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漾影蹤 第三章
作者︰風靡

他很少有這樣不耐的表情出現,好奇地轉頭,水君柔隨著他的視線望去,見有三個身著勁裝、背負長劍之人站在樓梯處。

今日下雨,酒樓的生意本不是很好,整個二樓也就是他們在用膳。既然有客上門,卻不見小二前來招呼,可見這些人不是前來用膳的,既然如此,他們的目的,難道是——

正在沉思間,卻听見花弄影對她發話︰「過來!」

他的臉沉下,聲音也比平常低了些,語氣勿庸置疑。

她不敢遲疑,連忙自座位上起身,抱著君皓退到他的身後。

三個人走了過來,直到走近,她才發覺他們的胸襟上都繡了一只展翹的黑鷹,凶狠得很。

她頓時有些了然,明白面前的人原來是黑鷹堡的人。

「花閣主?」為首的人打量花弄影,有些不確定地開口問他。

花弄影連眼皮都沒有抬,雙手平放在桌上,淡淡地回答︰「萬花閣既然已經收到了黑鷹帖,自當定時前往,何須護法們親自迎接。」

他此時說的話,威嚴十足,與平常溫和文雅的他全然不同。

「花閣主多慮了。」已經確定了他的身份,為首的人施禮,「是五爺吩咐我們來恭候大駕。」

「他倒是挺顧念情分的。」他的話雖是這樣說,可是水君柔卻感覺到其中冰冷得無一絲溫度,「花某自己有手有腳,無須各位勞心。」

語畢,他站起身,抬眼,深邃的眸子露出凜冽的寒意,掃過在場的一干人等。

劍身出鞘,擋在他的面前。

「請花閣主不要為難在下。」即使被他的眼光給鎮住,他們卻仍不能違抗主子的命令。

「好得很,原來黑鷹堡就是這樣歡迎貴客的?」對眼前的利刃不以為意,花弄影嘴角噙著一抹冷笑,「十年未見,展玄鷹倒是一點進步都沒有。」

水君柔在他的身後,也意識到情勢的緊張,她緊緊抱住懷中的水君皓,一動也不敢動。

「放肆!」

半空中忽然傳來嬌斥,僅僅是一瞬間,水君柔只覺得眼前紅、藍、綠、紫的顏色一晃,接著已經被四名身著四色雲衫的女子團團圍住。

「紅梅、綠芙、藍蓉、紫荊拜見閣主。」四個人整齊地朝花弄影參拜,異口同聲地說道。

「起來吧。」花弄影揮手示意,「令月呢?」

「水門主現在黑鷹堡恭候閣主大駕,特派我四人前來。」紅梅恭敬地回答花弄影之後,轉頭沖立在身後的人喝斥,「三位護法果真是厲害得很,居然挾持我萬花閣閣主?」

「娘,他們是誰啊?」水君皓有些好奇,小小聲地問水君柔。

水君柔搖頭,捂住他的嘴。

沒有人回答她的話,卻有一陣男人的笑聲響起。

「不是挾持,是邀請。」由遠至近的聲音傳來,自半空雨幕中,有一道人影竄入樓內。

勁風拂過,夾雜其間的雨絲飄落在水君柔的身上,令她不自覺地打了個寒戰。

花弄影表面上不動聲色,身子卻向水君柔的方向移動了幾分,恰好遮住她的身形。

看清楚了來人,先來的三人喜上眉梢,如釋重負地松了一口氣︰「五爺!」

紅梅等四人蹙眉,花弄影則是面無表情。

「還叫什麼?這樣的小事都辦不好,真是丟盡了黑鷹堡的顏面。」展玄鷹怒斥,一時間,三大護法噤若寒蟬。

「展五爺,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紅梅挑眉,質問展玄鷹。

「紅梅花使真是誤會了。」展玄鷹回答,「我是要他們來邀請花閣主,不料他們卻是誤會了我的意思。」

低沉的男聲傳進水君柔的耳朵,與花弄影的聲音完全不同,她動了動,想要看清那名展五爺的模樣,可是卻被花弄影嚴實地困在身後。

「花閣主,我們許久未見,你的習性可真還是沒有改變呢。」她在花弄影的身後,不見其人,只聞其聲,但听得出來,展玄鷹的語氣中帶著淡淡的譏諷,帶著不屑,似在嘲笑。

「什麼意思?」花弄影卻開始笑,不見被冒犯的痕跡。

「走到哪里都有佳人為伴,美人前呼後擁,可謂享盡齊人之福。」環視花弄影身邊的四大花使,展玄鷹打了個響指,意有所指。

「你——」

「紫荊!」紫荊上前一步,才要發作,卻被花弄影叫住。

「閣主!」紫荊轉頭,不明白他為什麼對展玄鷹隱忍。

「展五爺這是贊美,千萬不要失了禮數。」喝退了紫荊,他才直直地盯著展玄鷹,「花某有佳人相伴,自是享受,不像展五爺,至今還是孤家寡人一個。」

展玄鷹的臉色突變,陰冷地笑笑,反唇相譏︰「那也比不上花閣主你啊,被人棄若蔽履,不屑下嫁!」

「刷——」

他話中冒犯的意味凸現,紅梅、綠芙、藍蓉、紫荊同時沉下臉,手握住劍柄,抽出劍身。

一直被隱藏在花弄影身後的水君柔完全搞不清情況,只是听到兩個男人唇舌相爭,劍拔弩張,還听見那名展五爺說花弄影曾經被人拒絕下嫁。她有些震驚,還有些不相信,世上有哪名女子會拒絕花弄影,還對他棄若蔽履?

「展五爺,你不要太過分,當年若不是你——」對展玄鷹一而再、再而三地冒犯頗感氣惱,紅梅出言警告。

「我?我怎麼樣?」篤定了花使們顧及閣主和萬花閣的顏面,斷然不會說出其中的內幕,仿佛是要存心挑釁,展玄鷹上前一步,語氣變得吊兒郎當。瞥到花弄影身後的那一抹倩影,他嘴角揚起意味深長的笑意,「我不但要過分,還要看看,你們閣主這位新寵是誰!」

最後一個字落下,他的一只手疾如閃電,向花弄影身後探去。

花弄影眼神一閃,放在桌上的手猛拍,眼前的桌子被震起來,飛向展玄鷹。

桌面被一只手穿過,隨後扔向樓外。

展玄鷹緩緩收手成拳,握在胸前,冷哼出聲︰「果然是有了新歡,就忘了舊愛。」

什麼新歡,什麼舊愛,這個人,究竟在說什麼?咬緊了下唇,水君柔朝花弄影的身後再縮了縮。

「展玄鷹!」感覺身後人的瑟縮,花弄影盯著展玄鷹,一字一頓。

展玄鷹眯起眼,審視花弄影的表情,「萬花閣花閣主,十年了,我已經很久都沒有感受到你的怒氣了。」

「展玄鷹,十年前是你贏了,你如願以償。現在,花某還有什麼值得你挑釁的?」花弄影語氣逐漸凝重,含著山雨欲來的趨勢。

「我贏了嗎?」听到他的話,展玄鷹忽然笑起來,卻是異常悲愴,眼中的恨意一閃而逝,「不,我沒有贏,我輸的東西也太多了。」

言語間,他的身子欺近花弄影,抬腿向他踢去。

「閣主!」

紅梅等護主心切,揮劍朝展玄鷹刺去,展玄鷹凌空而起,避開劍鋒,握拳打向花弄影的天靈蓋。

花弄影步伐變化極快,只不過是一眨眼的功夫,他已經摟著水君柔的腰肢,連帶著水君皓,退到三尺開外。

看清楚了他懷中的人,展玄鷹愣了愣,向後翻了個身,穩穩站定。

紅梅等迅速並列成一排,立在花弄影身前。

「原來你,你——」指著水君柔和水君皓,展玄鷹詫異至極。眼前的女子容貌秀麗,作婦人打扮,看似柔順;她懷中的孩兒約莫六七歲,正在怒瞪著他。

花弄影他果然已經另尋佳人,還孕育了他的子嗣嗎?可是他選的女子,卻是和先前他愛戀的人全然不同啊……

被花弄影拎著飄忽了一段路程,頭昏目眩之後,透過眼前人的縫隙,水君柔終于看清了展玄鷹的模樣。他五官深刻,不同與花弄影的斯文俊秀,卻是張狂不羈。可能是先前就一直坐在雨中,他的周身濕透,束起的黑發也是濕淋淋的,雨珠順著他的額際一路下滑,滑過他的面龐,流過他的脖子,隱入他的衣襟。

此時,他狐疑的目光來回在她和花弄影的身上打量,似在懷疑他們之間是什麼關系。

「壞人,你這個大壞人!」剛巧不巧,懷中的水君皓卻又出聲,讓本是一團糟的局面更加混亂。

「君皓——」花弄影喚他,他立刻仰高了頭。他對他搖搖頭,水君皓撇撇嘴,有些不甘心地閉上了嘴巴,卻仍然是憤恨地看著展玄鷹,心下認定這個對閣主大為不敬的人是個十惡不赦的家伙。

「展玄鷹,今日的事情到此為止。」安撫好水君皓之後,花弄影才對展玄鷹發話,「你堂堂黑鷹堡的展五爺,當街鬧的笑話還不夠嗎?」

展玄鷹沒有說話,只是看著水君皓,那樣的眼神,令水君柔有些害怕,干脆扳轉了水君皓的臉,將他對著自己,仿佛這樣才能鎮定自己的心。

好得很,好得很——咬緊了牙根,展玄鷹在心中冷笑。沒有想到啊,十年前的事情不但沒有打倒花弄影,更甚者,他的身邊還多了維護他的人。

臉色陰沉,表情陰狠,他掉頭,揮手,一言不發地朝樓下走去,隨後的人緊緊跟著他離開。

☆☆☆

燭火搖曳,映照著水君柔半明半暗的臉。鋪好錦被,放下床幔,走到窗邊,拉過被風吹開的窗扇,仔細地關好。

指尖有些冰涼,浸染上了窗欞上的雨珠,整整一天,雨,還是沒有停嗎?

今日午後,她隨著花弄影一行進黑鷹堡,便被安置在這個院子,沒有人對她吐露過半點消息。為什麼來黑鷹堡,來干什麼,她,其實是一無所知。

手放在窗戶上,水君柔皺起眉,忽然想起晌午展玄鷹看她和君皓的眼神,陰郁偏執,實在是厭惡得很。他和花弄影之間,似乎有很深的過節。不期然的,又想起他下午說的話——

「那也比不上花閣主你啊,被人棄若蔽履,不屑下嫁!」

充滿譏誚的話語仿佛還在耳邊回響,她垂下眼簾,若有所思。好奇啊,當時被花弄影擋在身後,無從得知他的表情。

是什麼樣的女子,會拒絕他?

門被推開,身後傳來熟悉的腳步聲,她連忙收斂自己的心緒,轉過頭,恭敬地站立。

繞過屏風,花弄影環視四周。他愛喝的茶,放在書桌上;愛看的書,也擺在燭台邊;室內有淡淡的燻香,飄逸在四周。一切做得很好,沒有分毫的差池。

看眼前垂手而立的人,他的嘴角揚起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他早就說過,她是一個聰明的女子,能夠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模透他的喜好,實在是很難得的事情。

他只是略微抬手,水君柔立刻上前,為他月兌去外袍,抹平上面的褶皺,再展開,掛在衣架上。

「你先下去吧。」閉上眼,他輕輕地開口。身後有細微的動靜,即使不回頭,他也知道是她在忙碌。她,果真是在履行她的誓言,任勞任怨地努力做一名合格的婢女。

「閣主——」水君柔停下手中的動作,張口欲言又止。

「怎麼了?」花弄影已經走到書桌前坐下,仍是不回頭看她,聲音卻帶著些許的疲憊。

「沒什麼。」由他的身後,看他的手指在翻閱面前的書籍,到嘴邊的話,她重新吞回肚子里。轉身步過屏風,走出門外,隨帶掩上了門扉。

冷不防,夾帶著雨絲的冷風襲向她,冰冷地打在她的臉龐。她偏頭,卻看見立在門邊的水令月。

算是幸運嗎?她不但遇上了萬花閣的閣主,還在半日之內見到其中的四大花使和令月門門主。有些自嘲地搖搖頭,卻發現對方在打量她,她模模自己的臉頰,似乎是在自言自語︰「我的樣子,很可怕嗎?」

「一個人的可怕之處,不在于面貌,而在于心。」不回答她的話,水令月只是撂下這句話,接著繞過她,推開門走了進去。

門,在她的背後緩緩地合上,她使勁眨眨眼,無可奈何地笑了。

「閣主!」

翻閱書卷的手停住,花弄影回頭,看站在門邊的水令月,淡淡地問他︰「她走了麼?」

水令月點點頭。

「你的話,說得太重了。」扶住椅背,他站起來,不經意間卻發現關著的紙窗上有雨水的痕跡。

「屬下只是要提醒她而已。」他的職責,是要保護閣主的安全,對于一個基本上可以說是來歷不明的女子,他不得不心生提防。

「她很普通,你不用防得這樣嚴。」探向窗面,觸手所及,是一片濕潤。

「若是沒有心計,又怎會利用了閣主,強留在閣主的身邊?」水令月抬頭看他,沒有忽略他的舉動。自從十年前的那件事後,對于陌生的女子,閣主是根本不願意與之牽扯上關系。

這一次破例,事必有因。

「你說得很對,她是有心計。」花弄影慢慢地收回手,垂下眼簾,攤開手掌,水漬若隱若現,「令月,好歹你們也算同宗,對她,不用這麼排斥吧?」

「我的姓氏,是鳳叔和花姨給的。」

「所以——」花弄影抬頭,看他。

「屬下這輩子要效忠的,非父母,非同宗,而是萬花閣和萬花閣的閣主。」水令月畢恭畢敬地回答,語氣堅決。

「今日的事,也早在你的意料之中?」微微嘆了一口氣,知道水令月在這個問題上堅持得很,他干脆轉移了話題問他。

「屬下只是無意間听到展玄鷹吩咐三大護法要密切注意閣主的下落,所以叮囑紅梅她們暗中跟著,見機行事。」水令月一邊注意他的表情一邊回應他。

花弄影喝了一口茶,茶水潤喉,淡淡的茉莉花香縈繞其間。

「閣主——」見花弄影不答話,水令月上前一步,「展翹借自己七十大壽廣發黑鷹帖,集結江湖人士,動機實在可疑。還有展玄鷹,在閣主出現之際,就處處與閣主為難,我看,不如——」

他不明白閣主為什麼會來黑鷹堡,因為就私人恩怨來說,對黑鷹帖,萬花閣有一萬個理由可以不予理會,可是閣主卻應允了。

「不然怎樣,回萬花閣嗎?」看穿了水令月的心思,花弄影接下他的話。

他們所擔心的,他如何不知曉,放下手中的茶,花弄影的視線凝結在漸起的水紋之上,緩緩開口︰「如果十年前的恩怨注定要今日解決,早來遲來,都是一回事。」

☆☆☆

人手一多,自然有人多余。在水令月的堅持下,水君柔不再全盤插手花弄影的生活起居,而只是負責他晚間就寢的工作。

怨不得他多心,縱使她對花弄影沒有歹意,但是她利用了他,這是事實。她該知足的,水令月只是限制她接觸花弄影,至少沒有把她趕出去,不是嗎?大清早,水君柔拿著笤帚,沿著石階一級一級地細心打掃。

縴細的腰肢被人猛地從背後抱住,嚇了她好大一跳。回頭,卻看見水君皓滿頭大汗,調皮地沖她眨眼楮。

水君柔嗔怒地盯他,接著舉起笤帚,狀似要向他的頭頂打下。

水君皓見狀,吐吐舌頭,連忙松開手,抱著自己的腦袋倒退。

「過來!」見他的樣子,她想笑,卻記起現在自己正在扮演的角色,強硬地拉下臉,故意惡狠狠地對他發話。

「娘,我不敢了。」水君皓盯著她手中的笤帚,半是求饒半是撒嬌地說。

「不听話,嗯?」她挑眉,下了一步石階。

撇撇嘴,水君皓不情不願地上前,冷不防一把被水君柔扯進了懷里。

「娘,娘,饒了、饒了我吧……」水君皓氣喘吁吁地笑著,躲閃著水君柔在他身上撓癢癢。

「看你以後還敢不敢!」不理會他的告饒聲,水君柔就勢坐在石階上,一直呵他。直到他笑出淚,癱軟在她的懷中,她才住手,拿出手帕,輕柔地為他拭去滿臉的汗水,「大清早的,又跑到什麼地方撒野去了?鬧得滿頭大汗?」

「閣主要我每日快跑一個時辰。」賴在水君柔的懷中,水君皓笑嘻嘻地說。

「為什麼?」听他這樣說,水君柔停下為他拭汗的動作,不解地問他。

「說是要我強身健體。」

強身健體?水君柔一時沒有動作,只是看著水君皓的臉。君皓的氣色,是好多了啊……

轉頭,看身後緊閉的那扇房門,她默默無言。

見她不說話,趁她不備,水君皓溜出她的懷抱。

水君柔回神,看水君皓背著手倒退,一副準備落跑的樣子,一時間,又是好氣又是好笑,「你還要去哪里?」

「一個時辰還沒有到,我可沒忘記閣主的囑咐。」蹦跳著,水君皓已經退到院門邊,轉身就想跑,不料卻撞進一個人的懷中。

「君皓!」

水君柔臉色刷白,看君皓被來人鉗制在手中。

「喂,放開我啦!」見是昨日的大壞人,水君皓大聲嚷著,扭動著身子想要擺月兌他。

「你很勇敢。」低頭看小表在不依地掙扎,展玄鷹似是贊賞地說。

「君皓——你,你究竟要干什麼?」听見他的話,水君柔心中焦急,表面上卻不敢輕舉妄動。沒有忘記昨日他看君皓的眼神,她的心,有些亂,卻是勉強喬裝鎮定。

「娘!」水君皓剛開口叫他,立刻被展玄鷹捏住了下巴。

「放開他!」見君皓的下巴被他捏得發紅,她心驚膽戰,大聲叫著。

「你是他娘?」展玄鷹陰騭的眼神緊緊地鎖住她,「那麼,你是花弄影什麼人?」

眼前的女子和他懷中的孩子有相似的眉眼,沒有人會懷疑他倆血親的關系。昨日在酒樓,心中的疑團沒有得到解釋,終究是不舒服,所以才忍不住前來,執意要個答案。

他的問題,讓水君柔愣住,揣測不出他的意圖,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身後的房門忽然被拉開,熟悉的桂花香氣飄浮在空氣中,緊繃的神經忽然放松,她回頭,見花弄影立在房門前,視線從她的頭頂越過,在空中與展玄鷹交會。

沒有言語的交鋒,他們只是在互相探詢著對方。良久,展玄鷹才冷冷地一笑,放開了水君皓。

「君皓——」水君柔張開雙臂,緊緊摟住一得到自由就朝他們奔來的水君皓,退到花弄影的身後。

「我只是要一個答案,不用這麼大的架式吧?」看花弄影身邊對他怒目而視的四大花使,展玄鷹聳肩,不以為然。

「若你要答案,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盯著展玄鷹,花弄影拉過身後的水君皓,「他,不是我的兒子。」

「不是?」展玄鷹倒是有些意外,瞥向警惕注意他的水君柔,「可是我听見這孩子叫她娘。」這是什麼關系?明明在酒樓上,他見花弄影對這名女子保護得很,如果不重視,他豈會有那樣的舉動?

听了半天,總算是明白了他話中的含義,水君柔一時嬌顏泛紅,忍不住開口辯解︰「你,你不要胡說,閣主他,是好心收留我們母子倆……」

「他收留你們?」像是听到什麼好笑的事情,展玄鷹忽然大笑起來。

「你笑什麼?」皺起眉頭,水君柔不明白自己究竟是什麼地方措辭不當,居然引得他猖狂如此。

笑夠了,展玄鷹才止住聲音,卻不是對她發話︰「花閣主,我以為,除了那個人,你是不會對其他的女子存半點好心的,不料想——」

「不料想什麼?」沉默了許久的花弄影忽然開口,「是不曾料想我,還是不曾料想你?」

展玄鷹的笑意凍結在嘴角。

「你一而再,再而三地不斷提起陳年往事,你以為這樣就可以刺激我?」花弄影的視線落在他已經緊捏成拳的手上,眼神幾乎是悲憫的,「真正忘不了的人,真正痛苦的,恐怕是你吧?」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咬牙切齒的,展玄鷹從牙縫中擠出這幾個字。

「不要再裝了。」花弄影搖頭,「十年前,在你我之間,冠絕選了你,我輸得一敗涂地,但是你贏了嗎?冠絕終究是離開了你,不是嗎?你我二人之間,誰輸得更厲害?」

他的語氣極為淡然,听不出喜怒哀樂。這是第一次,她從他的口中,听到另一個陌生的名字。如果沒有猜錯,他口中的「冠絕」,應該就是展玄鷹所說的拒絕下嫁他的女子吧?只是沒有想到,原來其中還有這麼復雜的原因。

他與展玄鷹,居然是情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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