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映初急匆匆地來到前廳,听李總管說那鎮遠將軍齊書桓正在廳上與自己老公商議軍事,順道過來陪罪,因為好友大婚而他卻因公事在身不克參加。
自從李意齡將心事告訴龍映初之後,她就對這齊書桓抱以十二萬分的好奇,早就想一睹他的廬山真面目了。人家說戀愛中的女人是盲目的,所以她必須幫著意齡瞧清楚這齊書桓是否適合當人家的夫婿,如果通過她的檢測,那麼就算用騙的她也會幫意齡將他騙到手,如果他不符合好老公的條件,那她一定想辦法叫意齡死心,誰讓意齡是她的好姐妹,更是一同闖禍的好伙伴呢!
至于好老公的條件,嘿嘿,那就是要疼妻子羅,至少當老婆闖禍時,可以成為靠山並且無怨無悔的收拾殘局。就這麼簡單的條件,不貪心,對吧!
小跑步約半刻鐘時間,她第一次怨起這寧王府的佔地廣闊來,搞什麼嘛!害自己跑得氣喘吁吁的。
轉了個彎,龍映初終于沖到目的地,由于想得太過專心,以至于來不及煞住身子,像失了準頭的劍矢一般,直往里面撞。
「好痛,是哪個不長眼的家伙擋著路,我跟你有仇啊!」撞紅了鼻頭的龍映初痛出了滿眶的淚珠,極不甘願的恨恨罵道。
慵懶打趣的低沉笑聲在她頭頂輕輕揚起,她訝異地抬起頭看向聲音的主人,眼角還掛著兩顆淚珠。這人應該就是齊書桓了。「哇!你好高!」自己才到他的下巴呢!她好奇的伸出手比了一比,哇!意齡個子那麼嬌小,怎麼會看上這高個兒?這……不太好吧!一個高。一個矮,新婚夜怎麼辦事?
可是意齡喜歡他呢,而且他的相貌頗為俊俏,那調調與自己老公滿像的,如果自己與意齡闖禍時,他應該可以成為另一個大靠山。
嗯!就這麼決定了,至于新婚夜嘛……沒關系,可以叫自己那老公客串,啊!不不不,是讓自己的老公傳授幾招絕招給他,再不然……自己也可以傳授意齡一些經驗啊,像昨天夜里,大色浪把自己抓到他身上,這個姿勢也不錯,這就沒有高矮的顧慮了。嘻,自己好聰明。
「映初,你不要緊吧!」李浩風擔憂的看著她,瞧她一會兒笑、一會兒又搖頭皺眉的,還用打量的眼光盯著齊書桓瞧,好像在評估些什麼,不會是剛才那一撞撞壞了腦子吧!
專心想著「偉大計劃」的龍映初並沒有听見李浩風的問話,她還是維持先前的姿勢,揚高頭盯著齊書桓瞧,還邊神經兮兮的吃吃亂笑。
「映初。」將妻子帶到身邊落座,李浩風打翻了大醋缸的扳回妻子的臉,強迫她將視線轉回。
當然,這舉動惹來好友了然的笑意。
「作啥啦?」不甘不願的回過神,她口氣不佳還斜睨了老公一眼。「你要不要緊啊!」對妻子的口氣沒有一絲不悅,反正他早就習慣地人來瘋的性子了,況且自己也不愛看她不開心的表情,只希望她開開心心的,所以就任她爬到自己頭上。
朝李浩風搖了搖頭,然後胡亂地擦去臉上的淚珠,當然啦,不帶手絹的龍大姑娘仍是一如往昔,用袖子代替手絹拭淚,這動作惹來齊書桓有趣的笑意。她這性子和那小搗蛋還真像呢!同樣活潑愛鬧,同樣不遵循禮儀,也同樣嬌美可人……
他在心底嘆了一口氣,三個月不見她,不知她還好嗎?
「你是——」龍映初朝他做了一個疑惑的表情,故作不知的明知故問。
「他是鎮遠將軍齊書桓,也是我的好兄弟。」李浩風代好友回答。「你好,我是龍映初,意齡的結拜姐妹,」故意抬出意齡來,她想試試這大個子的心底有沒有意齡的存在。
嘿嘿,果然是兩情相悅。
李浩風不解的看著妻子,不知她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藥,不過,他聰明的不多話,省得她一個不悅,又送自己一個大白眼。他朝齊書桓拋了個抱歉的眼神後,就把良心晾到一邊去,靜待老婆大人的下一步。
滿意的點點頭,龍映初覺得自己好像是在幫女兒找丈夫一般,越看他是越滿意。
他剛剛听見自己提起李意齡時,正要持杯的手停頓了一下。好!就這麼決定了。
☆☆☆
晚膳時刻,龍映初故意要李總管將李意齡與齊書桓兩人遠遠隔開,形成對坐相望的局面……
只見平素邊吃飯邊聊天的李意齡一反常態,只是安靜的扒著飯,連頭也不敢抬起來,好像那只瓷碗突然變得吸引人一般。
而齊書桓的反應更妙了,他總是故作不經意的讓眼光落在李意齡身上,哎喲!那眼神可溫柔了,簡直可以滴出水來,太明顯了嘛。有點不是滋味的,龍映初酸溜溜的瞪了自己老公一眼,就從沒見他用那種眼神瞧自己過。
一頓飯就在這種有點曖昧的氣氛下度過,眼看著大伙兒都酒足飯飽,一旁隨侍的僕人們也準備要送上甜點,龍大姑娘有些著急了,她輕踢了老公一腳,示意他配合後,便清了情清喉嚨。「浩風。」
「嗯?」不知她又想出什麼把戲整人了,瞧她那一臉算計的模樣。
「你不是說前兩天你進宮見母後時,母後曾提起意齡的婚事來嗎?」說著還暗示地瞥了齊書桓一眼。
「是啊!」回來小東西想過過當媒人的癮啊!意齡配書桓,倒也是絕配。」
其實他早就想讓好友娶自己妹妹了,但書桓總以自己太老了、怕配不上她等雲雲鬼話來推掉自己的提議。真是的,「喜歡就喜歡嘛.什麼是配、什麼是不配。他這好友就這點想不開。其實他覺得讓好友娶意齡倒是羊人虎口了。至于誰是羊、誰是虎,只要瞧見自己妻子對自己那不遜的態度,答案就呼之欲出啦!
讓小東西去玩玩也好,說不定她真的能完成自己做不到的事。
「那母後想將意齡許給誰?」
「目前還未走案,不過已有兩個適當人選,一個是朱臣相的兒子,也就是你的義兄,另一個嘛……」李浩風配合妻子,胡謅出他腦子里正巧想得出的名字來,而另一個人選尚未說出,就讓忿忿的嬌斥聲打斷了——
「騙人!」李意齡眼眶含淚的嬌斥。
「咦?」龍映初故作訝異地望向她,其實已在心里笑到內傷,沒想到她的反應這麼激烈,就知道出其不備是最有效的,效果多好啊!
「騙人,母後才不會這樣對我,她答應讓我自己挑選夫婿的,而且……」李意齡沒有發現這是圈套而信以為真,她淚漣漣的抗議著,;、邊瞪視著一旁不再出聲的哥哥,都是他……如果不是他多事,母後決計不會罔顧她的意願,要將自己許給一個自己不愛的人。
「而且什麼?」太滿意了!這麼激烈的反應。龍映初故意誘李意齡說出心中話,想以此打動對面那個已然臉暴青筋的蠢男人。
「而且……」李意齡幽怨地看了心上人一眼,吶響不成語地道︰「而且……」
「而且什麼?」祖女乃女乃,快點說啊!好戲正要開演,你怎麼吞吞吐吐起來了?
「而且人家已有心上人了。」李意齡說完便轉身離席,淚珠兒潸潸滴落,小可憐樣分外惹人心憐。
一道不舍的視線緊追著佳人的背影,過了良久,才見他的視線轉了回來、有些怨怪地看著他們。「你們不該這樣對她。」
唷!怪起我們來了,也不想想我們這是為了誰喲,不過,沒關系,為了結拜姐妹,這個天大地大的委屈就先忍了下來,以後一次討回。
「那你說我們該怎樣啊!」龍映初微側著頭笑問他,看似單純無辜卻又無限刁鑽。
讓好友妻子問得無話反駁的齊書桓一時之間怔然無語……
是啊!他能怎樣,又有什麼權利怎樣,他不過是一個曾救了寧王爺一命,所以被提拔到今天將軍職位的凡夫俗子,他怎麼夠資格干涉他們的事。
再說如果除去了將軍職位,他什麼也不是啊!其實,他不是不明白意齡對自己的心意,好友也曾婉轉暗示過。可是他怕自己無法給自幼就一呼百諾、萬人呵寵的她一個快樂無憂的生活。在他的印象中,那些皇室公主,甚至大臣千金全都嬌女敕柔開如菟絲花,就像易碎的珍貴瓷器一般,是只能遠觀的啊!
自從得知自己並非單相思之後,他也曾快樂的沾沾自喜,幻想著能和佳人朝夕相處、禍福與共,更是期待著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那一日到來,可……現實終是現實,是不能與夢想混為一談的,再說,自己已是而立之年了,又怎麼配得上正值豆蔻年華的公主呢?
她喜歡的,自己不懂;她天性活潑,是個搗蛋精靈,而自己呢?既不會玩更不知道該怎麼去陪她玩、陪她鬧。所能做的不過是待在她的背後,痴痴的眷戀她。
他苦澀的開口,帶著昭然若揭的痛苦。「請你們不要傷害她。」
「大笨蛋。」龍映初不理會一旁夫婿不贊同的眼光,激動的站起身拍著桌子。「是男人就不要畏首畏尾,應該勇敢的去追求自己所愛啊!只會坐在這兒要我們不要傷害她,而你自己呢,你現祆僧@不正是傷害她的事嗎?」
「我……」
「我什麼?為什麼你們總自以為是為別人好,所以便不顧別人意願的做著他人不見得願意的事,還自以為是犧牲奉獻,如果你給的正巧不是她要的,又有什麼用?」沒見過這種人,既然愛就勇敢追啊,成功了,便是一世幸福;如果失敗,也足以回憶一生啊!與其傻傻的自哀自憐,痴痴的追著心上人的背村打轉,何不干脆給自己一次機會。不去試,幸福怎會白白落在你跟前等你俯身拾取。
「我不想傷害她。」若不是真的愛她,若不是幼時眾人嫌棄的目光在他心里留下無法抹滅的傷疤,他又怎麼會躊躇不前呢?
看著自己殘缺了小指的右手,他黯然了。
「神經病!」忍無可忍的,龍映初極粗魯的斥罵這個莫名其妙的人。「如果真如你所盲,你因不想傷害她所以才離她遠遠的,那地現在的傷心又是為了誰?」
「我……我配不上她啊!」
「你……有什麼東西可以敲醒你啊!」龍映初哀嘆一聲,「你的腦子是石頭做的嗎?怎麼就是點不通。」’如果意齡是那麼膚淺的人,她才不會看上這只自卑的蠢牛哩。
想要給另一半真正的幸福,憑恃的不正是一顆疼愛與包容的心嗎?他如此為意齡著想,又有誰敢說意齡不會幸福的。一個女人所賜求的,不就是能真心對待並且疼借自己的另一半?
「母後及皇兄都很欣賞你,他們本就有意將意齡許給你,不過如果你仍堅持之前的鬼話,那我明天就進宮,要他們打消此意。」李浩風干脆使出撒手 來。不怕他這頑石不點頭。
「不,不行!」在轉身追著佳人離去腳步的同時。齊書桓感激的、鄭重的對他們說︰「謝謝你們。」
「終于搞定了。」龍映初露出滿意的表情,給老公一個大大的粲笑,嘉獎他剛才的鼎力配合。
☆☆☆
遇見她是他生命中的一個奇跡。
痴痴凝望著她仰看穹蒼的背影,記憶的長廊就此開啟,他還記得……第一次遇見她時也是這樣娉婷縴柔的背,只不過那時的她正在打量著一棵高大壯碩的老榕樹,並且企圖要攀上它以一飽登高而望遺的渴念。那時的她天真可人,就像一個不曾沾苦惹愁的精靈,活得自在而愉悅,不像現在,那縴縴背影明顯的透露出哀傷。
一步停、一步行。帶著不安、期待的心,齊書桓來到她的身後,並讓自己在距她三步之遙停了下來,就怕渴求已久的自己會不由自主的擁•她人懷。只因為深愛,所以不願唐突冒犯佳人,也因為深愛,所以不想惹她心傷,但,仍是傷了她……
佇立了許久,他終于低啞的開口︰「你這是何苦呢?」
「那是我的事,不要你管。」回他一句賭氣的話,李意齡仍是背對著他。不敢轉身呵!怕這一轉身就讓他瞧見自己那滿臉的淚水……與狼狽。其實,自他在自己背後極遠處,她就已察覺到他的存在了;一直都是這樣的,只要他一在自己周遭出現,她便能馬上感應出他的存在來,就如方才一樣,盡避他無聲無息,但她就是知道。即使刻意不去感受,可他的氣息硬是不顧自己意願的強自進駐。
「我……你是公主啊……」一句公主道盡了他再也無力隱藏的深深愛意,也道盡了他不敢高攀的自卑。
「公主?」她驀地轉身向他,不再隱住一臉淚水,也不再藏著心傷。「我寧願我不是公主,只是個能與你相守一生的平常女子,如果公主的榮耀是架構在不能擇其所愛的基準上,那公主的頭餃之于我將只是個去不掉的累贅。」
他伸出手,想拭去她的一臉淚水,在瞥見自己殘缺,的右手後,又頹然放下。
「我——配不上你。」發自內心深處的話語,折磨著他痛苦的靈魂。
「為什麼?」就因為她是個公主?
「你值得一個比我更好的人來愛你。」他答非所問,無法回答她的問題。心里的自卑已折磨得他幾欲瘋狂,又怎能將它剖出來攤在她面前?
「一個比你更好的人?」悲傷的情緒充溢在她的心田,他不要她……所以找了一個可笑的理由來搪塞她。更好的人?如果那個人不是他,再好又有何用?「既然你不要我,沒關系,明天我就進宮央求母後為我指婚,誰都無所謂。」
「不許你賭氣!」情急的摟住欲奔開的身子,他只能說出這一句話來,整個思緒全教她方才的話攪亂,再也無力去想其他的。
「不要你管,就算我是賭氣吧,那又怎樣……你放開我啦!」掙月兌不開他蠻纏的鐵臂,她索性埋在他懷里哭個痛快。
「我……我只是個棄兒,一個父母不愛、為了生存曾偷人家食物的棄兒,再說我的手那麼丑陋……」原來是為了這件事,這個傻瓜……
「你的父母不要你不是你的錯,是他們沒有福氣,不懂珍惜。為了生存不擇手段不是你的錯,是老天不仁,逼你如此。你殘缺的手也不丑陋,因為那是你為救小扮所得到的勇敢標記,它不丑︰相反的,它很美,與你的心一樣美。」淚眼模糊了視線,她放棄拭淚的動作,顫抖的捧起那傷痕累累的右手,不舍的依在臉上柔柔輕撫著,像是要替他趕去陰霾,驅走傷痛。
「你……好傻。」擁緊她,他感動震撼的低語出心中的愛意。有多久了,自他有記憶開始,不曾有人用這麼單純的心在愛自己,不曾。「你是那麼純美無邪,而我只是一個粗野莽夫,怎麼配得上你?」
「我不在乎。」堅定的語氣像永恆的誓言,這一生她只要他愛她,這就夠了,無關乎配或不配,只要有愛,即使前程一片荊棘,她也要勇往直前。
「傻瓜,你這個大傻瓜。」他感動的緊摟住她。這一生,他再也不放開她。
月光穿透烏雲,仿佛也為這互擁的兩人含笑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