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輪皎月緩緩沉入西方,靠樹而眠的天小邪猛然睜開星眸,見南宮穎蜷曲在樹旁睡得正沉,他輕手輕腳起身,頎長身影融入蒙著薄霧的樹林里。
薄唇發出類似夜梟的鳴叫,一抹圓胖黑影旋即跳下樹來。
「三爺。」
地面傳來微微震動,天小邪不禁對他過人的體重小小吃了一驚。
「梁伯,你可有收到我的訊息?」不同于平時天真爛漫的女圭女圭臉,如子夜般漆黑的星眸在暗夜里泛著冷光。
「有!小的已派人手前往國境之北,一有藥王符消息就回報給您。」
「嗯。」天小邪頷首,沉吟片刻。「梁伯,你對黑龍幫了解多少?」
听見這名字就想皺眉,梁大富扯下面巾,對黑龍幫充滿蔑視。
「黑龍幫呀!雖然人家都說北百鬼南黑龍,但可別把百鬼堡和他們混為一談,我們百鬼堡做事光明磊落,每個人都是條鐵錚錚的漢子!而黑龍幫則是牛鬼蛇神聚集之地,什麼樣的惡徒奸人都有,全是為非作歹的家伙。」
「哦?這麼說來是名副其實的土匪窩?」
「正是。」梁大富用力點點頭,毫不掩飾鄙夷的神情。
「那麼白羽呢?你對他了解有多少?」
「白羽……」梁大富眯細眼楮想了想,「這人是這幫惡人的頭子,這世上只有他想要跟不想要兩種東西,至于道德倫理全看不在他眼內,說他是惡人還是抬舉他了,他簡直就是喪心病狂的怪物!」
敝物……
「他武功高嗎?」
「能壓住那群盜匪,功夫當然高。」
「是嗎?跟我比起來不知誰高誰低?」
「這就難比了。」梁大富模模鼻子,一臉涎笑。「百鬼堡里上上下下除了堡主及二爺外,誰也沒親眼見您使過功夫,不如您先露個兩手來瞧瞧?」
天小邪真實的身分為百鬼堡的三堡主天邪鬼,平時行蹤飄忽不定,作風低調神秘,一直是堡內下人們最好奇的一位主子,若能親眼瞧見三爺露兩手真功夫,梁大富可說這輩子沒啥遺憾了。
漂亮鳳眸淡淡瞟去,他會猜不出粱大富在動什麼腦筋嗎?
「梁伯,白羽也想得到藥王符。」他平靜開口,挑明地道。
「啊?真的嗎?」梁大富非常驚愕。
「值得這麼驚訝嗎?天下人誰不想得到藥王符?」天小邪冷冷睇他一眼,不答反問。
「話是沒錯,可是——」萬一和對方結下梁子……
「梁伯,幫我把消息傳給大哥、二哥,好讓他們心里有個底。」
「遵命!」
「還有,幫我留意黑龍幫的動作,除非必要你們不要插手。」天小邪淡淡提醒。
「不能插手?小的奉大堡主之命全力支援三爺,這樣小的如何對大堡主交代?」梁大富面露難色。
「我有我的做法,你們貿然出手很可能會壞了大計。」
「是,小的明白。」梁大富頓了頓,眼角余光偷偷覷向天小邪。「三爺,您已經想好如何拿到藥王符嗎?」
「我從不做沒把握之事,既然答應自會把東西取回來。」天小邪俊顏微沉,語氣明顯不甘願。
若非那日大哥、二哥聯手使詐,如今他又何必……
「三爺打算——」
「強逼南宮穎不會有結果,想要取得藥王符唯一的辦法,就是先取得南宮穎的信任了……」天小邪垂下眸光,冰冷聲線里隱藏著連自己都沒有察覺的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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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為何會變成這樣?前一秒弟弟南宮璇才亦步亦趨跟在她身後喊著姊姊,下一秒已經氣若游絲地躺在床榻上,小小的手心布滿冷汗,幾乎感覺不到溫度。
南宮璇努力睜著清澈的大眼楮,目光空茫沒有焦距,他蒼白的嘴唇蠕動著,縱使發不出聲音,也能從唇形讀出他在喊著姊姊、姊姊……
是的,他是她唯一的弟弟,自從爹娘相繼過世後,他們姊弟倆被姑母收養,姊弟倆的感情好到不能再好了,眼看一場群醫束手無策的怪病就要奪走他的性命,年僅九歲的她毅然決然決定上山拜師學醫。
等她學成下山,滿懷信心要回家醫治弟弟時,就在她踏進家門的那一刻,南宮璇房里卻傳出心碎腸斷的哭喊……
「小璇……」
南宮穎從睡夢中驚醒,兩行清淚從眼角滑落。
好久了,她好久不曾作這個夢。為了救弟弟,她的一雙縴縴玉手曾被百種藥性腐蝕,好不容易熬過艱刻考驗學成下山,卻遲了一步……
懊悔和自責徹底擊垮她,就算姑母待她極好,但失去小璇後,那個地方變成她最痛苦的回憶,再也不是她的家了,從今以後只剩下她孤獨一個人。
「穎姑娘,你還好嗎?」天小邪揉揉眼,睡眼惺忪地從樹下坐起身。幸好他已從樹林外回來,若南宮穎早一刻鐘驚醒,就會發現他不在。
「我沒事,只是作了個惡夢。」迎上那雙和小璇相仿的眼楮,熟悉的傷痛又起,南宮穎別過頭抹去淚痕。
「真的沒事?」
「嗯,你睡吧!我沒事。」南宮穎背過身,不願流露脆弱。
若是小璇還在人世,想必也跟天小邪一樣是名相貌堂堂的男子漢吧?可惜她無緣看見了。
靜靜看著她的縴細背影,一抹幽光從天小邪眼底閃過。
認識南宮穎越久,對她越有興趣。她非但不像外傳醫手佛心的老藥王,她還很膽小、脾氣暴躁、小心眼、愛碎碎念,偏偏在種種倔強的表象下,她還有顆柔軟孤獨的心……
害他好想一層層剝開她的外殼,看看藥王的真面目。
「你夢見那位故人?」不知怎麼回事,見到她掉淚就想起她曾提起的那位故人,心里微悶。
「咦?」他準確無誤的猜測換來南宮穎驚訝的一瞥。
「你曾說我長得很像他,他……跟穎姑娘是什麼關系?」天小邪試探地問道。
是親人?是情人?還是曾許下婚約的未婚夫?不管是什麼關系,從她那日哀傷的眼神判斷,一定關系匪淺。
懊不會真是未婚夫妻吧?
一想到這個可能,莫名的,他心里的悶似乎又更擴大了些。
「他?」南宮穎垂下美眸,粉唇揚起極淺的笑弧。「他是我的親弟弟。」
「弟弟?!」
「嗯。」沒有多作解釋,南宮穎把傷心往事藏得極深。
這些年她好累了,和毒皇司徒君燁的意氣之爭也不再覺得有趣,與其成天和那些想得到藥王符的人斗法周旋,倒不如找個地方隱居,傳說中國境之北的蒼紫山就是最好的選擇,到了那里就可以和她最愛的奇珍異草為伍,不必再面對這些煩人的瑣事。
不過,也得真有蒼紫山才行,唉∼∼
「在下沒听說過穎姑娘有弟弟……」天小邪喃喃自語。
懊死的梁大富,還說什麼把藥王的身世調查清清楚楚,原來藥王還有個弟弟。
不願再繞著這個話題,南宮穎問︰「小邪,我們離下座城還有多遠?」
「距殤城還有三天多的路程吧!畢竟得先繞過這座山頭,比走官道慢上許多。」
「嗯。」她不想再繼續耗下去了,等進了城,她必定要先打听有關蒼紫山的事才行。
「穎姑娘。」
「嗯?」南宮穎聞聲抬眸,眸光里坦蕩蕩的信任讓天小邪黑眸微眯,原本想試探的話全然說不出口。
這是第一次,他覺得自己好卑劣,討厭自己的別有居心。
「沒事,你也早點睡吧!」干言萬語梗在喉間,他深深看了南宮穎一眼,而後翻身假寐。
好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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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你們追個人也給我追丟,還被吊在樹上,簡直丟盡黑龍幫的臉,自己說吧!要如何處置你們?」
甕城最奢華的客棧上房里,一名喝著香茗的白袍男子坐在屏風後,語氣平淡地質問跪在眼前的蕭龍和魯齊。
「回大當家的話,我、我們……」面對相貌清秀陰柔的白羽,他們不由自主地打個寒顫。
「蕭龍、魯齊,你們追拿南宮穎多久時間了?」見他們吞吞吐吐,白羽慢條斯理地問。
「將近半年了。」蕭龍低頭,聲如蚊蚋。
「半年……多長的一段日子啊!」白羽薄唇揚起一抹笑,笑意未達眼底。「這半年來你們這兩個蠢蛋有幾次機會抓到南宮穎又讓她逃月兌了?」
「大當家,那妖女好狡猾,我們——哎喲……」魯齊話未說完,白羽身旁的黑衣侍衛抬腳狠狠踹向他的臉,嘴角當場噴出血。
「只管回答大當家的話,誰準你說借口了?」黑衣侍衛怒喝。
「屬下冒犯了。」抹去嘴邊血漬,魯齊唯唯諾諾地認罪。
看見眼前這一幕,白羽眼皮也未抬一下,只是輕輕將茶杯擱在桌上。
「我們黑龍幫勢力遍布整個南方,人人聞風喪膽,卻被你們這些蠢蛋丟盡顏面,你們說,該當何罪?」
「大當家,我們是一時大意中了妖女埋伏,才會……」
「沒抓到南宮穎倒無妨,可有查出藥王符的下落?」白羽淡淡截斷蕭龍的話。
蕭龍魯齊互看一眼,戰戰兢兢地搖頭。
一絲不耐掠過白羽的臉龐,俊逸五官頓時變得猙獰恐怖。「一問三不知,嗯?」
「大當家,小的愚笨,辦事不力,還請大當家恕罪,再給我們一次機會將功折罪。」兩名大漢嚇得連忙磕頭求饒。
白羽狹長的眼眸冷光乍現,聲調同樣陰冷冷的。
「你們被吊在樹上,總有眼楮看見南宮穎往哪個方向走吧?」
「……」
「我問南宮穎往哪個方向走!」見兩人不說話,白羽按捺不住地發火了。
「回大當家的話,小的……小的不敢確定。」
當時剛吞下蠱蟲,只覺惡心反胃頭暈眼花,壓根沒力氣注意南宮穎離去的方向。
「該死的東西!」忍無可忍,白羽袖袍一揮,強大的內勁將兩名大漢擊飛出去,他拍桌站起,殺氣迸現。「啥都不知道,留你們兩條狗命何用!」
「大當家饒命!大當家饒命哪!」咬緊牙,兩人卑微地爬回白羽跟前,拚命磕頭求饒。
「我已經給過你們太多機會,是你們不懂把握。」白羽徐徐抬起右爪,面無表情地道。
「大當家,南宮穎並非一個人,這次若非有人幫助她逃不掉的!」眼看小命不保,蕭龍急忙道。
「有人幫助?」白羽手下動作頓住。「誰敢幫她?」
「是呀!南宮妖女身邊多了一名小子,那小子古古怪怪,直覺不是簡單人物。」魯齊跟著接口。
「哦?听你們的說法,那小子很厲害?」白羽冷笑挑眉。
「厲不厲害小的不清楚,不過他出現的時機很奇怪,說不定也是為了藥王符而來。」
「你們說的可都是真的?該不會為了活命隨便找理由搪塞?」冷冽眼眸瞟了過去,白羽冷冷地道。
「小的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欺騙大當家,還請大當家明察。」魯齊狂磕頭。
「哼!」白羽悻悻然放下手,薄唇抿成一條直線。
「啊!小的想起來了,南宮穎曾在客棧問路,她似乎想往北方走!」蕭龍猛然想起那日對店家的盤問。
「蠢東西,這麼重要的消息居然到現在才告訴我!」白羽怒斥。
「對不起,是小的無能。」
「本爺再給你們最後一次機會,找到南宮穎並將消息回報給我,要不然——」白羽神情狠戾。「別怪本爺手下無情了。」
「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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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西沉,入夜後的樹林顯得鬼影幢幢,風吹過,沙沙枝啞聲讓人毛骨悚然,不遠處狼嗥此起彼落更添詭譎。
「听方才遇見的老夫婦說這一帶有許多狼出沒,看來是真的了。」听見狼嗥聲,天小邪不由自主偎向南宮穎,緊抓著她的衣袖,臉色微微泛白。
「不怕,狼有什麼好怕的!」狼的叫聲仿佛近在耳邊,南宮穎硬著頭皮安慰他。
「一只狼的確沒啥恐怖,若是一群撲上來就——」不遠處猛然又響起狼嗥,天小邪肩頭一縮,漂亮的眼瞳含淚。
嗚嗚嗚∼∼好可怕!
「……」看他害怕的模樣,南宮穎頓時啞口無言,到底誰是誰的保鑣呀?依這情景看來,說她保護天小邪還差不多!
見他緊張兮兮地抓著自己的袖袍,就好像從前小璇跟在她後頭抓著她衣擺的模樣,南宮穎心頭微軟,有種無法形容的情緒在胸口發酵。
這種感覺,好似當年和小璇相依為命的感覺。
她已經好久好久沒有這般和人生死與共的感覺了。
這幾天來她動不動就把小璇和小邪想在一塊兒,對天小邪她有種說不出的親近感,簡直真把他當作親人看待了,可是說親人又不太恰當,似乎還多了些其他的……
南宮穎回過神,不讓自己再胡思亂想,拿著火把繼續往前走。
「穎姑娘!」
「噓,別唆!我們得盡快趕路,離開這里就沒有這麼多狼了。」
「可是我們的方向好像走錯了。」天小邪小聲地道。「在下總覺得越走越靠近狼窩。」
「是這樣嗎?」南宮穎擰起秀眉,不願承認自己分不清東南西北。「不會錯吧?老夫婦不是說沿著山路走就會進城嗎?」
可是剛才有條雙叉路,你選錯方向啦!
心里有話好想說,但天小邪忍住沒說出口,乖乖扮演傻氣跟班的角色。若真順著這條山路走到底,很可能會走到天涯海角去了!
「小邪,你有沒有看見什麼?」忽地,南宮穎反抓住天小邪的手,驚疑不定地看著前方。
山路越走越崎嶇狹窄,南宮穎也開始懷疑自己走錯方向了,但又是哪里出問題呢?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前方好像有雙碧綠色的眼楮正瞪住他們瞧……
垂眸瞥了眼握住自己的冰涼小手,天小邪慢吞吞地問︰「看見什麼?」
她掌心軟綿綿的,即使有粗淺傷疤仍無損美好的觸感,讓他頓時心跳加速。
「樹叢里有雙綠色眼楮瞪著咱們,難道你沒看見嗎?」沒察覺到他的異常,南宮穎越說心里越害怕,停下腳步,索性不走了。
「在下沒看見。」他的目光始終停留在她絕倫的側顏,其他的啥都沒看見。
沒想到只是這麼輕輕一踫觸,就在他平靜的心湖掀起這麼大的波濤。
南宮穎全身寒毛豎立,處于備戰狀態,她的勇敢全是強撐出來的,其實她比誰都怕黑,更甭提面對一群惡狼了。
「……小邪,我想我們還是回頭好了,這條路應該不會通到城里。」南宮穎吞吞口水,決定承認錯誤,正想回頭,突然有抹灰影朝他們撲來,嚇得她連火把也扔了,直接回頭抱住天小邪勁瘦的腰身。
「啊!真的有東西啦!」
就在她轉頭的剎那,天小邪手中巨劍倏然出鞘,只見寒芒一閃,快得讓人反應不及。
只見天空無聲落下點點血珠,朝他們撲來的惡狼眨眼間已然斃命,天小邪鳳眸里冷光閃過,抬手抹去頰上的血漬。
這是遇見危險時不經過思考的直覺反應,威震北方百鬼堡堂堂三堡主的真正身手。
「穎姑娘,不怕!惡狼死了,沒事了。」掩去殺氣,又恢復天真無邪的天小邪揚起無害的笑容,像哄小孩般輕拍她的背心。
咦?!
南宮穎慢慢揚起埋在他胸膛的小臉,不敢確定地瞥了眼地上的狼尸,表情驚愕。
「你什麼時候……」
「什麼東西什麼時候?」眨眨眼,天小邪表情好無辜,仿佛凶手另有其人。
「小邪,你不是也怕嗎?什麼時候——」她怎麼沒發現他何時動手?無聲無息,連狼臨死前的哀號都不曾听見,好像那只狼原本就躺在地上當尸體似的。
「在下很怕呀!」天小邪點頭,一臉的無辜。
「既然你怕,怎能——」怎能在瞬間殺掉一只狼?
「因為它想攻擊穎姑娘嘛!在下一見惡狼要攻擊穎姑娘突然什麼都忘了,直覺拔劍出鞘有如神助!」天小邪話說得好認真。
有如神助?!
南宮穎粉唇微啟,總覺得他的回答有些怪,難以信服。
天小邪、天小邪……打從那日在溪邊他硬要纏著她開始,她從沒認真探詢過他的來歷,他揚在唇邊的笑容永遠如此燦爛無邪,無論說什麼她都信了。
「小邪——」喉間干澀澀的,南宮穎眨也不眨地望入他漂亮深邃的鳳眸,好想看進他內心深處。「你究竟是什麼人?」
他的身手太好,好到讓她——
有些害怕。
「在下?!」睜圓清亮大眼,天小邪指著自己鼻尖。「在下就是天小邪呀!」
「可是方才的你和平常膽小怯懦的你相差太多了,我……」
「那是因為穎姑娘有危險啊!不管對方是什麼人,只要誰敢欺負穎姑娘,在下都會有同樣反應,在下曾答應過會守護穎姑娘的嘛!」搔搔頭,天小邪靦地笑了。那笑極淺,卻讓南宮穎心慌意亂。
忽然說出這樣的話,害她……
臉好紅,染上兩朵緋雲,更添艷色。
「……」僵硬地放開雙手,南宮穎這才察覺自己做了什麼蠢事,居然大膽抱住人家不放。「咳咳,那個……咳咳咳……」清清喉嚨掩飾不自在,偏偏融成一團的腦袋想不出任何話,害南宮穎連直視他的勇氣都沒有。
向來引以為傲的聰穎機伶都到哪兒去了?不過她發現好像真要一踫到危險,天小邪就會一反常態,突然變了一個人,及時的解除危機,讓她好——
心動!
「穎姑娘,你還好吧?」見她神色不對,天小邪故作後知後覺的問道。
「本姑娘當然沒事!怎會有事?」踫見自己難解的問題,愛逞強嘴硬的性子就會跑出來,南宮穎理理發絲,沒好氣地瞪他一眼,頭一甩逕自走在前頭。
「……」黑瞳微縮,天小邪看著南宮穎落荒而逃的背影,一抹復雜神色掠過俊顏。
接近南宮穎,當初就是打著要獲取她信任的如意算盤,他知道她會喜歡他,也刻意默許這種感情發展、擴張。因為南宮穎越喜歡他代表他得到藥王符的機率越大,可是千算萬算,他卻漏算一項最重要的因素——
遲早要面對結局的那一天,他該如何對她說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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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傳,國境之北有座名為蒼紫的聖山,山上有著珍奇異獸、奇花異草,是學醫之人最向往之地,可惜真正位置沒人知曉,不!應該說到底有沒有這座山都是個謎。
南宮穎坐在火堆旁專注看著手中的泛黃紙卷,秀麗眉心深鎖。紙卷上的圖形和字跡模糊不清,唯一能勉強看清楚的,是左下角小小的蒼紫二字。
這是她無意中取得的蒼紫山地圖,一直被她貼身收著。
柄境之北……她的確依計畫往北而行沒錯,可越往北走,心中不確定感越濃,如果……如果這只是個傳言,世上並沒有蒼紫山,天大地大她又該何去何從呢?
有時候想一想,這個藥王也當得真命苦哪!別人以為她喜歡雲游四海,事實是跑給別人追,成天逃逃逃,也不知道逃個什麼意思……沒錯,當年是她先招惹司徒君燁這個大魔頭,可是那時年輕氣盛嘛!只想爭個第一,硬拉著毒皇一年一試,結果玩過頭,現在不想玩也不成了。
若有個地方能借她躲躲就好!不怕那些上門要藥王符的混蛋,又可以躲過毒皇司徒君燁的莫名執著。
「穎姑娘,你在想什麼?想到出神了。」幸運在溪邊抓到兩條肥魚,天小邪動作熟練地清除魚鱗內髒,放到火堆上烤。
「什麼也沒想。」南宮穎搖搖頭,將地圖收回懷中。
「穎姑娘,還記得我們剛認識時提到的國境之北嗎?」翻轉架上烤魚,天小邪故作不經意的問,把真正心緒隱藏起來。「在下一直很好奇你怎會對那種荒涼之地感到興趣?」
為何有興趣啊……
咬咬唇,欲言又止,南宮穎揚眸睇望坐在對面的他,猶豫是否該把心里的話說出口。火光照映下,天小邪俊秀的臉龐顯得陰暗不明,偏偏沒來由的,她覺得很安心。
說就說吧!她相信天小邪不是壞人。
「小邪,你听說過蒼紫山嗎?」這是她第一次對人提起心中的想法,沒想到短短的相處,她對他已是全心信任了。
「蒼紫山?」
「嗯,國境最北方的聖山,高聳入雲虛無縹緲,你听說過嗎?」
「江湖上人人都听說過這座聖山。」天小邪笑著頷首,表情畫過一絲狐疑。「不過蒼紫山只是傳說,這世上怎會有每隔五十年才出現一次的山?若真有,其他的四十九年它會在哪里?」
「如果有呢?如果真有那座山呢?」就算是最微弱的希望也不願放棄,南宮穎語氣急切。「不管是真是假,路程有多險阻,我都想去看看。」
絕美臉龐浮現不容忽視的堅定,天小邪看出南宮穎是認真的。
「在下提醒過你要前往國境之北必先經過一大片荒漠,那里日夜溫差極大,凶惡豺狼虎豹橫行,即使如此穎姑娘的決心也不改變嗎?」究竟是什麼原因讓她非去不可?天小邪不禁疑惑了。
從她的說法判斷,藥王符似乎不在那里。
「我知道,但我願意賭一賭,反正——」南宮穎話聲微頓,揚起一抹虛幻笑弧,黯色光芒在眸心凝聚。「本姑娘也沒啥好掛念的。」
最多……最多就是讓毒皇司徒君燁那家伙變成江湖上使毒用藥的第一高手,不過那也無所謂了,她不想再繼續比試下去。
「穎姑娘年紀輕輕,說起話來卻像看破紅塵的老頭子。」不喜歡她此刻說話的語氣,天小邪皺眉。
她的性子該是樂天開朗才對,到底是什麼原因把她逼到這種地步?話說回來,他還挺喜歡她那種動歪腦筋的賊賊笑容,雖然很妖,卻也讓他很心動。
「本姑娘是看破了沒錯!早看破人心險惡和那些說著假話其實另有所圖的家伙,我人不老,心卻很老了,這世上最後一個好人就剩你天小邪而已!」隨手拾起枯枝畫著地上沙土,南宮穎說得有些咬牙切齒。
要不是有個王八蛋莫名其妙說她擁有能一統天下的藥王符,她會落到被追殺的處境嗎?要是讓她逮出是誰在造謠生事,非把他毒成啞巴不可!
不過想歸想,做歸做,她大概一輩子都不會知道凶手是誰了!
「穎姑娘去蒼紫山,是為了……」天小邪將藥王符三個字咬在嘴里忍住沒說出口。
「還不是為了逃避那些壞人。」南宮穎揚睫瞪他一眼。「喏!這些話我只對你說,倘若有誰知道本姑娘躲在蒼紫山,肯定就是你大嘴巴!」
「穎姑娘,我不會出賣你的!」天小邪急急說道。
「我也相信你不會,故意逗著你玩的。」南宮穎皺皺鼻尖,笑了,笑得閉月羞花,美得不可方物。「誰教你老實好欺負呢!」
偶爾欺負一下老實人可以調劑身心,這就叫作——
苦中作樂。
「穎姑娘真愛欺負我。」天小邪裝出可憐兮兮的表情。
「本姑娘肯欺負你是你天小邪的福氣,多少人我連看他一眼都懶呢!」托著美腮,南宮穎眸光幽遠。「話說回來,我想去蒼紫山是認真的,我啊!想去一個沒人能找得到的地方度過下半生,我已經厭倦這種日子了。」
逃逃逃……搞不懂自己到底為了什麼在逃?每個人都想得到藥王符,若藥王符這麼神奇,她還需要和他們玩躲貓貓的游戲嗎?真不明白那些人如何想的,腦袋里都裝豆腐渣?
「穎姑娘?」她又出現這種表情。
每每見她露出寂寞的神情,他的胸口總會沒來由一緊,好想把她抱進懷里安慰。
想法閃過腦海的瞬間,天小邪心一凜,俊顏微變。
他剛剛在想什麼呀?難不成自己太過入戲,放入的感情已經比想象中還要深?
這不是好現象,他們遲早要分道揚鑣,他得保持理智才行。
「……不說這些廢話,快給本姑娘東西吃吧!我快餓壞了!」不習慣在人前泄漏太多脆弱,南宮穎大刺刺開口,好掩飾方才的失態。
她伸出雪白玉手,等著食物送上門。
「喔!」將烤熟的肥魚拿到她面前,濃密長睫掩去他復雜的眼神。
苞在南宮穎身邊好些日子了,每每她提起藥王符總是無限惱恨,他不禁懷疑是否真有藥王符存在?還是又是一樁不實的江湖傳言?
若該死的沒有藥王符,那他到底是為了什麼蹚這渾水?!到時又該如何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