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是一種很詭異的生物。
尤以眼前的男人為最,她幾乎要以為他是火星來的代表——難以理解、又完全不能溝通。
「齊醫生都跟你聊些什麼?」石澄瑄百無聊賴地看著窗外街景打破沉默。
畢竟她還要跟這男人維持半年的婚姻,老是一副相對不相識的樣子也不太好。
「你想知道?」岳懷廣握著方向盤,兩眼直視前方,臉上沒有表情。
「不然我干嘛問?」
比較起來,剛拖她去醫院的模樣比現在人性化多了。
「他告訴我,你沒有失憶。」岳懷廣不動聲色地說。
「啊?」現在不是她聾了,就是他瘋了。「我沒失憶?」
如果到她這個地步還不算失憶,那她現在是怎麼樣?那些不記得的過去又是怎麼回事?
「你自己說呢?你失憶了嗎?」岳懷廣沒頭沒腦地反問。
「那你覺得你失憶了嗎?」
什麼跟什麼啊!哪有人這樣問!石澄瑄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
土星人的思維果然是難以理解!
「你最好能為你現在說的話負責,不要讓我發現你騙了我。」岳懷廣冷聲道,心里卻為這種可能性而痛苦的緊絞著,同時對自己這幾天過分同情她的行徑感到可恥。
他早該知道,這女人心機這麼重,沒有什麼是做不出來的。
「又不是扮家家酒,你以為失憶很有趣嗎?」車里一陣沉默,石澄瑄忽然開口,語氣是從未有過的正經。「你以為有一天醒來,你不認得任何人、任何事,甚至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的感覺很好嗎?」
岳懷廣為她突如其來的反擊感到驚訝,眉宇揚了起來。
半晌,石澄瑄放緩了語調,努力平復心里的怒氣。
她必須忍耐,因為這是她欠他的。
「失憶並不是有趣的事情,為了不讓大家感到麻煩,我必須很快的適應每個人的存在,即使你是我的丈夫,對沒有記憶的我而言,也只是個普通的陌生男人。我不知道你的一切,卻要和你同床共寢,不能表現出害怕;對陌生的環境也是,甚至是陌生的自己,這些……一點都不好玩。」
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跟他說這麼多,但就是想讓他知道,她也不願成為他的麻煩。瞥了一眼他的側顏,堅毅的線條沒有任何動搖。
她終究是沒有立場抱怨的,只是對這樣的情況有些累了吧!
「抱歉,我不該說這些話的。」石澄瑄輕呼了口氣。「平常我不是這麼悲觀的,或許靜一靜會好些。」
車子停在紅綠燈前,石澄瑄忽然開了車門,不顧岳懷廣警告的眼神跳出了車子。
「不用管我,我會自己回家。」
石澄瑄一把關上車門,拄著拐杖,一跛一跛的走入騎樓。
背對著他的,是無法控制的負氣淚水沿著臉頰的弧線滑落。
就暫時這樣傷心一下吧!
清醒以後,她忙著適應一切,連難過的時間都沒有。
或者,有時候太堅強也是不對的,別人會以為她該是什麼都能面對的。
艱難地穿過騎樓,吃力地在便利商店外的長椅坐下,她負氣地抹去淚水,心里卻怎麼也難以乎靜。
她無法欺騙自己心髒傳來陣陣細微的抽痛。
盡避他從頭到尾的表現都是個不折不扣的混蛋,她也明白這一點,可是她還是被他的質疑傷害了。
她很受傷、很委屈,不明白為什麼他總是能理所當然的傷害她,也不想明白!記憶明明理直氣壯的背棄了她,她卻仍得辛苦背負那段記憶和那段人生。
好累……氣餒地將臉蛋埋入掌心,不讓眼淚繼續泛濫,她只能默默忍受。
驀地,熟悉低沉的嗓音壓抑著隱隱怒意在頭頂上方爆開,打斷了她的思緒。
「你到底在干嘛?」隨意將車停在路邊,追了上來,岳懷廣緊蹙濃眉瞪視著蜷縮在長椅上,顯得太過嬌弱的身影,痛恨自己怎麼也無法拋下她。「你知不知道剛剛那樣很危險!你……」當那張被淚水狼狽了的甜美面容自掌心抬起,他沈怒的話語倏地凍結。
「你來干嘛?還想嘲笑我嗎?」仰起臉,泛紅的眼瞳閃著淚光氣憤地看著他。
為什麼他不能讓她好好靜一靜?她不想在他面前表現出脆弱的一面啊!
「我……」岳懷廣想否認,可是高傲的自尊卻不容許他低頭,收緊垂在兩側的拳頭,他察覺到自己竟然對她生出了不忍。
「你應該很高興吧?看見我傷心難過,你滿意了嗎?」石澄瑄忿忿抹去淚水。
看著倔強又狼狽的她,岳懷廣仍是一式的冷酷面容,腦海里卻不合作地浮現將她擁入懷中安慰的沖動。
天啊!他居然恨起自己方才的殘忍……
她脆弱的模樣同時也撕裂著他自以為堅定的信念,他該竭盡所能的報復她,可是心里的某個角落,卻又偷偷地憐惜著她。
是他為她動情了嗎?念頭初初閃過腦際,岳懷廣冷凜的臉色微微一變,拳頭握得更緊,僵直著挺拔的身軀,卻無法如從前般對她冷諷。
冷冷看著她清秀甜美的臉蛋和隱隱的淚痕,許久他才開口。
「我沒有。」他說,嗓音冷硬地否決了她先前的詢問,卻不願再釋出更多善意,撇開頭不願再讓她動搖自己。「還不走?要哭回家再哭。」
石澄瑄不想理他,下一秒鐘,手邊的拐杖已被奪走,高大的身軀俯下,穩穩將她攔腰抱起。
「你干嘛?」石澄瑄生氣地想推開他,卻掙扎無效,恨恨撇開了瞼。
絲毫沒察覺兩人的舉動全落入角落一雙深黯的黑眸中……
啊!美好的星期日呀!
不過對一個休養中的人而言,是不是星期日並沒有太大差別。
盡避如此,石澄瑄還是七早八早的起床梳妝打扮,換上一襲淺色洋裝,樣式樸素,卻不顯得俗氣。
這可是從滿櫃大紅大紫里,好不容易才找到的「正常」服裝。
老實說,她是愈來愈迷惑了。
石澄瑄究竟是什麼個性的女人呢?
明明是眾人眼中楚楚可憐、弱不禁風的小表,怎麼會穿這些「暴走」的衣服?
難不成,她真有雙重人格?
——他告訴我,你沒失憶。
看著鏡中的自己,石澄瑄為突如其來想起岳懷廣的話而發怔。
那日之後,兩人又陷入了僵局。
唉!他們兩人的關系簡直是鬼打牆。
不過他怎麼會天真到以為她假裝失憶呢?
一個沒有失憶卻處于失憶狀態的女人……哈!有趣。
她大概是瘋得差不多了,怎麼會覺得這種混亂有趣呢?尤其這種混亂還是發生在自己身上。
「喂!你!」粗魯的敲門聲打斷她的思緒。
「好啦!」這小子!老是喂來喂去的。
石澄瑄跳腳移到房門邊,開了門,白眼瞪向那張神似某人的不耐俊臉。
「別喂喂喂的喊了,今天要叫我大嫂!知道嗎?涉、舟!」
岳涉舟臉色一黯,廢話沒多說半個宇,雙手插著褲袋,自顧自地轉身走開。
嘖嘖!跩成這樣還能活到這把年紀不被扁死,不知道該說他命太好還是正義沒落。
好不容易下了樓,在岳涉舟的堅持下,為了不讓她跳來跳去的蠢樣成為華譽集團和岳家的笑柄,硬性規定她得坐輪椅。
反正怎麼說都是他岳少爺的話,她雖然不信,但是看在說好要幫忙的份上,她也就懶得跟他爭辯了。
讓岳涉舟推著輪椅進入起居間,眼前是穿著年輕的三男兩女,正興高采烈的聊著,因為他們的到來而停住話語,同時轉頭望向她和岳涉舟。
「岳……」
五個人面面相覷,張口結舌,一致將求助的目光投向一臉事不關己的岳涉舟。
「我是涉舟的大嫂,你們可以喊我岳太太或瑄姊。」
看出他們的不自在,石澄瑄落落大方的自我介紹,美麗清雅的笑容揚上嘴角,看傻了一票人。
「咳!」岳涉舟不悅的擰眉清咳一聲,以示警告。
哇塞!這小子居然連這種表情都像岳懷廣。石澄瑄瞥了他一眼,忍不住驚嘆。
「瑄姊,你看起來好年輕啊!」
「對啊!害我剛才連話都說不出來。」
「阿舟,你居然要我們叫她岳太太,太殘酷了吧!」
「沒錯!面對美女怎麼叫得出口?」
幾個年輕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很快地把氣氛炒熱,也因為石澄瑄的親切,原本不熟識的隔閡也慢慢消弭在談笑間。
「瑄姊,當你醒來以後最難適應的是什麼?」戴著金邊眼鏡的斯文男生問著。
「最難適應的……應該反而是親人吧!」石澄瑄努力回想了下。「如果是不認識的人也就算了,可是明明是很熟悉的人,你卻忘記他了,雖然忘記本身不是自願的,但還是會對那張熱切想要你記起的臉感到歉意。」
「哦?那丈夫呢?」短發女生很突兀的發問。「突然多了個丈夫,那種感覺很浪漫吧!」
浪漫個鬼!石澄瑄在心里咕噥著,想著該怎麼回答這個尷尬的問題,鮮少開口的岳涉舟卻搶先一步回答。
「別問這種不相關的問題。」冷冷的語調透露著不悅。
「呃……」那女生不好意思的紅了臉。
「沒關系。」
這小子是真不會看女生心思,還是故意忽略,這短發女孩子從頭到尾眼神都追著他轉呢!這木頭居然說起話來還不顧人家的顏面。
「其實醒來的時候,所有人都是陌生人,除了害怕,也沒有多余的心思去想東想西,當然,空閑的時候會仔細觀察,疑惑以前怎麼會想和這樣的人結婚?怎會和那個人變成好朋友?」
那小女生紅著臉,感激地對她笑笑。
「啊!我告訴你們失憶以後第一次看到涉舟的感想吧!」石澄瑄惡作劇地對死瞪著她的岳涉舟笑笑,惹來眾人的哄笑聲。
「我呢!」石澄瑄煞有其事的盯著岳涉舟認真研究一番,敏銳地發現他居然有絲不自在。
炳!終究還是小男生嘛!
「第一次看到涉舟的時候,我就很納悶,這麼一個俊秀的帥哥為什麼老擺著一張討債臉,好像我失憶前欠他五百萬沒還。至于他的人嘛……馬馬虎虎,還不錯,只是講話太毒了。」
話沒說完,一群人頭點個不停了,只差沒大聲鼓掌叫好。
越過眾人的笑臉,石澄瑄可沒錯過那張黑掉的俊臉。
「不過這家伙也不是一無可取,要是我再年輕個五、六歲,非把他騙到手不可。」
嘿嘿!這句話可是對著那短發小女生說的。
像岳涉舟這麼冷的孩子,也該談個戀愛暖暖心吧!
可別像他那像惡魔黨首領的大哥那樣,怪!
「你是認真的嗎?」送同學出去以後,岳涉舟冷不防問了一句。
「什麼是認真的?」
「跟我大哥的事。」他推著她進屋,口吻仍是沒有特別的情緒。
「離婚嗎?」石澄瑄問。
「我都看到了。」
「什麼跟什麼啊!」這孩子在講哪國語言,怎麼每個字都听得懂,串起來卻完全霧煞煞。「看到什麼?別這麼節省,口水又不用錢。」
「你在路邊哭。」
那天他正好要去補習,才從書局出來,先是看到大哥的車停在紅綠燈口,然後就見到這女人從車上跳出來,邊定邊流淚。
幼稚!女人真愛哭。
「哦……」石澄瑄長長地答了聲。「你一定不會相信我說是沙子掉進眼里這種老台詞吧?」
丙不其然,岳涉舟白了她一眼。
「涉舟,我是很認真在考慮和你大哥的事情。」回到客廳,石澄瑄正經的說。「這樣下去對我或他都不好,我不喜歡這種情況,我想你大哥也是,對于我先前任性作的決定,我是真的感到抱歉。」
岳涉舟看著她的眼楮,想知道她所說的話有多少可信度。
石澄瑄不逃避他的注視,只是昂起下巴回望他,明亮的眼眸里閃著勇敢的光芒,岳涉舟呆看著,心底有些動搖。
他難免會擔心自己看人歷練不夠,會被這模不清底子的女人給蒙蔽,但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該相信她。
「你確定你要離開我哥?」岳涉舟放柔了語氣,口吻平和地害石澄瑄險些跳起來。
「你們真是脾氣古怪的家族。」意識到自己夸張的反應,石澄瑄不好意思地吶吶說著。
「不要扯開話題。」岳涉舟又恢復一貫冷聲冷調的口吻,臉色微紅地撇開臉,他自己也沒想到突然開口會進出一句氣勢如此微弱的蠢話。
他甚至有些惱怒……
「你應該多一點點溫柔的,女生會更迷你的。」
石澄瑄惡作劇的笑,心里想的卻不是這麼一回事,她想問他干嘛把自己裝得那麼冷,才十七歲不是嗎?
「我應該要怎樣不關你的事。」她總有辦法惹火他,岳涉舟掀眉警告。
「在我還是你大嫂的時候,你還是關我的事。」石澄瑄用他听得到的聲音低聲咕噥著,無奈地聳聳肩,然後趁他來不及反駁前先扯開了話題。「好了,我們說說你大哥的事情吧!」
「哼!」岳涉舟撇過頭。
「喂!生氣啦?」
石澄瑄扯扯他的衣角,孩子氣的逗他,岳涉舟一愣,反射性地推開她的手,她也不在意,反正他就那種個性嘛!
「少爺,電話。」陳麗芳的聲音出現在客廳,拉開了兩人的注意力。
「轉到我房間。」岳涉舟吩咐著,要上樓前,他停下腳步,用低沉卻足以讓石澄瑄听見的聲音說︰「你說的事情,我知道了。」
待岳涉舟一上樓,石澄瑄露出如釋重負的微笑。
看樣子涉舟對她已經不再有那麼強烈的敵意了,事實上,他和她之間原本就沒有那麼深的仇恨,不是嗎?
「雜種!」嘲諷而低微的聲音自背後傳來。
「陳小姐,你說什麼?」
不需要回頭,石澄瑄也能分辨出那軟膩的嗓音。
「沒什麼,少夫人。」陳麗芳勾起嘴角,不屑的回答,那聲少夫人听起來相當刺耳。「我只是陳述事實罷了。」
什麼事實?
不!石澄瑄一點也不想听這些事情,尤其從這個女人口中听到,所以她並沒有開口問。
「我看全岳家大概就少夫人什麼都不知道了,對了,我忘了少夫人「失憶」了,不然怎麼會做討好小少爺那種白做工的事!」陳麗芳尖銳地得意說著。
「我討好誰和你無關吧!」
要不是行動不便,石澄瑄真的很想過去扁人,岳家選佣人的眼光也太低落了吧!
「我是怕少夫人您浪費時間了,小少爺又不是老爺親生的,他不過是夫人在外面偷生的雜種。」
陳麗芳故意停下來看看石澄瑄的反應才繼續。
「他當然會幫著少夫人離婚,只要少夫人和大少爺離婚,大少爺的名聲就會下滑,反正能把大少爺整得多慘,他就……」
「啪!」一聲響亮的聲音打斷了陳麗芳的話。
「你被開除了。」石澄瑄銳利的眼神瞪著一臉錯愕的陳麗芳,心里除了憤怒,還有一絲得意。
想不到她的手勁還不太差,她看著砸在陳麗芳頭上而滑落的大部頭小說愉快地想著,那本小說還是硬殼的呢!
陳麗芳握緊拳頭,走到坐在輪椅上的石澄瑄面前,揚手一揮,石澄瑄早有提防,把輪椅往後滑開,躲開那勁道十足的巴掌。
陳麗芳撲了個空,跌在地上,臉色更加憤怒,開始胡言亂語地咒罵——
「你這婊子!你以為你有多清高嗎?你以為失憶就沒事了嗎?我告訴你,偏偏全世界的人都記得你的事,你背著太少爺偷男人,你以為我都沒看到嗎?你現在連岳涉舟那雜種都想踫,你……」
陳麗芳忽然撲上去,往石澄瑄的臉上抓去,「我要毀了你這張臉!」
真是瘋了!
石澄瑄無路可退,伸出手臂擋下她的襲擊,尖銳的指甲長長劃過她雪白的手臂,一陣痛感讓她放下手臂,寬袖滑落遮住了傷痕,來不及反應,陳麗芳再度撲上來。
「住手!」一聲嚴厲的怒吼從門口傳來,制止了兩人的動作。
「你們在做什麼?」
才從公司回來,一進門就看見向來冷靜端莊的陳麗芳竟然在「攻擊」石澄瑄?!
岳懷廣陰郁的神色直瞪著狼狽的兩人。
驚魂未定的石澄瑄下意識地拉住袖子,不想讓岳懷廣看到她的傷。
「大少爺。」陳麗芳搖搖晃晃的站起身,梗著嗓說。
「到底是怎麼回事?」
岳懷廣看了眼臉色發白的石澄瑄,撇開臉問陳麗芳,冷戰多天,他不想先對她開口。
「少夫人她……」陳麗芳一臉委屈,似乎在猶豫該不該說。
「怎麼樣?」
「少夫人她說涉舟少爺……」陳麗芳欲言又止,望了望石澄瑄,一副擔心樣。
「哼!」
現在可不可以笑?
石澄瑄忽然覺得陳麗芳想必是連續劇看太多,連神情都裝得一模一樣。
「說!」岳懷廣惡狠狠地瞪了帶著笑意的石澄瑄一眼。
她說涉舟少爺是雜種!石澄瑄心付。
「她說涉舟少爺是雜……雜種。」陳麗芳委屈的說。「所以我氣不過。」
看吧!多沒創意的嫁禍台詞。
石澄瑄翻了翻白眼。真是夠了!
「石澄瑄,你這麼說?!」岳懷廣揚高聲音質問。
石澄瑄沒回話,只是同情的看了岳懷廣一眼,他一定是忙于工作,多年沒看連續劇了,怎麼連這麼三流的對白都會相信。
見她不以為然的神情,岳懷廣火氣驟升,上前抓住她的手腕。
「你這麼說?!」
「你下一步是要打我嗎?」石澄瑄揚起臉,不怕死地反問。
倒不是她不怕,只是她知道多說無益,他愛信誰是他的事,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心里某個部分竟然微微地抽痛起來。
岳懷廣握緊她的手,渾然不覺自己的力氣有多大。
「不要激怒我,我再問一次,你真的這麼說?」
「說什麼?如果我不說呢?你想怎樣?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嗎?」
進化未完全的人猿!
忍著手臂傳來像是骨頭要碎裂的疼痛,石澄瑄倔強地反問,不露出一點痛楚神色示弱。
「你!」
「大哥,放開她。」岳涉舟不知何時出現在樓梯口。
「涉舟,你在家?」岳懷廣松開手,一點也不希望剛才的談話被涉舟听見。
岳涉舟沒有回答,只是上前把石澄瑄的輪椅推離岳懷廣可及的範圍,淡淡看了她訝異的眼神一眼,不發一語地將她推往後方的小電梯。
「涉舟,你要做什麼?」看著向來很少對他行為有意見的岳涉舟怪異的舉動,岳懷廣皺眉問道。
「我不會傷害她的。」岳涉舟回答,推著石澄瑄的輪椅走進電梯。
從陳麗芳開始向石澄瑄說那些鬼話,他就听見了。
只是岳涉舟感到不解,為什麼她要幫他說話?
按雜的情緒在心里翻涌,他覺得悶,尤其當他居然克制不住地出來替她強出頭,甚至可能因此惹惱他向來敬愛的大哥,他心里不由得有股罪惡感。
她到底是什麼樣的女人?!
「你不該激怒大哥。」
上了二樓,定出電梯,岳涉舟沒有推她回房,反而把她推進自己的房里,上了門鎖,翻出藥膏丟給她,他看見陳麗芳抓傷她了。
「他先惹我的。」
石澄瑄咕噥著掀起袖子,看著那道破皮滲著血絲的傷痕,上面還有剛才岳懷廣用力抓她留下的紅痕。
多災多難的右手!唉∼∼
「你為什麼不解釋?」
岳涉舟看著她上藥齜牙咧嘴的樣子,忽然覺得她真的滿幼稚的,搞不好他一個高中生都比她成熟。
有時候真不知道該說她笨還是勇敢,大哥在她面前發火,她不但不解釋,居然還笑得出來。
「我的話又沒人相信。」石澄瑄聳聳肩,苦笑著,方才逞強的沖動過去,此時被一種深深的悲哀取代。
對啊!反正她就是壞女人一個,壞女人是不會改變的。
「你呢?為什麼相信我?」
石澄瑄停下手邊的動作,質疑地看著他,心里暗暗希望他沒听到剛剛陳麗芳那混蛋說的話。
「我不是沒眼楮。」岳涉舟轉過身,不想面對她。
「呃,其實她只是想找話打擊我。」石澄瑄辯解著。
「你不用敷衍我。」岳涉舟淡淡地說,沒什麼表情,似乎已經習慣了。不然還能怎麼樣,這些話他從小听到大。
如果岳懷廣不讓陳麗芳滾蛋,她也一定會想辦法攆走那混蛋女人!
反正她現在既然是扮黑臉,就不用再忍耐了。看著岳涉舟落寞的背影,石澄瑄暗暗想著。
唉!當壞女人真好。
「叩叩!」石澄瑄還來不及說什麼,門外傳來敲門的聲音。
「涉舟,開門!」傳來的是岳懷廣的聲音。
岳涉舟的身子一僵,卻沒有去開門。
石澄瑄看得出他的不安,扶著輪椅站起身,主動往門邊跛著腳走過去。
「你做什麼?」岳涉舟閃身擋住她,掀起眉毛。
「你大哥很生氣。」石澄瑄平靜地說。
「那你還出去?」
他就是不想欠她人情,不希望她因為自己的事情而被大哥的怒氣波及,才會帶她到自己房間,可是她腦子里到底在想什麼,好像一點都不擔心似的。
「我不出去他生氣,我出去他也生氣,反正他看了我就要生氣,有什麼差別?」石澄瑄微笑著。
「你會跟他解釋嗎?」虧她還笑得出來!
「呃,看情形吧!」要是那野蠻人還繼續用那種「反正你是壞女人」的口氣吼她,她是絕對不想跟他說任何一句話的。
「涉舟,把門打開,不然我要進去了!」門外傳來岳懷廣不耐的口吻。
岳涉舟看著她澄澈的眼楮,心里忽然有了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