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進口跑車停在王家門前,西裝筆挺的年輕律師莊凱文下車,王兼禾夫婦和曼沁一肚子問號地迎接客人。
客廳中,主人比客人還坐立難安。
從昨天接到電話,王兼禾的妻子徐圓就緊張得要命,律師突然找上門一定沒什麼好事,她害怕地靠在丈夫身旁,大氣都不敢喘一聲,曼沁也是忐忑難安,這位律師指名要見她,她怎麼想也想不通。
「我是代表我們美國公司的重要客戶鐘子淇鐘先生來的,我叫莊凱文,請多指教。」莊凱文禮貌地遞上名片。
「我不認識半個美國人,到底有什麼事,你直說。」王兼禾接過名片草草瞄一眼就丟在茶幾上。
「好,那我就直說了。」莊凱文轉頭直視曼沁,「曼沁小姐,妳的父親,也就是鐘子淇鐘先生,他想接妳去美國和他團聚。」
曼沁一怔,笑道︰「莊律師,你會不會弄錯了?我爸姓王,現在在鄉下老家種田,哪來什麼美國爸爸。」
莊凱文從公文包中拿出幾張照片平攤在桌上,那是一位漂亮的年輕女人和一位中年男子的親密合照,還有女子在醫院中抱著新生嬰兒的照片,漂亮的小女嬰推著學步車……
「這是爸。」王家兄妹同時發現父親與那位年輕女子的合照,驚訝地拿起來看個仔細。「這個女人是誰?」
「她叫江品萱……」莊凱文說明調查結果。
二十年前,江品萱到美國留學,結識波士頓富豪鐘子淇,兩人旋即陷入熱戀,半年之後被鐘妻發現這段婚外情,兩人黯然分手,鐘子淇回歸家庭,江品萱放棄學業與愛人,孤身返台。
回台之後,江品萱生下一女,由于娘家不能接受她未婚生子,于是她獨力撫養女兒,可惜紅顏薄命,在病筆之前她把襁褓中的幼女托給王姓表哥收養。
「那個女嬰就是曼沁小姐妳,不信的話,請向鄉下的王老先生查問。」莊凱文把調查書推到瞠目結舌、差不多已經變成石頭的王家兄妹面前。「當然,為了感謝王家照顧曼沁小姐這麼多年,鐘先生提供兩千萬台幣做為謝禮,只要曼沁小姐肯回美國和他團聚。」
「兩千萬?!兩千萬?!」听到錢仔聲,徐圓的兩只眼楮立刻變成$$,撥開丈夫和小泵,擠到律師前面興奮地追問︰「那個姓鐘的很有錢嗎?一出手就是兩千萬!真的假的?不會是騙我們的吧!」
王兼禾听到妻子講這種話,氣得回過神來,劈哩啪啦就是一頓好罵。「妳講什麼瘋話,我管他有沒有錢,妹妹是不賣的。」
「反正她畢業到現在也找不到工作,既然有個有錢的美國爸爸要認她,她就去美國過她的好日子,然後那筆錢給你開機車行,兩全其美,這樣不是很好嗎?」徐圓理直氣壯地說。
夫妻倆也顧不得有客人在場,各持己見地吵了起來。
莊凱文傻眼了,想要制止吵架繼續談正事,但他那令人折服的流利口才面對重炮互轟的夫妻吵架可是一點都派不上用場,反而不時被流彈打到。
曼沁腦中一片空白,耳朵也听不見旁邊的吵鬧聲,發顫的手笨拙地拿起桌上的照片。
這個女人是她的親生母親?這個男人是她的親生父親?這個女嬰是她?好奇怪,一點真實感都沒有。
她一臉茫然地看著吵個不停的兄嫂,叫了二十年的哥哥不再是哥哥,生活了二十年的家不再是家,而她也不姓王。
頓時,一種被連根拔起的痛、一種無依無靠的慌,感覺到她的世界正一片片地崩落、潰散……
咖啡館內一陣沉默──
王兼禾氣憤地拍打桌子,桌上的杯碗隨著他的拍打上下跳動。
「你們說,那種二十年不聞不問的父親,怎麼可能是個好父親,我怎麼放心把妹妹交給那種沒責任的人,就算他再有錢,我們也不希罕。」
「沒錯、沒錯,他要是有誠意的話就應該親自來見小曼,求她原諒才對,竟然只派個律師來,沒意思。」簡瑞安听了也火大,大聲附和王兼禾的看法。
「對吧,你也這麼想吧!」王兼禾一副英雄所見略同的慨然。
曼沁黯然垂下雙眼,這何嘗不是她心中的疑問與痛處。
昨天律師走後,他們立刻打電話問鄉下的父親,所獲得的答案竟然是肯定的,律師所說的全是真的。
事情一經確定,徐圓就更加起勁地勸小泵回生父身邊,王兼禾則堅決反對妹妹去美國,夫妻倆繼續再吵第二回合。
曼沁一時無法接受自己的身世,更不願意見兄嫂為她吵架,心亂如麻的她跑了出來,在外面晃了一夜。
王兼禾豪氣干雲地搥打厚實的胸口。「妳別管妳那個死愛錢的大嫂怎麼說,總之,妳是我妹妹,我是妳哥哥,以前是,以後也是,就算妳找不到工作也沒關系,哥哥養妳,一直養到妳找到好老公為止,要是天下好男人全死光了也沒關系,哥哥養妳一輩子!」
她感動地抱住扮哥,大聲地哭了起來,粗漢般的王兼禾也忍不住紅了眼眶,心疼地摟摟妹妹。
簡瑞安也為他們的兄妹情深所感動。
方修月和平心交換了一個會心的眼神。所謂的家族並不是光依靠血緣,人相處久了,產生深厚的感情,互相關懷、扶持,走過人生風雨,那就是家人了。方修月和平家三姊弟就是如此,理所當然的,他們了解王家兄妹的心情。
在哥哥溫暖踏實的懷抱中,王曼沁的心漸安、淚漸止,翻滾一夜的紊亂思緒也漸漸清晰……
從小到大哥哥有什麼好康的都先讓給她,對她疼愛有加,就算現在知道兄妹間並沒有血緣關系,他還是這麼挺她,她真的好感動。
兩千萬,憑她一個平凡到極點的女孩子,一輩子都賺不了這麼多錢,但是如果她回到生父身邊的話,哥哥就能得到酬金兩千萬,就能一圓他開機車行的心願了。
她想要回報疼愛她的哥哥,強烈地。她緩緩推開哥哥,擦干淚痕,微笑而篤定地看著敬愛的兄長。
「我決定了,我決定去美國。」
「妳說什麼?!」王兼禾嚇得從椅子上彈跳起來,動作之猛差點撞翻桌子。「妳不要去美國,雖然說是親生父親,可是妳連見都沒見過他呀,萬一他真是個混蛋怎麼辦?美國那麼遠,我不放心呀。」
「對不起,哥,我決定了。既然他有心找我,我就給他一個機會,也算是給自己一個機會。」曼沁紅著眼,一直向哥哥道歉。
他一張大嘴一張一闔,笨拙的口才找不出話來反駁,喘了半天,最後沮喪地頹然坐下。他比誰都清楚,妹妹平時雖然柔弱無爭,但是當她下定決心時,可是比誰都還頑固。
從小就有人說他們兄妹不像,但是他對妹妹是真的疼入心呀,他舍不得她去那麼遠的地方,怕她被欺負、怕她遇到困難,遠隔重洋,他就是想幫她也幫不上忙呀!他既難過又擔心。
「妳真的決定了?那邊情況怎樣妳又不清楚,這樣草率作決定,不太好吧。」簡瑞安擔心地說。
說也奇怪,下定決心之後她就不再慌亂,反正不過就是搬到美國住而已,只要乖乖听新爸爸的話,應該不會有問題吧。「也沒什麼好不好的,剛開始一定會不習慣,久了就好了,船到橋頭自然直,不會有問題的。」
「問題很多,要是妳這麼天真的話,船到橋頭只會直直地沉下去。」許久沒講話的方修月突然冒出這麼一句話。
看曼沁一臉窘困,簡瑞安忍不住幫她出頭。「阿修,都什麼時候了,不幫忙想辦法就算了,拜托別說風涼話好不好。」
「他不是講風涼話,他是身受其害的過來人。」平心連忙幫方修月補上一句。
方修月在英國蘇格蘭的外公是住在城堡里的那種貴族,獨生女不顧反對嫁給台灣的窮光蛋之後雙方就幾乎不相往來,這麼多年來方修月也只回英國兩次,雖然他什麼都沒說,但是她知道這兩次的經驗都很不好。
「心姊,這段Pass。」方修月眉頭微皺,他可不想到處宣傳他在英國蘇格蘭有個可以放在博物館的老古董外公,更不想提祖孫之間的爛關系。
「Pass什麼?要講就講清楚。」直腸子的簡瑞安最受不了欲言又止、吞吞吐吐的態度了。
方修月一手推開煩人的簡瑞安,半勸退半警告地對曼沁說︰「妳想想看,一出手就是兩千萬,鐘家的家境有多好不難想象。恕我直言,妳連點個咖啡都不會,又如何應付上流社會那堆狗屁規矩?依我看,妳還是留在台灣過妳原來的日子會比較自在快活,沒必要管妳那個從天上掉下來的老爸。」沒錯,這也就是為什麼他不肯回蘇格蘭當什麼爵的原因。
曼沁臉上一陣熱,她只想報答哥哥,沒想到這一層。
「小曼,他說得對,妳就別去了。」王兼禾趁機勸妹妹改變主意。
「我要去──」要是她放棄這個機會,嫂子可能會念她一輩子,大哥的婚姻說不定也會因此亮起紅燈,更重要的是她一定會後悔的。
「去給人家看笑話嗎?」方修月一想到那些英國貴族親戚的嘴臉就有氣,像她這種單純的小女孩怎麼受得了那種冷眼,一定兩三下就想落跑,到時候事情會變得更復雜。
「哇靠,阿修,你講話好毒。」簡瑞安氣得跳起來。
平心一把拉他坐下,好沒氣地白了說話不經修飾的方修月一眼,轉頭看著溫柔勝水的曼沁,不免也為她擔心起來。「他講話是沖了點兒,可是他真的沒有惡意,他吃過那種苦頭,擔心妳應付不來。」
曼沁似懂非懂地點點頭,不過就算是如此,她還是要去。
「有什麼了不起,那些千金小姐也不是一出生就會,她們學得會,小曼也學得會。」簡瑞安跳出來為她出頭,一時忘了剛才他也反對她去美國。
「簡大哥,那些東西你懂嗎?」曼沁像遇到救兵似的拉著他,小小的臉蛋充滿了希望的光輝。
這聲大哥叫得他心花怒放,得意揚揚地說︰「懂,當然懂。其實妳一點也不會輸給那些千金大小姐,不但長得溫柔可愛,舉止更是優雅有禮,只要衣服再穿好一點,發型再有型一點……坐好,看我變魔術!」
說到發型那可是他的專長,他從斜背包中拿出剪刀、梳子,手腳利落地幫她剪起頭發。
原本沒有特色的整齊長發在他巧妙的修剪之下變成了時髦的法式中長發,幾落發絲落在臉頰邊,給人一種輕巧可愛的感覺。
完成之後,簡瑞安拉她到牆邊的大鏡子前面,站在她身後,直接用修長的十指幫她把輕柔的發絲梳理得更為蓬松俏皮,一臉得意地扶著她的雙肩,要她自己看個仔細。
「可愛吧?再抹點發臘就更有型了。」
真的跟魔法一樣,平淡的發型變得好俏,曼沁驚喜地看著鏡子中的自己,忙不迭地想回頭道謝,不料頭一側,柔女敕的雙唇輕掃過他就靠在耳邊的臉。
靶覺到臉頰上微妙的觸感,他驚訝地轉頭,溫潤的薄唇好巧不巧地抵在那雙水女敕的櫻唇上──四片唇相依,兩雙眼相望……
兩人受驚似的彈開,各據鏡子的一側臉紅心跳。
「怎麼了?」
後面的三人沒看清那有如電光石火般短暫的曖昧接觸,只看見大動作的跳開,于是不解地看著表情怪異的兩人。
「沒事,只是……被靜電電到。」簡瑞安想也不想地扯謊,心想要是讓王兼禾知道他揩了他親愛妹妹的油,恐怕先討一頓好打。他的眼楮瞟向她,希望她配合圓謊。
「對……被電到,嚇一跳……」曼沁連聲附和。雖然只是蜻蜒點水般的親吻,她的唇上卻有著無法形容的酥麻感覺,真的就跟被電到差不多。還好大家好像沒看到,不然就糗死了,她偷偷地松了一口氣。
靜電?!現在可是夏天,哪來靜電電人?扯淡也看一下季節好不好,蹩腳!方修月偷笑一聲。
平心看著變發成功的曼沁,不過才換個發型,感覺就完全不同,忍不住贊道︰「小簡,真有你的。」
王兼禾百感交集地看著妹妹,既然阻止不了她,那就盡可能地幫她,不管對方是怎樣的家庭,他絕不允許妹妹被看輕,被欺負。
他轉身抓住簡瑞安懇求,「我只是個修機車的黑手,什麼都不懂,我拜托你,拜托你教她那些有的沒有的,拜托你把她教成不輸給那些千金小姐的窈窕淑女。當然,我會付你薪水,一切就拜托了。」
「我?」簡瑞安愣愣地指著自己的鼻子。
「你起的頭,自己想辦法收尾。」方修月涼涼地拍拍他的胸口,依他好管閑事的個性,這淌渾水他是蹚定了。
「反正你正好失業,就接下吧。」平心舉雙手贊成。
「簡大哥,拜托。」曼沁殷切地懇求。說不上來的直覺,覺得只要有他就不會有問題了,不安與勇氣合而為一,就算怕也有力氣往前走了。
禁不住懇求,簡瑞安心一軟,干脆地答應了。「算了,豁出去了,接就接,一切事情就交給我吧。」
「我就知道你夠意思!」
王兼禾高興地拍打簡瑞安的肩頭,手勁過大打得他哇啦大叫,旁邊的人被他們逗得哈哈大笑。
莊凱文再度拜訪王家。
第一次的拜訪混亂收場,本來以為還要努力游說一陣子,沒想到事情急轉直下,突然一切都OK了,他喜出望外,趕緊準備好文件過來,請當事人簽字。
「這是終止收養的文件,這是申請依親的文件,請在下面簽上妳的名字,一切的法律手續由我們處理,妳不必擔心。」莊凱文把一迭法律文件送到曼沁面前,指點她該簽字的地方。
曼沁在終止收養的文件上簽上名字,感覺到某種看不見的羈絆與關連就這麼被切斷了,有種隱隱的疼痛,因為從今以後她就不姓王了。接著,她在依親文件上簽字,以兩千萬的代價,認命地去生父家當乖女兒的契約就此成立。
事情就此底定,她沉吁一口氣。
王兼禾粗大的手掌重重地壓住文件,不讓莊凱文收回,他再度確認妹妹的意願。「要是不想的話,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哥,沒事,我只是有點累。」她拉開哥哥的手,把文件遞還給律師。
徐圓一副好里加在的樣子,她拍拍胸口殷切地問律師,「莊律師,字都簽了,我們什麼時候可以拿到錢?」
「沒啊,妳是錢鼠嗎?整天錢錢叫。」王兼禾受不了地喝止妻子。
徐圓害怕地縮了一下,不甘心地瞪了老公一眼。
「哥,你別再念大嫂了,事情本來就要弄清楚嘛。」曼沁連忙打圓場。
徐圓很是嘉許地朝懂事的小泵點點頭。
「等曼沁小姐出發,我就會把約定的款項送過來。」莊凱文以慣有的平靜口氣回答。因為職業的關系,他看了不少人生劇場,雖說已經習慣了,但有時也不免感慨。
大部份的人都不喜歡見到律師,就算見面,也多是戒慎恐懼,王兼禾就是這種態度;有利可圖的,就會猛追著要錢,生怕被虧了,徐圓屬于這一類。不過像曼沁這樣就不常見了,她不但要面對突如其來的轉變,還要兼顧舊家人的利益,她才剛成年,小小年紀就這麼懂事,說實在的,他還滿佩服她的。
就在莊凱文準備離開的時候簡瑞安來了,曼沁介紹彼此認識,兩人的年紀相當,談得也投緣,一下子就交上朋友了。
簡瑞安趁機打探鐘家的詳細情報,好進行訓練計劃,莊凱文聞言連聲贊成,立刻答應幫他問美國公司。
送走了律師,簡瑞安高高興興地帶著曼沁出門了,車子開往繁華的市中心。
「要去哪里?」她好奇地問起訓練課程的第一課。
「發型OK了,接下來就是化妝。」
「去買化妝品嗎?」
「No、No、No,更高級。」
簡瑞安神秘兮兮地載她到有名的高級商圈,進入一棟氣派十足的商業大樓。
「哇──」出了電梯,曼沁忍不住驚呼出聲,感覺簡直就像從二十世紀的商業區跌回十八世紀的歐洲宮廷,旁邊是半浮離的核桃木檣,頭上是精巧的水晶吊燈,腳下是華麗的波斯地毯,空氣中則彌漫著一股宜人的芳香。
驚嘆過後,她緊張地拉住他,心虛地問︰「這里一定很貴吧?」
「當然,不過別擔心,這是我朋友開的美容沙龍,我們有超優惠折扣。」他笑著推開大門,領著她進去。
里面華麗依舊,只是色調淡了許多,給人一種淡雅清麗的感覺,感覺也跟著輕松起來。
一位紳士味十足的男士過來和簡瑞安打招呼,接著忙不迭地檢視王曼沁的五官、膚質,甚為滿意地點點頭。「就是這位小姐嗎?看看這緊致無瑕的肌膚,多棒呀,果然年輕就是本錢。」
「你好。」她靦一笑。
「妳好,我叫彼得,是這個家伙的老朋友。」彼得爽朗地自我介紹。
「人我交給你了,一切就拜托了。」簡瑞安坐到門邊的沙發,蹺起二郎腿,悠閑地翻起雜志。
彼得看他一副沒事的輕松樣,半開玩笑地向曼沁吐苦水。「妳都不知道他多不講理,突然打電話來,也不管我的工作時間排得有多滿,硬逼我排出時間,還說要是不給他殺價的話,他就要殺人了,妳說交這種朋友是不是很虧?」
「有事哥兒們服其勞,你就別唆了。」簡瑞安催他快去干活。
曼沁笑了出來,簡大哥人有趣,連朋友都這麼有趣。
她跟著彼得進入後面的包廂,彼得拉過如漆器黝黑光亮的活動櫃,像變魔術似地一層一層展開,里面的化妝品、工具五花八門,琳瑯滿目,讓王曼沁看傻了眼,就算百貨公司的化妝品專櫃也相形遜色。
接著彼得開始從最基本的清潔、敷臉開始教,一直到上妝打底、修色、潤飾等等。曼沁也不是沒化過妝,可從沒這麼講究過,特定的程序和技巧看得她眼花撩亂,還好彼得超有耐性地重復,直到她學會為止。
「喂,死豬,起床了。」
等到睡著的簡瑞安推開蓋在頭上的雜志,打個大哈欠才坐起,半瞇著睡眼尋找目標。「好了?我看看……」
一張明艷動人的嬌顏映入失焦的黑瞳,睡意瞬間消失,他猛然瞪大眼楮──眼前這個粉雕玉琢般的可人兒真的是他在公園中撞見的那個羞澀小淚人嗎?他看得出神。
「很奇怪嗎?你不喜歡?」炯亮的黑眸目不轉楮的直視讓她手足無措,不自在地模著上了妝的兩頰,感覺到臉上逐漸提高的溫度。
彼得驕傲地說︰「他哪是不喜歡,他是看傻了,我高超的技巧加上妳先天的本錢,太美了,太完美了。」
「真的很完美。」簡瑞安總算回過神來,嘖嘖稱贊。
「真的嗎?」他的話吹散了不安,穩住她缺乏自信的心。
「真的,妳一定要有自信,自信就是最好的化妝品。」他抓住她的小手,給她加油打氣。
他的開朗和勇氣好像就這麼一點一點地傳輸過來,她像充滿了電,精神抖擻地回答,「是!」
「我去收拾東西,去去就來。」彼得轉身進去。
不用主人招呼,簡瑞安熟路地從櫥櫃中找出茶壺,泡茶招待客人。
「對了,大概什麼時候過去?」
「九月底左右。」
「不到兩個月……」才剛交上朋友,就要送她走,他覺得有點可惜。
靶覺到他略沉的心情,像換她給老師打氣似的,她一臉肯定地說︰「雖然時間不是很夠,但是我一定會拚命學會簡大哥教我的一切,不會讓大家為我擔心。」
「也不用那麼拚命啦。」他笑笑,不經意對上她的視線,他感覺像站不穩似的跌了一跤,結果就這麼跌進了那雙湖水清澈般的深潭中……
因為上面有六個姊姊,他早就知道女人化妝前和化妝後會有多大的落差,但是這次不一樣。
水靈清澈的大眼楮畫上粉女敕的眼影更顯得嫵媚勾魂,水女敕的粉唇抹上唇蜜之後看起來比果凍還滑女敕柔軟,讓人不由得想要嘗一口……上次蜻蜓點水般的親吻再度跳回腦中,心中涌起一陣難抑的騷亂,滿腦子開始亂想,頓時覺得喉嚨有些干渴……
看見他用力吞咽口水的動作,她用力地眨眨眼楮。他渴了嗎?
為了掩飾直竄上來的不良遐想,他抓起茶杯猛灌一口,忘了茶才剛泡好燙得很,他狼狽地猛噴出來。
「好燙!」
「快過來──」她趕緊拉他到水槽邊,倒了冷水讓他漱口,雙手捧起他的臉,拉到眼前,擔心地要他伸出舌頭給她看看,他乖乖地照做。
彼得一腳踏出包廂就被眼前奇怪的景象弄傻了──
若說要親吻,也該是男人捧著女人的臉;若說要舌吻,也沒見過人舌頭伸這麼長的,這兩個人在玩什麼新把戲?
听見腳步聲,簡瑞安和曼沁同時回過頭,三人六目相望,兩人臉色爆紅,羞亂地放手分開。
「就當沒看見我,請繼續。」彼得笑得眼楮都瞇成一條線了,曖昧地嘿嘿兩聲,快速地閃回包廂之中。
「繼續個頭──」簡瑞安跑過去抓住朋友解釋,講話速度之快簡直是用倒的。
「你……還好吧?」剛不是燙了舌頭,現在講話倒是挺溜的,看他慌成這樣,分明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彼得直覺這家伙不對勁。
「神經,看也知道我好得很。」簡瑞安知道曼沁內向害羞,要是知道他對她有非份之想的話,未來的相處一定會變得很別扭,所以他不敢隨便向大嘴巴彼得吐露他是有那麼一點點喜歡她啦,只好顧左右而言他。「人家女孩子臉皮薄,被誤會了會不好意思,你別再亂講話了。」
「真的是誤會嗎?」
「你很唆耶──」再問,他就演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