紗英躺在婦產科的檢查室里一張潔白的床上,醫生拿著機器在她隆起的肚皮上滑來滑去的。說來好笑,這是她懷孕至今第一次做產檢哩,心情好復雜,一切都是那麼的新奇,卻也藏著一絲淡淡的惆悵。
「來來,孩子的爸爸一起進來看。」醫生雀躍喊著,那麼高興,到底是誰生孩子。
wind還來不及辯解什麼,就被護上小姐給拖進來。
紗英躺在床上笑著看他一臉羞赧,手足無措地站在一旁。
「你看,這是孩子的頭,這是孩子的手……」醫生在一旁指著。
當她透過超音波看見了孩子的心跳和模糊的手和腳,她幾乎快要哭出來了,一種聖潔的使命感填滿她的心。
呀!原來擁有一個生命是這麼神奇的感動。
「咦!」醫生停在肚子上,皺了一下眉頭。
「怎麼了?」Wind沖口而出,比紗英還緊張。
「看樣子這個孩子還挺調皮的,他不想讓你們這麼早就知道性別,不過這並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孩子很健康,而且母親的狀況也不錯喔!抱喜你們。」
「謝謝,謝謝醫生。」
wind不停地鞠躬哈腰向醫生護士道謝,看在紗英眼中,有一股幸福的感覺在心中竄動著。Wind在她擦肚皮時,很有禮貌地別過頭去,不讓她感到尷尬,不過應該說尷尬的是他自己吧!
走出醫院大門,wind溫柔地攙扶著她。
「累不累?等一下我們吃完飯,去百貨公司走一走,順便再買一些嬰兒用品,還有你需要的東西。」
「你干嘛對我那麼好,讓我覺得很,很不好意思。」吃東西的時候,她這樣問著他。
「嗯……」他歪著頭,一時想不出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你這樣子,好像孩子是你的一樣,我從小到大沒踫過像你這麼奇怪的人。」
「我從小到大也沒踫過像你這樣的人呀!」
「怎樣,我這種人怎樣?」
「意外!一個在生命中奇怪的意外。」
「只有奇怪而已嗎?」
「嗯……我想不出別的形容詞。」
真是的,怎麼會踫上這種一點都不羅曼蒂克的人,死腦筋!
在嬰兒用品部門,Wind拿了一堆可愛的小東西,湊到她眼前。
「這個好不好?」
「那個喜不喜歡?」
兩個沒有經驗的人在店里來來回回的,一時拿不定主意。
「還是該找蘇菲女乃女乃來的,她養大了四個小孩,很有經驗的。」
wind有些懊惱今天沒有硬把蘇菲女乃女乃帶來。要不是臨出門前,她到強森家幫忙帶小孩。
「這件事比去逛街還重要,有你陪著就夠啦!況且我老了,走路又慢吞吞的,還是你們年輕人自己去。」看來蘇菲女乃女乃也是很有原則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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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自己進去問,我在門口等你,」警察局門口,紗英臨時怯步了。
「怎麼了?」擎風疑惑的看她。
「不知道,我不喜歡警察局,讓我感覺很不舒服。」在中國人的觀念中,警察局不是孕婦該去的地方,再者,她並不想那麼快破案。
「好吧!那我就不勉強你了,你坐在階梯上等我,不要亂跑喔!」wind慎重地叮嚀交待著進了警察局。
她百無聊賴地挺著大肚子,坐在台階上看著街道上的人車交錯往來,腳邊擺滿了大包小包的。
歐洲城市本身就是一則美麗的符號,走在歐洲街道上,光是看建築物就是一種莫大的享受,不像在台灣,滿坑滿谷的鐵皮屋和毫無風格的鐵窗。
也許是美麗的地方待久了,她開始能夠體會「潛移默化」這句話的含意。
這段時間,她只要一張開眼就是人自然的山水花草,而悠閑緩慢的生活步調,讓她的心情總是處在一種很平和的狀態,再加上,蘇菲女乃女乃和wind將她照顧得很好。
她曾親眼看見一個職業婦女,連要被推進產房生產,還在打手機交代事情。
現在想來很不可思議,但在台灣這種事並不夸張,幾乎時有所聞。
當時她曾經和柴姐兩人說︰「搞不好,我生孩子的時候還拿著麥克風吧!」
超猛的,難怪紗英你會紅,怪點子比別人多。
不遠處三三兩兩的人群,拿著各種形狀的標示牌,上頭寫著抗議的字眼,大慨是示威抗議的活動吧!
這是個民主國家,只要是和平溫和的訴求,每個人都可以在街道上表達自己的想法,這一點也是台灣人該學的。
如果她現在在台北,她一定是坐在電視台里,嘖嘖不停地搖頭,因為台北只要一有人走上街頭,台北交通準打結。
而現在,她卻挺著大肚子坐在歐洲某個國家的街道上,看著人來人往的異鄉人,這里沒有人會認識她。
wind一會兒的時間推了門出來,臉上帶著興奮的表情。
「好消息好消息,警方說他們已經掌握了搶歐的行蹤,就等時機成熟,一舉成擒,听說是一個很大的搶劫集團,橫行歐洲,專對觀光客下手。」
「那,我們還是等消息羅!」她的心情是很矛盾的,如果一直找不到證件,她就沒辦法領台北寄來的匯款。
忽然,在示威游行的隊伍中有人緩緩走過來。
「wind……」有個柔軟女性聲音在呼喚著。
而wind竟也轉頭了,好像在懷疑是在叫他嗎?
如夢幻般清秀的外國女孩,蒙隴的走到他們面前。
「wind,真的是你,我竟然在雅典跟你相遇,真是太,太……」女孩訝異得說不出話。wind倒沒有那麼夸張,不過看的出來,也是非常開心地,張開了雙手。
「茱莉亞…」
「wind……」
「你回國了?」
「我回來了。」
「你……」
「你還在這里?」茱莉亞的眼神充滿感動。
紗英傻了眼的看著wind操著她也熟悉的語言跟別人說話。
他!他!到底是天使還是魔鬼,怎麼老是有出其不意的狀況發生在這個既神秘又溫柔的男人身上。
她就是茱莉亞?傳說中的朵莉業,大家嘴巴里稱贊的茱莉亞。
听說,當初他們本來論及婚嫁,茱莉亞為了自己的理念放棄了wind。
這是當初wind為了茱莉亞買下這個咖啡廳,並且取她的名字,可是她就這麼跟著綠色和平組織到歐洲各分部推廣工作。
紗英也明白小店里那麼多的環保小東西為誰作的。
「你還是沒變,那股對環保的熱情和你的堅持,」wind握著她的手,有點感嘆。
兩個人熱烈地一來一往開心地聊著,完全無視于坐在台階上的她,但她可是將對話听得一清二楚。
「嗯,我也很懷念那段日子……」茱莉亞然瞥了一眼坐在台階上的紗英,挺著大肚子正要起身wind溫柔地扶起她。
「嗯,對不起,只顧著聊天,難道……你快要當爸爸?」茱莉亞震驚不已。
「不!她是我姐姐的朋友。」他斬釘截鐵的否認,瞬間松開她的手。
「哦!」茉莉亞恢復笑容。
「你好。」紗英強顏歡笑,可是她的心揪成一團,仿佛快被撕裂。
「她是台灣來的嗎?」
「她,她不是……她听不懂希臘話,是個日本華僑吧?嗯,應該是吧!」
連他也不確定地看了紗英一眼,眼前狀況似乎復雜了起來,他溫吞了好半天,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解釋這個說來話長的故事。
示威隊伍已經慢慢走了,有人喊著茱莉亞的名字,要她快快歸隊,他倆話說得更急了,根本也沒時間解釋。
「我還在聖淘維尼島,你可以來找我。」
「好,我有空會去找你的,你要好好保重,」茱莉亞邊說邊回頭,看著走遠的隊伍,「很高興,真的很開心在雅典踫到你。」
「我也是,你也要好好保重。」
兩人說完又緊緊地抱在一起,互道再見,茱莉亞跑向那個屬于她的人群里去,wind兩眼含著霧水看著遠去的茱莉亞,一直到隊伍消失在街頭。
經歷了剛剛的沖擊,兩個人各懷著心事站在警察局的台階上。
「我們回去吧!」wind大概還處在激動的情緒中回不來。
回聖淘維尼的船上,掌著舵的wind一臉開心,不停地吹著口啃,那個人,開心的時候就會吹口啃。
紗英一直鼓著雙頰,不曉得在氣什麼。
一想到他和舊情人這麼熱情地當街擁抱,她還真的有點妒嫉。
在島上住了幾個月了,卻連他的手都還沒牽到,這個木頭原來也有熱情的一面,今天總算讓她開了眼界。
一直到家,吃晚餐,紗英都沒有說話,因為今天在雅典發生的事讓她沖擊很大。
「怎麼啦!不舒服嗎?我看你從雅典回來到現在一句話都沒說。」擎風直視著她。
「沒事啦!可能是太累了。」紗英沒理由的攪拌著湯。
「對,今天跑了那麼多的地方,一定累了,那你還是早點休息吧!晚安。」
wind說完,又吹著口哨出門,留下悶悶不樂的她。
要死了,他干嘛這麼開心呀!口哨吹了一整天都不會累的嗎?
和舊情人見面那麼開心!
般不好就是去找她!
她要跟去看看,他玩什麼把戲!不是為了自己,是幫柴姐盯著他啊!
她下了床,拿了一件薄外套走出房門,邁著孕婦獨有的外八字走路法,往碼頭的方向走去。
在這個小島上唯一有夜生活的地方就是碼頭上的幾家小酒吧!是島上的漁民喝酒聊天的娛樂場所,wind每個晚上都不在家,一定是在酒吧里。
她豁地推開了酒吧的門,半跑半走的到吧台前問老酒保。
「wind呢?他人在哪里?」
島上的人都知道有個東方女人住在wind家里,關于她的一切都是從蘇菲女乃女乃那兒听來的,平常她不太跟當地人打交道的。
所有人都停下動作,有志一同的看著她。
要不是昏暗的燈火下,滿屋子的香煙在殘影中飄渺著,她會以為連空氣也僵住。
「你找wind呀!他不在這邊,他現在應該在工地那兒。」酒糟鼻的老酒保笑咪咪地看著她。
「工地?工地在哪里,他在那里做什麼?」
「做啥?你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距離這里不遠,在碼頭後面那條路一直走就到了。」
老酒保說完,酒吧所有的人都露出曖昧的笑容,在昏暗的光影下,氣氛挺詭異的。
堡地?什麼鬼地方!
腦海里閃過酒吧里那些人竊笑的嘴臉,她突然想到那種地方去。
不會吧!wind應該不是這種人吧!原來島上的人稱妓院為「工地」,真是沒啥創意。
想到wind現在正窩在女人的溫柔鄉里,一副浪蕩風流的樣子她就生氣,愈氣外八走得就更,快從身後看去,還真像個胖企鵝在走路。
不過,這個地方還真不像燈紅酒綠的花街柳巷,因為只有幾盞微弱的燈,幾個男人蹲在海邊揮動著鋤頭和鐵鎚,忙碌的敲敲打打,看起來還比較像在蓋房子。
她一邊走在這個她從沒來過的地方,腳下踩著釘的整齊排列的木板道,邊走邊納悶著,看到不遠處蹲在沙灘一角揮汗挖沙的wind。
他沒有窩在溫柔鄉里,卻在這里跟一群人在做苦工,為什麼要這樣呢?因為跟想像中的差距太大,她愣在原地看著他。
打著赤膊的上半身,用力地揮動著鏟子,汗水流淌在線條分明的肌理之間,在月光的照耀下,顯得更性感,這是紗英在他家這麼久,從來沒看過的。
還沒來得及弄清楚怎麼回事,她的眼楮突然冒出了熱氣せ淚水不听使喚地一直落下。
「你怎麼來了,不在家休息呢,怎麼啦?」
wind也被她突然的出現和莫名其妙的眼淚給弄的一頭霧水,難怪人家都說孕婦是很神經質的。
「你每天晚上不在家,原來都是在這里工作。」她扁著嘴,帶點撒嬌的姿態。
「對呀!被你發現了?」他還擠出笑容。
「為什麼?」她臉上蒼白的可以。
「說來話長,現在一時也說不清楚,不過很快你就會知道。」他擦擦汗水。
「是為了我嗎?是不是我的負擔太重,讓你半夜還要出來兼差。」紗英自責的咬著唇。
「沒有啦!不是你想的那個樣子,真的,你相信我,我做的很開心,」他抬頭看看滿天星子,滿意地點點頭,「我看今天也差不多了,我陪你回家吧!」
wind轉身跟其他工作伙伴們打了聲招呼,說了再見,就走了。
「走呀!回家了。」他走了幾步才發現紗英還停在原地,嘴巴嘟得半天高。
見她不動,他靠近她身邊,湊近她的臉,很近很近,讓她的心跳加快了一下。
「你哭羅?」他的嗓音夾雜著憐惜。
「對,我今天晚上心情不好,想找人,找人吵架。」她用力的吸吸鼻子。
「找到人了嗎?」他模模她的頭。
「還沒。」她踢著路上的小石頭。
「這樣就要哭嗎?」他伸出手,用手背輕輕拭去臉頰上的淚水,讓她不知所措。
她看著他溫暖的大手。
wind從來不會這麼靠近她的,不,他根本都不踫女人的。
「你是不是不愛女人。」
「我?為什麼這麼問?」
「那你一點都不喜歡我嗎?」
「呀?」他一時之間又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你就為了這件事,想找我吵架?」
「對,我今天不曉得為什麼,滿肚子都是熱熱的妒嫉之火,燒得我很不舒服。」
wind頓著腦袋想了想︰「我知道了,是今天在雅典踫到茱莉亞嗎?你想太多,那些都是過去的事情,我們已經變成好朋友,你為了這事吃醋?」
「我,不行嗎?」一時真情泄漏,她倒是尷尬。
「為什麼?」
「巴嘎!巴嘎!wind。」她氣得用日文罵了髒話,狠狠地踩了他一腳,頭也不回地邁著丑斃了的外八字回家。
「喔!好痛!」他痛得哇哇叫,在原地不停跳腳,看著她的背影,搖搖晃晃的身影,還真像某種動物。
他忘了她的絕活就是喜歡踩人家腳,在台北時被她踩好多次呢!
「等等我呀!我陪你回去呀!」
夏天快要接近尾聲的月光,將他們兩人的身影拉得老長,在海濤聲遠遠近近的陪伴下,wind第一次牽起了紗英的手。
「別跑這麼快,小心跌倒。」
這是他的借口,一個理直氣壯的理由。
這愛琴海好藍,大空好美。天氣很好,是談戀愛的好季節。
霎時,他與她十指交握,一把摟住她。
接下來的事,連她自己也不知道是怎麼發生的,wind熱熱的唇緊緊地貼上她的,她掙扎,wind抱得更緊,吻得更深。
吻得她一時天旋地轉,吻得她的靈魂都輕飄飄了起來。
她睜著大眼看著wind深情地閉上眼楮,很認真地吻著她的表情,霎那間,所有情緒都上來。害羞的、甜蜜的,心跳的、詭異的!
對,詭異的,但,她還是無法自拔地沉溺在此時此刻,既甜蜜又詭異的眷戀。
當她被吻得換不過氣了,便急急地推開wind,喘著大氣。
「你,你不要管我啦!反正我就是一個棄婦,一個連男人都不愛的女人,現在連要當媽媽都得流落異鄉,被你欺負,哇哇……
嗚!」
天呀!她嚎陶大哭的模樣可真丑。
真是個晴時多雲偶陣雨的女人,也不過是一個吻,怎麼有本事一下子哭一下子又罵人。
咦?不對呀!他盯著她,一動也不動地瞧,看著紗英別扭的嬌態,好像要把她看到天長地久。二話不說,捧著她的臉,輕輕地在她唇上一啄,動作沒有先前那樣激烈,讓紗英情不自禁的輕嘆出聲。
「是這個嗎?」
wind捧著她害羞得低下的臉。
「我知道你受了很多委屈,雖然你有時候會凶巴巴的,但我知道你是因為懷孕的原因,要不然,你安靜下來的時候是很美的,讓我,情不自禁。」
第一次听到wind深情款款的告白,她郁積已久的委屈似乎得到了諒解,一時眼眶熱了,喉嚨緊緊的。
「我、我……wind你真的愛我嗎?也愛我肚子里的小孩嗎?你不計較孩子的爹是個同性戀?」
他溫柔的拾起她的小手,眼楮里閃爍熱切的焰光,「喜歡一個人需要誠實,愛上一個人需要勇氣,當你喜歡和愛上那個人時,需要時間來告白,你明白了嗎?」
「這是愛我的理由嗎?」她的臉紅通通的。
「愛一個人哪有這麼多理由,而且這段日子我們一起生活下來,我真的覺得你是個不錯的女孩,你的真誠。你的善良讓我很感動,除了……」
「除了什麼?」
「除了莫名其妙愛發脾氣之外.我是沒關系啦,反正我覺得那樣很可愛,只是對小孩不好.胎教呀!你看看,剛剛那麼凶,可能把小天使給嚇壞了。’wind說完,將手輕輕地擺在她的肚皮上。
那樣的畫面真的很美,就像一對夫妻甜蜜地全心等待著一個生命的來臨似的。
「那,再來一次,讓我開心,小孩就沒事了。」紗英撒起嬌來也是魁力無法擋的。
月光下,wind擁著紗英擁腫的身體,三個人的身影拉得好長好長,像個幸福的驚嘆號,看著美麗的月夜,夜色仿佛流動起來,成串的小星星為他們祝福,還有一整片蔚藍的海。
好唯美的愛琴海!
他們的初吻——藍色之吻,在燦爛亮麗的愛琴海悄悄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