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進來一名漂亮學妹,听說是中文系的,你們見過沒有?」徐閔文長腿交叉靠在欄桿邊,狀似悠閑實則雷達眼不放過任何一名從樓下走的學妹。
聞言,站在最左邊的俊逸男子翻閱雜志的動作微頓。
「中文系學妹很多,誰知道你說誰?」辛智凱咕噥,粗魯地將大背包里的東西全倒在地上。
奇怪,他的手機咧?該不會又掉了吧?今年他已經掉兩支了,再掉下去他會抓狂。
「就是皮膚很白,一頭及腰波浪長發的大腿學妹啊!看起來像小白兔還是小貓,反正能激起男人保護欲的那種女圭女圭型美女。」徐閔文自戀地撥撥前額的劉海。「像這種弱不禁風的學妹,交給我保護就對了。」
最左側的男子俊顏微冷,身邊隱隱有股陰風掃過。
基本上中文系扣掉奇珍異獸符合以上條件的學妹不多,尤其還能激起男人保護欲的就……
靶覺身旁傳來殺氣,辛智凱輕咳兩聲,為了解救同學一條小命,找手機這碼子事暫時沒那麼重要。
「不管那名學妹是小兔,小貓,小雞還是小鴨,我奉勸你都別踫。」拍拍站起,辛智凱偷偷覦了隔壁男人陰鷙的神情。
唔,好可怕。
「為啥?見正妹不追不是有違我們的宗旨嗎?」
還追?只怕人還沒追到頭先落地了。
身邊殺氣更濃了,隨時都有被千刀萬剮的可能,辛智凱不著痕跡移開半步以策安全,以免死得不明不白。
「因為那只小動物有人看管的。」他含蓄暗示。
「唉——智凱,如此膽小怕事真不像你的風格,你不是大無畏往前沖的嗎?」徐閔文笑著輕拍他的肩。
「我沒有……咳咳,我對那只小動物‘從來沒有’非分之想。」差點被口水嗆到,辛智凱特別加強語氣。
徐閔文那個笨蛋!想救他不領情也沒關系,犯不著拉他下水吧!
再次覦向隔壁那個臉色足以刮下一層寒霜的男人,辛智凱心驚驚。
哎喲!嚇死人!有人結冰了啦!
「就跟你說小動物後面有猛獸看管,踫不得!」拚命使眼色,眼楮都快抽筋了。
「智凱,你干嘛一直對我眨眼楮?」徐閔文還是狀況外。
「……」
真是笨蛋!笨蛋!笨蛋!辛智凱喪氣頹下雙肩,不管了,不管了,等會兒有人被蓋麻布袋拖到角落狂踹,他也不管了。
兩人話聲才停,面色陰沉的某人倏然合起雜志站起。
終于要發生慘案了嗎?辛智凱心驚膽跳的回頭看他。
「齊拓哥!」如沐春風的清甜女聲從另一頭傳來,招來兩人驚訝的目光。一抹縴細輕靈的身子在他們面前站定,笑眸彎彎。
「智凱哥。」打招呼的神態仍有些羞澀,不過比起綠廳小鎮時已經明顯開朗許多。
「嗨,海寧。」
丙真是女大十八變啊!去年認識她時她就很漂亮,但臉上仍帶著稚氣,如今她已有小女人的感覺。十分迷人,或許個性變得開朗也是原因之一,看來齊拓得傷腦筋為她趕蒼蠅了。
「今天這麼晚?」齊拓冷眼掃過去,掃向徐閔文呆滯的臉,果不其然他正痴痴看著她。
「嗯,和學長多聊了幾句。」孫海寧眨眨明眸,發現新面孔。「他是——」
「他不重要,不認識也罷。」齊拓淡道,當作沒看見徐閔文好哀怨的表情。「哪位學長?」
「允佑學長呀!」孫海寧沒想太多,揚起手中的兔子鑰匙圈。「他拿這個給我。」
深不見底的黑眸有闈芒掠過,齊拓故作不經意的應聲。「哦?」
潘允佑?他對那小子有印象,大海寧兩屆,個性溫吞,戴副斯文的眼鏡,沒想到居然也有膽子追求海寧。
「袋子很重吧?我幫你。」
接過她手中的提袋齊拓扶著海寧的肩緩步下樓。冷眸再次掃過兔子鑰匙圈。
「智凱。」被當成透明人留在後頭的徐閔文用手肘頂頂他,目瞪口呆的。
「干嘛?」見好友幸運的沒被五馬分尸,辛智凱繼續找手機。
「漂亮學妹和阿拓什麼關系?」
「就那種關系啊!不是很明顯嗎?」辛智凱頭也未抬。
「啊?」
「不管她是小貓小狽小雞小豬,孫海寧是你完全踫不得的對象,因為她背後有只猛獸看管著。」
他用下巴努努齊拓的背影,那麼大一只惡虎還看不出來嗎?「當然啦!如果你存心找死不在此限。」
「她是阿拓的女朋友?」
「雖不中亦不遠矣。」啊咧!找到了,原來手機收在牛仔褲口袋里呀!難怪翻遍背包都找不到。
辛智凱粗魯地將東西全塞回包包里,看向他們離開的方向。
這半年來齊拓簡直一孫海寧的監護人自居,把人家照顧得無微不至。他以為把她當妹妹般疼愛。其實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對她的感情絕不止如此。要不然怎會動不動就殺氣迸現?
不過,他真的很好奇,聰明一世糊涂一時的阿拓,到底何時才會看清自己的心意啊?
白色轎車平順駛入車道,車內流瀉能放松情緒的鋼琴音樂。孫海寧第一件事就是打開置物櫃,挑了兩個紅色巧克力糖球放入嘴里,動作非常熟捻自然。
「齊拓哥,巧克力糖球在哪兒買的?怎麼我都買不到?真好吃。」巧克力特有的濃郁香氣在舌尖漫開。孫海寧笑得好幸福。
「這種巧克力糖球沒特殊管道拿不到,台灣沒有進口。」看著她的笑,齊拓黑眸放暖。
考上和他同一所大學後,孫海寧的轉變十分明顯。或許是人生有了目標和信心。她開始開心地笑,會為小事任性撒嬌。重新找回這年紀的女生該有的朝氣。
這是好事,他喜歡她的改變,和同學相處不再緊張不已。跟大家打成一片,整個人煥然一新。
兩人閑談間,一名追逐足球的小男孩突然沖出十字路口,齊拓眼明手快的急踩剎車,過猛的沖力讓包裝精美的小禮物滾出孫海寧的包包。
孫海寧趕忙彎腰拾起。
「那是什麼?」雖然他的動作很快,但齊拓還是看到了。
「沒什麼。」聲音突然變得很小,孫海寧不自在地將禮物塞回包包里。
「小貓。」她想隱瞞的企圖令他不悅,齊拓挑眉。
「真的沒什麼。」齊拓平時溫和沒有脾氣。但沉下臉時還挺可怕的。「剛離開教室時,有人硬塞給我的。」咬咬唇,孫海寧很無辜。
「有人?」
「我不認識他,是別系的同學。我本來不想收,可是他執意要給我,不然不肯離開……」孫海寧急急解釋。
不知道是誰放出她喜歡巧克力的消息。近來總有人借故送各種巧克力給她,她也很傷腦筋。其實她只喜歡吃齊拓哥的巧克力糖球。
「嗯。」淡淡一個字,教人猜不出心中所想。
「齊拓哥,你不高興了?」窺著他面無表情的俊顏,孫海寧小心翼翼的問。
寧願他念她兩句,也不要他悶不吭聲。
「我為何要不高興?」語氣淡,表情更淡。
明明就不高興!不想說就是怕惹他不悅,沒想到還是被發現了。「沒有,我以為——」
「我不會生你的氣。」無聲嘆口氣,齊拓無奈的口氣包含著連自己都不曾察覺的寵溺。「就算我不高興跟禮物也沒有關系,純粹是因為你想瞞我,我以為我們之間沒有秘密,無話不談。」
如今的海寧就像朵盛開的玫瑰,無法隱藏萬丈光華。追求者不計其數。他沒有理由也沒有立場將她藏起來。只不過他的心頭仍難免沉甸甸的,難道這就是所謂吾家有女初長成的心情?
「我和齊拓哥不會有秘密。」孫海寧喃道。
不說當然有原因,她不想他誤會嘛!
「為何你不直接對我明說?」
「因為我不希望——」
「小貓,女孩子長大了免不了有人追求,尤其像你這麼漂亮的女孩子,如果你有喜歡的對象,也許可以試著交往看看。」按按眉心,齊拓吐出這一句話。
他慢慢帶領著海寧習慣和人來往,而他也想過她有一天可能會遇上某個喜歡的男生,這是成長的必經之路。他自以為能坦然接受,卻沒想過吐出這句話時會是如此困難。
他的心情復雜難解,和開心扯不上邊。
試著交往——
這四個字像尖銳的針刺進孫海寧的心房,好痛!她斂下眉睫,眸光微黯。
「齊拓哥……希望我跟別人交往嗎?」
「當然,如果你有喜歡的對象,而對方的人品也不錯……」
「有啊!我有喜歡的對象。」孫海寧截斷他的話,賭氣意味濃厚。
「什麼?」沒料到會得到肯定的答案。齊拓猛然踩剎車,慢慢將車停在路邊。
「我說……我已經有喜歡的對象了。」孫海寧眼楮眨也不眨地回望他深不見底的眸,神情倔強。
豬頭齊拓哥!他應該知道她的心意才對啊!
她若不是因為喜歡他,怎會死命念書非考進來當他學妹不可?
還以為他和自己有相同感受,沒想到——
「對方是誰?」她的回答太令人震驚,向來冷靜的齊拓難以再維持平靜。
「齊拓哥也認識……」她故意說道。
「我認識?」齊拓眯細黑眸,腦袋里飛快轉過好幾張男人臉孔,細想到底是那個膽大包天的家伙。
「嗯,齊拓哥認識。」把玩手中色彩鮮明的巧克力包裝紙,孫海寧悶悶說。
「究竟是——」
「潘允佑學長。」打斷他的話,孫海寧揚睫看他。
不得已只好將文質彬彬的學長推上火線,雖然他今天才請她幫忙追求自己的好同學,但誰叫齊拓哥竟然說出要她和別人交往這種話!她氣不過嘛!
「潘允佑?」怎麼也想不到會是這個瘦弱斯文到完全MAN不起來的家伙,齊拓心重重一沉,一時之間不知該說些什麼。
「允佑學長很好啊!溫柔體貼善解人意,平時很照顧我,不會說些奇怪的話惹人生氣……」最後一句話,孫海寧是沖著齊拓說的。
頭好暈,齊拓生平第一次有這種感覺,仿佛有人從他心頭挖走什麼。
「他下星期約我去看電影,齊拓哥不會不答應吧?」為增加可信度,孫海寧信口胡扯。
「……」
「看完電影還會吃頓浪漫晚餐或喝咖啡,當然約會時牽手親吻難免,不過我會注意安全。」不明白拙于言辭的自己怎麼忽然能言善道起來,可能太過氣憤刺激腎上激素的緣故。
牽手?親吻?潘允佑那小子的膽子也未免太大了。
齊拓沒吭聲,因為他正努力的壓抑怒氣。
「齊拓哥,你的臉色好難看,你不希望我去嗎?」孫海寧故作無辜地眨眨美睫︰心里的小惡魔正在肆虐。「是你自己說若有喜歡的對象可以試著交往……」
「如果你想去,我當然不會阻止你。」很想微笑以對,可惜話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
「那我去咯!」孫海寧笑顏燦燦,差點還齊拓腦血管爆裂。「你放心,我不會在外頭過夜的。」
什麼不會在外頭過夜?初次約會,她想和誰在外頭過夜?
星期一下午,本該和教授討論專題方向的齊拓意外的沒出門,像頭焦躁難安的獅子,不斷地來回踱步,俊顏冷得足以刮下一層霜,他倏然停步,瞪著辛智凱的後腦勺。
「你覺得是他提議嗎?」
「啥?」正在專心打電玩和不死骷髏惡靈廝殺的辛智凱一臉茫然的回頭,齊拓沒頭沒腦的冒出這句話,要他怎麼回答?
「我是說在外過夜的提議,你覺得會是潘允佑提出的嗎?」
「哦,你再說那件事啊!」
「就是這件事!」齊拓不滿地眯起黑眸。「呢怎能一副不痛不癢的模樣?再怎麼說你認識小貓一年多人家好歹也稱呼你一聲智凱哥,你總得關心一下吧!」
「我很關心小貓,把她當成妹妹來疼呢!」辛智凱瞟他一眼,有意無意強調「妹妹」兩個字。
「若真把她當成妹妹,就不會老神在在了!」齊拓重哼。
嘆口氣,辛智凱認命的按下暫停鍵,偏頭看他。
「阿拓,你又不是沒交過女朋友,男女朋友在一起本來就會有親密動作,擁抱親吻是稀松平常的事啊!難道你沒出去過夜過嗎?嘿嘿!」
齊拓抿緊唇,語調陰惻惻的。「這不一樣。」
誰敢帶海寧出去過夜,就等著提頭來見他。
他知道辛智凱的話沒錯,可他一想到潘允佑那家伙企圖對海寧不軌,他就很想……很想扁人。
「我答應高女乃女乃要照顧小貓,不讓她受到任何傷害。」他冷冷迸出這句話。
分明不是把人家當成妹妹,偏偏要往兄妹的圈圈里跳。
「相信我,你已經疼愛海寧疼得不得了。」
當年,孫海寧的母親在婚姻不幸福下終于精神崩潰,在她高三那年住進療養院,而她則搬出那間空蕩蕩沒有人氣的大屋。在齊拓的幫忙下,在學校附近找到一間套房住下,且離他住的地方只有五分鐘的路程,可以就近關照。
「……」
「阿拓,你有沒有想過海寧要的是什麼?」打從孫海寧踏入校門第一刻起,追求她的男同學說從校門口排到阿里山都不為過。可是孫海寧一概婉拒,他有沒有細想過原因?
「我不懂你的意思。」啥時開始粗神經的辛智凱說起話來這麼富有深意?
「我的意思是說你偶爾也用海寧的角度想想吧!」無奈嘆口氣,他真想拿大榔頭用力敲醒齊拓。
「我有。」
有個頭!想罵,卻怕等等招來海扁,辛智凱白他一眼,放棄。
他根本沒听懂他在說什麼!
「不行,我不放心。」只要想到潘允佑很可能抱著孫海寧,甚至大膽的親她小嘴,他就再也待不下去。
「不放心又能怎樣?」辛智凱半撐著下巴,語氣閑涼的反問。
這件事他都听海寧說了,是齊拓要她去約會的,現在卻又像個老頭子在這里不斷碎碎念。可憐的海寧啊!怎會愛上對感情遲鈍的家伙?
「我要去監視,看看潘允佑那小子有沒有對小貓亂來。」美麗黑眸冷芒掠過,他是吃了秤砣鐵了心。
「欸,人家約會耶!有隱私的。」
「我是小貓的監管人,有義務要確保她的安全。」齊拓理直氣壯。
這根本不是以冷靜出名的齊拓的作風吧!看來他根本被嫉妒沖昏頭而不自知!辛智凱瞪大眼,像看到外星人。
「你說真的?」
「我很認真。」拿起車鑰匙,齊拓的語氣斬釘截鐵。
「可是你怎會知道他們要去哪兒約會?」辛智凱急忙叫住已經走出門外的齊拓。
「我會知道的。」
裝潢走可愛風的小咖啡館里,一對對情侶親密而坐,流動著恬靜甜蜜氛圍。
這是家知名的主題咖啡館,時下年輕人最喜歡的去處之一,假日經常都是大排長龍。
今天並非假日,該是最冷清的星期一下午,貓圖樣的拼布沙發座位仍坐了八分滿,一名縴細白皙,頭戴藍灰色漁夫帽的年輕女子,坐在不起眼的角落,帽檐壓得極低,巴掌大的瓜子臉掛著超大褐色墨鏡,偷偷模模的在偷看些什麼。
「……兩個人都不說話,會不會到最後仍一句話都沒說啊?」吸著蜜茶,燦亮貓眸越過裝飾盆栽,偷覷著斜對角的年輕男女,只見他們正襟危坐,各自瞪著眼前的玻璃杯,半小時過去誰也沒開口。
「已經很害羞,沒想到允佑學長更害羞,這樣下去約會能成功嗎?」
和心慕的學長頭一次約會,個性比孫海寧內向的不敢單獨赴約,拜托她先暗中跟著,等確定不會有問題再行離開。
有點無聊的看向其他桌的情侶,孫海寧心里好羨慕。她和齊拓哥會有這樣的一天嗎?
想到他居然一臉認真的要她去跟別人約會,她就氣悶。孫海寧無意識地用吸管戳著杯內的冰塊。
齊拓哥怎會不明白她的心意呢?她的眼楮里一直只有他呀!除了齊拓哥,她誰也看不見。
唉——
「小貓,你為何這身打扮坐在這里?潘允佑呢?」
冷不防,耳際響起絕不會錯認的聲音,孫海寧受到驚嚇的跳起,差點打翻蜜茶。
「齊、齊拓哥?你怎麼會在這里?」她結巴。不愧是她最佩服的齊拓哥,她都變裝了,他居然還能認得出來。
「這個問題應該我問你才對!你今天不是跟他約好看電影嗎?他人呢?」齊拓擰緊濃眉。「還有,你干嘛一副見不得人的打扮?」他粗聲問。
戴著超大漁夫帽和墨鏡,假扮偵探游戲嗎?
「我、我——」故意氣他才說出允佑學長約她的謊言,如今可好,允佑學長和就在那里,她要如何解釋?
「我看見他了,他身邊那只小不點又是誰?」左瞧右瞧終于找到潘允佑的身影,齊拓陰冷的黑眸落在他對面的嬌小女子,殺氣騰騰。
「她叫,是——」話還沒說完已被齊拓打斷,孫海寧睜圓美眸,從沒見過他這麼生氣的模樣。
「我知道了!懊不會這小子腳踏兩條船,所以你躲在這兒監視他吧?」直接往最壞的地方想,齊拓咬牙切齒。
咦?當然不是這樣,允佑學長從頭到尾只喜歡一個人。
「該死的家伙!想花心也得看對象,他嫌自己活膩了嗎?」大手握拳,齊拓長腿跨過小花台,企圖找負心漢算帳。
齊拓哥想做什麼?
眼看允佑學長即將變成無辜的代罪羔羊,孫海寧情急之下趕忙用力扯住他的衣袖,一拉一扯間,齊拓長腿絆到花台,兩人狼狽地摔到另一邊沙發上。
孫海寧壓到雪白桌巾,桌上的花瓶杯子全掉了,小花台的裝飾盆栽禁不起大力沖撞,叮叮咚咚也掉了。
乒乓 啷!一連串玻璃破碎聲,引來所有人的注意,最慘的是,他倆跌在潘允佑和旁邊。
「齊學長?」看見學校的風雲人物用很奇怪的方式出現在眼前,向來崇拜齊拓的潘允佑驚愕地站起,只差沒有立正敬禮。「呃,你還好嗎?」
你還好嗎?他當然不好,這輩子最丟臉的一刻應該就是現在了。被請出店外,臨走前晚娘臉孔的店長還送他們兩枚大白眼,唯一幸運之處就是不用賠償。
「齊拓哥,你怎麼會到這兒來?」孫海寧嘟嘴問道。挽起袖口,露出剛才不慎撞傷的一大塊瘀青。
好慘。
「……我听人說你和潘允佑約在這里。」齊拓力持冷靜的聲音難掩不自在。
「就算我跟允佑學長約在咖啡館,你也不能——」話聲忽頓,孫海寧驚訝地抬頭看他。「齊拓哥,你是特別來找我的?」眼底閃過慧黠的光芒,帶絲頑皮,莫名的,她心里冒出好多甜泡泡。
「我只是不放心過來瞧瞧。」悶悶吐出話,很不情願。
不放心?那可不可以自作多情的解讀成,他是因為有那麼一點點吃味?
「干嘛盯著我不放?」她燦亮如星的眸光仿佛要看進他靈魂深處,齊拓輕咳兩聲。
「沒什麼。」粉唇綻開無奈的笑,孫海寧搖搖頭。
看不出來,什麼都看不出來啊!罷了,反正她從不曾看透過齊拓哥的想法。
「你還沒告訴我,為何潘允佑跟那只小不點坐一塊兒?」拉過她細白玉臂,齊拓語氣雖冷,仍輕柔地幫她揉開瘀血。「疼嗎?」
「不疼。」孫海寧咬了咬唇,短暫思量過後決定照實招供。「關于和允佑學長約會的事,我是騙你的,允佑學長喜歡的對象本來就是。」
「騙我?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她可知道他足足擔了多少心,曾幾何時她也變得愛惡作劇了?
「還需要問嗎?答案非常顯而易見。」孫海寧聲音細如蚊蚋,帶著埋怨,鼓起腮幫子像只受委屈的天竺鼠。「因為你要我跟別人約會啊!所以我故意這麼說。」
這麼說,聰明如齊拓哥應該懂了吧?
齊拓撫揉的動作微頓,望住她的眸光仿佛多了些什麼。
「小貓,我——」意識到孫海寧對他的感情,一時之間齊拓心緒全亂了,他望著她,欲言又止。
他沒話對她說嗎?
他的態度螫傷孫海寧,她低頭,輕輕抽回手。
看起來,她好像為難齊拓哥了。也對,她只顧著表達自己的情感,卻忘記齊拓哥是否和她有同樣的感受,這對一直把她當成妹妹看待的齊拓哥,真的為難了。
「齊拓哥,剛才的話你不用往心里去,我只是隨口說說,你隨便听听,不用認真……」擔心自己的冒失換來日後相對兩無言的窘境,孫海寧急急說道。
他只把她當成妹妹也沒關系,他無法把她當成女人來愛也沒關系,只要他們能維持現狀就好了,她是真的這麼想的。
只要齊拓不離開她身邊,她會心甘情願守著這個身份。
「你胡說八道什麼,為什麼不用認真?」齊拓俊眸微瞪,轉眼間雪白玉臂重回他掌中。「干嘛突然變成飽受委屈的小可憐,我又還沒回答。」
「可是——」被罵得無辜,孫海寧咬住下唇。
可是他剛才的表情已經說明一切啦!
「我承認,即使明白對你的感情絕非對妹妹那樣簡單,我也刻意壓抑那份感覺,不過,顯然我的自制力沒想像中那麼好,不然也不會听說你和潘允佑在這里約會,立刻匆匆忙忙趕過來……」他的說法已經很客氣,根本應該用坐立難安來形容比較恰當。
「所以——」孫海寧心跳怦怦的等著。
不再多廢唇舌,齊拓決定用行動來說明。他一把拉過她的嬌軀,低頭封住她的唇。
反應慢半拍地眨了眨美眸,孫海寧表情震驚。
齊拓哥吻她耶!代表……代表……
代表她不是單戀,齊拓哥也同樣喜歡她的吧!
「小貓,接吻的時候眼楮要閉起來。」懲罰性的輕啃她的柔女敕唇瓣,齊拓低語。
胸腔里劇烈跳動的心簡直就快麻痹了,孫海寧閉起美眸,小臉浮現幸福神情。她發現齊拓哥的吻——
有濃濃巧克力糖球的味道。
「小貓,你感冒有好點嗎?」
打開門,齊拓隨手將提袋擱在桌上,赫然發現一團會動的棉被朝他撲來。
「沒有,人家好難過。」
棉被卷裹著一名縴弱美女,幾綹長鬈發落在臉龐,本該是白皙清麗的粉頰泛著不自然的紅暈,大眼水汪汪的。
「你還在發燒。」大手撫上炙燙的額際,齊拓皺眉問。「有按時吃藥嗎?」
「有。」孫海寧表情好可憐,小臉埋進他的胸膛。「可是沒用,我已經燒兩天了。」
「听說這次流行性感冒病毒特別猛烈,你听話,乖乖再多休息兩天。」齊拓疼愛地揉揉她的發心。
一年過去,孫海寧沉浸在甜蜜的愛情里度過最幸福開心的日子,她就像受到陽光滋潤的花,綻放得更加嬌艷動人,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
「你先回床上躺一會兒,等粥熬好了我再叫你。」
「不要,我要在這里等你。」抱著棉被蜷曲在木質地板上了,孫海寧執拗地說。
身為研究生,齊拓這陣子變得好忙,兩人明明在同一所學校卻踫不到面,要不是這次感染流行感冒,她可能要下星期才能見到齊拓哥。
「小貓,地上冰冰涼涼的,快起來。」準備煮粥的動作停下,齊拓嘆氣。
「可是我好久好久沒看到你嘛!每天都只有通電話,人家好想你。」越說越委屈,孫海寧眼眶紅了半圈。
「最多忙到這星期六,以後不會了。」見她仿佛遭人遺棄的小動物,用可憐兮兮的目光瞅著他瞧,齊拓整顆心都軟了。
他走過去,將她抱到慶上。
「先睡一下,嗯?」撫著她滾燙的額頭,齊拓輕柔印下一吻。
「人家要抱抱。」伸開雙臂,孫海寧像個愛撒嬌的孩子。
知道自己這陣子冷落她了,齊拓嘆口氣,跟著在單人床躺下,將她納入懷里。
「……齊拓哥,你會不會覺得我太黏?」在他寬闊的胸膛找到最舒適的位子,孫海寧閉眸,喃喃問道。
「一點也不。」下巴頂著她的發心,齊拓輕撫她的發。
他喜歡她黏著自己。
「可是珍妮說我太黏了,這並非好事。」熟悉的體溫和氣味,讓孫海寧整個人放松下來,昏昏欲睡。
「誰是珍妮?」
「讀心理系的談珍妮,我在社團認識她的。」因為發燒的關系,孫海寧頭好昏。「她說我太愛你了,這樣不好。」
「太愛我不好嗎?難道你還想把愛分給誰?」齊拓微笑,不是很在意的問。
「她說我愛你的方式太沒有保留,換句話說你是我生命的全部重心,如果有天你離開我,我會無法承受。」孫海寧睜開美眸,語氣帶著一絲不安。「齊拓哥,你會離開我嗎?我是說……會不會有天你不愛我了,從此一聲不吭的消失?」
珍妮說瘋狂因子會遺傳的,萬一哪天齊拓不愛她了,她會不會像媽媽一樣陷入瘋狂?
撥開她的汗濕發絲,齊拓的語氣不容懷疑。
「傻小貓,我絕對不會一聲不吭的消失在你眼前,更不會愛上別人。」那個叫珍妮的到底跟小貓胡說八道些什麼?他從不干涉小貓的交友狀況,可看來他似乎該多費點心了。
「真的?」
「真的,我保證。」
「好!那我繼續這麼愛你吧!」听見讓人心安的答覆,孫海寧唇辨揚著滿足甜笑,重新閉上明眸。
只要齊拓哥不會不要她,不會愛上別人就好了。其他的……都不重要。
「每個人都會生老病死,小小姐,你節哀順變啊!」
一身黑衣素服的張嬸頻頻拿手巾拭淚,難過的看著因為過度悲傷消瘦一大圈的孫海寧,她緊握她冰涼的小手。「至少老太太走得很安祥,這樣就足夠了。」
足夠?真的是這樣嗎?她不這麼想。
孫海寧低頭,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