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胤巽的視線飽含柔情地「膠」在眼前一臉滿足的小佳人身上。她實在是好擺子,問她午飯吃什麼,她竟興奮地拉他進「麥當勞」,不由分說地點了兩套「巨無霸」套餐,還很大方地說她請客。
她小姐有沒有搞錯?要她請客,他男人的自尊要往哪擱?
只是,要他吃那些東西……很愉快地解決完漢堡,狄麗彤似是想起了什麼倏地抬起頭︰「唉,你不是說過要告訴我你和那個……呃,商媽媽談話的內容嗎?」
她的好奇心一向很重,還好是現在想到,萬一等到回了家以後才想起,保證她一夜無眠,第二天大早就找他問個清楚。
「你想知道?」冷胤巽端起他另點的一杯咖啡問道,心中在模索著如何開始。
「是的,」她瞥了眼他面前紋絲未動的套餐,「你不吃嗎?」
他喝了口咖啡︰「你想吃的話就拿去吧。」
「啐!我又不是那個意思,我是想問你不餓嗎?」當她是豬啊!
見他為難地看著那些食物,狄麗彤了然地開口︰「你不喜歡吃這些東西?」
冷胤巽不置可否,于是她又道︰「那是因為你大餐吃慣了吧。你為什麼不嘗試一下呢?我可不是隨便請客的,上次和可忺出去,她逼著我請我還不肯呢!今天心情好,你也不要掃我的興嘛!」
為了誘他吃一口,她不惜吹個小牛。
她伸手拿起那只完整的漢堡送到他面前︰「試試看。」
冷胤巽笑意盈滿眼眶,為她有些孩子氣的舉動。看來他不賞臉咬一口,她就要生氣了,無論如何,為了她的好心情,為了她對他與眾不同的意義,他有義務把這些東西吃掉。
他接過那只漢堡咬了一口,雖不覺得怎麼樣,但見她滿足地喝起汽水,他也覺得值了。
于是,他有一口沒一口地吃著。
「說吧,你和商媽媽的談話內容,你說過要告訴我的。」她捧起汽水軟杯,邊吸邊等著他開口。
冷胤巽放下漢堡︰「我說我愛你,想和你共度一生!」
聞言,狄麗彤的臉倏地紅成一片。還好剛才沒有吸汽水,不然一定被嗆死。
這是什麼話?他說愛她,她覺得太快沒錯,但好歹自己也愛上他了,將心比心還可以忍受,她也不贊成「愛你在心口難開」那種八股模式。可他現在竟興起了與她共度一生的念頭!
擺開心中氾濫的喜悅不說,她強迫自己客觀地分析他的話。難道他專營速食愛情的?
狄麗彤挑眉︰「你不會用這套專門騙我這樣涉世未深的小女孩吧?模準了這種年紀處于懷春階段,刻意用些甜蜜語來蠱惑我們?」
「我做了什麼讓你這麼認為?」
這丫頭懷疑他的真心!真讓人生氣!
「太快了,電視上演的也沒這麼迅速。」她眼中閃著不安。
他捕捉到了。
「我只是把我的想法說出來,並未要你現在就嫁給我。你還小,我不介意陪你多談幾年戀愛,但我要讓你明白,我不是談過就算的,既然開始,我勢必要它有個結果。那些電視什麼的都是按劇本演的,現實生活中的感情怎麼可能遵循某人的劇本去發展?丫頭,發生得太快並不表示不存在,麻煩你說話別那麼傷人好不好?’’
「好……」狄麗彤爽快地答應,確實還有些歉疚,然後,她突然露齒一笑。
「怎麼?」她情緒的變化讓他有些捉模不透。
「不說,說了你會生氣。」擺明了誘他上鉤,要他的保證。
「我不生氣,我怎麼會對你生氣?」
丙然中計,不過是冷胤巽甘願自投羅網,甜蜜的情網不是嗎?
「你剛才的態度,好像在和我談生意哦!」
對她的評價,冷胤巽回以一笑□拔一嶙□獾摹!?多年來戴著冷色面具,一時間竟改不過來。
「你和商媽媽……只說了那些嗎?」她紅著臉問。
「嗯,不過我還有件事想讓你知道。」他嚴肅道。
「嗯?」
「我的身世。」
「你的身世?」狄麗彤不解,「桑桑說你是‘鴻迅’的總裁,冷果霆的獨子,難道還有什麼是我不知道的嗎?」
冷胤巽不語,讓她帶著迷惑去揣測,他相信她猜得出。
「孤兒院……難道……你是被他領養的孤兒?!呃,對不起,太夸張了是不是,顯然我是遭小說和電視的荼毒了。」狄麗彤驚覺自己的失言,連忙自我解嘲。
丙然,他就相信他的小東西聰明得很。
「差不多了,」他將視線調到街上的車水馬龍,「只是區別在于我不是個領養的孤兒,我和冷果霆的確有直接的血緣關系,他是我生父沒錯,只是我的母親不是他的妻子。」
他收回視線,牢牢地盯住專心听講的狄麗彤,他想知道她听聞自己身世後的反應。
她應該不是個膚淺的人,他願意選擇相信她,相信自己的眼光。
狄麗彤沒有開口,她知道他的話還沒講完,她不急著去追問,他要說自然會說的,或許,他在揣測她的反應,她自然要給足時間讓他去發揮想像力了。
「我……」他低下頭,看著黑乎乎的咖啡,「是個私生子,只因他膝下無子嗣,沒人繼承他的事業,才接我回去。」
狄麗彤听得很仔細,奇怪地有些感同身受的難過……不!並不奇怪。
笨女人!你愛他,不是嗎?
她對自己說。
知道他堅強的只是外表,內心一定介意有這麼一回事,只是他並未告訴她他耿耿于懷的是什麼,她無從安慰他。
狄麗彤伸手握住他擱在桌上的手,雖然她的手相形之下小了些,但不一定非要將他的手包在掌中才具作用,如果他真愛她,那尋遍全世界也找不到第二個人比她更具效用了。
丙然,冷胤巽身子一僵,抬頭迎上她溫暖的視線。
她不知道男人其實也有脆弱的一面,今天才驚覺男人脆弱時是多麼叫人心疼,只是什麼引發了他的脆弱呢?
「你在擔心什麼?」她溫柔地問。
「你!」他很直接地說,「我擔心的是你的感受……和一個私生子……我不得不去考慮你的感受。」
她笑了,原來他真的愛她呢,只是他未免過份保護她了吧。
「既然擔心這個,你干嗎還來招惹我,硬是要我面對自己的感情?你實在有自私之嫌哦!老實說吧,我愛上的根本不是冷胤巽,」她頓了頓,看到了他臉上浮現的怒氣與受傷,「我愛的是你,只是你。即使你不叫冷胤巽,即使你沒有那麼一大堆嚇人的頭餃,我還是會愛上你的,事實上……我還巴不得你不是現在的你呢!你又帥又多金,你說,除去多金這一項,我是不是晚上更容易入睡一點,不用擔心你去花心了呢?」
他看她,有著深深的感動。他知道自己的眼光不會錯,他的直覺不會錯。
只見狄麗彤靈黠的大眼楮眨了眨,有絲頑皮︰「嗯……你說我是不是該慫恿你和我遠走高飛,不去想那些不愉快的……干脆……休了你老爸吧!」
他的心情大好,因為她。
「你的意思是想和我私奔?」
「看來沒事了。」她安心地道,想撤回手,卻被他反握在大手中。
做女人的悲哀哦!生來就注定被這男人克得死死的,連一只小小的手也充分證明了這一點,提醒她認清現實。
「想不想知道我的一切?」他問,有些急切。
「你小聲點,現在的記者可是無孔不入的,你的身世絕對是最賣價的,你一定不想做娛樂版的頭條新聞吧?」她抬手看了看手表?「不如到車上再說,我們要動身去學校了。」
*****
等到冷胤巽發動了車子,狄麗彤才重拾話題。
她舒服地靠在軟軟的椅背上,斜著頭看著他那令她心動的側臉,微笑著開口︰「說吧,我洗耳恭听。但是你說歸說,不要再像剛才那樣說出什麼侮辱我的話,我可是會生氣的廠「侮辱?」他有說過那麼嚴重的話嗎?
「是呀!那種以為我是勢利的小人,會在意你身世的想法,對我而言,那確實是一種侮辱……不!不止對我,你還侮辱了你自己!大家都那麼崇拜你,為你所創下的一個又一個的高峰而咂舌,你卻在意那種身份!懊慚愧的是你爹地,當初不要你媽咪,現在卻要你幫他打天下……呃……我這是亂說的,你別放在心上,」她湊到他身邊,「可不許生氣哦,我的閱歷不豐富,說話有些直接的傷人,可是,我確實是不服氣男人在戲弄了一個女人之後又去娶另一個女的。」
「放心,我不會。」他保證,溫柔地笑道。
他決定愛她了便認定了她一輩子,他的童年不快樂,他的母親一直活在冷果霆的陰影之下,他當然不會讓她、讓他們的孩子再經歷一次。
「什麼不會?不會生氣還是不會像你爹地一樣?」不安促使她進一步追問。
為他的小女人的惶恐,他勾起了嘴角︰「都不會。」
「那就好,不管你的話是否能兌現,至少此刻,我是安心的。說說你的母親吧。」她倚回椅背,閉上雙眼。
斑級轎車的空調吹得她想睡覺,但是,她的好奇心與對他特別的關心壓下了睡意,閉會眼就好。
「在冷果霆和他妻子婚前,我母親是他的情人,但是那男人為了一步登天娶了那個富家千金。想想,單是那千金的陪嫁就夠他開家‘鴻迅’,那女人的父親死後,更是擴展了他的公司……他雖不愛那個女人,但他確確實實是得到了一個公司,而我的母親,自始至終就是個受害者,付出了感情……她付出所有她能付出的一切,卻眼見心愛的男人與另一個女人結婚。她懷著我,受封建家庭的唾棄離開了家,好不容易在‘慈欣院’找到了工作,我就是在‘慈欣院’長大的……七歲那年,那個富家小姐來找我母親,求她把我交給冷果霆,因為她得了子宮癌,不能生育,她也很愛冷果霆,權衡之下決定帶我回去。我母親和那女人,都是犧牲品……雖然她待我很好,但我不會忘記,是她的出現,奪去了我母親該有的……我去冷家,不是為了那個男人,只是因為我不想忤逆母親,她臨終前要我發誓不再恨冷果霆……我可以不恨他,但同樣的,我也不會把他當作是我的父親。」
他說得平靜,但狄麗彤知道他在壓抑。
從冷胤巽說到他母親是個婚姻的犧牲品時,她便睜開了眼,直到安靜地听他講敘完,她才坐直身子,將頭靠在他的肩上。很難叫人相信,因為連她自己都覺得難以置信,之前連身邊的位置都保護嚴密的她,會這麼快地接受他的全然介入。
「老實說,本來我是不敢說以下的話的,但你已經允諾不生我的氣了,作為一個旁觀者較清的立場,我想對你說,‘愛’與‘恨’本來就是一體兩面的。愛之深,恨之切。正是因為你在心中承認了他是你父親的這層身份,才會計較他對你及伯母造成的傷害,如果他不是你的父親,你的父親另有其人,你會恨他嗎?不會吧?正如你在商場上的競爭對手,你對他們不存在任何的私人感情,你一定不會因他們與你搶生意而記恨。還有,一個不存在于你心中的女孩討厭你,你會無動于衷,但是,如果換成一個你愛的女人說不喜歡你……」
「好了,丫頭,」他打斷,「你是在說你自己嗎?」
她抬起頭睨他︰「你不覺得我說得很有道理嗎?」
「或許吧,但是有一點是確實的。」他只是想將自己的一切告訴她,並不是要她分擔,即使她說得很有道理,他也不願深究。在世人眼里他冷胤巽是冷果霆的兒子,他承不承認並不是那麼重要,解不開的,只是那個心結,那男人欠他母親的,他永遠也不會忘記。
「什麼?」
「如果你和你所說的那樣,我不會放過你!」他存心狠狠地說。
「你會怎樣做?殺了我?」她笑問,無聲地宣布他造勢的失敗。
他怪異地看她一眼︰「你不害怕?」
他不作勢嚇人都能得到「商場判官」的「殊榮」了,這小女人竟然不害怕?!
「當然……不怕,因為我相信自己不會那麼倒楣地變心,至少也要撐到你不要我為止,」她相信自己一旦愛上了就不會變了,「你還沒回答我,你會怎麼處理我?殺了我,讓我沒有命再去愛別人嗎?」
「不會……我會綁你上教堂,和一個不愛的男人過一輩子,夠你受的了。」他邪邪地瞧她。
「耶?」她訝異地叫。
「怕了。」
「才不是,我只是想到了一個好計策。萬一你只想談一場沒有結果的戀愛,我倒可以用你提供給我的方法拐你去結婚,謝謝你的提醒。」她反將他一軍。
「那我們現在就去登記,以絕後患怎麼樣?」受制于一個小丫頭?怎麼可能?即使是他心愛的也不允許。
立即見效!
狄麗彤立刻伸手抓住他橫在排檔上的右手臂,緊張地開口︰「你開玩笑的吧,我還沒畢業耶!你說過不介意多等我幾年的,你確定是我了嗎?再試幾年好不好?說不定哪天你就會發現一個更好的了……我……」
老天!她在說什麼?她是在打消他去登記的念頭還是勸他放棄她啊?
丙然,他的俊臉一沉︰「你的企圖是勸我放開你吧?」
她的臉也瞬間一沉,重新坐正,將視線調到前方的馬路︰「直到現在我才發現我的利齒只是因為與我比嘴的人太沒實力了,而你確實是無往不利的,我都被你逼得口是心非了,心里明明不是這麼想的,偏偏一出口就這麼亂七八糟的了!」
沒想到冷胤巽不怒反笑,沉沉的笑聲自喉間逸出,把狄麗彤弄得莫名其妙。
冷胤巽帶著寵溺地看了惘然的狄麗彤一眼,一般的丈夫比妻子大幾歲也許就是這個作用吧,在妻子撒嬌時作為丈夫的男人可以以長者的身份去寵她、愛她。就像她——他的小東西,失望時的表情可愛極了。他又不是真的生氣,何況認定了她又怎麼會因她的一句話而放了她?!
狄麗彤不明所以地直盯著冷胤巽瞧。
他是怎麼了?一會怒一會笑,該不會是受了刺激了吧?可她的話有那麼「恐怖」嗎?
「唉!你沒事吧?你這樣……怪嚇人的。」說完還當真在大熱天打了個冷戰。
誰知,這句話又引起了冷胤巽一陣開懷大笑。
這個小東西,問的什麼話?
狄麗彤干脆別過臉,既然他一直「呵、呵、呵」地笑個不停,她害怕,不理他總行吧。剛剛還一臉怒氣的,現在不會是暴風雨前的寧靜吧?不可否認,現在的冷胤巽讓她心里直發毛。他,還是挺可怕的。誰說笑能緩和氣氛的?他那陰晴不定的笑能算在其中嗎?
「你剛才稱呼我為什麼?」他止住了笑,突然問她。
「什麼‘什麼’?」轉過頭的小臉是一臉的惘然。
「如果我沒听錯,你剛才喊我‘唉’,對吧?」
「不可以嗎?是不是不禮貌?」狄麗彤顯然是沒听懂他的意思。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稱他為「唉」,現在想來確實是很不禮貌。
「不是禮不禮貌的問題,而是太生疏、太隨便的問題。」冷胤巽指點道。
太生疏?太隨便?
可是,不是關系比較好的才稱「唉」的嗎?不然她大可稱他為「冷先生」嘛!
反過來想,什麼才不生疏、不隨便?
「想想我們的關系。」
「那你稱呼我為什麼?」狄麗彤反問,要求個實例不為過吧。
「怎麼?」
「我要用你的作參考!」狄麗彤很認真地宣布。
「原來……那我倒是不吝賜教的,通常,我都會稱呼你為‘丫頭’或‘小東西’。」
他溫柔地說。
「那麼……那個‘冷學長’或者‘帥哥’之類的好不好?」狄麗彤故意調皮。
「我想我不會太老吧?你用那種稱呼?」冷胤巽看似玩笑地問,對于她的回答,他竟覺緊張。
「那我配你也不會太小吧?你用那種稱呼?我爸都不這麼叫我?」狄麗彤立即不服氣地反駁。
冷胤巽寬心地看了她一眼。
她是與眾不同的,一句話便讓他得到了從未有過的甜蜜與開懷。
「那你教我該怎麼稱呼?」
這個,確實是難到了狄麗彤,她連自己的問題都沒解決。情人間的稱呼都是這麼鄭重其事,還要開個會嗎?
只見她低頭冥想了許久,然後用一種詢問的語氣說道︰「是不是戀愛中的男女都需要用一種特殊的稱謂?比如……甜心什麼的?」
冷胤巽怪異地看她,嚇得她急忙將他的頭扳回正前方。
「拜托,就算你駕車的技術再好,我也不想當試驗品……怎麼?那個問題你也回答不出來嗎?那就不用換稱呼了,直接去姓叫名字不是更好?如果每個人都要用那些肉麻兮兮的稱呼,弄不好我一叫你會有一大堆男人向我涌過來呢!」
「你在威脅我?!」他閑閑地指控。
「哪有!」她否認。
「有!」廠他肯定,「以你的魅力來威脅我!」
「我很惶恐,但我不介意你威脅回來,」她笑道,「翊巽!」
「我怎麼舍得威脅你,麗彤!」他學她樣叫道。
之後,便听見狄麗彤銀鈴般的笑聲自車內流瀉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