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樊立行參加一場晚宴,這種商業交際應酬場面對他來說早熟悉得如魚得水,瞧他周旋在眾賓客之間談笑自如,然而心細一點的人不難發現,他始終注意一群人的動靜。
「耶!你們看看那個樊氏集團的少東樊立行。嘖,笑得跟只老狐狸似的,听說他最近才剛和美國一大集團談成一筆大生意。」徐家老大徐燦耀語氣既妒又羨。
「那又怎樣。」徐家老二徐光耀不感興趣地回答。
發覺弟弟的眼光直盯著美麗的女侍,他忍不住搖搖頭,「不要一天到晚就只曉得玩女人,好歹也注意一下正事好不好?你知不知道為什麼爸爸要自己一個人出國見客戶?」
「為什麼?」徐光耀感到無趣地打個哈欠。
「就是不信任我們兄弟。」
「反正這件事又不是新聞。」他不以為意的笑說。
徐家老三徐明耀則不置可否的聳聳肩。
「你們爭氣一點好不好,爺爺已經把所有財產都過繼到爸爸名下,你們猜爸下一步是什麼?」徐燦耀做生意的本事沒有,他的心思都放在家產上。
「我怎麼知道。」徐光耀搶先發言,他從來就懶得動腦。
徐明耀也跟著搖搖頭。
「下一步就看我們怎麼表現了。」
徐光耀不以為然的一笑,「以前也不見你擔心這個,反正爸就我們三個兒子,他的家產不傳給我們要傳給誰?」
「二哥,看來你好像把我給漏掉了。」身邊傳來嬌嗲的不依聲,是徐媛媛,她剛從化妝室回來。
她向來就愛參加這種晚宴、舞會的,可以打扮得花枝招展不說,還是找金龜婿的好時機。
「嘿嘿!我怎麼敢漏掉妳。」徐光耀再怎麼笨,也知道好男不跟女斗的道理。更何況他這個妹妹跟媽媽一樣,都是厲害角色。
「這才象話。」徐媛媛滿意地撇撇嘴,突然發現一道挺拔身影。「咦,樊立行來啦!天,他真的長得好帥哦,金城武都比不過他耶!」她一顆情竇初開的心,開始怦怦狂跳。
意識到投射在自己身上的幾道目光,樊立行偏頭舉起酒杯朝徐家兄妹致意。今天他來,可不是生意上的酬酢這麼單純,由于事先便得知徐家兄妹也會參加這場晚宴,所以他想借機探探徐家寶的底。
徐家四兄妹朝他走去。
徐燦耀心底暗忖著這是一個攀關系的好機會,徐媛媛一副見獵心喜的模樣,更加搔首弄姿。「樊先生,你最近促成一件與外商集團合作的案子,真是了不起。」
若是平常,樊立行一定對這種膚淺的讓美不屑一顧,可今天,他是懷有目的而來,他露出一抹和善的笑容,「你太客氣了,我也才接手我父親的事業沒幾年。倒是你父親非常厲害,值得我們這些後輩學習。」場面話誰不會說,就怕他惡心的話還沒說完,雞皮疙瘩早就掉滿地。
「一起坐下來聊聊吧!」徐燦耀殷勤地介紹。「這是我兩位弟弟--光耀、明耀,還有這一位是我妹妹媛媛。」
「妳好,徐小姐。」
「你好。」徐媛媛嬌笑地伸出手。
樊立行倏地瞥到一道紅光,手執著她的手頓了頓。「很漂亮的戒指。」
「耶!對啊,妹,妳什麼時候有這個戒指啊?這顆紅色鑽石不便宜吧!」徐光耀也發現到,大聲嚷著。
「據我所知,彩鑽一向是非常珍貴的。」樊立行不動聲色的試探。
「沒想到樊先生也對鑽石有研究。」
「立行。叫我的名字就可以了。」
「立行。」徐媛媛害羞地喊他。他真的好帥,近距離看,他的五官更加深邃,也更加立體。天啊!她的魂魄都快被他勾走了。
「美麗的鑽石還是需要美麗的手來襯托。」樊立行執起她的手,輕輕自唇邊拂過。
他是在形容她的手美嗎?
「嗯哼。」徐燦耀在一旁假意提醒,其實心里高興得不得了。徐樊兩家若是聯姻,天哪!整個商界就任由他們橫行了。
「抱歉,我總是忘了這是在台灣,不是國外。」樊立行展露翩翩風度,迷得徐媛媛簡直忘了今夕是何夕。
「樊先生果然如傳說中的那般出眾。」徐燦耀贊嘆地說。
只不過,傳聞中的樊立行似乎沒有這般平易近人。
「我說過,叫我立行就好。」他笑笑,注意力又拉回徐媛媛身上。「這個戒指不是男朋友送的吧?」
「不,不是,我才沒有男朋友呢!」她急急澄清,就怕他誤會她已經名花有主。
「不會吧,徐小姐那麼漂亮。」他閃亮的黑眸漾著笑意,讓他看起來更迷人了。「哦,我知道,一定是妳哥哥們太過保護妳,把妳藏在家里。」
「你……也叫我媛媛就好。」她被他的黑眸逗弄得心兒亂跳。
「好,媛媛。」低緩的聲音充滿磁性。
「樊先生?」一個大客戶朝他走來。「在這里看到你實在太好啦!必于敝公司的那筆生意……」
樊立行朝徐家兄妹一頷首,示意告退,目光再掃過徐媛媛手上的戒指,今晚果然不虛此行。
寂靜的夜里,徐家寶正和徐家佣人通電話。
「對不起,表小姐,我一直找不到機會打電話給妳,只好在半夜……妳睡了嗎?」
劉沛蘭對下人非常苛刻,佣人們每天有做不完的事,時間壓榨得死死的。
「沒關系,我還沒睡,倒是妳,這麼晚又冷,有沒有加件衣服?」
「有,表小姐,謝謝妳的關心。」徐家就只有表小姐還像個人,對佣人從來都一視同仁。
徐家寶才真要謝謝阿玲呢!有她幫自己照應著外公,讓她在外放心不少。
「這幾天太太對大老爺很好,常噓寒問暖,也不限制他的行動,可是今天我听到她對大老爺大吼。」
「吼什麼?」徐家寶忍不住皺眉。
「她問大老爺到底把東西藏到哪里了?」
看來舅媽的耐心終究有限。
「她吼得很大聲,我們都听到了。」
「我外公呢?他有沒有被我舅媽嚇到?」
「有啊!不過,我那時離他滿近的,有听到他低低地說︰『妳對我不好,我不要說。』。」
「哦,外公。」她差點笑了出來。
阿玲一臉茫然。「我是不知道什麼意思啦!」
「沒關系,我知道。」她微笑。看來外公把她的話記起來了。
「那……就這樣了。」
「這樣就夠了,阿玲,真的很謝謝妳。」
「哪里,表小姐,我很高興能幫上妳的忙。」
「很晚了,快去睡吧!」說完,徐家寶掛上電話。
「這麼晚了,在跟情人說話?」突地,房門口處傳來嘲諷的聲音。
「是你。」她被不請自入的樊立行嚇了一跳。
「這回又是哪個可憐的家伙受妳蒙騙?」她剛回來,經過她房前听到里頭傳出說話聲,好奇地試了試門把,才輕輕一踫,。門就開了。
他听著她說了一會兒電話,她說話的聲音,連再剛強的敵人都會被折服。
「我記得好像沒有听到敲門聲。」徐家寶僵硬、高傲地抬起頭來質問他。
「這里是我家,不是嗎?」
「是又怎樣?我這個客人也該有隱私權吧,立敏把她的房間借給我,目前,我就是這里的主人。」
「哈!很好。」樊立行幾乎要佩服起她的能耐。「接下來呢?妳還會聲明什麼樣的所有權?」
她撇開臉,不想和他爭辯。「我僅是被迫暫住幾天,絕對沒有要霸佔你家的意思。」
「是嗎?我很懷疑。」他以高高在上的姿態俯視她。
她穿著妹妹的睡袍--粉紅色的,上面滿是可愛的貝蒂,可她的樣子卻像個穿著禮服的女王般高傲。
「我要睡了,樊先生,能否請你離開?」徐家寶下起逐客令。
他卻不打算放過她,走上前。「早上妳還稱呼我樊大哥。」
她在心里嘆口氣。「你我都知道那是在立敏面前才這樣叫的,就好像你不得不違背自己的意思,『誠摯』地邀請我留下。」她說出兩人心知肚明的事。
「妳指控我說謊。」樊立行離她更近,口氣輕松,但更顯危險。
「我沒有。」她後退一步。
「妳知道被一個騙子指控說謊,感覺很不好受。」他又向前一大步。
她繼續退後,發現自己卡在他和床之間。
「我看到那枚戒指了。」他突然發出致命的一擊。
徐家寶還困在被逼近的疑惑和窘境中,沒來得及做出反應。
「它戴在徐媛媛手上。」
剎那間,她眼中閃過一道恐懼。「什麼?」
「那枚戒指,非常燦爛奪目地戴在徐媛媛修長的手指上。」他故意緩慢地說,一個字一個字的折磨她。「我很懷疑,為什麼樊家的傳家之寶,會在徐媛媛手中?」
「你做了什麼?你有沒有跟她說什麼?你沒有把戒指搶過來吧?!她知不知道戒指不是我的?」
她驚惶得臉都嚇白了,急促地攀住他的手,一連串發問,那表情、那口氣,活像世界末日的到來。
「沒有。」
「呼!」徐家寶松了一大口氣。
「暫時。」他又補充。
她的戒懼又全回來了。「你不能告訴她。我跟立敏說過,再過一陣子絕對會把戒指拿回來,她答應我……」
「憑什麼我該相信妳?而妳又憑什麼要我閉嘴?」他原本的計劃是要狠狠地罵她、無情地批判她,可為什麼他的口氣听起來像是誘惑她?
盯著她慌亂無措的小臉,他的怒氣、他的懷疑全都拋至腦後,眼中只有她此刻柔弱的模樣。
她實在不適合立敏可愛的睡衣,她應該套上昂貴的絹袍,那絲質的衣料,帶有一點東方色彩,神秘地、挑逗地刺激男人的感官。它會像風一樣裹住她柔弱的身骨,而當他卸下它的時候,它會輕柔地拂過她,就好像他寬大的手掌……
徐家寶屏住氣息。
她感受到他充滿的目光,發現氣氛完全不同了,剛才兩人還是劍拔弩張地對峙,現在卻火花四散。
她不自覺將領口攏緊了些。
他不該覺得她漂亮,可他竟深深受她吸引,即使她現在瘦得像衣索比亞的難民。她一雙晶亮眼楮凝視著他,那看來柔軟、潤女敕的唇,好似在召喚他再近一點
他俯輕輕擦過那兩片唇瓣。
「如果這是要我封口的酬勞,我願意考慮。」抵住她的額,他的氣息迷亂她的感官。
不知過了多久,她終于從他施展的魔咒中逃月兌,眼中染上兩簇火。
「你……可惡、過分、小人!」她氣得全身發抖,氣他也氣自己。「我寧願被你當成騙子,也不準你把我當妓女一樣看待。請你立刻離開!」
他的拇指如羽毛般輕撫過她的唇,滿意的看到她因他的動作而全身起了輕顫。
「妳何必這麼激動?如果妳不喜歡這個酬勞,我們可以換點別的。」
「滾開!」她凶悍一嚷,使勁將他推開。
他揚起一笑,吐出的話語不帶溫度,與他方才在她唇上留下的溫暖完全不同。「騙子也好、妓女也罷,我要妳記住,若妳敢傷害立敏,我一定會讓妳付出代價。」
說完,他轉身離開。
徐家寶看著他的背影,理不清心中涌起的感覺是什麼。
「早啊!立敏。」隔天一早,算準了樊立行已經去上班,徐家寶才敢現身。
「早,家寶,妳錯過我大哥了,他去公司了。」
「哦,那真可惜。」才怪,她就是故意的。發生昨夜那件事,她怎麼也無法若無其事地面對他。給她個幾天,她相信自己會淡忘那一幕的。
樊立敏為她倒了杯牛女乃。「妳今天感覺怎麼樣?」
「很好啊!」
「楊志遠來過電話,說今天他一整天有門診,所以會拖到晚上才來。」
「我沒問題了,立敏。事實上,我想去打工。」徐家寶對好友說出她的打算。
「什麼?!不行。」樊立敏一下否決了她的想法。
堡止敏,妳明知我和妳不同,如果沒有工作,我沒辦法賺自己的生活費。」
「妳現在住在我家,哪需要什麼生活費,何況妳才休息幾天,還沒恢復到可以出去工作,除非楊志遠和楊叔叔已經同意妳的健康無虞,否則我不放心妳去工作。」
「我知道妳是為我好,可我不能永遠吃妳的、住妳的,無恥地賴在妳家當條大米蟲。」
「沒有人會說妳是米蟲,妳是我的好朋友、好姊妹。」
「立敏,讓我為自己的生活努力吧!就算比別人辛苦,那也是我的命不是嗎?」
「可是,我心疼妳,家寶。」
「我知道、我知道。」她握住樊立敏的手。「可是這是我的人生。」
樊立敏輕嘆一口氣,突地,腦中靈光一閃--「啊,家寶,有了!」小臉上咧出得意的笑,晴空取代烏雲。「我想到一個好方法。」
又來了,她八成又要推銷她那家由她擔任股東,一向以行俠仗義為宗旨的樊立敏女子商業銀行。
「妳干麼那麼辛苦,找一個有錢的老公嫁不就所有問題都解決了。」
「找老公嫁了?」天哪!這方法也太不實際、太不符合她的個性了吧,立敏在想什麼呀!
「對啊,」樊立敏興致勃勃的說︰「妳想想看,如果妳找個有錢的老公,就不必出去打工,還可以把妳外公接出來一起住,也不用再騙妳舅媽有什麼寶藏之類的,妳說,這不是一舉數得嗎?」
徐家寶苦笑著,看好友兀自說得興高采烈。
「至于人選,我得好好想想,有什麼人可以推薦給妳……啊,有了!」
「誰?」雖然很沒力,可她忍不住好奇地想知道會有什麼好貨色。
「楊志遠啊!」
「楊志遠?」
「沒錯。」
「妳不是喜歡他?」
「誰說我喜歡他?」樊立敏否認得太快,臉上還很可疑的出現兩朵紅雲。
「我看妳明明就是喜歡他,妳怎麼可以把他推薦給我?」徐家寶取笑她。這樣說一來想打消她這愚蠢的念頭,再則試探她對楊志遠的心意。
「我根本不喜歡他。哎呀,他家境很不錯,非常適合妳。」
立敏向來藏不住心事的小臉上,只差沒寫上口是心非四個大字了。
「樊立敏,妳瘋啦!哪有人把自己喜歡的人貢獻出來?」
「我才不喜歡他!」她夸大地張著嘴一個字一個字的說,突然又拿起手機撥給楊志遠。
電話接通後,她劈哩啪啦的兜下這一串,「楊志遠,我有很重要的事,非常重要,你趕快來,現在。」
徐家寶想阻止也來不及了。「立敏……」
「現在?恐怕沒辦法,怎麼了,什麼事這麼急?」楊志遠口氣有些擔心,可他現在真的走不開。
「我病了也無所謂嗎?好,楊志遠,沒關系,你現在不來就永遠都別到我家了!」樊立敏胡謅一番,也不等對方響應,就將電話掛斷。
手機鈴聲隨即響起,她看一眼來電顯示,是楊志遠,她干脆關機,念頭一轉,她又跑到客廳把話筒拿起。
徐家寶無奈的嘆口氣,「妳為什麼認為楊志遠適合我呢?」
樊立敏分析,「楊志遠是個醫生,收入不少,個性也還不錯,還有,他幫妳看診的時候,態度溫柔,應該是對妳也有意思哦!」說到最後一句話時,她微微蹙冒,把一股異樣的苦澀感壓抑下去。
徐家寶聞言都快昏倒了,人家醫生照顧病患是天職,溫柔是個性使然,她這個好朋友的聯想力也太過豐富。
結果,不到半個小時,楊志遠就到了。
「立敏,妳說妳病了……」
「我沒病。」
「沒病妳為什麼……」
樊立敏打斷他的話。「你坐下來,我有事跟你說。」
徐家寶在一旁嘆氣。
「到底是什麼事?」
楊志遠模不著頭緒地坐了下來,他用眼神詢問徐家寶,可她搖著頭一臉無奈的樣子。
「你覺得家寶怎麼樣?」樊立敏開門見山的問。
「什麼怎麼樣?」
「為人啊、長相什麼的。」
「很好啊!」雖然疑惑,但他還是有問必答。「徐小姐是妳的好朋友,我覺得她很好。」
「如果跟你交往呢?」
「交往?」楊志遠的表情活像見鬼了。
「沒錯,我想你應該會喜歡家寶的。」
目光從她臉上繞到徐家寶身上,見後者無奈地搖搖頭,他臉沉了下來。
「家寶很適合你,她很善良、也很孝順,是我最最要好的朋友,你不可以欺負她,如果我知道你欺負她絕不會放過你。」樊立敏繼續促銷好友。
徐家寶听得苦笑連連。
「妳叫我來,就為了這件事?」楊志遠忍住氣的問。立敏沒事他是松了一口氣,但她說的這些話實在太過分了。
「呃……」他怎麼看起來很不高興的樣子?
「妳說妳病了,我急得丟下診所趕來,而妳,卻叫我跟妳的好朋友交往?」他越說越氣憤,立敏是將他當猴子耍嗎?
「你那麼大聲干麼?」他從來都不敢用這種口氣對她說話的。
「好。」停頓了幾秒,楊志遠顯然是氣昏頭了,「徐小姐,」他臉色鐵青的轉向徐家寶。「就讓我們以結婚為前提交往吧!」
兩個女人都愣住了。而樊立敏該開心的,卻發現自己的心不知在苦澀什麼,讓她覺得好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