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生氣嗎?」
當晚回到六樓B,他這樣問她。
她正坐在大床上看紀實頻道播的《寰宇搜奇》,听見他的聲音,她身子略側了一側,然後又把目光調回電視屏幕上。
看來他是多此一問了。她是真的在生氣,並且是跟他慪氣。高穆平嘆了口氣,走近她,「我買了鹵味。要不要一起吃?」他舉了舉手中的白色塑料飯盒。
葉知秋緊抿著唇,不說話,也不理他。她討厭他,討厭他臉上一如往常的溫和笑容,甚至連他帶回來的鹵味她都討厭。
見她這樣,他再度嘆口氣,「知秋,你究竟是怎麼了?在鬧什麼別扭?」
她突然轉過頭來,沖著他的鼻子大吼道︰「除非是公事,否則別跟我說一句話!」
吼完了,兩個人都愣在那里。
葉知秋怔在原地,覺得自己的行為像極了一個傻瓜。她有什麼資格對他吼?她是他的什麼人呢?他好脾氣地包容她的任性,也好脾氣地對其他人、對所有人都微笑以待,這有什麼錯呢?退一步講,即便是有錯.這又和她有什麼關系呢?
她為什麼要介意?她為什麼要生氣?她為什麼矛盾地既不想跟他有任何感情上的牽扯,又嫉妒他對別的女人展露笑臉?
她垂下頭,心里從來沒有一刻感覺像此刻這麼糟糕。
而這時,听到他溫柔的語音在她耳邊響起︰「那好吧,我們就談公事。」
然後,葉知秋眼看著他走進房間里,再出來時,手里拿著那個三天前她給他的粉紅色文件夾。
耙情他還真的想跟她談公事哦?不知為什麼,她心里更氣了。
斑穆平在她對面的地板上坐下來,翻開文件夾。
「以吻為誓’,很好的主題。」他道。
她似笑非笑地冷哼一聲。才不要他來夸獎。
「以吻為誓」是她為這次亞洲之星珠寶大賽的參賽作品所定的主題。這一次的參賽設計稿由她主筆,設計的是一套新娘結婚時佩帶的首飾,耳環、項鏈、戒指,三件一套。
「可惜的是,很好的主題,你卻沒有表現好。」他又道,語音平和,純粹是就事論事的口吻。
「你說什麼?」她立馬豎起防衛措施。此刻听到這句話,感覺更怒。
「我看文案上寫的,你想要傳達給觀者的是一種浪漫憧憬的新嫁娘的心情吧?可是你的設計,看上去卻太過冷靜,也太過專業了。」
「我是個專業設計師,設計出來的作品當然專業。」她咬牙回道,手握成拳壓在身側。
「可是要設計出一件好的作品,光有專業素質是不夠的。」他盡量以婉轉的口氣說道,他知道以她的傲氣,必然听不進太直接的意見,「你知道身為一個設計師,最重要的是什麼嗎?不是一雙手,也不是一雙眼楮,而是一顆心。」
「你這是在教訓我嗎?」她氣炸了,這個問句根本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他只是個新人,憑什麼對她說這種話?
「作為一個設計師,不管是哪一行的設計師,最重要的是要有一顆懂愛的心。葉知秋,你愛過什麼人嗎?」他繼續說,不顧她臉色越來越難看。
她沉默不語。
他再問︰「你嘗過接吻的滋味嗎?」
听了這話,她俏臉驀地漲紅,仿佛受到了天大的冒犯,「你!」
「你真正明白‘以吻為誓’的意思嗎?」他再逼近一步,整個人跪坐在她面前,兩具身子相隔了不到半尺。葉知秋渾身的防衛系統全都打開了,像只警戒中的刺蝟,豎起一身的刺。
「以吻為誓,是兩個相愛的人所能夠許下的最為神聖的諾言。而接吻,則是戀人們情到濃時最深情最直接的表現。如果我要吻一個女人,那必然是因為我愛她——」他深深地望進她的瞳孔,這一次,不許她再逃,「……很愛她。」
「你……」她眼睜睜地看著他英俊的臉龐越來越朝她逼近,發現自己竟然屏住了呼吸。
「……就像這樣。」話音落下,他的吻精準地烙上她的唇瓣。
「放……放開……」她死命地想推開他壓過來的身子,可是他似乎很堅決,雙臂緊緊鎖住她掙扎的身
子,嘴唇用力壓向她,絕不給她逃離的機會。
葉知秋被他抱在懷中,整個人徹底慌了、亂了,卻怎麼也掙不開他的鉗制,只能徒勞地擺動著。她用力地踢他、踹他,他就是吻住不放;她拼命地捶他、打他,他還是吻住不放。
漸漸地,他滾燙的舌頭探入她的唇瓣之間,濕熱的觸感讓她羞紅了臉,腦袋「轟」的一聲炸開來……她羞愧得幾乎要死去,但心底深處,卻隱隱有一種滿足感泛上來,暖暖地包圍了她的周身。仿佛這個吻,她已經等了好久好久了……
她不知道他吻了她多久,只知道當他最終放開她時,她整個人癱軟地跌趴在床墊上,渾身再也剩不下一絲力氣。
而高穆平跪坐在她身前.雙目凝視著她,微微地喘息著。
突然,葉知秋猛地跳起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啪」地扇了他一個耳刮子。
斑穆平愣住。他望著面前紅了臉、也紅了眼的女子︰此刻她臉上的氤氳霞色,是因為怒火,還是因為他方才的吻?她一定不知道自己現在的樣子有多迷人……他展開溫柔得無以復加的笑容,柔聲地道︰「不生氣了吧?」
葉知秋瞪著面前男子溫雅俊朗的笑臉,為什麼她打他,他卻還一臉溫柔地笑給她看?這一瞬間她的心里有驚詫,有憤怒,有酸澀,還有莫可名狀的甜蜜悸動……她再度揚起手!
然而這一巴掌卻沒有打下來。他先她一步,眼疾手快地伸出手擒住她的手腕。他的力道並不大,而她卻沒辦法掙得開,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將她的手拉到跟前,接著俯下臉去,柔情萬千地舌忝吻她的掌心。
她徹底愣在當場。
手心的溫熱觸感微微滑動著,帶給她奇異的火熱感受;他的舌頑皮地在她的手心里畫著圈圈、她的臉越來越紅,胸口越來越熱,呼吸越來越急促。
「高穆平,你卑鄙!」她終于開口罵道,並狠命地摔開他的手,後退兩步縮到大床里側。
「葉知秋,我喜歡你。」他仍是笑著,坐在床邊,也不逼她。因為他知道,經過剛才那一吻,她再也不能裝傻裝糊涂,她必須得面對他的感情了。
「我不要听!」她捂住耳朵大叫,「你……我還以為你是個君子,可是你、可是你……」她氣得說不下去了。他竟然強吻她!他當她葉知秋是什ど?!是那種隨隨便便想吻就吻的女人嗎?她真的好氣好氣,這輩子從來沒這麼生氣過;可是另一方面.心里頭卻
又不爭氣地覺得好甜好甜……
「葉知秋尹我是真的很喜歡你,所以才吻你。」他依然溫柔地喚著她的名字。「不要叫我的名字!」她大吼道。
「葉知秋,我愛你。」
「閉嘴!閉嘴!」
「葉知秋,我是真的愛你。」
「啊——」她放聲大叫。她簡直快要瘋了!
「小秋秋,我愛你。」
「你!你這只混蛋大!」她凶悍地罵他、沖他大吼,可尾音卻掉了下來。終究是泄了氣了。她看著他。他跪坐在她身前,深情的眸子一眨不眨地凝睇著她,好像森林里某種搖尾乞憐的小獸。他不笑的時候,原來是這個樣子的……
被他這樣注視著,她發現她的心柔軟得一塌糊涂,再也沒有辦法對著他開啟那個防衛系統了……
斑穆平又笑了。這一回,他看到了她眼底的投降。他起身坐到她旁邊,端過一邊的塑料飯盒進貢她,「小秋秋,來,我們吃鹵味。」溫柔的語氣輕哄著她。
「你坐遠一點兒啦,誰要理你!」她沒好氣地吼他。
「好。」他嘴上應著,卻放下飯盒雙手一把抱住她,笑嘻嘻的。
「你放開啦!」她快要被他氣死了,用力把他的手臂從身上抓下來。
「小秋秋?」他再抱住她。
「放手啦!高大狼!」
「小秋秋?」他三度抱住她。
「高、大、狼!你到底要不要吃鹵味啊?!」她這回吼得可凶了,可是卻沒掙月兌他的擁抱。她被他抱著、哄著、搖著,慢慢地,臉上泛起一絲甜蜜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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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照例是九點鐘的上班時間。葉知秋照例打扮得美美的,準時踏入「森林坊」的大門。
她優雅地擺了個POsE,正要開口蹦出那一句標準的牛津腔來問好,身後突然傳來一聲生猛有力的呼喝︰「嗨,大家早上好,今天真是熱啊!」
是高穆平,他又恢復那種休閑的打扮,T恤中褲人字拖,還好意思叫熱。
葉知秋略皺了皺眉,下意識地站開一步,拉開與
他之間的距離。和他一同進公司就已經很惹人非議了,但願他不要跟她講話才好。「森林坊」的一干女員工都是嚼舌根的聖手,她可不想惹上什麼辦公室緋聞。
尤其是經過昨夜,她更加心虛。
「早啊,帥哥!」此時辦公室里只來了綠子一個人,她一見高穆平,立即眉開眼笑地沖他擺手。
卻見高穆平把一個紙袋遞到知秋面前,「喏,CITY—MART的鮮榨果汁和全麥面包。你還沒吃早飯吧?」今早看她急沖沖地出去,八成是因為化妝而把吃早飯的時間給耽誤了。
咦?綠子看著高穆平的舉動,疑上心頭。這兩個人是怎麼回事?平常高穆平是出了名的遲到天王,今天為何這麼準時?還有,老大沒吃早飯,高穆平為什麼會知道?還特地替她買了她最喜歡的cITY—MART全麥面包?
唔……很可疑哦。綠子托著下巴沉思。
葉知秋愣愣地瞪著高穆平伸過來的那只手,半天沒有去接,心里卻在大叫︰快點兒收回去,快點兒啊!
「怎麼了?」高穆平有些訝異地揚起眉。她臉色有點兒難看。
這下子不接不行了。她飛快地伸手接過.表情怪怪的,「哦……那個,謝謝你哦。」感受到身旁綠子狐疑的注視,她更是尷尬得恨不得立刻挖個洞鑽下去。
與此同時,EVA與AMY站在門口.盯著辦公室里發生的一幕猛看。看完了,兩個人轉頭互望一眼,異口同聲地道︰「有戲哦。」
幸而這句話葉知秋並沒有听到。她迅速躲回自己的辦公室里關上門,脊背用力頂著門板.仿佛這樣就能阻隔掉外頭的怪異眼光和那可能會隨之而來的流言蜚語。
可惡的高穆平,他干嗎那麼雞婆沒事幫她買早餐啊?剛才的那一幕不知有多曖昧,任誰看了都會誤會他們之間的關系的!她氣呼呼地想著,但當視線調往辦公桌上的果汁和全麥面包時,嘴角卻不自覺地微微上翹。
他果然是細心的,見她沒吃早餐,就買了她最愛的鮮榨果汁和面包……一個這樣溫柔的好男人呵.叫她如何能夠拒絕得了?
正在這時,敲門聲篤篤地響起來,她轉身拉開門,竟然見到高穆平的一張燦爛的笑臉。
葉知秋當下變了臉色,直將他往門外推去,「你來干什麼?快點兒出去啦……」
他被她推著,邊後退邊道︰「我看你臉色不太好,所以擔心你——」「你閉嘴啦!」她氣急敗壞地低叫道。這話要是被那幫八卦女听去了,他們倆都會身敗名裂的!只得粗暴地將他扯進辦公室,「砰」地關上門,至于外頭的眼光有多精彩,她也顧不得了。
門一關,她就指著他的鼻子吼道︰「高穆平,你害死我了啦!」
斑穆平被她罵得一頭霧水,「我哪有?」
「你剛才的舉動,你知不知道多惹人誤會啊?我警告你,如果我們兩個被傳出緋聞,到時候我惟你是問哦!」她氣呼呼地走到桌後坐下來,抓起面包啃了一口。氣歸氣,早飯還是要吃。
穆平無奈地搖頭笑了笑,也繞過辦公桌走到她身後,雙手親昵地環住她,柔聲地道︰「傳出緋聞又如何?我們本來就在一起啊。」
他的話語令她渾身不自在地僵了一下。她臉色微變,輕輕推開他的手,「我……我們哪有在一起啊?」
「我以為經過昨夜以後,對于我們的關系,你我都有這份默契。」他神情開始嚴肅起來,很不樂意見到她那副急著想和他撇清一切的樣子。
昨夜?葉知秋臉上一紅,「昨……昨夜我們又沒有做什麼,你別瞎說哦!還有,什……什麼默契啊?我听不懂。」她別過頭去不看他,有些心虛。
「知秋!」他略微加重口氣,心里有些不悅,為什麼到了這時候,她還要扮鴕鳥呢?他蹲子,雙手扶過她的肩頭,強迫她面對他。
「我們親也親了,抱也抱了,你別告訴我你想當一切都沒發生過。」如果是那樣,他會在吐血身亡之前先氣得失手掐死她。
葉知秋望著他,他那堅定而不容置疑的眼光令她更加心虛。她無法對著這種眼光坦承她內心深處的真實想法,只得垂下了臉去。
「我也沒說想當做一切沒發生過呀!只是、只是……」她越說越小聲。
「只是什麼?」
「只是……我不想把私人情感帶到工作中去,這樣會影響到工作的效率的。你也知道現在我有多忙。」她情急之下隨便掰出個借口,說完了之後。心里越發自責。自己為什麼要對他說這種話?她心里明明不是這樣想的啊!
斑穆平深深地看著她,仿佛要從她滴水不漏的表情……
良久,他點點頭,露出一貫的溫文笑容,「我理解。你放心,緋聞的事我會替你擋掉,不會讓它困擾到你的。」
听了他這話,她頓時松了口氣,可是另一方面,又更加痛恨起自己來,她痛恨自己無法在他面前說出自己的心里話,她痛恨自己居然害怕讓別人知道他與她之間的關系!因為在她的內心深處,隱隱地存有這樣一個念頭︰他不是最好的,也因此——不是她真正想要的……
天啊,她為什麼會有那樣丑陋的想法?他對她那麼好,而她卻懼怕承認兩人之間的戀情,還一徑地認定。「他不是她想要的!」哦,她真該死!她在心底咒罵著自己,卻見他在一邊體貼地替她把果汁搖勻,拉開拉環,再送到她嘴邊。
「你在發什麼呆?」他笑著問。
「哦,沒有。」她連忙拾回心神,乖乖地喝下一口。卻絲毫不覺得甜。他對她……太無微不至了,這樣只會讓她更加自責。
于是她伸手去開電腦,道︰「我……我要工作了,你要是在這里待得太久,會惹人懷疑的。」說完之後,她再度想咒罵自己︰葉知秋,你簡直是一個沒有心肝的女人!
然而高穆平卻絲毫不以為意,他站起身,「我明白,那我先出去了。」走到門邊,又回頭看向她,「你會對‘以吻為誓’的設計稿做出修改吧?」
「會啦。」她承接著他關切的眼神,不自然地扯扯嘴角。
「那記得,要用心哦!」他笑了,用手點點胸口的位置,那孩子般純真的眼神令知秋心里輕微地一疼,仿佛他那一點,點在了自己的心上。她張口正想說什麼,他已帶上門出去了。
葉知秋望著被關上的門板,好一會兒的失神。然後,她打開計算機中保存的設計稿,開始對其進行修改。鼠標上下移動了數次,不知是否因為鼠標墊不夠穩妥,手上怎麼也無法正確使力,害得她心頭一陣煩躁。
「SHIT。」她低咒著手上一用力,鼠標線都幾乎被她扯斷。
記得,要用心哦……
驀然,這句話輕輕撞進她的腦海;高穆平說這話時臉上陽光般燦爛的笑容,仿佛一盞明燈,把她心底的晦暗一下子點亮。
于是,她關掉電腦,隨手抓過身邊的一張打印紙,拿起筆開始涂畫起來……
「高穆平,你手上那些是什麼啊?」葉知秋望著高穆平手中一大堆的文件,胳膊里還夾了兩盤錄影帶,不由得覺得奇怪極了。
明天是星期天,為了準備珠寶大賽,整個「森林坊」已經很死命地打拼了近兩個禮拜,連她這個工作狂都忍不住要放自己一天假了,他卻為何自找苦吃帶一大堆文件回來看?
「你看了就明白。」高穆平走進房間,將文件交到她手里。
葉知秋皺了皺眉,低叫道︰「這麼重哦!」然而,當她看到首頁上的標題時,她不由得愣住了。
這是報紙的影印本嘛!上面偌大的標題寫著︰荷蘭富商一擲千金為紅顏,知名女設計師被傳為錢賣身。底下的一張照片上,赫然是她本人的臉。
她驚訝地看向高穆平,這是她的新聞沒錯呀!不過卻是兩年前的新聞了。當時的確有一位已婚的荷蘭富商在追求她,並且為了她鬧到要和妻子離婚;他也確實拿過錢給她,當時也被她義正詞嚴地拒絕了。結果想不到這件事還是被媒體知曉,在各大小報上肆意地渲染了一番。當時她氣得七竅生煙,為此還專門找過律師出面擺平。可是現在已經時隔兩年,連她都快忘記有過這件事了,怎麼倒被他給挖了出來?
「這是什麼意思?」她一邊疑惑地問,一邊翻看下一張。
第二張同樣也是有關她的新聞,寫的是她一年前珠寶大賽得獎的專訪。
她又翻,第三張,第四張……全是她近年來見過報的新聞的復印件。她越看越模不著頭腦,實在不知道高穆平要這些玩意做什麼。
她迷惑地抬頭望向他,剛想開口問,他先說話了︰「知秋,不是我說你,你人緣還真差呢。」口氣是壞壞的戲謔。
「什麼?」她立刻瞪圓了杏眼。他在損她呢!
斑穆平笑了一下,接過她手里的影印本,邊翻閱邊道︰「去年的珠寶大賽上你得了銀獎,結果你居然批評金獎得主的設計作品風格媚俗,是對市場的投降;前年你被一個富商追,你當著一大堆人的面狠狠罵了他一頓不算,還叫律師控告他性騷擾;還有一次你被記者拍照,你把他的膠卷收掉,還威脅說要告他……」
「停,停,停。」知秋高舉雙手打斷他,「你剛才所說的那些都是陳年舊事了,跟現在有什麼關
系?」這麼老的報紙他還去查,他無聊不無聊啊?
「當然有關系。你不想知道是誰在花中放炸彈嚇你鳴?喏——」高穆平拍了拍手上厚厚的影印本,「答案就在這里了。」
葉知秋一下愣住了,原來……
「我、我都快忘記這件事了呀。」她小聲地囁嚅著,心頭涌上小小的感動。事情已經過去這麼久了,連警察也都已經放棄替她查證,可他還替她記著……
「而我卻一刻也不敢忘。」他走過來坐到她身邊,凝視著她的眼神無比認真,「我不會允許有人傷害我的女人。」
她心中一窒。他對她的深情,太重太重了,重得她怕自己會負擔不起。
「誰……誰是你的女人啊?你少來,我可沒有承認過什麼!」她嘴硬地做出凶悍的樣子瞪著他,卻被他一把攬入懷里。
他用力地緊抱著她,下巴摩挲著她光滑的秀發,喃喃地道︰「知秋,你的性子這麼沖,說話也不會轉彎,知不知道這樣很讓人擔心?」
今天他去市圖書館查了近兩年的報紙,上面十多條大大小小必于她的新聞,全都是負面報道,內容不外乎是她又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得罪了某些不該得罪的人,叫他看了直皺眉。他知道知秋沒有惡意,可是別人不知道,她這種脾氣,遲早要給自己招來禍事。
「以後在外頭說話做事.都要謹慎一點兒,知道嗎?你好歹也算是半個公眾人物,你一動,很多人都盯著看。」他柔聲地叮囑她。這壞脾氣的女子,留在身邊惹他一個人生氣就夠了,千萬別再去外面惹是生非。
葉知秋被他摟在懷里,一種復雜的感受環繞了她,讓她不知該說什麼才好。高穆平對她越好,她就越心虛,只怕有一天,她……
她嘆口氣,甩掉心中不該有的念頭,在心底告訴自己︰就把握現在吧!以後的事,她拒絕去想。
她離開他的懷抱,擠出笑容問︰「不是還有錄影帶嗎?那里頭是什麼?」
他假裝生氣地瞪她,「自然也是你這張壞嘴惹怒別人的‘罪證’,」
斑穆平把錄影帶放到機子里,不一會兒,熒幕上出現了葉知秋和另一名女子相對而坐的畫面。
「我想起來了!」葉知秋一拍腦門,「這就是上兩個月嘛,我去電視台錄的訪談類節目,這個穿BuRBERRY格子襯衫的就是主持人JEssIE。真佩服你,這卷帶子也能被你找到。」她挺崇拜地看著高穆平。他似笑非笑地瞥她一眼,「你再看下去。」
屏幕上,訪談進行得十分順利,主賓相談甚歡。然而,到節目臨近尾聲時,屏幕上的葉知秋卻說了一句叫高穆平很想吐血的話。
只見她一本正經地對著女主持人說︰「JEssIE小姐.以一個設計師的眼光來看,你今天佩帶的項鏈和衣服實在是不相配,這樣出鏡會很難看耶。」
結果那名女主持人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很有看頭,青一陣白一陣,臉上的微笑比眼瞼上的假睫毛更假。
誰知葉知秋緊接著又問她︰「你要不要去換個衣服,我們重新錄這一段?」
臂看完錄影帶後,高穆平很沒力地抹了把臉,「知秋,有的時候我們說話要學著婉轉一點兒。」不要這麼直接而不留情面,讓听者郁悶到想去撞牆自盡。
「可是,我說的明明是實話啊。」她紅著臉反駁。那個叫JESSIE的女主持居然用夸張的羽毛項鏈去配BURBERRY的經典款格子襯衫,真是「一舉兩得」——既糟蹋了項鏈也糟蹋了襯衫,她當時也是實在看不下去了才開口提意見的。
「說實話是沒錯的,但並不見得每個人都願意听實話。就算是實話,也要盡量揀好听的說。」他看著她不以為然的表情,忍不住笑了。他想,他是再也放不開這個女人了。別人都說她傲氣,說她跋扈,說她難相處,可是他絲毫不這麼認為。只要看著她——無論是快樂、悲傷或是生氣的面貌,他就會覺得心里很滿足,而笑容也就會忍不住爬到他的臉上來。
「知秋,你……以後有什麼打算?」這個問句突然冒出來,連他自己都有些意外。
不過,他還是略略屏住了呼吸,等待她的答案。無可否認,他是在期待著,期待她的「以後」,能夠有朝一日與他的「以後」連結在一起。
葉知秋愣了一下,這個問題有些敏感。她訕訕地笑了,「以後哦……我暫時還沒想那麼多.先把珠寶大賽的事搞定再說。」說完,她立刻站起身,「我到廚房煮個咖啡,要不要順便幫你也帶一杯?」
從他深邃的眼神里,她知道他所期待的答案絕對不止這點;而她既然給不了他想要的答案,惟一的辦法也只有繼續逃遁。
斑穆平若有所思地凝視著她的背影。又一次,她從他的身邊逃開了。他不是不知道,葉知秋對他一直只敞開了半顆心。他可以抱她,吻她,做盡一切情侶該做的親密舉動,但每次他一說愛她,他卻總能感覺到她隱隱的推拒。她究竟在逃避什麼?他愛她,她也愛他,這是再明顯不過的事實了,有什麼好抗拒的呢?
除非,她並不像他所以為的那般愛他……
十分鐘後,葉知秋端了兩個咖啡杯從廚房出來,卻看見高穆平跪坐在牆邊,正往牆壁上寫著什麼。
「你在寫什麼?」她放下杯子走過去,想湊近些看,沒料想他突然轉過頭來,雙眼直視著近在咫尺的她,一字一頓地道︰「我、愛、你。」
她先是一愣,隨後立刻紅了臉,「好端端的干嗎說這種肉麻的話?」她嗔道。
「好,不說就不說,那我就寫。」說著,他手指了指牆面。
葉知秋定楮一看,牆壁上居然用黑色馬克筆寫了「高大狼的留言板」七個大字,底下還煞有介事地畫了個大框框。
這家伙又在搞什麼飛機?還「留言板」呢!他都已經26歲了耶,還做這種無比幼稚的事情,丟不丟臉哪?
葉知秋半是好笑半是疑惑地瞪著他,只見他執起黑粗的馬克筆,在「留言板」的方框內寫道︰
葉知秋,我愛你。
她呼吸猛地一窒。
筆墨濃重的六個大字,將她的心更打入深深地矛盾之中,她明知道自己不可能和這個男人有任何結果的,可是他的表白,卻又那麼讓她心動,讓她無法抗拒……
從那天晚上的那個親吻開始.她就一直在和自己的理智拔河,一方面想要快點兒結束這種不甚理性又沒有前途的感情,另一方面卻又難以抗拒他給的溫柔呵寵。有的時候,她好恨他的溫柔;有的時候,她又恨透了自己的軟弱,明知不該,卻還是陷入了……
她狠一狠心,別開了頭,不再看他。這樣深情的表白,她承受不起啊!
斑穆平嘆了口氣,就知道她又要扮鴕鳥把頭埋進沙堆了。然而,他還是繼續寫︰葉知秋,你愛我嗎?
她咬著嘴唇,不說話。
他復又嘆了口氣,再寫︰如果這次珠寶大賽你拿了頭獎,那麼,你嫁給我好不好?
這下她疾然變了臉色。
「我……我們才認識一個多月而已,對對方還……不夠了解,現在……現在討論這個問題為時過早了點啦!」她說得惶急又慌亂,好幾次都差點兒被口水嗆到。
她腳步偷偷地往後挪,因為看到他的眼神越來越嚴肅,還隱隱地透著幾分令人捉模不透的深邃火熱,讓她看了好害怕。
一下一秒鐘,她「呀」的一聲驚呼,整個人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就被他緊緊地抱在了懷中。他雙臂將她鎖得死緊,灼熱的鼻息噴在她的頸窩里,粗重地擾著她。
她的俏臉驀然大紅,想要掙月兌卻又推不開他高壯的身子,只得任他抱著,心底卻有微微的疼痛感泛上來。這一刻的他,似乎特別脆弱,令她有些心疼了……
不自覺地,她的雙臂也緩緩地繞上了他的脊背,環著他,也環住了他的輕微顫抖。
「知秋,知秋……」他伏在她肩上低低地喚,聲音飽含著挫敗,「告訴我,我該拿你怎麼辦才好?」
「我……」她說不出話來。這個問題,太難回答了呀,連她也不知道該拿自己怎麼辦才好……
有好一會兒的工夫,兩個人就是這樣靜靜地互相纏繞著,猶如森林里的兩棵藤,緊緊地巴住彼此,不願放開手。
終于,高穆平放開了她,這一刻她心里頭竟然感到有些空落落的。從什麼時候起,她已經習慣了身邊隨時有他的擁抱?
他溫柔地將她身子扶正,定在自已身前,爾後,展開一抹有些頑皮的笑容,「跟你開玩笑的啦!我也不想這麼早結婚的。想想看,我才26歲呢,對一個男人而言,這正是大好的青春年華,最起碼要玩到三十歲才夠本啊。」他小心地隱藏好眼底的失落,以玩笑的口氣化解兩人之間的小小尷尬。她不願意,他就不勉強,雖然心里愛慘了她,但他不願意自己的愛帶給她困擾,成了她的負擔。他知道,以葉知秋的優秀出色,她的確值得比他更好的男人來伴她終生。她心里一直放不下她的驕傲,他不怪她。而他,既然給不了她想要的一切,也惟有用更多更多的愛來彌補了,只希望有一天,他可以成為她心目中當之無愧足以與她匹配的男子……
「我再問一個問題,這次你一定要回答哦。」他寵愛地擰了一下她的鼻尖,「可不許再扮啞巴了。」
「哇,你又要寫啊?」她見他又拿起馬克筆往牆上鬼畫,不禁搖頭笑嘆,沒見過比他更小孩兒心性的男人了!
「當然要寫。寫在牆上,你想賴也賴不掉啊。」他寫完,轉頭微笑著看向她,「如何?你不說話我就當你是答應了哦!」
葉知秋定楮一看,只見牆上一行龍飛風舞的大字;葉知秋,我可不可以吻你?
「高穆平,你要死了啦!」她的俏臉驀地漲紅。這男竟然往嬙上寫這種不正經的話!「快點兒擦掉!」她急忙撲過去搶他手中的馬克筆,又羞又惱地哇哇大叫,「筆給我啦!你再給我不正經試試看,一個字都不準你寫!筆沒收!快點兒拿過來!」
她跳到他身上,與他奮力纏斗,粉拳直往他身上捶落;高穆平哈哈笑著承接她的拳頭,眼光逐漸深幽起來。突然,他一手反握住她的皓腕,微微一使力,她就一個翻身從他身上跌了下去。然後,他反撲上來,壓制住她困獸猶斗的小身子。
「葉知秋,我可不可以吻你?」他望進她的瞳孔深處;這一次,問得嚴肅又深情。
「我——」還沒等她回答一個「是」或「不」字,他的熱唇就堵了上來,淹沒她所有未出口的話語,也瞬間淹沒了她理智的心防。
在被他吻得昏昏沉沉之際,她心里惟一閃過的念頭便是︰如果可以,她多希望時間能夠就此停駐,讓他們得以在沒有現實打擾的森林里就此沉醉,永久,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