闇夜,靜得沒有一絲聲息,大街飄著一層薄薄藍霧。
一抹黑色身影無聲無息翻上大紅瓦牆,宛若輕靈的貓兒,她黑巾蒙面,僅露出清澄妖美的美眸,在夜色中更是亮得過火。
貼著壁,像條危險艷麗的毒蛇緩緩滑下牆來,黑衣女子將窗輕輕推出一條細縫,冷眼睇著房內熟睡的男子。
許久,她拉下黑巾露出絕艷的臉龐,美眸中寒芒乍現,從袖口翻出短笛,眼看毒煙從艷紅似血的菱唇吐出……
倏地,一把緞面玉骨扇阻止她的動作,眨眼之間他倆已無聲交手數招,最後緞面玉骨扇的主人技高一著制住她的腕脈,硬將她拉到牆角。
「無邪,夠了,你別一錯再錯。」將她抵在牆邊,白衣男子低聲開口。
听見他低沉渾厚的嗓音,女子嬌軀先是微微一震,感覺他溫熱的胸膛正抵著自己,呼吸里盡是記憶里熟悉的味道,她閉閉眸,久違的心痛又起。這曾是讓她痛不欲生、渴求不到的懷抱;如今,她不想再見到他,他卻用這雙手緊緊抱住自己不放……
一種說不出的恨,在她心底淡淡漫開。
大宅院里好靜,靜得足以听見她狂烈的心跳,劇跳的心髒撞得她胸骨都疼了。櫻無邪玉齒深陷唇瓣,當她再睜開眸,眼底盡是不容錯看的剛烈。「又是你。」
她聲音冷淡,恍若他只是個毫無關系的陌生人。
「是我,我在等你。」白衣男子蹙眉,沒有錯听她冷冽如冰的嗓音。
我等你。又是這一句話,這短短三個字曾給她希望,也讓她狠狠跌落谷底。
「既然落入你手中,看來你只有兩條路可走,」故意忽略這句話對她的影響力,櫻無邪唇瓣揚起絕美的笑花。「一是放開我,要不,就把我交出去。」
「你知道我不會這麼做。」男子眉頭蹙得更緊,低聲回答。
「白非揚,你錯了,我從不了解你會怎麼做。」櫻無邪笑容更艷,像帶毒的罌粟。
她從來不曾了解他,從前如此,現在亦然。
「無邪,我從沒想過要傷害你……」她的話像雙面刃,明白傷他的同時也狠狠刨開自己血肉模糊的傷疤。
「白非揚,你並不虧欠我什麼,不愛我並不是你的錯。既然一年前的那個夜里我們再無關系,從此我們橋歸橋、路歸路,到死永不相干。」話聲很輕,像是隨時會被吹散在風里,卻听得出話里的冷漠決絕。
把她逼上如此絕境的人,是他!
「無邪,我不會再放開你。」更用力握住她縴細的皓腕,白非揚咬牙道。
「呵!全天下的男人,唯有你沒資格這麼說。」櫻無邪冷笑,感覺貝齒狠狠咬進唇瓣,淡淡血腥味在舌間漫開。但是再痛,也比不上心頭那道永遠愈合不了的傷口。
笑吧!他曾是她這輩子最愛的男人,他倆拜過堂、成過親,他是她的天、她的夫,可後來卻發現他心底始終住著另一個女人……
一個她永遠比不上、也踫觸不得的女人。
他永遠不懂他傷她有多深,一如她不懂為何他如此愛著柳築茵,就算會讓她有多傷心也無所謂。
她的心在成親那夜死了、倦了、無所謂了。她與他白非揚自那一夜起永遠沒有瓜葛!
「無邪!」她倔強冷漠的表情令他揪心。
「白非揚,若是你不打算把我交出去,現在就放我離開。但我必須告訴你,我還是會再回來。」櫻無邪揚眸看他,美眸仿佛冷得結了冰,語氣毫無起伏。
闇夜,天空緩緩飄起雪花,沾上他們的衣襟,落在他們交纏的發……她絕美孤傲的表情深深映入白非揚眸底。他最後還是放開了手,黑眸淨是復雜難懂的情緒。
他早該明白她的性子,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剛烈啊!
他早該明白的。
「我不會讓你殺駱與風,也不會把你交出去。」他平緩地道。
「是嗎?」菱唇揚起譏誚的笑,更突顯她驚心動魄的美,她執起他修長如玉的手放在自己喉間。「要不你現在殺了我,不然我倒要看看你能保住駱與風到什麼時候?我櫻無邪看上的人,沒一個能活著離開。」
聞言,白非揚幽闇的眸子迎上她的,夜色中她的長發隨風狂舞,形成一幅妖魅絕美的畫面。
從前的無邪絕對不會說出如此殘忍的話。
是他!
是他把無邪逼到這種地步,她所有的偏激執狂全是他一手造成,是他把從前天真爛漫的櫻無邪逼到絕境,只是他千算萬算,卻忘記自己終究還是人,而人都會有感情的……
只是事到如今,她還會相信嗎?她還會相信其實他對她用情已深?不!她不會相信的,現在她對他,只剩說不盡的恨……
「你走吧!」萬籟俱寂的夜里,他閉眸轉身。
他早已立誓,這一輩子不論任何理由,他絕不再傷害她!
絕不!
深深凝睇他頎長削瘦的背影一眼,櫻無邪頭也不回的絕決離去,眼里卻是藏不住的濃烈哀傷。
如果她能像自己所表現出來那樣不在乎就好了,可惜,她在乎,她還是同樣在乎。
思緒飄回好久好久以前,回到她第一次遇見他的時候。漫天飛舞的櫻花雨,傲然孤立的頎長身影,寂寞孤單的桃花渡口……
他永遠不會明白她有多愛他,那種愛深深刻進骨血里,教她忘不了、放不下,為了白非揚,她忍人所不能忍,只為了活著回來見他;但是也為了白非揚,她終于明白愛有多深、恨就有多深的道理。
櫻無邪,你要記得現在所承受的痛楚都是白非揚加諸在你身上的!
櫻無邪的耳邊再次響起皇甫昊月冷漠無情的聲音,字字清晰,她再也忍不住的流下淚水,縴麗單薄的身影終于消失在夜色里。
如果他們從來不曾相遇就好了,如果從來不曾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