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因為最後一堂並非她的課,所以無須由她監考。
下課時同一到,她便匆匆離開學校,只在辦公桌上留了張字條,要紀懷禎自己回家。
五點整,她家門鈴準時響起,潘玲瓏前去應門。
‘嗨!玲瓏!’張浩平把手中捧著的花遞給她。‘給你的!’
‘謝謝!請進。’潘玲瓏拿著花往室內走去。‘隨便坐,我幫你倒杯咖啡。’
張浩平環顧一周她簡單干淨的小套房,簡單的布置就像主人的個性一般,單純又令人感到舒適。
他走到室內僅有的兩張藤椅旁,隨便挑了一眼坐下。
潘玲瓏把咖啡放到兩張藤椅中同的小茶幾上。
‘我們之間,還有什麼好說的?’潘玲瓏在另一眼椅子坐下,盯著從杯子冉冉升起的白煙,說道。
‘我不知道……’張浩平輕嘆。‘當初是我不對,我不該辜負你,甚至連親口告訴你的勇氣都沒有。’
她麻木地听著他述說。許多次,她猜測著這一刻她會有什麼樣的感覺,卻從沒想過她的心?會是如此平靜。
張浩平凝視著她。自從那天再次見到潘玲瓏,從前共度的甜蜜回憶便不斷地在他腦中涌現。
在玲瓏離開那個男人之後,他們是否有可能重新開始?他心?不禁抱著希望。
他們靜靜啜飲著香醇的咖啡,沉默能罩在兩人之間,甚至連眼神也未曾交會。
‘玲瓏……’張浩平放下杯子,伸手握住她的手。
潘玲瓏驚訝地抬眼瞧他,他這是在做什麼?
張浩平望進她晶亮的圓眸,看出她眼底為情所困的疲憊。
‘玲瓏,跟我一起去美國,我們重新開始。’他街動地月兌口而出。‘我發誓,這次絕對不會再辜負你。’
潘玲瓏錯愕地看著他略微激動的神情,感覺他的手掌堅定地包覆住她的手。
她搖搖頭,抽回手。
‘這是不可能的。’她直視他說道。
‘為什麼?’
‘我曾經愛過你,但當初你卻選擇放手。覆水難收,過去的無法重來一次。浩平,我們之間,不管是美好的、痛苦的,在你選擇放手的那一刻,就注定只能存放在回憶之中。’
其實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她沒說出口。
她的心,現在只為另一個男人跳動。
張浩平盯著她半晌,最後落寞地撇過頭。
‘你是對的,我無話可說。’他露出無奈的笑。‘我不過是希望能有一個補償你的機會。’
‘我不要你補償。’潘玲瓏舉起咖啡杯。‘喝咖啡吧,祝你到美國之後飛黃騰達。’
墨綠色的跑車停在潘玲瓏的套房樓下。
紀君凡走到大門前,拿出潘玲瓏替他復制的鑰匙。他受夠他們之間的疏離感,也受夠玲瓏眼中壓抑的落寞,他今天一定要跟她說清楚。
他要他的玲瓏回來!于是他今天又開小差,提前離開公司。
再這樣下去,他這個總經理恐怕坐不穩嘍!他在心中自嘲笑道。沿著樓梯往上爬,他走到潘玲瓏的套房前,正想伸手按鈴時,鐵門前的一雙男鞋吸引他的注意。
是誰在里?紀君凡皺起眉頭。
他本想直接開門入去,不過最後還是停上動作,無聲地走到樓梯。
坐回車里之後,拿出手機按下潘玲瓏的手提號碼。
‘喂?’很快地,潘玲瓏接起電話。
‘玲瓏,你在定嗎?’他明知故問。
‘是啊!’
‘自己一個?懷禎有沒有到你那里?’
‘家里就我一個人,懷禎不在這里,他應該回家了。’她的聲音有些遲疑。
‘我過去找你,大概半個小時後會到。’紀君凡用溫和的聲音說道,但是神情卻陰沉得嚇人。
‘好,我在家等你,拜拜。’
‘拜拜。’紀君凡關上手機。
玲瓏為什麼要騙他?她到底是跟誰在一起?他的手肘靠在方向盤上,等待著。
他曾經被女人背叛過,所以特別無法忍受欺騙。
玲瓏……你可以任性、可以頑固,但是請你千萬千萬不要背叛我。
五分鐘之後,紀君凡在車內看著潘玲瓏和另一個男人出現在大門口。
‘玲瓏,你真的不考慮跟我去美國?’張浩平下意識地伸出手,替她把一綹落下的發絲繞回耳後。
潘玲瓏稍微退後一些,避開他親匿的動作,看著那張曾經愛過的白皙臉龐,露出淺笑。
‘不考慮。’她搖搖頭。‘再見。’
張浩平早就不是她的了……她對他也早就不再眷戀。
紀君凡冷冷地看著眼浩平朝她揮揮手,轉身離去。
那個男的和上回跟玲瓏一起喝咖啡的是同一人。這項認知,令他的黑眸醞釀起不祥的風暴。
他們之同的關系持續了多久?
難道潘玲瓏看似簡單,即是偽裝的高手,一直把他放在手心上耍著玩?
下了車,紀君凡大踏步地往潘玲瓏的小套房走去。
或許,玲瓏會有她自己的借口。
但是,他絕不原諒任何背叛他的人。
潘玲瓏正在收拾咖啡杯,小套房的門突然被推開,嚇了她一大跳!
她猛地回頭,只見紀君凡臉色不善地站在門口。
‘君凡?’看清楚是他,她放松下來。
紀君凡不發一語,上前一把將她抱住,薄薄的唇熱烈地吻住她,舌尖掠奪地侵入她的口中。
潘玲瓏呆子一下。
他從來沒有這樣吻過她。他的吻都是溫柔甜蜜,或是熱情挑逗,從不像現在帶著點粗暴,像在發泄怒氣一般。
不過,潘玲瓏還是伸手撞住他的頸頸。
‘君凡……’她逸出一聲輕嘆。
紀君凡輕咬她柔女敕的唇,雙手開始不安分地在她嬌軀上游走,引發她一陣陣的輕顫。
很快地,潘玲瓏扭動著身軀,熱情地回應。
他稍稍抬起頭,無表情地看著她沉醉的臉龐,黑眸中閃著復雜深刻的心痛。動作突兀地停下。
潘玲瓏張開蒙的雙眸,困惑地看向他。
‘你不是說半小時之後才會到?’她倚偎在他懷中,雙頰酡紅地問。
‘你不也說你單獨一人在家?’他諷刺地看著她還拿在手中的咖啡杯,以及擺在她書桌上的花束。
潘玲瓏這才發現他眼神冰冷,神情淡漠。
‘你是怎麼了?’潘玲瓏忽然覺得今天的他有點可怕。‘好吧!我是沒說實話,但……’
‘這就夠了!’紀君凡的聲音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
他將她自懷中推開,強勁的力道使她踉蹌地後退兩步。
潘玲瓏站穩身子,血色自臉龐上褪去。
君凡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他甚至不肯听她解釋的機會。
‘你听我說……’她上前抓住他的手臂,圓圓的眸子中有濃濃的懇求。
‘那男人是誰?’紀君凡強迫自己無動于衷地說。
‘他是……以前的朋友。’潘玲瓏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跟他解釋清楚。
‘以前的朋友?’紀君凡眼神更冷。‘若真的只是單純的朋友,又為何要瞞我?’
他冷漠的面具下,隱藏著憤怒與痛苦。
這個女人闖進他的生活,融化他冰涼許久的心,但當他付出真心後,得到的是什麼?
‘君凡,你為什麼直接認定我對不起你,連解釋的機會都不給我?’她的眸中出現眼淚光。
‘我見過你們在一起兩次。第一次,是在你學校附近的咖啡廳,另一次,是你們剛才在樓下擁抱。’紀君凡毫無情楮的語氣,讓潘玲瓏心寒。
他看見他們在樓下擁抱?她想起張浩平為她撥頭發的那一刻,他誤會了。
但他又為什麼要騙她半小時之後才到?
他對她,也需要用那麼重的心機?
‘你調查我,對不對?’她輕聲說道。
‘如果沒有不可告人之事,就無須怕別人調查。’紀君凡不知道陳若婷暗中做的事,以為她指的是他跟蹤她,所以理所當然地承認。
‘所以你,你確實有調查我……那麼,你也應該知道,他曾經是我的男朋友。’此刻,她的心好痛。
‘原來是和舊情人幽會。’他刻意惡毒地說,黑眸中的痛楚一閃而逝。
‘難道是因為我無法滿足你?但是,你剛才明明在我懷里熱烈反應。玲瓏,是不是任何男人都可以挑起你的熱情?’
潘玲瓏無法置信地看著他。
她松開了抓住他手臂的手,往後退一步。
他剛剛熱情的擁吻,只是為了羞辱她?
離開他溫暖的胸膛,她突然覺得好冷。
‘你怎麼能對我說這種話?’她搖搖頭,輕顫地說,淚水從眼眶滑落。
‘難道我有說錯?’紀君凡忽視胸口劇烈的疼痛,淡然無情地凝視她。
‘我和他之間早已結束,你為什麼非要把我說得如此不堪?’潘玲瓏握緊拳頭,臉上一片蒼白。
‘我親眼所見,你還有什麼話說?’紀君凡背過身子,不讓她看見他臉上痛苦的表情。
‘你根本就沒有給我說話的機會!’她努力地忍住嗚咽。
‘因為我不想再听任何謊言!’他回頭,斂去一切的表情,黑眸冰冷得駭人。
‘我這一生,最無法容忍的就是別人背叛我,尤其是女人!’他一字字說得無情。
‘從今以後,我們之間不再有任何瓜葛。我下個學期就幫懷禎轉學。’說罷,他轉身欲走。
潘玲瓏沉默。此刻她的心好像被利刃割得血肉模糊。
‘要買下我家土地的,是不是你?’她在他身後翰聲問道,驚訝于自己平靜的口氣。
紀君凡停下腳步。
‘誰跟你說的?’他並沒有回頭。
‘那不重要,只要跟我說是不是!’
‘沒錯,是我要買那塊地。’
難道這就是她背叛他的理由?因為他想要買下她家的地?
潘玲瓏的嬌軀搖晃一,眼淚無法遏止地不斷掉落。
‘你去過我家之後,知道我們是怎麼也不會賣地,我也失去了利用價值。’她低語著,像對著自己說。
‘玲瓏……’他忍不住回頭。
她嬌小的身影站在小茶幾旁邊,小臉上派痕狼藉,哭得身子微微抽搐。
紀君凡心碎地往前走一步。
雖然恨她的背叛,卻仍是心疼她現在的模樣。但潘玲瓏接下的話卻讓他止住腳步。
‘你對我根本不是真心的,又有什麼資格說我背叛你?’她出奇平靜地指控,失去光彩的圓眸對上他的黑眸。
紀君凡受到打擊地僵了一下,緊接著立即腳跟一旋,往門外走去,將門板重重地甩上。
他帶著強烈的怒氣坐回車內,猛地重擎一下方向盤,車子發出一聲駭人的喇叭音,路上行人紛紛朝他這邊看來。
然而,他卻無視于旁人的側目,黑眸帶著絕望的心痛,凝望潘玲瓏的窗戶。
玲瓏,你是因為懷疑我利用你才背叛我,還是……你從來不曾愛過我?
潘玲瓏腦筋一片空白。
她呆呆地看著被甩上的門板好半晌,突然雙腿一軟,跌坐到地板上。
淚水一波波地從眼眶中涌出,她卻好像沒有任何感覺,動也不動地讓淚珠滴落在地板上。
她傾心所愛的男人,竟然可以對她如此殘忍。
與紀君凡比起來,張浩平所帶來的傷痛根本是小巫見大巫。她從來不知道愛情會帶來這種扯心裂肺的劇痛。
走味的甜蜜,原來是如此苦澀。
潘玲瓏閉起雙眸,,淒然一笑。
是她傻啊!
明明知道兩人分屬不同世界,卻天真地奢望他們可以幸福快樂地在一起。
如今,她就得承受作夢的代價。
她行尸走肉般地從地板上站起,跌跌撞撞地走進浴室。
站在洗手?前,她透過鏡子看見自己狼狽的模樣。
‘潘玲瓏……看你以後還敢不敢付出真心!’她對鏡中的自己說道。隨後機械化地洗去臉上的淚痕,卻發覺怎麼也洗不完。
新涌出的淚水,總是又弄髒她的臉。
在你的微笑中,我覺得自己可以找到天堂……她腦中忽然浮現紀君凡對她說的這句話。
‘謊言!’她對著鏡子大喊。
像是累極般地,她跌坐在一旁的馬桶上,把臉埋在雙掌之中,將自己蜷縮起來。‘世界上,根本沒有天堂這種東西!’
紀君凡瘋狂地踩著油門,墨綠色跑車以危險的高速在郊區呼嘯而過。
他腦中不斷浮起潘玲瓏和別的男人相擁的那一幕,以及他們後來的爭執。
她是那麼孤單無助地站在那兒……
心碎的感覺讓他呼吸困難。他恨她的背叛,更恨自己仍舊為她心疼。
懊死!他用力一敲方向盤。
就算玲瓏發現他想買她家的地,為何不直接來問他?
墨綠色跑車倏地停在郊區山上的一塊空地中,發出一聲剌耳的煞車聲。
天色已全黑。
紀君凡跳下車,朝山下發出一聲大吼,把卡在心頭的憤怒、傷心、無措統統發泄出來。
他吼到聲音啞了,才頹然靠在車門上,急促地呼吸。
如果可以,他想找個地方,喝個爛醉。
或許在他不省人事的時候,他的心可以不再疼痛。
坐回車內,他不知道自己該何去何從。
回家?他露出一個苦澀的笑。
那里有太多關于玲瓏的回憶。
他曾經多麼希望她能成為家?的女主人?
紀君凡重新發動車子,漫無目的地往前開去。
懷禎還一個人在家,可是,他卻無法回去面對一室空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