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茶水間沖泡好了黑咖啡,楚琳忍不住偷嘗了一口。
噢,苦得嚇死人,真不懂經理怎會喜歡黑咖啡?她雖然也喜歡喝咖啡,不過,至少也得加上兩包糖才行。
她瞥了一眼手表,才八點不到……要命!經理沒事那麼早到做什麼?
這些天以來,莫大經理仿佛要印證「早起的鳥兒有蟲吃」似的,天天早到。常常楚琳才剛到,莫大經理就已端坐在經理室中,害得她不得已得配合早起。
沒辦法,哪有秘書比經理晚到的?
要拼業績也不是這種拼法嘛!楚琳不禁哀號。害她連早餐都來不及吃,就急急忙忙地沖進茶水間準備咖啡,嗚……她心愛的女乃油泡芙。
對了!想到早餐,她好像應該問問經理都吃些什麼才是。
不過大概也不必了,楚琳無奈地聳聳肩。
這些日子以來,莫大經理不知在忙什麼救亡圖存的大業,老是交代一連串的指令,然後就神秘地消失。那些要經理簽字的文件更是一早就自動出現在她的辦公桌上,而且還附上經理專屬的印章與簽名。
說到這里,楚琳不禁埋怨。
她是不介意淪為打雜兼泡咖啡的小妹,問題是,就算是泡咖啡,咖啡也得有人喝呀!她天天泡的咖啡,只有放在經理桌上放到涼的分,超沒成就感的。
今天倒像天下紅雨,莫大經理竟在辦公室中待了超過三十分鐘。所以,楚琳現下可是小心翼翼地捧著咖啡,準備上呈主子。
叩叩——楚琳輕敲經理室的門。
「進來。
醉人的男性嗓音響起。
看見楚琳拿著托盤走進來,莫了凡不待她開口便道聲謝,接著示意她離開,不著痕跡地阻絕楚琳開口的機會。
始終沒有听見門合上的聲音,莫了凡不禁停下翻閱卷宗的手,納悶地抬眼。
她怎麼還在?詫異瞬間被不悅所取代,莫了凡冷瞥了楚琳一眼
不過,楚琳顯然解讀有誤,她誤以為那是莫了凡允許她發言的意思,便欣喜地開口︰「經理……」她等得無聊極了,都快睡著了。
「楚秘書,你可以出去了。」莫了凡再次重申。
「我知道,不過……」楚琳反常地遲疑了下。「不過……」楚琳囁嚅著,有些難以啟齒,畢竟這是經理個人的事……她不安地絞著雙手。
莫了凡看著局促不安的楚琳,挑起了眉,順手拿起一旁的杯子。
「我有個問題想要請教經理。」仿佛下定決心似的,楚琳終于開口︰「那個你的……咖啡真的不用加糖嗎?」她真的很懷疑。
什麼!正低頭啜飲的莫了凡霎時變了臉色,一口咖啡險些就要噴出來,他連忙掏出手帕掩住口鼻,兀自嗆咳不已。
看見莫了凡痛苦的表情,楚琳趕緊倒來一大杯水。
「不夠、不夠……」喝完整整一杯水,莫了凡仍難受地喘息著。
楚琳一听,立刻又倒了一杯水來。
不過,莫了凡像是怎麼喝都不夠似的,頻頻要水。
懊死!嘴里的苦味仿佛怎麼沖都沖不掉……
楚琳來來回回跑了好幾趟,莫了凡才不再討水喝。
情況總算是控制住了,楚琳欣慰地想。
沒想到,她這上司原來是個不能「吃苦」的人。
「咳!」
一聲輕咳響起,霎時引起楚琳的注意力。
還能有誰?不就是那個不小心被她給整到的莫大經理,不過,有必要這麼壓抑嗎?想咳就咳嘛!吧嘛忍耐?楚琳不禁蹙起眉頭。
她知道他現在難受得緊,再說,現在整層樓就只有他們兩人,又不會有人笑他。
偏頭看著虛弱且狼狽的上司,楚琳不禁升起一股歉疚感。
她真不該輕易听信協理的話,幫著他整上司。
沒錯,再笨的人也知道這是協理的借刀殺人之計,更何況是聰穎的她,她這研發部經理秘書之位可非浪得虛名。否則,何姐臨走之際也不會硬是想將她一塊帶走,要不是她堅持不肯調動,不願離開土生土長的台北,她現在人早就在紐約了。
「咳咳咳……」
又是數聲輕咳,一樣幾不可聞,不過楚琳仍是注意到了。
雖然知道這不過是協埋開的小玩笑,不過好像有些過火了……沒辦法,她就是心太軟。
楚琳低下頭,伸手輕拍著上司的寬背,認為這樣可助他減輕痛苦。
不料,莫了凡竟反射性地甩去她的手。
楚琳一怔,就在她還來不及反應的瞬間,他冰冷的薄唇竟意外地撞上了她的櫻唇……
「嗯……好甜,這是什麼味道?」莫了凡滿足地囈語著。
咖啡的苦味竄入楚琳的唇舌間,她心中大驚,想起這是極不恰當的親昵舉動,她趕緊推拒上司過分的熱情。
誰知,就在她掙扎著往後退的同時,柳腰竟教莫了凡輕輕松松地一手抱住,就這麼半騰空地貼合著他,害她不得不摟住他的頸項,以維持平衡。
懊死!這曖昧的姿勢誰看了能不想入非非?她以後還要不要做人哪!
不過,這里沒有別人哪!心中一個小小的聲音在說。
楚琳突然想起,先前在咖啡廳時她好像就想染指他了,而且還小小的得逞了。那現下……她算不算是趁人之危呀?好似有點小人說。
不不不!楚琳博浪鼓似的搖著頭,這回明明是他強迫她的,而且這可是她珍貴的初吻,就這麼不明不白地給了一個神智不清的男人,簡直白活了二十多年!
想到這里,楚琳不禁惱怒。他不是虛弱得要死嗎?怎麼還有力氣?她伸手往上司的額頭捶了一記,以茲報復。
天啊,怎麼這麼燙?楚琳怔住了。
這太夸張了吧?沒听說過有人會因為喝黑咖啡而發高燒的,更何況是區區的一口?
看來,協理真的很氣經理,要不然干嘛這麼整他,楚琳的同情心又泛濫了起來。
現下這情況該怎麼辦才好呢?就算她不在乎被白吃豆腐好了,再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
楚琳無奈地微啟小口,逸出一聲嘆息,不料,莫了凡逮著機會長驅直入,霎時兩人的靈舌翻攪得難分難舍。
「好甜、好甜……」莫了凡著迷似的喃喃自語。
太過分了!哪有人第一次就深吻,楚琳氣極了。
她早已不是什麼十七、八歲不解人事的小泵娘,雖然沒有接過吻,也不會離譜到不知道深吻是什麼,俗話說沒吃過豬肉,也看過豬走路,更逞論是資訊發達的二十一世紀……唉唉,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她怎會讓事情走到這步田地?楚琳又納悶起來,渾然未覺自己現在的處境,很糟糕。
叩、叩!兩聲清脆的敲門聲突地響起。
「等、等一下!」
楚琳慌亂的聲音,讓來者皺起眉頭,非但未能阻止來者,反而更堅定他一探究竟的決心。
楚琳緊張地猛力推開莫了凡,急急前去應門,中途還因用力過猛而扭傷腳踝,她只好蹦蹦跳跳地往門口奔去。
楚琳何以能擺月兌莫了凡的鉗制?那大概是腎上腺素的激勵吧!
最後,楚琳還是未能阻止來者的不請自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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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亂的室內讓來者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詫。
懊死!就叫你等一下了,你是听不懂國語嗎?盡避心里咒罵著,楚琳仍是悄悄拉緊松月兌的領口,端出一貫的有禮態度。
「不好意思,經理出了點意外,現在不方便見客,煩請外頭稍待好嗎?」
不過那人置若罔聞,執意不肯離去。
「莫!」那人喚道。
「經理他現在真的不方便見客。」楚琳再次強調,並巧妙地遮住那人的視線。
然而,那人一個偏身,便輕易越過楚琳,深入禁區。
懊死!楚琳暗咒一聲。
要是經理這種狼狽的模樣教外人給瞧見,那她楚琳豈不是要擔上護主不力的罪名嗎?搞不好明天就得回家吃自己了。不,說什麼都不能讓這種情形發生。
楚琳一跺腳,急急追上。「先生,經理他現在真的不方便見客,能否……」
啊!楚琳幾乎要大叫出聲,因為那人的一只大掌竟毫不客氣地拍上莫了凡的臉頰,還伴隨著一陣低沉的笑聲。
怎麼,這男人好似心情極佳的樣子,經理狼狽的樣子很有趣嗎?楚琳完全怔住,大腦宣布當機。
「莫,醒醒!」他拍擊著莫了凡的臉頰。
一下、兩下、三下……他好似拍上癮,欲罷不能,清脆的啪啪聲就這麼回蕩在辦公室里。
楚琳霎時給震醒,並為時已晚地想起自己必須阻止這人的暴行。
「先生?」楚琳微怒地揚聲。
「咦?」那人仿若不當一回事,手下也沒停歇。
楚琳怒極了,一個箭步向前,啪的一聲,毫不留情地拍去他凌虐上司的手。
懊死!今天是怎麼回事?遇到的全是未開化的人,一個龜毛上司也就罷了,這會兒不知從哪兒又蹦出一個亂七八糟的家伙。
被楚琳狠狠一拍,蓮沼彥一不得不抽回手,他沒有發怒,反而頗感興味地瞧著眼前稱不上嬌小的楚琳。
台灣的女孩子都像她這樣嗎?真是有趣!至少日本的女孩子還沒有這種勇氣,敢公然與他對抗……」蓮沼彥一不禁玩興大起。
蓮沼彥一挑釁地在她面前搖搖手,虛晃兩招,一只大手又作勢要貼上莫了凡的俊臉。
懊死!他是要把經理打成豬頭嗎?她楚琳也不是好惹的!
楚琳叉起茶壺腰,擺出母夜叉的架式,絲毫不畏懼他。
瞧見楚琳一副氣呼呼的模樣,蓮沼彥一給引出了興致,有趣,真有趣!蓮沼彥一的嘴角甚至浮越一抹笑意。
笑笑笑,笑死你好了!楚琳全然不顧風度,在心里狠狠咒罵起來。不過,盡避心里氣到不行,楚琳還是硬撐著露出一個溫柔的微笑。
她有禮地道︰「先生,看來你也發現經理現在很不舒服,請稍待片刻,到外頭奉茶好嗎?」她刻意加重語氣,想宣泄不滿的情緒。
聰明人听到楚琳含有暗示意味的字句,應該都會識相地到外頭等待,可惜那人絕不會是他蓮沼彥一,並不是他听不懂楚琳的意思,就算他听不太懂國語,不過瞧她那副模樣,想也知道大概是要他「高抬貴手」吧!不過,他偏不讓她順心如意,非跟她杠上不可。
看著眼前的楚琳,蓮沼彥一更加開心了,而且他這才發現,她甜柔的聲音頗為悅耳。雖然在日本溫順的女子滿街都是,一開口皆是甜膩的嗓音,像她這樣明明在發火,卻襯著這樣的口氣,既矛盾又巧妙地融合在一起,令他覺得有趣。因此,他確實想逗她多說幾句話。
假意一笑,蓮沼彥一突地拿起一旁殘余的咖啡,就要往莫了凡的嘴里灌去……
不可以!罷剛才那麼一小口,經理就被折騰得半死不活,要是整杯全下去的話,經理的小命休矣!
這麼一想,楚琳反射性地往前撲去,想要奪下蓮沼彥一手里的咖啡……
誰知,蓮沼彥一卻是老神在在,輕松地旋了個身,咖啡就換到了另一只手。
「可惡!」楚琳不禁怒罵出聲。
得逞的蓮沼彥一不禁得意地笑了,應該說,從他踏進這間辦公室,笑聲就沒停過。不過,現下他可是毫不掩飾,放肆地大聲笑著。
見鬼了!捉弄她很好玩嗎?
這下子禮數也不顧了,楚琳撩起袖子,打算與他一決勝負。
避他是重要客戶還是什麼的,反正剛才她已經打了他一下,再多加幾下也沒差啦!再說,對方皮粗肉厚,看起來頗耐打的。主意一定,楚琳二話不說地撲向前。
沒想到,蓮沼彥一左偏右閃,就是不與她正面交鋒,她就是模不到他,更逞論給予什麼實質上的傷害。原來剛剛他被她拍的那一下之所以毫不閃避,全是意料之外,否則她就不會輕易成功。
思及此,楚琳不禁氣結。哼!沒關系,她是文明人,不想與野人動手動腳,不過這並不表示她就拿他沒辦法。
楚琳祭出瞪眼絕招。
喔!耙情是改變戰術了,怎麼,以為狠瞪著他,他就會乖乖就範是不?她也太輕看他蓮沼彥一了。不過,要是和她就這麼相視到地老天荒,那他豈不是听不見美人悅耳的嗓音了?
「喂!」楚琳捺不住性子,喚回恍惚出神的敵人。
沒見過有人這麼漫不經心,與人對陣還敢失神!
下一刻, 里啪啦的訓誡聲就源源不絕地從楚琳的小口傳出。
「哪有人像你這樣的,一點禮貌都沒有!苞人吵架時注視著對方是基本禮貌耶!害我浪費時間跟你狂吵半天,你知不知道人的時間是很寶貴的,光陰一去不復返,寸金難買寸光陰!」
楚琳似乎忘了剛才他們並沒有吵架,而是在互瞪,況且嚴格說來,瞪人的只有楚琳,蓮沼彥一根本沒把她放在眼里。
「再說,你這麼不請自入,知不知道這樣我很為難啊?到人家的辦公室,沒有預約也就算了,至少得跟秘書打一下招呼吧?這是基本的禮貌耶!」楚琳故意「不小心」地忘了她打從一早就在這里,教蓮沼彥一上哪兒找人打招呼。總之,楚琳是理不直氣很壯,這也是她過人的本事之一。
「還有,經理這麼不舒服,你是不會看是不是?也不知道要體諒人家一下,真不知該怎麼說你耶!連我暗示得那麼明顯還不知走人,你這樣要怎麼在爾虞我詐的社會上竟爭?我看三兩下就給人剝皮去骨了!做人不可以這樣的,你要知道……」
說也奇怪,楚琳竟然完全忘了平時處世的原則及圓融的態度,只顧著數落蓮沼彥一;說到後來,她甚至開始擔憂起蓮用彥一的處事態度,進而面授機宜。
蓮沼彥一倒是沒有半分不滿,反倒津津有味地听著楚琳的話。他是听不大懂,只能听懂一些只字片語,不過無妨,他愛極了她悅耳的嗓音,還有眼中所散發出來的光彩。
「唔……」
一道聲音突地傳來。
喔!莫了凡好似要醒了,他該走了;要是讓他知道誰對他下了這麼重的手,還怕不招來慘痛的報復,嘗到甜頭就好了,他可是個聰明人。
蓮沼彥一拍拍手起身,瞥了一眼楚琳胸前的識別證。
楚琳是嗎?他記住了。
很久沒這麼開心過了,來台灣似乎沒有那麼無趣嘛!
「我叫蓮沼彥一。」
咬字清楚的中文發音忽地傳來,楚琳一愣,中斷了長篇大論。
「記住了,後會有期。」意味深長的一笑,他瀟灑地揚揚手離去。
半晌之後,楚琳才回過神。怪不得,原來他是個日本鬼子,才會這麼番!
「誰來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
莫了凡怒喝一聲。
他驀然抬起的黑眸,狠狠地射出冰冷的寒光。
楚琳一顫。哇!萬箭穿心也不是這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