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年後,傍晚。
小貨車在朱家門口停下,朱雨黎輕快地跳下車,順手將行李提下來。「錢伯,謝謝你還得繞路送我回來,真是太麻煩你了。」
「一點都不麻煩,我今天本來就要北上的,不過小妹啊,賽大師不是要妳多延一天,等明天再回家的嗎?」
「沒關系啦!」朱雨黎笑著擺擺手。「我那寶貝祖宗越老越迷信了,一定要我等到明天滿十八歲後才肯放心,嘖,也不差這一天啦!」
錢伯望著她年輕可愛、朝氣十足的臉龐,搖頭說︰「你們這些年輕人,就是不听老人言。反正已經送妳到家門口了,趕快進去吧,天色也晚了,妳就別再出門,我走了。」
朱雨黎笑著揮手道別,轉身走進眼前這幢面積不大,感覺起來卻很溫馨的小洋房。
打她四歲起,父母為了能護她平安長大,將她送到鄉下住後,這些年來,她回到這里的次數不到十次。
一進屋里,朱雨黎喊了一聲,沒人應答,便將行李丟進自己的房里。回到客廳,她懶骨頭般地癱軟在沙發里,等著家人回來。等著等著,等到肚皮都咕嚕咕嚕響了,卻還不見有人回來。
「有沒有吃的呀?」她起身,到廚房翻找冰箱,發現沒半點東西可果月復,只好拿了錢包,打算出門去覓食。
夜晚的台北街頭車來人往的,好不熱鬧,跟鄉下的恬淡生活完全不同。
看看表,再過四個鐘頭她就滿十八歲了,今晚一過,她終于可以擺月兌曾祖父說的什麼命中注定的劫難。
進了快餐店,朱雨黎點餐後找了靠窗的位置坐下,邊吃邊看著窗外車燈飛掠,霓虹閃爍的街景。
「小姐,一定有很多人跟妳說過,妳長得真可愛!」
听見男人的聲音突兀地傳來,朱雨黎將視線從窗外調回,發現對面的座椅上已坐著一位不速之客。
「對不起,先生,旁邊的空位還很多。」朱雨黎瞧瞧四周,擺明不想受到騷擾。
見對方仍沒動作,她看了眼對面言語輕浮的年輕男子,因曾祖父而來的習慣,她審視起男人的面相,發現他雙眉稜骨高聳,唇又薄──這種人通常都是自以為聰明、性子倔強、脾氣暴躁……她決定還是避著他一點的好。
朱雨黎立刻起身,決定回家。
男子一愣,驀地,覺得面子掛不住,心中一怒。但朱雨黎清純可愛的模樣、細致完美無瑕的臉蛋、縴細的身軀又令他想好好疼惜一番,便壓下怒火,不死心地尾隨于後。
「等等!小姐,我能請問妳的芳名嗎?」
「你看不懂別人的拒絕嗎?」她不客氣地說,在街上疾行,只想趕快擺月兌他。
男子表情一僵,接著板起臉,望著她的背影盯了好一會兒,眼神驀然一變,不懷好意地笑了笑。
「小姐,那我送妳回去,好不好?」他又追上她。
「不好!」朱雨黎閃身超越他。「我識字,知道路怎麼走。」
「那我陪妳一起走?」
「不用,謝謝。」
「要不我可以知道妳的電話號碼嗎?」
朱雨黎認命的停下腳步,看來不給他是不會死心了。「你有紙筆嗎?」
「當然有!」男子拿出紙筆遞給朱雨黎,邪邪地笑了。「來,請寫。」
就隨便寫個號碼充數吧!朱雨黎心才想著,頸後忽然一痛,瞬間便失去知覺。
男子快速地將她扶往暗巷,接著拿出噴霧劑似的不明氣體往她臉上一噴。
「想蒙我?以為我不知道妳心里想什麼?」他模一把她女敕滑的臉蛋,嘖嘖有聲,色心一起。「這新玩意兒听說會讓妳辣得像只小野貓,讓我爽得難以忘懷,算妳好運,今晚正好拿妳來試驗,等老子舒服過後,到時看是誰纏著誰?」
PUB的一隅──
「來,敬我們終于擺月兌學校的窄門,榮登極樂。」外型粗獷的朱雨桐懶洋洋舉杯。
「你掛了?」楊仲堪將酒杯與朱雨桐輕撞後,呷了一口,神情淡漠地回應。外型頎長英挺,氣宇軒昂的他,此刻姿態雖放松,渾身卻散發著逼人的氣勢,是今晚眾人注目的焦點。
「咦?干麼咒我?」
「榮登極樂不就是掛了的意思?」
「那應該怎麼說?」朱雨桐搔搔頭笑了。
「月兌離苦海、苦盡笆來、前程似錦……隨便怎麼說都可以,就你那句不行,嘖,雨桐,你又不是老外,為什麼英文程度比中文好?」
「英文就二十六個字母變化,有什麼難的?但中文名堂一堆,搞得我頭痛,不提這個啦!對了,仲堪,你老頭不是幫你弄了個免役,什麼時候要出國?」
「明天。」
「哇!這樣快?連畢業證書也懶得領?」
楊仲堪諷刺地笑笑。「煮熟的鴨子還飛得了嗎?老頭自然會讓人回學校拿。」
朱雨桐瞄了他一眼,一口飲完杯中物。「喂,問你個問題,既然你不喜歡你老頭的安排,為什麼還要照著他的話走,流放到你家國外的分公司?」
楊仲堪沉默了一會兒。「我現在經驗還不夠,沒辦法跟他對抗,所以要先累積實力。」
「你老爸也是產業界的名人,你要真想跟他對抗,只怕是以卵擊石。」
「我會勝過他的。」楊仲堪語氣堅定,眸里有抹難馴的神采。「雨桐,想不想跟我合作?」
「你何時這麼見外了?這還用問嗎?」朱雨桐責怪地瞪他一眼。
「我研究過了,既然你不打算再騙張碩士文憑,那麼趁當兵的這兩年多注意些市場的動態,我們往科技業發展,那是一塊誰有能力誰就吃得到的大餅,到時候我們兩人絕對讓人刮目相看。」楊仲堪侃侃而談兩人的未來。
「好哇,原來你都想好了──」朱雨桐興奮起來。「那資金呢?你老頭肯讓你自立門戶?」
「我不拿他一毛錢,他又能奈何?何況他走的是傳統產業,不懂科技這一塊,根本拿我沒轍;這幾年我有做一些投資,手上存了些錢,等你當兵回來,我有把握可以累積更多的財富。」
「那好,我老爸有幫我買間房子,我拿去貸款或干脆賣了,剛開始胃口別太大,這樣資金應該就夠了。」
對于朱雨桐義無反顧的相挺,楊仲堪內心激動,但生性內斂的他只是抿嘴一笑。「你就這麼信任我?不怕到時候失敗了,讓人當成敗家子看?」
「我知道你一定行的,何況我也不差!」朱雨桐豪爽地舉起酒杯。「來,廢話少說,為我們的合作干一杯。」
「好,今晚不醉不歸,為我們的公司干杯。」有了好友幫忙,楊仲堪覺得成功指日可待。
兩人一口干掉杯中酒。
「仲堪,我們的公司名字要取什麼?」
「我想了個名字,叫中商電,你覺得怎樣?」
「中商電?听起來像是歷史悠久的公司。」
「那正好,難道你要我們公司沒兩年就倒?」
「好,那就叫『中商電』……」
兩人酒興正好,邊喝酒邊計劃起籌備公司的事。多貪了幾杯,不勝酒力的朱雨桐已經醉倒了。
楊仲堪將醉得胡涂的朱雨桐送回家後,醺醺然的他坐在出租車後座,模糊地記起他的現任女友今晚好像要到他那里過夜……
為了讓自己清醒一些,他提前在幾條街外下車,迎著涼風,漫步回家。
明天,他就要離開這個生長的地方,這一去不曉得要經過多少年才能回來?對于這些熟悉的街道,忽然心生留戀,他停下腳步,靠在小巷旁,仰首看著夜空,深深地嘆了口氣。
多年來母親的懦弱助長了父親的跋扈,父親從不懂得什麼叫尊重,他根本沒有出國的意願,但父親仍硬要他出國去接管分公司,心中對父親的憤懣更深了,原就不佳的父子關系更形惡化。
從小他就立定目標要勝過父親,要徹底擺月兌父親的陰影,這次出國就當是最後一次的服從,日後他跟雨桐開創一番作為後,他再也不會為了父親而委屈自己……
「不……不要……」
暗巷里,忽然傳出女子的尖叫聲,打斷了他的沈思。
楊仲堪搖了搖因醉酒而有些昏沈的腦袋,凝神一听,並沒有再听見什麼聲響傳出,懷疑先前是自己听錯了,打算離開,才剛舉步,忽地一記清脆的打人聲響從巷子里傳來。
楊仲堪朝幽暗的巷子里走去,發現一對正在歡愛中的男女,他看不過眼地取笑道︰「喂,兄弟,你也太不體貼了,這麼猴急?至少也該找間賓館吧?」
男子沒想到會有人突然出現在身後,作賊心虛下,反身就是一拳。
楊仲堪來不及反應,結實地吃了一拳,打得他頭偏向一旁,火辣辣的肌膚之痛,震醒了他些許的神智,眼角看見對方又襲來,本能地使出他已學了五年的拳擊,學拳擊是為了發泄情緒用的,想不到今夜竟會用來防衛。
他閃過了對方的偷襲,接著朝男子臉上揮擊一拳,男子立刻痛得哀嚎。
楊仲堪甩甩揍得發疼的手,罵道︰「媽的,我不過是建議你要吃大餐前,至少先找個浪漫的好地方,你干麼就打人?」
被揍得倒在地上的男子,見楊仲堪身手不弱,啐了幾句髒話,狼狽地逃了。
「喂!兄弟,你不是還沒吃嗎?怎麼就丟下你女朋友跑了?」
巷子里又安靜下來,楊仲堪等了半晌,確定那男子不會再回來後,才望向仍躺在地上的女子,發現她衣衫不整,卻一點也沒有遮掩的打算。
「喂,小姐,妳男朋友跑了。」
「……」
「喂,小姐?妳衣服要不要先穿好?呃……老實說,雖然妳身材還不錯,但這樣子還是有點不雅……」
「……」
「喂,小姐?小姐?」楊仲堪不耐煩地蹲搖晃她,這才發現她竟然昏了!「哈!我才在想怎麼沒反應?唔……」他揉揉自己被襲擊的臉頰,想了想。「原來他不是妳男朋友,是個采花賊,卻正好讓我給遇上了,嘖嘖,真倒霉。」
「……」
「喂!小姐,妳醒醒、醒醒……」叫不醒她,楊仲堪只好動手胡亂地幫她穿起衣服。「唔……讓妳躺在這里也不是辦法,誰知道會不會有其它的小狼狗聞香而來……算妳運氣好,今晚先收留妳吧。」
他扶抱起地上的女子,兩人跌跌撞撞地走出巷子,沒力氣再以腳代步,他隨手招了出租車,報了自家的地址。
回到公寓,楊仲堪將她丟向大床的一側,整個人累得癱在另一側喘氣。「看妳滿瘦的,想不到這麼重……唔……還是醉了的人沒力氣?」
「……」
「算了,我也沒指望妳能回答我,不過……明天一早妳就得走……」醉酒加上累極的他閉上眼,咕噥了幾句,然後沒了聲響。
時間不知過了多久,一雙柔女敕的小手在楊仲堪身上緩緩笨拙地撫模著,他翻了個身,一股發香鑽入鼻間,手擺放之處感覺到柔軟滑膩的觸感,刺激著他的感官。
一記輕吟在他耳旁落下,他的手恍若有著自我意識,順著窈窕的曲線緩緩地游走,滑進衣衫底探索……
朱雨黎覺得渾身流竄著一股奇怪又陌生的熱流,拚命掙扎地想醒來,卻力不從心。而身上那陣陣熱潮,讓她輕喘了起來,焦躁莫名!
她不明白自己是怎麼了,觸及身旁的肌膚冰涼涼的,教她忍不住想再靠近一些。
是作夢嗎?那緩緩游走在她身上的東西是什麼?火球嗎?它讓她全身恍若著火,整個人像在燃燒!她忍不住輕吟,然後一記掠奪封住了她的嘴。
這是個道道地地的吻!胡渣的刺激使她顫栗,時而輕柔時而熱情的吮吻,使她忘情地想向對方再索求更多。
火球的熱力越來越猛,也越來越放肆,這令她暈眩,身體更不由自主地配合著貼緊對方。
「玲……」沙啞的男音在她耳邊輕喚。
「嗯……」玲?是什麼?耳上傳來的酥麻感,使她的感官更是興奮。
「玲……妳真辣……我要妳……」
要什麼?她不懂,只覺得好癢……
「乖,妳別抗拒我……」
抗拒?什麼抗拒?
朱雨黎還搞不清楚狀況,驀地一記椎心的疼痛穿過,她皺眉低吟,但她沒有多作掙扎,只急切地想澆熄體內火焚般的燒灼感……
她覺得恍若置身奇異的夢境中,逐漸升高的體溫、愈漸洶涌的熱浪席卷了她,接著整個人像被推擠著騰至空中,然後失速地墜下,飄飄然地像沒有一點重量……
氣息趨緩後,她緩緩地睜開眼,神智清明了一些,驚愕地發現有個男子正熱情地親吻著她。
她迷蒙地記起一切──先前被一個男子搭訕,還尾隨她跟她強索電話,接著頸後被人一擊失去了知覺……
那男子現在正對她做著齷齪的下流事嗎?
她開始打他,指甲滑過他的背脊,抓出一道道指痕。
「玲,妳這壞女人……存心想讓我忘不了妳……」楊仲堪以為女友在的記號,熱烈地以吻封住她的唇。
朱雨黎慌得避開他火熱的唇舌,朝他的肩胛狠狠地一咬。
還回味著剛剛飛上雲端的激情的楊仲堪,肩上猛然一痛,本能地抽身彈開。「玲,很痛耶!」他撫著肩胛,感覺出微微的濕意。
身上突來的冷意使她清醒了些。「很好,這至少會讓我心里平衡點。」
這聲音清清冷冷的,不是玲的聲音。「妳是誰?」
「真好笑,應該是我問你吧?」
「什麼意思?」
「先把女子打昏,再進而發泄獸欲,這行為就叫做強暴。」
他模糊地記起在小巷內,發現受襲的女子衣衫不整地昏厥,他怕她再遇危險,好像……好像……就把她拎回家,然後丟在……「天啊!不會吧……」楊仲堪無法置信地申吟。
朱雨黎才不管他說的話是真是假,她像只被激怒的貓,不顧一切地撲向他,開始攻擊。「你喜歡強暴女人是不是?」她抓他、咬他、痛罵他。「我順便讓你知道被強暴的女人會有什麼反應!」
楊仲堪急忙閃躲。「瘋女人,妳別胡亂發潑!唔……妳干麼咬人?」
「咬你還算客氣,我閹了你。」
「妳這瘋子,別亂來,是我救妳回來的。」
「我是瘋子?救我回來,讓你強暴我?」
「我醉了,是妳模過來的,還這麼熱情,我還以為妳是我的女朋友。」
「那麼你一定不夠愛她了,居然分不出她來?去騙鬼吧!」
「夠了,我不打女人,妳別太過分。」
「很好,可是我打男人,而且專打狼心狗肺的男人!」
「喂,妳干麼拿我的鬧鐘丟我?」
「不夠大是不是?」
「不行,那是我的音響!」他利落地接過手輕放于地毯上,然後又見她奮力地想搬動電視,趕緊從後抱住她,將她壓向床,急急地吼──
「我是恰巧在巷子里遇上有個男人正在欺負妳,才將妳帶回來的!我昨晚大概是醉胡涂了,把妳往床上一放,自己也累得倒在一邊,我沒想到自己會睡著,而且我確定是妳先挑逗我的,本能以為妳是我的女友,真的,我發誓!」
「你的誓言不值一塊錢。」
楊仲堪不悅地瞇起眼。「妳愛信不信隨妳,不過妳懷疑我,難道我就不能懷疑妳?我好心收留妳,妳為什麼挑逗我?」
「我挑逗你?!」朱雨黎氣得尖叫。「你少往臉上貼金,當自己是金城武啊?別笑死人了!」
「妳管我是不是金城武,我也不用往臉上貼金,何況,依妳剛剛幾乎只差沒把我給吃了的反應,被強去的人應該是我吧,妳還敢惡人先告狀?」
「你……」朱雨黎一時語塞,想起剛剛的夢境,為自己豪放的行為感到羞愧。忽地,她後知後覺地發現他緊貼著她的背,兩人竟親昵地纏斗在一塊。「你快放開我,別踫我,你讓我覺得惡心!」
「哼,我還怕妳有病勒。」楊仲堪不爽地起身。
「你……你過分!」
听見她強忍哽咽的語氣,楊仲堪找回了自己的風度,他抿抿嘴,軟段,好言解釋著──
「我真的不是攻擊妳的男人,妳听我的嗓音像嗎?不然妳有見到那人的長相嗎?我開燈讓妳看看我,妳不就知道了。」
「不,別開燈,我不想看見你。」她不要這段回憶!想不到曾祖父所擔心的劫數,真的逃不過,就在十八歲前的最後一夜命中。
「也好,不看就不看,只要妳別誤會我就好,不過誤將妳當成我的女友,對妳踰矩是事實,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不然妳說吧,我該怎麼補償妳?除了跟妳結婚不行外,其它的,我一定盡量滿足妳。」
「誰稀罕你!」她懊惱地跳起身,開始將他往外推。「誰要你的補償?你出去,出去!」然後喀啦一聲,她鎖上房門。
客廳的鐘傳來四下的聲響。
已是凌晨四點了!朱雨黎呆坐在床上,神情呆滯木訥。
小骯又竄起一陣陣的火熱,她壓抑自己想找外面那個男人「發泄」的沖動,猜想自己會有如此放浪的行徑,可能是被下藥了。
這竟是她滿十八歲的第一件生日禮物,好慘啊!不听老人言,果然吃虧在眼前,她若不提早一天北上,又何來這場劫難?
怎麼辦?現在該怎麼辦?
不怎麼辦!
她開始說服自己──這根本沒什麼大不了的,就當自己掉一層皮好了,女人一生總會來這麼一次……
那身上這些草莓呢?
哎呀,過兩天就消失得無影無蹤,春夢了無痕了嘛!
那……那個男人呢?
嗤!兩人都沒看見對方的臉,怕什麼!待會兒一出他家的門,一輩子不見面,有什麼好在意的?
是啊,是啊!她立刻跳下床利落地穿妥衣服,還是快閃人吧,免得夜長夢多。
悄悄地開了房門探看,天色已微亮,那男人背著光,只穿著運動褲,正半躺在沙發上休憩。
朱雨黎松了口氣,至少待會兒可以避免無謂的尷尬。她刻意披頭散發的將自己的臉遮掩住,然後悄聲地往大門走去。
「妳要溜了?」
「嚇!」
「別怕,我今天就要出國了。」楊仲堪坐起身,盯著那縴細的身影。
啊?什麼意思?干麼跟她說他要出國?難道要她祝福啊?好吧,多說幾個字也不會少塊肉。「一路順風。」
楊仲堪低笑。「真謝謝妳沒口出惡言,但我不是要討妳一聲祝福,我是要妳想清楚,妳真的什麼都不要?」
「你不回來了?」
「也許,所以妳現在不說,以後也沒機會了。」
「那就是我要的。」
「要什麼?」他一怔。
「要一個永遠不見面的機會。」
「妳真怪異。」他露出不解的眼神。
「你才怪勒,一直要別人敲詐你。」
「別把我說成傻瓜,我只是不希望妳吃虧。」
「謝謝你偉大的情操,我走了,不用送。」
她急急地想走出這間屋子,用力拉開大門,卻不小心地踫到牆上的開關。
啪!大廳的燈光亮起,朱雨黎一下子反應不過來,下意識地回頭,竟與坐在客廳的男人面面相對,接著她驚叫一聲,飛也似地奔出大門。
可怕,可怕,太可怕了!那男人半邊臉頰全黑,分明是個黑白郎君,她居然跟個鬼上床?
她急急招來出租車,跟司機交代︰「行天宮。」打算回家之前先去收驚一下好了。
楊仲堪皺眉苦思,不確定自己是不是跟個女鬼上床?
他記得她的身子柔軟得使人迷醉,怎麼卻有個比抱歉還難以形容的尊容?
披頭散發、臉頰半邊紅腫,那是胎記嗎?還是她正好患腮腺炎?還有那高分貝的尖叫,他覺得貞子也沒她可怕。
走回房里,敏感地察覺到房間里還余留著歡愛過的味道,但他沒空多想,取出行李箱,開始打包,這時手機響起。
「喂。」他接听手機時,從鏡中發現肩上已干涸的血──是她咬的?
「仲堪,你在哪里?還在喝酒嗎?」
是他的現任女友。「家里。」
「咦?你不是要來找我?」
「有嗎?」
「有啊,你說跟朱雨桐喝完酒後就過來找我的。」
是嗎?「我忘了。」原來他記錯了。
「那我現在過去找你。」
「不用了,我馬上要走。」
「仲堪,你真狠心。」
「別這樣,玲,我們不是說好兩人的關系就到我出國為止?」
「你真放得下?」
「是的。」
「那是因為你不夠愛我。」
「愛是什麼?」
「楊仲堪,算你狠,一點希望都不給我,好,就如你所願,我們的關系到今天為止!」
電話斷線,楊仲堪卻毫無所覺,因為他的目光全鎖在床單上──
那里有一攤小血跡!
如果他沒猜錯的話,應該是剛剛才沖離他家大門的小丑女所留下的……
她竟然還是個處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