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服假面公主 第三章
作者︰呢喃

深秋的夜里,風吹來,帶著絲絲涼意。

上官熙提起木桶從頭澆下,井水好冷,凍得她不禁輕顫,一滴晶瑩的淚珠悄悄滑出眼眶。

她最敬愛的父皇啊!

無窮無盡的悲傷排山倒海而來,瞬間擠滿她的胸口,再也克制不住的傷痛倏然崩潰。

她的父皇……她的鳳來……短短一夜慘遭蹂躪,灰飛煙滅。

一想起再也見不到父皇慈愛的笑容,和父皇的寵溺呵護,上官熙小手攀住井邊,用力得指節泛白,任淚水放肆渲泄。之前她不能哭,她的驕傲不容許她哭,因為她不是一個人,還有穆華他們的性命全系在她身上,她沒有資格露出一絲一毫的脆弱,可是如今安靜無聲的天地里只剩她一個人,強裝出的堅強一點一滴的潰堤。

「上官熙,你是好了沒有?皇爺還等著見你呢!」遠遠的,傳來年約十二、三歲少年的清脆嗓音。

說話的人是小蔚,原本是闕炎熾的隨身小廝,如今他的工作多了她分擔。

「就快好了。」猛然回過神,上宮熙胡亂抹去淚痕,濕發隨手一束,也顧不得身上未干,匆忙穿上衣服。

身為階下囚,她連哀傷的權利都沒有。

忽地,她動作一頓,眸光落在自己的雙腕,原本瑩白如玉的腕間如今出現怵目驚心的瘀痕。

還真是脆弱啊!她不禁自嘲的想。

闕炎熾只不過稍稍用力,卻在她身上留下如此明顯的傷痕,剎那間,她真痛恨自己的脆弱。

「一個澡洗到天都要黑了,你該不會還以為自己是啥太子殿下吧?若是遲了,皇爺可是會大發雷霆的。」等得極不耐煩,小蔚嘀嘀咕咕地走過來,突然話聲一頓,眼楮睜得老大。「嚇!」

原本髒兮兮的上宮熙沐浴餅後,現出清麗動人的容貌,膚白勝雪,光是站在那兒不動就足以讓人心跳怦怦。

「怎麼了?」小蔚目不轉楮的表情令她不安,她皺眉。

難不成她露出什麼破綻嗎?!

不!不可能,她學習男子生活多年,對自己的言行舉止極有自信。

「沒、沒什麼。」用力搖搖頭,小蔚過了好半晌才回過神,「快走吧!皇爺等著呢!」

難道鳳來國的男人全生得比女人還漂亮嗎?瞧他骨架縴細,明明已經是二十歲的年紀,身高卻和自個兒差不多,真是太詭異了。

「你帶路吧!」面無表情的,上宮熙淡淡的說。

若是上天要給她最艱難的磨難,她也只有接受的份,因為她任何的反抗,都只是替穆華他們帶來不幸。

走過青石子路,轉過彎,小蔚將她帶到闕炎熾的帳蓬前。

「上官熙,皇爺說今天只要你伺候他,我就不陪你進去了,」小蔚還是忍不住多看她幾眼。「伺候皇爺的訣竅很簡單,听話、安靜,就這四個字。」

漠然地點點頭,上官熙轉身入帳。

她不開口,還得看闕炎熾想不想說話,相信他不會放過任何羞辱她的機會。

帳內飄散著淡淡的飯菜香,只見高大剽悍的闕炎熾埋首書案,深刻俊逸的臉龐譏誚的神情不再,取而代之的是她不曾見過的專注。

似乎是听見她極細微的腳步聲,闕炎熾緩緩拾眸,在看清上官熙的剎那間,驚艷的神色一閃而逝。

上回在大街上驚鴻一瞥,他只覺得他五官精致得不像男人,如今細看,更是美得太過驚心動魄。

腦中突然閃過奇異的念頭,像他這種縴麗的男人也會是禍水吧!

「不知道皇爺看夠了沒有?」冷冷的,上官熙不客氣的問。

他放肆大膽的目光徹底激怒她,她不是玩物,犯不著任人仔細玩賞。

「嘖嘖,太于殿下真是好大的火氣,看來稍早的教訓你並沒串記在心。」背著手,好整以暇地繞到前方,闕炎熾在布滿食物的桌前落坐。「過來。」

「……」

「本皇爺的話,向來不喜歡說第二次。」他懶洋洋的開口,語氣極輕,卻听得出話里隱含的威脅。

不情不願的移動步伐,上宮熙僵硬地在他跟前站定。

「替本皇爺斟酒。」邪氣的鳳眼睇她,薄唇微勾。

瞪著桌上的酒壺,仿佛跟它有深仇大恨似的,上官熙頓了好半晌才終于有了動作。

冷眼斜睨他斟酒的動作,闕炎熾黑眸微眯,靈敏的嗅覺聞到淡淡的皂香。一綹微濕的發絲垂落上官熙雪白的頸旁,縴細的頸項和領口呈現一種優美的弧度。

延頸秀項,皓質呈露。芳澤無加,鉛華弗御。

不自覺的,他竟有片刻的失神,等他再回過神來,該是平穩的心跳竟有些快。

他從不認為自己有偏好男色的傾向,但堂堂鳳來國的太子竟讓他有此種怪異的念頭。

「滾開!」冷不防,他皺眉低斥,粗暴的語氣遮掩心底詭譎的反應。

他的情緒起伏真大呀!前一刻還平靜無波,下一刻便掀起滔天巨浪。上官熙咬咬牙,將酒壺不輕不重地往桌面一擱,便又退開三步遠。

要不是他方才的命令,他以為她喜歡靠近他嗎?!

她連和他呼吸同樣的空氣都不願意。

「你的神情似乎很不高興?太子殿下。」垂下眸,闕炎熾狀似無事的開口。

「身為階下囚,我應該沒有不高興的權利。」別開臉,上官熙冷冷的應。

「是本皇爺錯听嗎?這句話听在耳里怎麼嘲諷意味十足?」闕炎熾揚眉。

「若是我說的話皇爺不愛听,我大可以閉嘴。」上宮熙抿緊粉唇,擺明不再開口。

他倔強的表情真教他生氣,讓他好想狠狠重挫他的銳氣,看他究竟可以高傲到什麼時候?

可是現在,他有比陪他玩玩更重要的事要想。

闕龍印已經先一步回到北原國,奸詐如他,不知道又會玩些什麼手段,他必須盡快趕回去,偏偏又被如謎般的上官熙給困在這里。

焦躁、心煩,他真痛恨這種等待的感覺。

「你退下吧!」濃眉微蹙,闕炎熾冷冷吩咐。

招之即來、揮之即去,他還真懂得如何折磨她、激怒她呀!

咬咬牙,上官熙面無表情地越過他身後,誰知道一掀帳,刺骨寒風拂面而來,她只覺眼前一片暈黑,身形微晃。

暈了。

「搞什麼!」眼尖的闕炎熾看見了,飛身向前,大手準確無誤地撈住她倏然虛軟的身子。

手中不盈一握的觸感讓他感到震驚又憤怒。

好好一個大男人到底是如何讓自己的身體養得和女子一樣柔軟?要不是他貴為鳳來國的太子,他不禁要懷疑起他的身分是某王宮大臣的男寵!

鳳來國有太子如此,難怪脆弱不堪一擊!

原本想丟下他不管,可上宮熙蒼白的面容、擰緊的眉心沒來由的讓他沒這麼仿,闕炎熾遲疑片刻,終于一把打橫抱起他,輕輕將他放在軟榻上。

他一反常態的舉止連自己都感到驚訝,對方是名男子呀!他突生的心憐情緒豈不是既突兀又可笑?!

煩躁的情緒猛然涌上心間,闕炎熾像是被火燙著般用力撤回手,深幽的目光卻離不開上官熙雌雄莫辨的絕美臉龐。

或許……只是或許……

在大街上的驚鴻一瞥,他就已經失去平常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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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鳳來國的太子竟然擁有一張沉魚落雁的清美臉孔……咦?他在哭?」

得到捕獲鳳來國太子的消息立刻趕來的白彤雲,正好奇地打量昏睡中的上官熙,他挑眉。

沒想到美男子掉淚也會如此教人心憐呀!白彤雲微微眯了鳳眸,忍不住想伸手幫他拭淚。

「彤雲,你在做什麼?」冷冷的,闕炎熾的聲音傳來。

不知道什麼原因,白彤雲目不轉楮盯住上官熙的目光,就是讓他心底隱隱不痛快,如今他的動作更是激怒他。

「我?」白彤雲訝異地指指自己,「我見他哭了,所以想……」

「什麼都不用想,」闕炎熾抿緊唇線。「你應該是專程來見本皇爺,而不是來見他的吧?」

「難得一見的美男子,讓我多瞧幾眼應該無妨,賞心悅目呀!」白彤雲慢條斯理的在他對面落坐。「怎麼?該不會十三皇爺吃醋了?」

一句話像是不經意觸踫到禁忌,闕炎熾望住他的眸光倏然冰冷。

「你說什麼?」

心頭微跳,白彤雲在他身邊多年,當然明白這是他發怒的前兆。

「不!我什麼話也沒說。」白彤雲很識相的回答。

冷冷睇他一眼,闕炎熾微乎其微的輕哼。

「有請大夫來幫他看過嗎?」不說話總不是辦法,白彤雲揉揉臉,連忙轉移話題。

看來鳳來國太子對皇爺來說是個禁忌,他得記得說話小心點。

「沒有,」垂下俊眸,闕炎熾的聲音里听不出情緒起伏。「只是個奴隸,請什麼大夫。」

「他可是鳳來國的太子——」

「已經沒有鳳來國了,」他平板地截斷他的話。「如今只有北原國的鳳來城。」

戰神這個名號並非浪得虛名,所到之處,皆為降城。

「是。」氣氛有點僵,白彤雲開始後侮自己為何多事要來走這一遭。

「搜了半個月,沒有人听過上官熙,」忽地,闕炎熾的語氣里隱含一絲惱怒。「我不禁懷疑這女人只是闕龍印造出來的把戲而已。」

「上官是王姓,照理說不難找才對。」模模光潔的下巴,白彤雲答道。

「就是因為如此,我才會覺得奇怪。」

「那麼他呢?問間他或許會有結果,」白彤雲的目光落在軟?上的清秀男子身上,「身為鳳來國太子,皇親國戚有誰他應該再清楚不過。」

「等他清醒過來,我會親自詢問。」闕炎熾看向上宮熙的眸光深沉復雜。

「若是連他也不知道呢?」

「若是連他都沒听過上官熙,代表只有兩種可能,」斂下的鳳眸里冷光乍現。「要不是他們在刻意保護誰,就是一切都只是闕龍印的計謀。」

說到保護,有什麼會比保護太子更重要呢?闕炎熾不禁懷疑起自己的想法,濃眉鎖得更深。

他不能一直被困在鳳來,狡猾如闕龍印不知道還會玩什麼詭計,多在鳳來待一天,皇位就離他遠一分。

「皇爺,還是我先派人回北原探探消息?」白彤雲問道。「我在大皇子身邊安插了一些人馬,他若有任何動作,我們也好做反應。」

「就照你的意思先去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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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在燒,濃煙竄入她的鼻腔,嗆得她難以呼吸。淚水模糊眼前的視線,緊縮的喉間喊不出聲,她一個人孤伶伶站在這里,眼睜睜看著富麗宮殿被大火吞噬,付之一炬。宮女們驚慌失措的四處逃散,卻沒有一個人听見她叫喊的聲音,她無措的在人群里奔走,找不到一張熟悉的臉孔。

案皇?她最慈愛的父皇呢?

為什麼她找不到父皇?有誰能告訴她父皇在哪里?

心好怠,頭好昏,腳下的步伐像被鐵鏈鏈住般寸步難行,身旁的人離她愈來愈遠,最後消失不見,她卻依然孤獨的站在原地……

只有她一個人……

還在掉淚呀?!

他昏迷了多久,就哭了多久,闕炎熾不知道夢境里他究竟看見什麼,只明白原本該是讓人厭惡的男兒淚,卻在他心底悄悄烙下痕跡。

大手停頓了下,終究還是撥開黏在上官熙頰旁的發絲,清美絕倫的五宮呈現眼前,照理說一名男子默默垂淚的模樣該是教人覺得不耐,偏偏在他身上就是再自然不過。

已經一天一夜了,若是他再繼續昏睡下去,他考慮是否真的需要請軍醫過來瞧瞧。

鳳來的亡國太子,一名比女人還要縴細美艷的美男子。

闕炎熾走回書案,才打開公文,耳尖地听見軟榻傳來細微的聲音。

上官熙的身子像猛然撞進了什麼,她濃密的長睫顫了顫,美眸倏然睜開,夢境中害怕擔心的淚珠還盈在眼眶。

是夢。

瞪著陌生的帳頂,上官熙遲遲無法回過神來。

原來那只是場夢,一直將她捧在手心里疼愛的父皇早就……

無止盡的哀傷涌回心間,上宮熙疲憊地再度闔眼,悲傷的淚水自眼角滾落。

「還哭?再哭下去你的眼就要瞎了,本皇爺可不要一名瞎眼的小廝伺候。」冷不防,清冷無情的嗓音自頭頂響起,上宮熙睜開美眸,恰好迎上闕炎熾深不見底的眸子。

凶手!無血無淚的殺人凶手!

上官熙咬緊唇,倏然緊握的小手強忍住想替父皇復仇的。

「若是眼神能殺人,本皇爺應該早被你千刀萬剮了吧?」闕炎熾仍舊是輕佻不在乎的語氣,他在她身旁坐下,大手撫向她額間。

「別踫我!」像渾身帶刺的刺蝟,上宮熙別開臉,避開他的踫觸。

「你的態度真教人傷心哪!虧本皇爺如此細心照顧你,你卻是如此回報本皇爺。」挑了挑眉,闕炎熾闇黝的眸子緊緊鎖住她的。

那樣的眼神教人心慌!

听見他抱怨的話語,上官熙這才發現蓋在自個兒身上的雪白狐裘,她狐疑不信任的眸光迎上闕炎熾的。

他不必對她施以小惠,她不會感激的。

「你足足昏迷了一天一夜,是本皇爺一直在身邊照顧你,像本皇爺這麼好的主子應該很少見了。」

「你究竟在打什麼主意?」上官熙冷冷反問。

對一名雙手沾滿鮮血的男人,她並不覺得他還殘留有一絲一毫的同情心。

她不會笨得掉入他虛偽的陷阱。

「嘖嘖,太子殿下,你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復。」故意搖了搖頭,闕炎熾不顧她的抗拒,大掌硬是撫上她冰涼的額間。

很好,沒有發燒的跡象,應該沒事了。

「我看不到有任何君子在這里。」上官熙抿緊粉唇。

對于她的牙尖嘴利,闕炎熾僅是濃眉微蹙,仿佛覺得有趣。

「你很恨本皇爺?」

「對于害我國破家亡的凶手,你覺得我該有何感覺?」上宮熙揚起一抹譏誚的笑,像朵傲然不屈的冷梅。「你的問題顯得無知!」

微微眯細鳳眸,闕炎熾終于發現問題的癥結點在哪里。

若是他以為他是逼死鳳來國皇帝的凶手,那麼他恨錯人了,他僅是率大軍壓境,輕而易舉的突破鳳來國防線,真正逼死鳳來國皇帝的人,是早回北原的闕龍印。

念頭轉歸轉,闕炎熾並沒有說出口,因為他想不出該解釋的必要。

上宮熙只是個奴隸。

就算他對他的興趣比旁人多一些,還是改變不了他奴隸低下的身分。

主子是不需要對奴隸解釋的。

「你知道嗎?」眼瞳里映滿她清麗倔傲的容顏,闕炎熾忍不住月兌口而出,「若是你懂得服從卑微,你往後的日子肯定會比較好過。」他想狠狠蹂躪他的傲骨,卻又擔心過程太過嚴苛殘酷。

種種復雜的情緒在他胸臆間交錯。

上宮熙絕美的臉龐飛快掠過訝異的表情,旋即掩去。

「我不需要你的憐憫!」她強硬的態度依舊。

這個男人的性子如海洋般深沉善變,她早已領教,她不會無知的相信他的一時好心。

「人生總有很多抉擇點,由你自己決定你要走的路,」緩緩垂下黑眸,闕炎熾說不出此刻心中的感覺,有點遺憾、又帶點興奮,詭譎的期待在血液里沸騰,仿佛自己早預料到他的拒絕。「既然你拒絕本皇爺的好意,本皇爺當然尊重太子殿下的意思,那麼現在——」他揚眸看他。「立刻滾出本皇爺的營帳。」

夜正深,深秋寒風刺骨,外頭的寒冷和帳篷里的溫暖有著天壤之別。

沒有絲毫的猶豫,更沒多看闕炎熾一眼,上宮熙僅是默默離開軟榻,走出帳篷的神態就像不容侵犯的女王。

緊緊盯著他挺直的背,闕炎熾神情高深莫測,教人模不透他心底真正所想。

遺憾哪!

強烈的遺憾涌上他心間,復雜到連自己都感驚訝。

上宮熙若是女子,他肯定會摘下這朵扎手的薔薇;但他若是女子,他就失去蹂躪他一身傲骨的樂趣,和他針鋒相對、等他反叛自己的詭譎期待在血液里熱烈翻攪,強烈得不可自拔。

上官熙。鳳來國的亡國太子……

他的出現在闕炎熾黑暗的人生里引起滔天巨浪,那是他始料未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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