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感謝大家這些年來的幫忙,我也很舍不得大家,但是天下沒有下散的筵席,是我該離開的時候了。」深深一鞠躬,孟立婕很冷靜地在周會結束時宣布自己的決定。
短暫的錯愕過後,眾人一片嘩然。
「孟姊,不會吧?妳真的要走?」豪哥第一個跳起來發難。
「嗯,我累了,想休息一陣子。」她點點頭。
「累了可以請長假出國散散心,為什麼非要離開不可?」
「因為想換個環境。」她微笑回答。
這里的傷心往事太多了,她無力承受,離開是最好的方式。
「孟姊,妳離開後要去哪里?」大伙都依依不舍的。
「或許--」眼珠一轉,孟立婕聳聳肩。「我會去相親,找個老實的好男人嫁了。」
不談愛情的婚姻,應該比較不會受傷害。
「孟姊,想嫁人我娶妳就好了,何必一定要離開?」有男同事咕噥。
為什麼一定要離開?這個問題問得好。
「在這里,我找不到會真心愛我的男人。」她半開玩笑的說,將所有苦澀吞進肚里。
「……從下個月一日起,關曜齊就是本公司的營業區經理,」關曜軍話才說到一個段落,大家就已經熱烈的拍拍手,他話一頓,等眾人安靜下來。「不管有何問題或指教,歡迎大家直接找他談,我相信他絕對不是個固執己見的人……」短短一句話,又引來一陣掌聲。
必曜齊落落大方的坐在會議長桌的最前方,心思不在大哥對他的介紹上,而是落在空出的兩個座位上。
昨夜他不斷的反復揣摩練習,當他再看見立婕時該做何反應?該對她說些什麼話?
沒想到他千算萬算,卻漏算她會缺席。
強烈的失落感啃噬他的心頭,雖然才一個星期,他卻感覺好久好久沒看見她了。
他是真的很想念她。
只是,他對立婕真的已經束手無策,不知到底該如何面對這段感情?要如何做她才會感動?
想放棄,卻又舍不得。
「今天缺席的主管有兩名,」好不容易捱到會議結束,關曜軍陪他走回新辦公室時向他解釋。「業務二課的孟立婕和行銷處的曲旭民。」
必曜齊俊容微變,步伐一緩。
曲旭民?這名字他熟得很,就是立婕心心念念的負心漢。
沒想到還真巧,兩個人居然同時缺席?該不會他一不在,孟孟就心軟的原諒他了吧?
那種男人會偷吃一次,就會偷吃第二次,為什麼她怎麼都學不乖?!
「曜齊?你有專心在听我說話嗎?」發現他的心思已經不知跑哪里去,關曜軍停下腳步。
「啊?嗯。」回過神,關曜齊點點頭。
「你有心事?」他們是親兄弟,他的心思怎逃得過他的眼?
弟弟最近一直顯得有些煩躁,和平時無所謂大剌剌的個性截然不同。
「嗯。」他點頭,也不隱瞞。
「需要幫忙嗎?」他們兄弟感情不錯,只要他開口,他絕對義不容辭。
「不用,我能處理。」除非大哥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將曲旭民塞入水泥桶再丟入淡水河,不然不用勞煩大駕。
笑了笑,關曜軍在關曜齊的新辦公室前止步。
「歡迎光臨,營業區經理。」他幫他開門。
揚眸看了大哥一眼,關曜齊唇角微揚,環顧自己未來的辦公室。
「你已經算正式上任,應該有很多事情等著你處理,好好做,我等著你幫我開疆擴土。有什麼小地方或是對公司程序上不明白的,陳秘書會幫你,她有十年以上的資歷。」
「好。」關曜齊頷首。
兩人又短短聊了幾句,最後關曜軍關門離去,還他一室清靜。
必曜齊重重坐在椅子上,心不在焉地翻起桌旁迭得老高的公文。
他現在心浮氣躁,自己也不相信能做出什麼明確的決定。
忽地,某位業務二課同仁的離職信引起他的注意,他黑眸倏然一瞇,按下內線。
「陳秘書,孟經理的離職信是什麼時候送來的?」
「昨天早上,」陳秘書回答。「因為業務部都歸您管轄,只要有業務部同仁離職,必須先送到您這里,等您核簽後才能送到人事處。」
「我明白了,謝謝。」切掉內線,關曜齊將孟立婕的離職信牢牢握在掌心。
做得好好的,為什麼要離開?
難道是為了和曲旭民在一起?所以不得不離開嗎?
種種不好的念頭從他腦海掠過,終于,他忍無可忍地推門離開。
算他認栽!就算要他再低一次頭,也絕對不讓她回到曲旭民身邊。
懊死!可惡!可惡!
手機不通,家里電話沒人接……關曜齊扠腰站在孟立婕住家樓下,俊顏氣得鐵青。
孟孟人呢?
請假卻不在家,該不會是和曲旭民相親相愛約會去了吧?對方可是先背棄她,偷偷養了狐狸精的人耶!
他又氣又急,像頭獅子般來回晃來晃去,低咒連連,完全破壞美少年的形象。
兩個小時過去,他終于看見痴痴等待的人從對街慢慢的走來。
怒氣沖沖的急奔過去,他有滿肚子疑問急欲得到解答。
她為什麼要離職?又為什麼這麼遲才回來?是否又想和負心漢重歸舊好?還有最重要的一點--
據說她要去相親,又是怎麼回事?!
他這麼愛她,她不稀罕,卻想相親隨隨便便將自己嫁掉?她想結婚,他可以義無反顧的當新郎啊!
她到底把他放在哪里啊?
「孟孟!」原本以為自己的語氣會很惡狠狠的,沒想到還是比想象中溫和一百倍。可惡!算他ㄋㄠ,舍不得對她發脾氣。「妳跑到哪兒去了?」
孟立婕緩緩揚眸,還以為是自己錯听了,抬起頭才發現他真的在眼前。
不是作夢、不是幻听,是關曜齊活生生的站在眼前。
呵!真像他的作風啊!來無影去無蹤,神出鬼沒的。
心好酸,眼眶也熱熱的,一時之間千頭萬緒,卻不知該先說什麼。
「妳為什麼要離職?為什麼要去相親?」問題像連珠炮般月兌口而出。她可知道,當他听見這個消息時,快氣到心血管爆裂。
靜靜的凝望他,孟立婕瞇細美眸,隔了好久才開口。
「我的現榨胡蘿卜汁呢?」
「什麼?」足足愣了三秒鐘,關曜齊對她毫不相干的回答反應不過來。
難道他對她來說,只有外送現榨胡蘿卜汁的功用而已?!
「我的現榨胡蘿卜汁呢?」眼眶慢慢泛起淚光,她重復問道。
終于肯出現了嗎?在他不聲不響地離開後,又莫名其妙的出現問她為什麼要離職?他離開的時候可曾通知她一聲?還不是這樣毅然決然的撒手不管!
他以為他能這樣高興出現就出現,愛躲起來就躲起來嗎?
如果他可以,她當然也可以愛離職就離職,愛相親就相親。
「我沒買。」關曜齊緊皺著眉。
都什麼時候了,他哪會記得買胡蘿卜汁?!
「你在哪一家買的?為什麼只有你買的胡蘿卜汁是甜的?」咬著唇,她繼續問。
為什麼不管她到哪里買的胡蘿卜汁都是苦的?苦得讓她直掉淚?
「我隨便買的,」關曜齊眉頭蹙得更緊,他哪知道為什麼她買的胡蘿卜汁是苦的?可能是因為調得不對,也可能老板買的是黑心胡蘿卜,她問他,他問誰呀?又不是他賣的。「有經過就順便幫妳帶的。」
「是嗎?」孟立婕低下頭,語氣明顯微弱下來。
丙然,只有他買的胡蘿卜汁才會是甜的,因為是他……
「孟孟,」連忙言歸正傳,現在不是討論胡蘿卜汁甜不甜的時候。「妳要離職和相親的事是認真的嗎?」
「不好嗎?」她故意慢吞吞的反問,存心想活活氣死他。
「當然不好!」他氣急敗壞。
「我覺得很好啊!」他可以說失蹤就失蹤,她當然可以隨便找個路人甲嫁了。
「孟孟!」他咬牙警告。
別鬧了,他會真的生氣喔!
她別過頭,沒說話。
哼!只準州官放火、不準百姓點燈的臭小子!
「妳今天去哪里了?怎麼沒去公司?」頓了下,他繞回原題,語氣又不自覺的放柔。
「我去見旭民。」
居然是這個答案?!
他的俊顏瞬間又變得鐵青難看,心血管再度岌岌可危,一口怒氣悶在胸間吐不出來。
她真的去找那個負心漢?!
好!很好!真是好極了!他氣到眼前一片黑。
「我去送禮,今天他結婚。」在他差一秒氣爆心血管前,她終于肯好心解釋。
「妳去--」話到舌尖猛然頓住,這回換他訝異地瞅她。「妳去參加他的婚禮?妳不怕難過嗎?」
她會不會很傷心又故作堅強?好吧!算他大人不計小人過,再安慰她一回。
沒辦法,他就是心甘情願讓她揮霍他的關心。
嗚嗚∼∼他上輩子到底欠她什麼啊?
「不會,這只是一個結束。」
「不心痛?」听見她的回答,他怔住。
「不會。」孟立婕語氣肯定。
他漂亮的眼瞳倏然瞇細,瞧不出她娟麗的臉龐故作堅強的痕跡,他頓了頓,說不出心中是什麼感受。
她不再為負心漢感到難過,這代表她已經不愛他了嗎?
「真的沒關系嗎?」他又皺眉。
「無所謂了。」
雖然幸災樂禍是不好的,但他是真的感到一絲竊喜。
「孟孟,別離職,也別去相親。」好吧!事到如今要他拋棄男人的驕傲他也認了,就說他栽了唄!
不管有多辛苦,他還是要追到她感動,非要將她手到擒來不可。
他會堅持。
「憑什麼?」
「憑我不會準。」他揚高手中的離職信。
「信為什麼在你手上?」她難掩驚愕。
「我沒告訴妳,酒秧是我爸開的嗎?」他故作驚訝。他當然沒說過,因為他刻意隱瞞身分啊!
「……」
「孟孟,」他面色一整,再認真不過地望她。「我是憑自己的努力讓我大哥認可才升到今天這個位置,雖然我的年紀的確比妳小一些,但並不是妳想象中那樣任性無能的富家少爺,請把我當成地位和妳平等的男人好嗎?」
只是兩歲零四個月的差距,為什麼他有種地球與月亮之遙的錯覺?
「我從沒有把你當弟弟。」先不管他的身分,她必須為自己澄清。
誰會對弟弟臉紅心跳的?只會想把他一腳踹到牆邊別礙眼吧?
至少她對她家那只不成材的弟弟感覺就是這樣。
「妳也沒說過妳喜歡我。」
「我愛你。」
「更沒對我有好--咦?妳剛剛說了什麼?」碎碎念到一半,他忽地握住她的皓腕,不敢置信地看她。「妳剛剛說什麼?是我出現幻听嗎?」
「我愛你。」靜靜重復一次,孟立婕倔強地將淚咬在眼底。「我從沒說過我愛你,是因為我想找一個好時機,你對我全心全意付出,我當然也要全心全意的回應你。」
現在就是很好的時機,她不再對曲旭民有任何感覺,已經可以誠心誠意的祝福他。
「妳--」請問他可以用欣喜若狂來形容自己的心情嗎?他能不能在大街上緊緊抱住她瘋狂的轉圈圈?
「我也好愛妳、好愛好愛妳!」像終于討到糖吃的小孩,關曜齊沖上去將她牢牢擁在懷里,他等這句話等到快天荒地老了。「真的好愛妳。」
「我要喝現榨胡蘿卜汁啦!」他的反應讓她又心動又心痛,彷佛自己真的辜負他很久了。「我要喝甜的喔!苦的我不要。」
「那有什麼問題。」他重重吻住她的唇。「只要妳說一遍愛我,我就買一杯給妳喝,要我親自榨給妳喝也可以。」
只是胡蘿卜汁嘛!
只要她愛他,要他種一片胡蘿卜園都沒問題。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