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國王宮稱為章燁宮,佔地極廣,東西及南北各有四十里長,王宮中部建有高台,用來眺望四方。此台高度達三十仞,名為三休台,意即凡登台之人必須三次休息才能登頂。其中宮室亭榭眾多,極其壯觀燁麗。
此次楚國新君即位,各國都派遣王侯前來祝賀,看見章燁宮,眾人莫不驚羨楚國宮殿富麗堂皇,彰顯國勢鼎盛,夸獎之聲不絕于耳。
鎊國來賓在儐相們的引領之下,一起登上三休台游憩。三休台的建築蜿蜒數層,每層都曲廊明鑒,裝束艷燁的美女有的手捧瓊樹白芷,香氣盈滿四周,有的手捧雕盤玉杯,高唱楚國歌曲勸酒。楚歌音調曼長悠揚、運轉自如,配上絲竹之聲紛然響和,樂聲嘹亮,傳到天際之上。在胱籌交錯、粉香追逐之際,各國賓客莫不被迷魂奪魄,不知是否猶在人間。
等到楚王和王妃出現,大家舉杯高祝楚國國運昌隆,楚王政躬康泰。
良夫微笑舉杯向大家回禮。他緩緩向眾賓客巡禮,輪至齊國王子因齊時,熱鬧歡騰之聲突然變小。大家都知道良夫娶了因齊未婚妻之事,雖然大家都贊美因齊有成人之美的胸襟,但是或多或少仍帶著看好戲的心理。
因齊高大挺拔、玉樹臨風;良夫溫文儒雅、彬彬有禮,都是人間龍鳳。在場眾人看見燕婉的嬰容,也都了解她為什麼會同時得這兩人的青睞。
因齊微微一笑,舉杯祝福,「楚王,恭喜。」
良夫臉色放松了些,「謝謝。」
而後,因齊轉向燕婉。「王妃,恭喜了。」他的眼神定定地停在她身上。
燕婉汕然欲泣,微顫的手舉著酒杯,輕輕地說道︰「謝謝。」
兩人交換的眼神充滿了感情的掙扎,眾人的竊竊私語讓良夫心頭嫉妒之火更加熊熊燃燒。
良夫壓下心中郁氣,轉向在場眾人大聲宣布,「齊國王子乃我相交多年好友,再加上楚、齊二國即將結盟,他今日撥冗親臨,我有一寶物相贈。」
他拍拍手,侍從隨即捧來一弓。良夫說道︰「此弓乃楚庫珍藏的寶物,名叫‘大屈’。
他拿起寶弓,走到因齊的面前。「因齊,謝謝你來!」
「謝謝。」因齊知道良夫深愛此弓,不過良夫若以為送此弓給他就能彌補任何事的話;那他也太天真了。兩人彼此注視了一會兒,之後良夫轉回目光,「大家繼續暢飲美酒吧!」
采菲緊張地站在簾幕之後,和一大群舞姑娘等著上場獻舞。
她是臨時頂替明燁上場的。明燁生了大病連路都走不穩,但這是楚國天大的喜事,總管才不許有任何狀況發生,因為若有差池,搞不好有被殺頭的可能。
可是也沒有別的人可以代替她,因為所有的人都被分派了工作。
「我替你好了!」采菲見義勇為的說道。
「公主,這怎麼行!你怎能拋頭露面?」明燁急道。
太後是要她做點僕人的事沒錯,但倒不曾要她拋頭露面。
「反正這麼多姑娘在跳,誰會注意我啊。」采菲安慰著她。「你的身體要緊。」
「可是……」明燁的眼楮濕潤起來。
「沒關系的!」采菲堅定地給她保證。
之後幾天,她不斷惡補舞步,其他舞姑娘也幫她掩護,所以也沒被凶惡的總管發現。
就快要上場了,采菲的心跳得飛快。
她低頭看著自己燁麗的楚國服飾︰光滑的銀鍛裹住她縴細的身軀,外加七彩薄紗;雖然並不暴露,可是她很清楚當她跳舞的時候,銀緞會隨著舞姿勾勒出她身材的每一寸。
采菲低著頭,一直拉著身上的衣服。
「采菲公主,不要緊吧?」一個舞姑娘低聲問道。
采菲勇敢地笑笑,「不要緊。」其實她緊張得快昏倒了。
「公主,不要緊張,你待會兒並不是一個人跳啊,」另一個舞姑娘安慰道,「有我們一起陪你。」
「可是這衣服有點暴露……」
「公主,我們有很多人一起,賓客們不會注意到你的衣服的。」
「嗯。」采菲稍微安下心。
一個小廝走過來,告訴她們該上場了。
采菲只得硬著頭皮出場,希望沒人會注意她。
本來大家是不會注意她的,但是因為采菲以前沒跳過舞,就有點跟不上節拍,所以很快地,她就變成了眾人目光的焦點。
在大殿輝煌燈火的映照下。采菲秀發如雲、眸光如星、肌膚勝雪,贏得所有驚艷的目光與贊嘆,在她兩旁跳舞姑娘全失去了光彩。
「良夫,你從哪里找來的仙女?」宋國君主智衍回頭問道。
良夫原本一直陪著心情低落的燕婉說話,听見宋王的話才抬起頭來。「你說什麼?」
宋王指著采菲,「就是她呀!」
良夫嚇了一跳,怎麼會是采菲?他很快地環顧全場,發現所有的王卿貴族全都痴了、醉了,眼光充滿了渴望與熱切。良夫很了解這種眼光,雖然他並不是特別關心采菲,但是他也不會讓自己的妹妹這樣拋頭露面的!
「她是誰呀?」宋王又問了一遍,眼光仍定在采菲身上。
「她……只是一個侍女而已。」他要怎麼啟齒那是他的妹妹?「我不知道她的名字。」
采菲緊張得要命,根本沒發現自己引起的騷動,只是呆呆的扭動著身體,但她卻不知道她害羞的動作只讓眾人憐惜而忘了她舞姿的生澀。
他好整以暇地說道︰「我叫田因齊。」
采菲還來不及听清楚,一旁的侍從已凶神惡煞地喝道︰「你一個舞姑娘怎可如此無禮?」
她很想吼回去,可是在場的賓客有誰知道她是公主?天底下哪有公主還要跳舞以娛嘉賓的?
「沒關系的,你退下。」因齊命令道。
采菲很快地瞄了一下王兄的方向,但見王兄端坐著也沒攔阻;她不曉得太後有沒有在場,假如有的話,想必她早就氣得吹胡子瞪眼楮了。
「你在發什麼呆?來陪我吧!」他用另一只手輕輕模她的頭發。
他這樣做根本不是對待淑女的態度!采菲很想伸手撥掉他的手,但又不敢,只好輕叫道︰「你放手,我才不要陪你!」
「因齊,」良夫終于開口了,「她只是個卑下的女僕,完全配不上你。我讓我國最美的文姬來陪你。」眾賓客都很羨慕,因為楚國文姬人稱天下第一美女。因齊看著美麗的采菲,再看向表情不太自然的良夫。難道這舞姑娘也是良夫的禁轡?良夫竟會當著燕婉的面袒護情人?不過他並沒有說什麼,只是瀟灑地露齒一笑,放開了采菲。
采菲如蒙大赦地拉起裙擺,飛也似的逃離大廳。
良夫一直注視著這一幕,自然也注意到因齊興味盎然地目送采菲翩然的背影。
看來,因齊是對采菲有意了。這也難怪,采菲這麼美,要不動心的確很難。
良夫回過身,想和自己的新婚妻子說話,卻看見他的新娘直瞧著因齊,流露出復雜的神色。
她一直對因齊念念不忘!良夫突然生起氣來,雖然燕婉現在已是他的妻子,但是他還不滿足,他不但要燕婉的人,更要她的心!
良夫舉杯一飲而盡,覺得苦澀流進他的心里。
他再看看因齊,也許……采菲可以幫他留住燕婉……
采菲忐忑不安地回到房里,剛才在大廳王兄發現她了,不曉得會不會把她毒打一頓?不過這還不是她最擔心的,她害怕明燁也會受到處罰。明燁身體這麼弱,怎能承受嚴苛的懲處?
她才換好衣裳,一個婢女便過來說道︰「采菲公主,太後有請。」
采菲一驚,「太後剛才是不是有瞧見我在大廳跳舞?」
「沒有,太後一直在寢宮里。」
好險!如果被太後瞧見,她就完蛋了。
采菲來到太後的寢宮,一眼就瞧見太後森然的臉色。
太後看見采菲走進來,一向冷酷的嘴角不自然的往上彎一彎。
「太後。」采菲上前請安,但不斷撫模自己衣角的手指泄漏了她心底的緊張。
面對太後總讓她手足無措,擔心自己表現不好,擔心自己是否在工作上出了什麼差錯。或許是因為太後看她的眼神太冷、太銳利,也或許是因為她一直想討太後歡心而不可得。
采菲根本不敢看太後,有太後在場,她總是笨手笨腳。
「采菲,今晚是良夫的大喜日子,我本來應該出席慶筵的,可是我身體不舒服,所以只能在寢宮里休息。」采菲立刻關心地說道︰「太後可有請太醫來看看?」
「不用你假惺惺!」太後突然喝道。采菲委屈地低下頭,眼淚就要奪眶而出。
「你別以為我沒出席,就不知道你做的丑事!」
「我沒有!」采菲猛然抬頭。
「哼,你穿著暴露的衣裳在慶筵上對各國賓客賣弄風騷,你以為我不知道?」
唉,太後果然知道了。
「我…」她不能說出她頂替明燁的事。
「你這賤貨,給我跪下!」
采菲依言跪下,淚珠忍不住溢出。
「你就用眼淚去欺騙男人的嗎?把你許給南蠻王,你百般的不情願,卻願意拋頭露面做舞姑娘?哼,你丟自己的臉就算了,但是你這樣做可是會丟了良夫的臉,使楚國王室蒙羞!」
「我錯了,下次不敢了。」
「還想有下次?你就像你娘一樣,是個標準的狐狸精!」
「不是的……」
「嘴還真硬!你和她一樣,都是人盡可夫的賤女人!」
「太後,您罵我可以,但是您不能侮辱我娘!」
「我不能?哈哈……」太後笑得讓人不寒而栗。「我非但可以侮辱她.我還可以要她死!當然。我也可以要你死!」
「我娘是您殺的?」
「我還真希望是我殺的。不過我雖要不了她的命,你的小命可是在我的手里。」采菲低著頭,眼淚潸潸而下。太後看著采菲淚漣漣的模樣,發現她真像她死去的娘,她那妖媚、狡詐的娘!她生讓王專寵,死也不讓人遺忘,還要留住一個酷似她的孽種來讓人冒火!
不知是妒意、恨意還是積了十幾年的怨氣,太後只想把所有的氣全出在采菲身上。她霍然起身,「你這丫頭,非要讓你嘗嘗苦頭,否則不會悔改的。來人呀,先打她二十大板,再把她丟下去充當客人的暖床妓女!」
「可是……稟太後,被打之平大板後,也沒辦法伺候貴賓了吧?」總管說道。
「我不管,先打了再說!」
「是!」詩衛應著,卻也十分不忍,可見采菲是乖巧文靜的小泵娘。就在侍衛猶豫之間,采菲乘隙逃月兌。她飛快地在走廊上奔跑著,也不知道要跑到哪里,只想不被任何人看見。她從小就知道太後討厭她,而她總盡力乖巧听話,可是太後就要出一些難題給她。沒想到今天她在大廳的舉勸會讓太後大發雷霆,不但要打她,還要讓她當伺候客人的妓女!
她寧可死!
幾個侍衛追著采菲。采菲奮力的跑,眼淚不爭氣地流下。淚水讓她幾乎看不清路,她轉個彎,隨便推了一扇房門進去。
她伏在窗下,望著這幾個侍衛跑過去。
不過躲得了一時,躲不過一世。就算她逃過被打的命運,她也會被抓去當妓女!
不!她要去求王兄,王兄應該不會棄她于不顧的。她知道王兄的為人,他不會隨便要姑娘當妓女,更何況她也算是他的妹妹。
可是,嫁給南蠻王的命運可能就逃不掉了。
可憐她不但沒有家,還要被推入深淵……在她的夢想中,她想嫁給一個彼此相愛的人,建立一個幸福的家庭。可是這會兒是不可能了。
她的淚又盈滿眼眶,轉身正想離開,卻撞進一個人的懷里。
「姑娘,我們又見面了。」她猛然抬起頭,是他!在大廳里那個讓她一見鍾情的男人。
他的微笑在看見她水汪汪的眼楮之後消失了。
「你哭了?」他柔聲說道。
「我……我沒哭。」完了!采菲心中暗叫,這是什麼鬼地方?
麗且站在她面前的是一個果著上身的男人。她雖然也看過男人的上身,但是沒這麼近看過,而他的胸肌、背肌都很強壯,看起來很吸引人。
采菲猛然回過神,努力拴制自己急促的心跳。他是她的夢中情人,可是理智告訴她,他只是一個夢而已,不可能成真。
所以她還是保命要緊,不要再幻想了。
她很想立刻跑走,可是一出門鐵定被侍衛逮到,也許在這里可以拖一下時間。
她不應該再惹他,他很可能是個登徒子。
沒關系,只要他一動手,她就大叫,她寧願被打得皮開肉綻也不願失身。
可是……萬一她還沒向王兄求情就被抓去當妓女呢?
不會的!她在心里安慰自己。總管不是說了,被打過之後暫時伺候不了人,她可以趁受傷的時候向王兄求救。
思量過後,采菲的心稍稍定了些,這才開始得覺得他的果身很礙眼。
「你能不能把衣服穿好?」男女有別,還是謹慎點好。
這姑娘發呆這麼久,冒出的話居然是要他穿衣服?因齊揚起眉,「這是我的房間,我想月兌衣服有何干系?」
「喔,對。」她真笨,她仔細瞧過,明白是自己闖到他的房間了。嗯,她非得講些什麼,好轉移他的注意力。「王府的招待還周到吧?」她禮貌地問。
「還不錯。尤其是你的舞蹈,很迷人。」
「你記得我?」采菲快昏倒了,萬一他知道她是公主怎麼辦?傳出去她鐵定被太後打死。
「要人不記得你實在很難。」他露齒一笑。
「王不是要文姬陪你嗎?」采菲突然想到這件事,「文姬呢?」她掃視整個房間,床是凌亂的,可是沒別人的蹤跡。
「我遣走她了。」
采菲瞪大眼,「為什麼?」
因為他心情很亂,不想要女人。因齊在心里說著。
可是跟前這個女人很美又很可愛,而且可能是良夫的情人之……
因齊嘴角露出微笑,她的確引起他很大的興趣。
她既可能是良夫的寵妾,他會把她送來真是奇怪;也許是一種補償吧!
他不要良夫的補償,可是他要這個女人。
看他不回答,采菲也不知要說些什麼。她覺得自己好像掉進陷阱里,逃不過他的目光織成的神奇情網。他看她的眼神,仿佛這世上一切事物他都不屑一顧,眼里只有她一個人。
因齊盯著她,握起她的縴手。「你很漂亮,我決定要你了。」
「什麼?」采菲驚愕地跳起來,把他的手甩開。
「我嚇到你了嗎?」他微微蹙著眉。
「你果然不是正人君子。」虧她還暗戀他!
「你胡說什麼?你不是來誘惑我的舞姑娘嗎?」
采菲完全呆住了,作夢也沒想到他有這層誤解。她怕他是登徒子,他卻以為她是蕩婦。
「姑娘?」他喚道。
「我才不是來誘惑你的!你……你滿腦子就只有這……齷齪的想法!」
「通常一個女人半夜進入一個男人的房間只有一種用意。而且楚王要提供我任何享受和娛樂,你不能怪我想歪。」
她放緩了聲音,「我不是來…伺候你的,我只是不小心經過。」
「不小心經過?」
「對!」她話才說完,幾個侍衛又跑過去,她不禁瑟縮一下。
「這是你誘惑我的伎倆吧?」看采菲拚命搖頭,因齊上前抓住她的手,箝制住她。「難道你是刺客?」
「不!」真是越來越離譜了!「算了,我就算被打死。也不要待在這兒。」她在他懷中扭來扭去。
因齊一手穩住她的下巴,低下頭饑渴地吞噬她柔女敕的小嘴。她真的好柔、好甜蜜……
就在他意亂情迷之際,采菲猛然推開他,很快地跑出房間。
因齊動情地看著她的背影.沮喪地發現他連她的名字也不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