲,就說我今日身體不適,不上朝了。」
令狐衛是令狐一族年輕一輩中的翹楚,三十出頭就做了九門總督。他和聖懷璧素來私交甚好,听到太子召見也不足為奇,散了朝很快就來了。
一進雀靈苑,他便笑道。「太子殿下不去上朝,又躲到雀靈苑享清福來了?殿下上次還說要送我一壇好酒的,今天叫我來是要還債了嗎?」
「債當然要還,我是那說話不算數的人嗎?」聖懷璧將腳邊一壇美酒放到桌上。
他笑看伸手過來抓那壇酒,卻被聖懷璧一手按住。
令狐衛詫異地看著他的神情冷凝,頓時明白他叫自己過來絕非是為了還一壇酒這麼簡單,于是正色問。「太子殿下是有什麼事要微臣去辦?」
「是有一件事又要煩擾你,這件事比較麻煩,你可能會很為難。」
他爽快地笑道。「能有多麻煩,天塌下來自有我幫殿下擋著。」
「天不會塌下來。」聖懷璧唇角一挑,「我只是要你派一支兵馬替我去圍個府。
「行啊,是哪位大人貪贓枉法了嗎?可這事本應該是刑部去辦吧?」
聖懷璧的身子微微向前一探,盯著他的眼,一字一頓地說。「我要你圍的,是丞相府。」
令狐衛一驚,手從酒壇上收回,「殿下,微臣是不是听錯了?」
「沒有听錯。我要你派人從今天起將丞相府密不透風的圍起來,任何人,只許進,不許出。」
他撓了撓頭,問。「是有什麼人偷偷潛入丞相府了?所以殿下要甕中捉鱉?這件事丞相大人是否知道?」
聖懷璧卻只淡淡地提醒,「你要記住我剛才說的話,任何人,只許進,不許出!這任何人中……就包括令狐問君!」
令狐衛徹底胡涂了。
令狐問君回到丞相府之後,又睡了大半天才勉強緩過身子,她一覺睡醒時已經是下午了,她吩咐侍女去廚房給她做了一碗小米粥喝,再一抬頭,只見幾個下人站在不遠處正竊竊私語看。
「怎麼了?」丞相府素來治家嚴謹,這是從令狐笑那一代就傳下來的規矩。家中下人無論男女絕不多說多問,像今天這樣聚在一起閑聊的狀況更是不許。
避家分眾而出,快步走到她面前,神情緊張地說。「大人,外面來了一隊人馬,把咱們丞相府圍了,所有要出去辦事的人一律被擋了回來,連廚房的采買都不許出去。」
令狐問君怔住,「是誰的人馬?兵部還是刑部?」
「是九門總督府。」
「令狐衛的人?」她更覺得奇怪了。令狐衛是她令狐家的人,雖然官餃很高,但也算是她的屬下,怎麼會無緣無故地派人圍了丞相府?她想了想,自己近日所為也沒有觸怒聖皇的地方啊?于是她吩咐,「叫令狐衛來見我。」
傳話下去之後不久,對方又回話回來,「令狐大人不在府外,一時間找不到人。」
這真的是借口托詞了。令狐問君慍怒之下親自走到正門口,果然看到十幾名衛兵把守在承相府前。
一見她出來了,那些衛兵倒也機靈,個個單膝跪地道。「拜見丞相!」
令狐問君掃了眾人一眼,「你們都是令狐衛的手下?」
「是。」
「令狐大人有沒有說為何要你們守在這里?」
「大人沒有交代。」
她舉步向前,「那本相親自去問他。!
一名士兵迅速起身擋住她,誠懇地說。「請丞相恕罪!總督大人有命,任何人不得離開丞相府。」
令狐問君怒道。「胡說!難道本相也不能走嗎?他令狐衛還沒本事管我!」
她推開那人要走,那人卻驀然跪倒,抽出了腰間佩劍搭在頸上,大聲道。「丞相大人,卑職奉命行事,自知身分低微不能阻攔丞相大人,又無法向總督大人交差,卑職只有以死謝罪!」
他這樣一說,其他幾名士兵也紛紛抽出佩劍搭在頸上,一副要以死殉職的樣子。
令狐問君嚇了一大跳,立刻向後退了幾步,連忙說。「好,我不去,但你們得把令狐衛給我找來。」
但令狐衛一直沒有來,來的是聖懷璧。
當聖懷璧倚看門框與她四目相對的時候,令狐問君赫然明白了,「是你讓令狐衛圍了我的丞相府?」
他挑挑眉,坦然承認,「是。」
令狐問君驟然發怒,跳起身來質問。「太子殿下憑什麼擅自派兵圍我丞相府?若是陛下有意拿我,我自會上堂受審。現在不讓我闔府上下的人出門是何道理?」
聖懷璧的右手平伸,手中是一個揉皺的紙團。
她一時不解,問道。「這是什麼?」
他一邊緩步走進屋內,一邊慢條斯理地展開那紙團給她看,當那揉皺的紙團上的一行小字映入她眼簾時,令狐問君的臉色霎時變了,嘴唇動了一下,看著聖懷璧說不出話來,接看伸手奪過那張紙,撕了個粉碎。
「就憑這張紙,你就要圍我的府?」她咬著唇瞪他。
聖懷璧一手捏住她的下巴,逼視著她的眼,「你敢說你寫的這句話沒有坦露了你的心聲?我還奇怪你為什麼這麼熱衷地撮合我和金城倩,這麼听父皇的話,甚至不向我吐露一個字,現在我明白了,你是想在我成親之後功成身退,遠遠離開我,是不是?」
她的嘴唇又蠕動了幾下,艱澀地說了個「我」字之後,淚水驀地沖入眼眶。
那一片迷蒙的霧氣隔開了兩人的距離,卻澆滅了他的怒火,浸透了他心里的憂傷,他驟然將她攫入懷中,不顧一切地狠狠吻她。
令狐問君的眼淚已經順著眼角流出,濕涼了兩個人的臉頰,他們激烈纏吻,不知誰咬破了誰的唇舌,血腥的味道混雜著咸澀的淚水交融在一起。
突然間,令狐問君在他的懷中一軟,昏了過去。
聖懷璧驚惶地抱著她,向門外大聲喊道。「快去太醫院請宋太醫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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