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她承認她瘋了!她不該貪圖五千塊,不顧後果接下這個工作。
「現在落跑還來得及嗎?」任宏禹瞠大眼,問著正為她描眼線的愛玲。
「你一定行的!」愛玲勾抬起她的下巴,替她撲上金色亮粉。「記住!什麼都別想,只要記住我剛才教你的三招,左右搖晃一、二、三、四,前後擺蕩一、二、三、四,雙手要像這樣撫模自己……」愛珍不厭其煩示範給她看。
「我怕我會忘記……」她口氣顫抖,手腳開始冰冷。
「放心,我會在你旁邊給你打Pass,你只要跟著我跳就成了。」愛玲加強她的信心。「彩虹的顏色是什麼?」
「紅橙黃綠藍靛紫。」她雙腳抖個不停,快站不住了。
「寶貝,你太棒了!」愛玲為她戴上頭套。「只要記住每換一個顏色你就月兌一件,很好記的。」
舞台音樂響起,愛玲急忙拉她坐進軟轎,放下垂在轎子四周的紗簾,四名果著上半身的猛男將她抬進場。
即使透過紗簾,舞台燈光仍刺得任宏禹睜不開眼,她只覺胃部抽措,全身酥軟地坐在軟轎中。
猛男將轎子抬到舞台中央,前面的兩位猛男掀開紗簾扶她走出軟轎,她腳步蹣跚、如履薄冰的就定位,舞台下掌聲四起,歡呼聲不斷。
緊接著,猛男退出舞台,紅色紗縵從天而降籠罩她全身,燈光集中在她身上,任宏禹禹心中一凜,隨著音樂搖晃身軀。
這可是她的處女秀,希望五千塊值得她如此犧牲色相……
紗縵外的舞群來到她身旁,隔著紗縵瞧不清外面的情形,依稀可見愛珍站在她右邊賣力舞蹈,她趕緊跟著愛玲的舞步跳起來。
任宏禹!你一定可以辦到的!屏住呼吸!就像剛才愛玲教的,就當自己正在洗澡,一件一件月兌……
旋律一轉,愛玲對她打Pass,第二層紗縵降下,是橙色紗,她顫抖著手指解開披風,接著黃色紗要卸下長裙、綠色紗拿掉假發頭套,藍色紗要褪下長衫……最後一層紫色紗縵,是馬甲
隨著馬甲解開,舞台下驚呼連連,瞬間燈光一暗,任宏禹趁著黑暗蹲拾起早已放在舞台的大型羽扇。
下一秒,投射燈大亮,數十道光線齊聚她身上,勻稱的身材若隱若現,她雙手各執羽扇,一前一後將她身子護住,舞台下群情激動,眾人情緒high到最高點,營造出的效果驚人。
其實她並非全果,而是穿上膚色的緊身衣,透過層層紗縵遮掩,仿佛是全果的模樣。
任宏禹心髒卜通卜通的跳,執羽扇的手或前或後擺動,舞台下客人們被她煽情的舉動惹得心癢難搔,紛紛發出申吟,嘆氣聲四起。
曲音終止,現場一片沉寂,驀地,數名埃及武士配合鼓聲隆隆的旋律,一片大型淺黃布疋席卷登場,仿佛漫天的風沙將她卷起,在眾人驚嘆的眼光中退場。
全身裹著紗縵被抬進後台的任宏禹腦中一片空白,猛地,舞台下爆出如雷的掌聲。
「安可!安可!」
「哇!優莉!你太棒了!」
「優莉!我愛你!」
此起彼落的贊嘆掌聲充塞在室內各個角落。
「哇!寶貝,你表演得太棒了!」愛玲興奮地擁抱她。
任宏禹嚇得四肢無力,任宏禹玲將她連抱帶拉的拖回化妝室。她全身乏力,心跳聲大力敲擊她的耳膜,阻隔外界聲音,只見眼前的愛玲嘴巴一張一合,不知道說些什麼。
眾人七手八腳將她從紗縵中解救出來,任宏禹掙扎著轉圈圈,一晌才突破紗縵重圍。
「太好了,我真是冰雪聰明呀!」愛玲好得意自己想到用紗縵的妙招。
「沒想到這樣也能蒙混過關,實在太幸運了廠集體犯罪的感覺讓眾人加倍開心。
「宏禹有沒有興趣加入我們呀?」愛玲揚起蓮花指,詢問被轉得頭暈腦脹的任宏禹禹。
「你們要造反了嗎?」一道低沉的聲音打斷眾人歡樂的氣氛。
室內一陣肅靜,眾人靜止不動,只有任宏禹眼冒金星、身子還搖搖晃晃。
「呃……柯經理,我們去準備下一場表演了,你們倆慢慢聊,呵呵……」沒想到愛玲這個罪魁禍首居然畏罪潛逃。
大伙一哄而散,休息室里只剩柯仲凱及任宏禹面面相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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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為你在做什麼?」柯仲凱坐在桌上俯看她,握緊的拳頭似乎正考慮將她的骨頭拆了。
任宏禹下巴昂揚,倔強的瞪著他,盡量不去想自己衣不蔽體的窘況。
「你有沒有想過事情的嚴重性?」真是反了!變裝秀是店里的重頭戲,尤其是優莉的演出更是佳評如潮,有口皆碑,很多客人遠道而來專程看優莉表演。沒想到大伙膽大包天瞞著他,若被客人發現優莉是冒牌貨怎麼辦?
「我需要工作!」一想到流落街頭的慘狀,任宏禹激動得跳起來與他對峙。
由于柯仲凱坐在桌前,兩人的高度恰好眼對眼、額頭踫額頭,鼻尖相距不到十公分。
「我們不需要女性員工。」他仍固執已見,絲毫不讓步。
任宏禹瀕臨歇斯底里,管不了那麼多,沖口就道︰「我已經走投無路了,我兼差的兩份工作因為提不出醫生證明,被老板以無故蹺班為由炒魷魚,現在兼差工作不好找,如果再找不到工作,房東就要把我趕出去了!你說,這不都是你害的嗎?」
「你家人呢?」他以為現在大學生都靠家里資助。
任宏禹瞅著他好一晌,才緩緩回答,「我是外婆養大的。」
柯仲凱眉心輕皺了下,無言以對。
好一會兒,兩人就這樣僵持著,大眼瞪小眼。
有一股騷動不安的因子在室內蕩漾著,任宏禹鼻端盈滿柯仲凱身上古龍水的味道,那是一種全然的男人味,她困難地咽下一口口水,仍不甘示弱,努力維持怒目相向的僵局。
「說來,我的確得負起責任。」柯仲凱盯著她越來越紅的臉頰,終于改變初衷。
「這樣吧,在你找不到合適的兼職工作前,先在店里當服務生。」
「可以嗎?」她不敢置信。
「誰教我害你被炒魷魚呢!」他又想笑了,這個女孩實在很有趣,心事全寫在臉上,讓他忍不住逗逗她,又想將她捧在手里好生呵護。
「謝謝!柯經理,你是我的再造恩人!」任宏禹大聲歡呼,趕緊拍新主管馬屁,猛然想到身上還穿著緊身衣,剛剛氣急攻心忘了要害羞,現在工作有了著落,心情一放松,開始不好意思起來了。
「不客氣。」柯仲凱見狀,體貼地月兌下西裝外套披在她肩上。不知道為什麼,他發現自己很容易感染到她的喜怒哀樂,每多見一次面、多說一次話,對她的好感便倍增,如此真性情的女孩實在不多見了。
「不過,變裝秀時段千萬不要接近舞台。」他隨口叮囑道。
雖然不知道緣由,但任宏禹還是听話地點頭,「是。」
「還有問題嗎?」見她杵在那兒,他抬眼詢問,眼角嘴角猶帶笑意。
「請問……我可以立刻上班嗎?」任宏禹支支吾吾問道,她亟需用錢。
他點點頭,「嗯,等一下你直接去外場找陳組長報到,他會跟你說明工作內容及公司規章。」
「謝謝經理!」她擔心他改變心意,忙不迭地倒退出門。
YA!YA!YA。她不用露宿街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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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她的命怎麼這麼苦呀?
她當然知道自己的胸部只有ACUP,被客人毛手毛腳、誤認為男扮女裝她也認了,可是,居然有客人趁她送飲料時,猝不及防塞了張千元大鈔到她胸口,她想也沒想,反射性一記左鉤拳將那名客人揍倒在地,引來全場騷動。
此刻,任宏禹又站在經理辦公室,面對一臉莫測高深的柯仲凱。
「對不起……」她扁嘴,好不委屈,明明是受害者,卻得向加害者道歉,這世界還有天理嗎?
「听說你剛剛把一位客人揍昏。」柯仲凱努力克制自己不讓嘴角上揚。
「我被性騷擾耶!」她可是為自己的貞操奮戰哪!
「我之前不是警告過你,表演時不要接近舞台嗎?」說不上理由,他有點生氣她的迷糊。
老實說,他還挺欣賞她的,大部分的女人被性騷擾,都是默默吃悶虧,很少有人像她這麼強悍的。
「我忘了嘛。」她忙得暈頭轉向,早忘了他曾交代不可以靠近舞台的事。
「這是娛樂場所,你要有被吃豆腐的自覺。」他當然知道她受到的委屈,但站在公司經營者的立場話還是得訓。「服務業的最高原則,客戶永遠是對的。」
「我知道呀,只是……只是我的拳頭來不及做好心理準備嘛。」她哀怨地替自己辯駁。
他啼笑皆非,「這里是是非之地,不適合你,其實你可以請小蓉的爸爸幫你介紹工作。」
「我不想靠小蓉的關系。」她當然知道小蓉的父親是現任議員,只要一通電話就能幫她搞定打工的事。只是,為了莫名的自尊心,她寧可自己爭取堡作機會,也不願欠她人情……雖然硬賴在柯仲凱手下做事也不見得多麼光明正大,但自從下藥的意外促成兩人相遇,渴望再見他的想法就不曾間斷過…
是的,她想再見到柯仲凱,毫無道理也無法解釋,就是想再看到他!
「嗯。」他不想多問,只覺得這個女孩子行事頗不按牌理。
「好啦,打人是我不對,我現在就去跟他道歉。」雖然不甘心,但動手打人就是理虧。
「有沒有怎樣?」柯仲凱一句話問得沒頭沒腦,任宏禹愣了一下,才搞清楚他在關心她。
「呵呵,還好,我也沒吃虧。」被揍的客人後來發現他模的不是變裝藝人,而是貨真價實的女人後,就塞給她小費當賠禮,事後一算,總共拿了兩千多塊小費,多少彌補她受創的心靈。
「你要記住,你是本店唯一的女性服務生,加上你的身高,客人很容易誤認你是男扮女裝。」他修長的手指在辦公桌上輕叩了幾下,似乎正為安排她職位而苦惱。
「誰教我的臉長得太中性了。」任宏禹皺著鼻頭,對于自己長相如此也挺無奈的。
「你不要做外場了。」他下達指令。
「不!你不可以見死不救!」她哀叫。
見她一副想撲上來撕咬他的模樣,柯仲凱隱忍許久的笑意終于逸出唇畔。
「那你覺得我該如何處置你呢?」這女孩個性像座火車頭,只要添加足夠的燃料,就能引起熊熊大火。
「經理,請再給我一次機會,這次我一定謹記在心,不會再靠近舞台了。」她粉淚含眶,盈盈波光滿載乞求。
他沉吟片刻,老實說一個晚上兩次驚嚇已經超過他負荷了,他還想「悶騷」繼續經營下去。
「你有吧台經驗嗎?」
「嗯……」她模模耳朵,遲疑地點了一下頭。
「這樣吧,吧台缺一位助手,你試試看。」說完,他按了內線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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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吧台不到十分鐘,任宏禹就錯誤百出,連最基本的調酒都調不出來,酒保Roger被她搞得快腦充血。
「SingaporeSling?GinTonic?Margarita?BloodyMary?Manhattan?Screwdirver?LonglslandlceTea’PinkLady……」Roger一口氣說了一大串調酒名稱,看著她幾乎垂到胸口的腦袋,他的臉已呈現豬肝色。」OhMyGod!小姐,請問你到底會哪一樣?」
「我……呵呵……」她試圖以傻笑蒙混過去,無奈Roger不是學校老師這麼容易瞞騙過關。
Roger氣呼呼地拿她沒轍,人家可是柯經理破格錄用的呢!天曉得是啥暖昧關系。
「那你總會切水果吧?︰
「會會會。」她忙不迭點頭,天真的想,切水果應該比調酒容易吧?
「喏,那你去切‘迎賓水果’」Roger揮揮手,趕蒼蠅似地要她去吧台另一邊,巴不得趁早擺月兌她。
「好!」任宏禹重燃信心,很高興自己不用跟一大堆不認識的洋酒打交道。
十分鐘後——
「啊!」
第一聲尖叫,任宏禹把自己手指頭當成水果削了一層皮,登時血流如注。
「啊!」
第二聲尖叫則是Roger抓狂的怒吼。
于是,柯仲凱第三度召見她。
「任宏禹小姐,你不是說你有吧台經驗嗎?」他哭笑不得,親自為她上藥。
任宏禹則是哭喪著臉,望著包著紗布的食指,嗚……她果然是家事白痴。
「看來你不適合吧台工作。」他做出結論。
「你打算辭掉我嗎?」她小嘴一扁,準備他一開口說YES就哭給他看。
只見柯仲凱輕輕點了一下頭,任宏禹立即揚起高分貝的哭聲。
柯仲凱觀了她一眼,重重嘆著氣,「唉,你先別哭嘛。」
「哇!啊……」回應他的是媲美孟姜女哭倒萬里長城氣勢的鬼哭神號。
「我幫你介紹正常工作好不好?」這兒的環境太復雜,他見過太多為了金錢出賣靈肉的例子。
「嗚……」她哽咽,心中百般不願意,臉上的淚珠隨著搖頭的動作紛紛落下,有幾滴墜落在他手背,滲進他毛細孔中;手背、心上有些微麻癢的悸動,很淡,淡到他輕易便將這個念頭拋到腦後。
唔……看來這小妞賴上他,自己無端招惹上麻煩了。
「好吧。」他拍手,下了一個決定。
「嘎?」她打了一個嗝。
「咱們今天來個特訓。」他咧嘴笑道。
「特訓?」任宏禹皺起秀眉,沒發現自己活像個應聲蟲。
「給你做個吧台特訓,讓你明天可以調出簡單的雞尾酒。」他解釋道。
「謝謝你!經理,你真是個大好人!」哇,太好了!她沒被炒魷魚。
「不過——」柯仲凱不忘將丑話說在前頭。「若你今晚沒有通過特訓的話,別怪我無情。」反正他已仁至義盡了。
「經理,我會努力的。」任宏禹快樂得大聲回應,同時給自己加油打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