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天,細雪紛飛。
已經連續降下好幾天的雪,覆上一層薄冰的山道濕滑難行,一輛紅頂馬車在小道疾馳,即使車體搖搖晃晃有翻覆的危險,但仍沒有放緩速度。
「屠大哥,我們已經趕了大半天的路,你猜這山頭還有多高?」方喜呵口氣搓搓發凍的掌心,回頭問身旁駕車的方臉大漢。
「不知道,照老樵夫的說法,只要登上山頂就會看見那間竹籬屋。」屠三寶搖搖頭,手中長鞭子在半空揚了半圈,重重落在馬臀。
車速加快,車體搖晃得更厲害。方喜一手扶住車沿,年輕臉龐浮現狐疑。「屠大哥,你覺得毒皇司徒君燁真會住在這種鳥不生蛋的地方嗎?」
在他想像中,那種大人物應該住在僕役成群的豪華大宅院,怎會隱居在這種冰天雪地的荒山里?
「但願如此。我們已經整整找了兩個多月,幾乎翻遍這一帶所有的山頭,如果再找不到司徒君燁,朱爺恐怕……」話到嘴邊頓住,兩人互看一眼,誰也沒把心中最擔憂的事說破。
「不過既然司徒君燁待在高山上,朱爺又怎麼會中毒皇特有的毒針?」沉默片刻,方喜又有問題。
「根據朱爺的說法是有名小賊暗算他。找大夫看過後,大夫表示的確是司徒君燁特有的毒針沒錯。」屠三寶解釋。
聞言,方喜搔搔頭,不知怎麼,他就是覺得哪里不太對勁。
倘若朱爺真得罪毒皇司徒君燁,憑他的本事大可以直接送朱爺去見閻王,又何必留他活路?
「屠大哥,既然是司徒君燁下的手,他會肯救朱爺嗎?」
「只要有一線希望我們就得試試看,這蠱毒除了司徒君燁本人之外,只剩藥王南宮穎能解,而南宮穎行蹤飄忽,比司徒君燁更難找千倍。」
「喔!」方喜應聲,不再說話。兩人都擔心再晚個一時半刻,恐怕還來不及見到毒皇司徒君燁,車廂里的朱爺會先雙腳一蹬去見閻王。
好不容易登上山頂,驟降的氣溫凍麻人的四肢。遠處,一間竹籬小屋白煙裊裊,在朦朧雲霧中顯得虛無縹緲。
「屠大哥,我看見了!我看見老樵夫所說的竹籬小屋!」方喜興奮地跳下馬車。
「應該是這里沒錯。」
「我這就去請司徒君燁出來救命!」方喜急忙沖上前。
「慢點!」屠三寶眼明手快地拉住莽撞的方喜。「你這樣冒冒失失的闖進去,是不要命啦?」
他不要命不打緊,可別把他的命一塊兒賠進去。
「我只是──」方喜想解釋。他是心急啊!
「你知不知道為何司徒君燁醫術這麼好,卻不叫醫皇,而叫毒皇?」屠三寶沒好氣地瞪他。
方喜搖搖頭。
年輕人就是不懂事,屠三寶嘆口氣,決定告訴他一些江湖常識。
「那是因為司徒君燁手底下殺的人比救的人多,使的毒比開的藥方子多,加上性子喜怒無常,救不救人端看他的心情。他可以分文不收,也或許要你身上的某部位來換,你這樣愣頭愣腦的沖進去,若不小心惹怒司徒君燁,別說朱爺的命救不回,可能連咱們都要倒大楣。」
「那……」被屠三寶一恐嚇,方喜腳下像生了根,沒敢再前進半步。
「按照司徒君燁的規矩,我們得先持拜帖轉交他的貼身侍衛,然後乖乖在這兒等司徒君燁回應。」屠三寶教導方喜。
方喜點頭,一副虛心受教的表情。「大概要等多久?」
「不知道。我說過,要看他的心情。」
「那……听說最長等過多久?」
「三天三夜吧!」屠三寶模模下巴。
三天三夜……暈了。
「如果三天三夜仍沒回應呢?」人要有求知的精神,方喜繼續問。
「那咱們就得繼續等,」屠三寶無奈嘆氣,老爺中了毒皇的奇毒,眼下只有他才有解藥啊!「總而言之,要等到司徒君燁有回應為止。」
「等到有回應為止……」方喜臉色微白。
在這冰凍的雪地里等上三天三夜,然後再等上三天三夜,不被凍成冰柱才怪!話說回來,就算他們能等,馬車里僅剩一口氣的朱爺能等嗎?
「看來你對爺的規矩倒是了解不少。」冷不防,離兩人不到十步之遙,有名虯髯大漢面無表情地朝他們開口。「既然如此,你就該知道爺最不喜歡有人直呼他的名諱。」
「咦?」方喜和屠三寶一驚。在他們談話間,誰也沒發覺虯髯大漢是何時出現的。
「你一定是司徒……毒皇的貼身侍衛熊碩熊大哥吧?我們是特地來請毒皇救命的。」屠三寶先回過神,連忙用手肘頂頂方喜,要他盡快把拜帖拿出來,後者則是手忙腳亂往懷里掏。
熊碩的銅鈴大眼掃過他們諂媚的神情,然後,他往竹籬小屋的方向努努下巴。
「你們已經打擾到爺休息,有啥話,直接對爺說吧!」
直接對爺說?
方喜和屠三寶微訝,往竹籬小屋看去,只見朦朧的竹籬小屋前方,有名年輕男子負手而立。
男子面如冠玉、俊美無儔,左耳戴著一只銀色騰龍耳飾,深黑如墨的長發迎風狂舞,縴白長衫飄飄,仿佛遺世獨立的高人。
他就是毒皇司徒君燁?!
江湖傳說司徒君燁已是古稀老人,沒想到竟是如此年輕。屠三寶咽下驚愕,急忙躬身一揖。
「司徒公子,我們老爺身中奇毒,訪遍名醫束手無策,听聞這毒只有您能解,特地來請您救命的。」
「朱鵬?」緩緩地,司徒君燁好看的薄唇吐出話,溫度比風雪還冷上三分。
一滴汗珠悄悄滑落屠三寶額際。
听說……對,又是听說。听說上門求診沒醫到病,卻提早去和閻王泡茶聊天的人很多,因為求司徒君燁治毒就是個賭注,賭他今兒個心情好不好,賭自己討不討他喜歡……
賭輸了,就連命一塊兒也賠了。
而朱鵬,絕對不是討喜的那一種,撇開他腦滿腸肥的外表不談,誰不知道朱鵬是惡名昭彰的采花大盜,人人得而誅之。
「我們家朱爺準備了大禮給司徒公子,」不待司徒君燁有下一步反應,屠三寶趕忙先拿出誠意。「水紋夜明珠,顆顆都比鵝蛋大,是難得一見的珍品。」他邊說話,方喜邊從馬車上搬下尺長錦盒。
瞧也沒瞧錦盒一眼,司徒君燁冷冷瞅著他。
「司徒公子,我家朱爺命在旦夕,現在只能靠您了。」見他不說話,屠三寶只好硬著頭皮開口。
寒風夾著雪花刮過,冷得讓人仿佛連血液都要凍結成冰,讓氣氛更加凝肅。
「想要我救他也行……」好半晌,司徒君燁總算開了金口,音調清冷。
「多謝司徒公子,您的大恩大德我們沒齒難忘!」听見司徒君燁願意救人,屠三寶大喜過望,不斷打躬作揖。
「我話還沒說完。」司徒君燁像是極厭煩地擰擰眉心,拂袖轉身。「要救他可以,有個條件。」
「司徒公子有什麼條件盡避開,只要能治好咱們家朱爺,我們絕對做到。」屠三寶趕忙陪笑臉。
「留下他的命根子。」
朱鵬殘害無數良家婦女,只要他的命根子,已算他司徒君燁今兒個好心情。
「命、命根子?」聞言,屠三寶面有難色。「司徒公子……」
「我言盡于此,你們自己決定。」冷冷丟下話,司徒君燁走入竹籬屋。
眼看沒有轉圜的余地,屠三寶和方喜對望一眼,走回馬車低聲和朱鵬商量。只听馬車內先是傳來有氣無力的咒罵聲,後來聲音漸弱,被嗆咳取代。
要一條命還是變太監?好難抉擇啊!變太監?沒命?!沒命?變太監?!
咬咬牙,朱鵬終究還是允了。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先救回小命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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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後,變成太監的朱鵬垂頭喪氣的下山了。
竹籬屋內,檀香裊裊,司徒君燁支手托腮,妖美近乎邪氣的鳳眸慵懶地瞧著手中細如牛毛的銀針。「熊碩。」
「爺。」熊碩抱拳應聲。
「你對朱鵬身上的毒有何看法?」銀針在修長如玉的指尖翻轉,司徒君燁問道。
「回爺的話,像極了您的獨門絕活蠱惑。」
逼惑。中此毒者,軀體會一點一滴慢慢腐爛。
「嗯,我也覺得挺像。要不是這一年不曾離開朝雀山,我會以為朱鵬的毒是我下的手。」司徒君燁語氣淡漠,教人猜不出心中所想。「不過也只是像而已,這毒的確會使身體腐爛,卻不會真要人命。」
說穿了就是嚇唬人罷了。就算放著不管,過個大半年自會慢慢痊愈。
「爺,會不會有人頂著您的名號在外頭招搖撞騙?」熊碩道出心中所想。
「招搖撞騙?」司徒君燁俊眸微揚,瞥他。
「您這一年隱居朝雀山不問江湖事,難保沒人頂著您的名號在外游走,從朱鵬身上拔出的這根銀針,教人不得不這麼懷疑。」
司徒君燁薄唇勾起淡淡笑弧,像是覺得有趣,散發出來的爾雅氣息和冷絕寡情的毒皇難以聯想在一起。「我倒想不出頂著我的名號有何好處?」
「爺,這就難說了,他若故意栽贓給您,豈不給您添麻煩?也或許是項問之的詭計,不如讓熊碩下山調查一下。」熊碩皺眉。
听見項問之這名字,司徒君燁笑意一斂,鳳眸冷光乍現,染上狠戾之氣。
「免。過了一年閑散的日子,我也膩了。」
「爺,您的意思是──」
「承諾藥王的一年時間已屆滿,我當然要下山活動活動筋骨。」一年前因大意輸給藥王南宮穎,他不得不退居朝雀山一年,如今時間已到,他沒必要繼續待在這鳥不生蛋的高山上。
他和南宮穎,一個毒皇、一個藥王,兩人間有著誰才是用毒第一高手的意氣之爭。那次打賭,他輸得不服氣、不甘願,發誓一定要向南宮穎討回。
「爺,小的明白。我這就去做下山的準備。」明白司徒君燁言下之意,熊碩轉身離開。
「嗯。」若有所思地多看了銀針一眼,司徒君燁深幽的眸光投向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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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下無人,一名丫鬟打扮的嬌小女子在書房里四處翻翻找找。
忽地,她美眸一亮,發現奇珍異寶,小心翼翼捧起櫃上米色釉貫耳瓶。
「哇!這是哥窯吧?尚書府里居然會有這種好東西,看來李尚書當真搜刮了不少民脂民膏。」
宋代哥窯釉質瑩潤,通體釉面被粗深或細淺兩種紋線交織切割,呈現出不完美的特殊美感,而她凌幻兒對于瓷器有種說不出的喜愛,更是鑒賞的高手,常幻想著等她老了以後,有間小房專門放這些美麗瓷器慢慢欣賞。
「咦?」倏然,她發現驚天動地了不得的大事,秀眉緊擰,破壞她該是甜美的嬌顏。「假的?居然是假的,堂堂尚書府里竟擺著贗品!」她咬牙低罵。
呿,害她白高興一場。
「小換,你在嗎?邱大嬸急著找你去廚房幫忙!」房門外傳來紫月的呼喊,她警覺抬頭。「小換?」
紫月的腳步聲已近在門外,她急忙物歸原處,嬌小身子飛快隱到櫃後。
推開門,看見空無一人的書房,紫月忍不住犯嘀咕。「怪了,老管家不是說她在這兒?怎麼沒看到人?難道跑哪兒偷懶了?」
小換是尚書府這個月新來的婢女,因為家貧跟尚書府簽下賣身契,說要掙銀子回家給年老的爹看病,身世堪憐。由于她反應快,手腳俐落,很討老管家喜歡,總是分派府里最輕松的活兒給她。
「小換?」整間書房沒看見小換,紫月只好到另一處尋人。「傷腦筋,廚房里正忙著,很缺人手哪!」
等到紫月叨叨念念地離開院落,凌幻兒才悄悄從櫃後冒出甜美俏顏,綻開一抹淘氣笑容。
「呼!萬幸萬幸。差點就露餡了。」
小換是她為了混進尚書府臨時捏造的假身分,事實上她可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妙手空空的唯一傳人,身手矯捷俐落,每次做完壞事總能撇得一干二淨,還不忘栽贓給別人,然後自個兒快樂逍遙去也。
不過,她凌大姑娘行事也是有原則的。積善之家不偷、賢人孝子不偷,專偷為非作歹、橫行霸道的奸惡之徒,就連栽贓的對象也經過精挑細選,絕對是惡上加惡,保證不會毀人清譽。
就像惡名昭彰的采花大盜朱鵬臀上那根毒針就是她的杰作,就算朱鵬真要追根究柢,也會以為是毒皇司徒君燁下的手,怎麼也不會算到她頭上。
而她會賴給司徒君燁也是經過深思熟慮。毒皇亦正亦邪、性格多變,加上武功高強,真敢上門討公道的人沒幾個。
況且司徒君燁過去一年來淡出江湖,有人說他年事已高退隱山上;也有人說他敗給藥王南宮穎後羞愧自盡,反正見過司徒君燁的人不多,江湖傳言也听听就好。姑且不論真相如何,只有一個重點不會錯,就是司徒君燁不會出現,而他的名號正好讓她凌大姑娘用來狐假虎威一番。
回過神,凌幻兒想起自己的目的,縴巧的身子又開始四處翻找。
李尚書仗著權勢魚肉百姓,她看不順眼許久,這回她可要大偷特偷,最好偷到李尚書心痛至死。
桌案上的貔貅玉鎮紙,凌幻兒只看了兩眼就毫不考慮地擱回原處,這種次級品她向來都不放在眼里。照理說以「貪官污吏」聞名的李尚書府里頭應該寶物成堆,怎麼找來找去都是這種普通貨色?蹲,還想看看有沒有比較值錢的好東西,前院又傳來雜沓的腳步聲,凌幻兒再次側身躲進櫥櫃後方。
可惡!
「邱大人,你送來的賀禮老夫已經收到,你盡避放心,令公子的事,老夫絕對幫到底。」人才閃進木櫃後,書房門立刻被推開了,三名華服男子魚貫走入書房。走在最前方,身形矮胖、留著山羊胡的男人就是李尚書。
「一切有勞李大人了。」邱大人拱手為禮,神情巴結。
「邱大人別客氣。」李尚書撫髯輕笑。「年輕人血氣方剛,難免犯些小錯,不礙事、不礙事。」
「听說那名寡婦告了官……」
「告了官又如何?我們不都是官嗎?對方不過是個砍柴的刁民,那種人就算多死幾個也不會有人在意。」李尚書冷嗤。「放心,令公子絕對一根寒毛也不會少。」
「多謝李大人。」邱大人大喜過望,又是深深一揖。
木櫃後,凌幻兒厭惡地皺皺鼻尖,對這種官官相護的行徑痛恨至極。
「對了,兩位大人來得正好,老夫有好東西要給兩位大人瞧瞧。」忽地,李尚書眼眉躍上得意神色。「那可是難得一見的珍品,老夫打算趁太後七十壽辰時獻給太後。」
「瞧李大人說得神秘,到底是什麼好東西?」兩位大人立刻被挑起興致。
「龍紋玉璧。」李大人壓低音量。
龍紋玉璧?!
凌幻兒猛然耳朵豎尖,一顆心跳得飛快,渾身血液沸騰起來。相傳龍紋玉璧比巴掌大,精致雕著九龍咬珠,是百年難得一見的上等玉璧。
比起龍紋玉璧,她上回帶回家的翠玉喜桃馬上就變得好渺小。
「龍紋玉璧?難道是徐家……」邱大人話還沒說完就被李大人給截斷。
「對!就是徐家家傳寶物,著實費了老夫一番功夫。」李大人唇角浮現一絲狡猾笑容,十足的奸人相。
「既是徐家家傳寶物,他們怎舍得割愛?」
「只要是老夫要的東西還沒有到不了手的。」李大人傲然輕哼。「只要隨便安個奸逆罪名,面對滿門抄斬的徐家還不乖乖交出來嗎?」
這不是擺明誣陷嗎?
「李大人高明。」兩位大人互看一眼,冷汗滑過背脊,心中明白無論如何都不能得罪李尚書,否則不得好死啊!
「兩位大人,你們想不想看看龍紋玉璧?」李大人笑了,炫耀之意明顯。
「當然。」赫赫有名的龍紋玉璧,誰不想爭睹風采?
「那麼兩位大人請隨我到鏡花閣,龍紋玉璧就收藏其中。」李大人首先大步走出書房,兩人立刻尾隨身後。「除了龍紋玉璧之外,老夫還有許多奇珍異寶,保證讓兩位大人大開眼界……」
腳步聲漸行漸遠,書房歸于寂靜,凌幻兒背著手從櫃後走出來,一雙水靈美眸轉呀轉,像在打什麼歪主意,賊笑兮兮。
原來李尚書把好東西都藏在鏡花閣里,難怪她始終沒找到值錢貨色,原來是找錯地方。
不過鏡花閣戒備嚴密,听說還有名深藏不露的高手項爺守著,她得好好計畫才行,以免龍紋玉璧沒偷到,倒先丟掉小命。
偏著頭,凌幻兒搖頭晃腦地走出書房,腦子里開始轉著該如何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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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後,萬籟俱寂的深夜。
一抹黑影悄悄翻出鏡花閣紅窗,輕靈無聲地落在後花園假山旁,當她得意地打開檀木錦盒,看見精雕細琢的龍紋玉璧安穩地躺在紅綢布里,美眸乍現笑意。
這下連名滿天下的龍紋玉璧都偷到手了,真不負為妙手空空唯一傳人。非她自夸,真是偷遍天下無敵手呀!沒想到這塊龍紋玉璧輕而易舉的被她給偷出來。
不知李尚書發現龍紋玉璧不翼而飛,臉上會出現什麼樣的表情?
炳哈!炳哈哈!
由于裝龍紋玉璧的錦盒不小,凌幻兒很努力才將錦盒塞進胸懷,她低頭看著自己突然長大不少的前胸,隱藏在黑巾下的粉唇揚起一抹調皮笑弧。然後縴靈身子像是識途老馬,貼著梁柱巧妙地避開每一個巡邏哨,直到最後一組夜巡衛兵從身邊經過,她宛若迅捷黑豹疾閃而出──
「咦?!」凌幻兒萬萬想不到此時竟會迎面撞上正要回房休息的紫月,四目交接的兩人同時愣住。
「你……」紫月退了兩大步,驚慌失措地瞪著眼前的不速之客。
「噓!」看見是她,凌幻兒心底暗暗叫糟,連忙比出噤聲的手勢。
「啊∼∼救命啊!有偷兒!」
來不及了,紫月驚天動地的叫喊畫破寂靜長夜,整座尚書府頓時燈火通明,腳步聲雜沓,巡邏衛士拿著火把迅速往她們的方向包圍。
一抹懊惱神色從凌幻兒眸底掠過,她飛身點住紫月穴道,讓她僵立原地,旋即足尖在地上輕輕一點,想要逃出牆外。
「往哪跑!」說時遲那時快,她身後才響起低沉男聲,凌厲掌風隨即破空而至,凌幻兒閃躲不及,右月復被狠狠擊中。
「痛。」悶哼一聲踉蹌跌出牆外,右月復傳來的劇痛讓淚水全擠進眼眶里。凌幻兒用力撐起身,不分東南西北就逃。
「項爺,刺客往哪跑了?」聞聲而至的眾巡邏衛士問著立在牆上的黑衣男子。
項問之沒回答,僅是抬手指向南方,布滿坑洞肉瘤的臉龐缺乏表情。
「明白了!」眾巡邏衛士立刻急急追出尚書府,聲音此起彼落。「快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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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逃逃!
樹林里凌幻兒竭盡所能的逃,就算腳步沉重得幾乎抬不起來,被擊中的右月復痛麻一片,她還是很努力的逃逃逃。
身後追兵越來越近,凌幻兒呼吸短促、兩眼昏花,右半身開始感到冰冷麻痹。
唉!看來她最近真的楣運當頭諸事不順,上回去墨府偷桃遇見不速之客;這回偷玉璧卻半途冒出紫月,倘若她大難不死僥幸逃出生天,她定要安分守己一陣子,等楣運過了再說……
昂傷又跑了好一陣,凌幻兒突地止住逃命的步伐,喘著氣,又恨又惱地望著前方的山崖。
看來天真要亡她呀!哪里不逃,偏偏跑進死路來,現下除了往山崖下跳之外,就只能回頭乖乖束手就縛。
雜沓的腳步聲漸近,火光照亮她身後的樹叢,凌幻兒忿忿咬住唇,美眸泛起不甘心的淚光。
如果她的小命注定結束,那麼也要拖著龍紋玉璧作陪,讓貪官李尚書心痛到死她也開心,反正有最愛的珠寶陪葬,她並不寂寞。
深吸口氣,凌幻兒再次模模懷中的錦盒,暗自慶幸錦盒完好無缺沒被項爺打碎。空空師父曾說她是守財奴,到死也要守著金銀財寶,沒想到他老人家真一語成讖。
唉……再見了!她還有很多眷戀的人世!
再見了,那些她來不及帶回家收藏的骨董寶物們,還有親愛的空空師父,您不用太想幻兒,因為小幻兒要來陪您了。
凌幻兒認命地閉眸,輕靈的身子往下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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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司徒君燁冷冷看著從天而降準確無誤掉入溫泉池里的不速之客,好看的薄唇緊抿成冷冽弧度。
他喜歡泡溫泉,而意外發現這處天然溫泉池讓他心情大好,誰知道天上竟會活生生掉下一個人,而且掉下來的人就這樣漂浮在溫泉池里,好半晌沒有動靜。
般什麼?!是死了嗎?
不想跟死人共浴的司徒君燁劍眉緊蹙,大手不耐煩將其翻過身,映入眼簾的花容月貌讓他一愣。
女人?!
即使在夜色里,仍能瞧出她姣好的五官,只見她的一雙濃密羽睫不住輕顫,即使在昏迷中也顯得極不安心。
司徒君燁還來不及有其他想法,大隊人馬的呼喊聲先一步引走他的注意力。
「快來人哪!應該在這里!」
不遠處火光點點,大批人馬迅速朝他的方向靠近。司徒君燁俊顏陡沉,妖美鳳眸染上殺意。
他只是想在溫泉池里圖個清靜,為何打擾他雅興的人這麼多?司徒君燁大手一撈披上單衣,正要步出溫泉池,大掌卻被人握住。
他冷然回頭,迎上她迷蒙的水眸。
只比龍紋玉璧等級差一點點的極品果男耶!
朦朦朧朧間,凌幻兒以為自己出現幻覺。當他那雙妖魅勾魂攝魄的桃花鳳眸瞬也不瞬望住自己,微濕的單衣、堅硬厚實的胸膛,深黑如緞的長發披在肩側,在在散發出令人無法逼視的美麗邪氣。
她肯定在作夢吧?跳下山崖,臨死前的最後一場美夢。
凌幻兒遲遲不肯放開,濕涼的小手死抓著他不放。
忍無可忍的司徒君燁俊眉一揚,粗魯甩開。
本嚕咕嚕、咕嚕咕嚕……被甩開手的凌幻兒沒有起身能力,在他眼前慢慢沉進溫泉池里。
本嚕咕嚕、咕嚕咕嚕……
懊死的!
惱意浮上心間,司徒君燁像抓小雞似的將凌幻兒抓出水面,以免她當真淹死自己。
「你──」他將她扯近眼前,要說的話尚在舌尖跳動,拿著火把的大批巡邏衛士已迅速包圍四周。
司徒君燁鳳眸染進殺意,不耐煩至極。
「滾開!」他低喝一聲。
沒人看清他是怎麼動手的,只感覺尖銳冷風拂面,刺眼銀芒從眼前掠過,所有人應聲倒地。
不留一個活口。
隱身樹叢後的項爺冷眼看著這一幕,薄唇抿成寡絕弧度。
他認得這個男人,就算化成灰也認得,事隔三年,原以為沒機會報仇雪恨,沒想到老天又安排他們踫面了。
毒皇司徒君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