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的遺憾啊,
是否終將圓滿?
一九九八台北
「不!不!不!」
寬敞粉色調的臥房里鋪著軟白的長毛地毯,金黃色的銅雕大床上有淡粉色滾著細致花邊的輕柔床單,一名女子正沉熟睡著。
一會兒,只見她狀似恐懼的皺起秀眉,嘴里不停呢喃,整個身子縮成一團。已是略帶冷意的秋末時節,冷汗卻一顆顆自她白皙的額間不斷滑落。
「不!不要──」突然,女子狂喊出聲,她睜開雙眼坐起身,緊緊將自己連人帶被擁成一團,淚水不斷自她眼角滑落,滴落在粉色床單上。
老天!她又作惡夢了。而且如此真實,就像連續劇一樣,有相串連的劇情。天啊!她竟然夢見自已被一群發狂的人推落湖里,她掙扎、她求救,但只換來一陣又一陣的嘲笑……
那是什麼年代,怎麼夢境中的人全是古裝打扮?驚嚇過度的她氣息紊亂的蜷縮在大床上,又驚又怕的思考這個問題。
十幾年了,自她八歲起,她就與這個夢糾纏不休,她總是斷斷續續地在睡夢中清楚的看見一個身著古裝、與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子。
從襁褓時期的眾人呵護,到牙牙學語的甜美可愛,到及笄時候的柔美動人,到父亡母歿的一夕家變,再到新婚時期的甜蜜恩愛,以及現在的含冤而死……
哦,夢境里還有一個長得極俏麗的小泵娘,是夢中女子相依為命的妹妹。
對了!夢中女子與自己一樣,胸口有著蝶形印記,以及一樣的名字──蝶戀。
這究竟有什麼涵義?
如果真有前世今生,而夢中的女子真是自己的前世的話,那這個夢境究竟代表什麼?
它在告訴自己什麼?
擎天集團──一個跨國際、執國內營建業龍首地位的財團,其龐大企業網包括銀行及石油貿易,是由經營之神關大成一手創下,並在退休後交由其孫關繼威掌控。
而關繼威更如一條蛟龍,竟在短短三年內,將原本已十分龐大的產業迅速擴充數倍,成就了富可敵國的金錢王國。
必繼威──一個難以捉模、臉上總是面無表情的男子,一雙炯然有神的黑眸冷冽犀利,帶著幾許不易察覺的滄桑。
「總裁,這是你要的資料。」一名微禿的中年男子將手上的檔案資料呈給面無表情的總裁時,心中閃過一絲怯意。只要到這個時候,也就是每個月的五號,便是他最害怕的時候。
苞在總裁身邊三年,平時的總裁是個冷靜睿智、賞罰分明的好上司,可是每到這一天,當總裁看完手上的資料後,整個公司便彌漫一股低氣壓,沒有人敢冒險進入總裁辦公室,生怕一個不小心,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他也曾悄悄問過總裁秘書,卻都得不到答案。只知道總裁正瘋狂的找尋一名女子,而那名女子仍無下落,像是這世上根本就沒有這個人一樣,每次的找尋都落空。
隨著時間的流逝,總裁的面容越來越冷、越來越寒,就像一塊千年不化的寒冰,有的時候他不免大膽猜想,是不是這世上根本就沒有這個人存在,否則哪有找不到的道理?
可猜想歸猜想,就算是向天借膽,他也不敢說出來。
必繼威將視線投向手上的檔案夾,眼中燃起一線希望。
他鎮靜的將冷汗頻頻的中年男子請出去後,快速且急切的拆開密封的文件,心如擂鼓般不听指揮的跳動著。
他相信自己終將有所收獲,終于可以結束千年來孤寂又漫長的等待。
修長如藝術家的手指微微抖動著,泄露主人不安的情緒。
一張四吋大小的照片隨著開封的紙袋掉落出來,關繼威冷硬不近人情的雙眼一接觸到照片中的女子,瞬間變得熾熱、溫柔又多情,總是面無表情的臉上帶著赤果果的思念與痛苦,他感到全身一陣沒來由的抽疼。
「戀兒……我的戀兒……」嗄啞沉痛的嗓音響起,他細細撫模著照片。
讓他等待千年的戀兒,終于在折磨他這麼久後現身了。
自他有記憶起,他就知道自己是為了尋找千年以前的戀兒而生,如今,這份長久的等待至變成排山倒海的愛戀朝他狂卷而來,是那麼狂猛、火熱,深沉且一發不可收拾,幾乎要吞噬自己。
起初他也曾抗拒過,更反對所謂的輪回之說。但不可否認的,空茫的心只要一想起那帶淚的絕美佳人,就像飄蕩的浮萍找到歸依一般,心整個安定下來。
于是,他瘋狂的展開找尋,從最初的期待,到期待落空,到失望、絕望,然後心沉重的摔落谷底。
多久了,已記不清楚有多久的時間,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他幾乎要以為日子里就只剩下找尋,以為這一世的自己又將孤獨的守著記憶老去。然而隨著日子的逝去,以往的一切逐漸拼湊起,他記得上一世的自己在漫天烽火中仍不懼死亡的找尋;再上一世,他像個苦行僧般,行遍天涯海角,同仍無伊人蹤跡。
他愛她,愛了好久好久,已累積千年的愛熱烈得讓自己害怕,痴迷到近乎瘋狂,也執著得令他神傷。
她早已深入他的骨髓,成為他的一切,對他而言,這些龐大而驚人的財富與事業,不過是他空虛痛苦時用來麻痹自己的代替品而已。
「戀兒……」皇天不負苦心人!必繼威激動地顫抖著手輕撫照片中女子無瑕的容顏。
心中的痛楚仿佛減少了幾分,也像增加了幾分,關繼威對自己立誓︰這一世,不論多麼困難,他都要讓他的戀兒回到他的身邊。
這輩子,她再也不許離開他。
春雨綿綿的時節,雨細細密密的下著,天空陰沉灰暗,四處皆是濕淋淋一片,讓本該暖煦的五月天增添幾許寒意。
一件式樣簡單的白色洋裝,再加上一件薄紗罩衫,巧妙的將主人襯托得更加縴美,惹來過往行人頻頻的注目禮。而她猶不知自己已成眾人注目的焦點,仍專心的在腦海中想著等一下的面試,自己該如何做才能博得主考官的青睞,進而錄取她成為其中的一員。
「信義路……擎天集團……」柳蝶戀因為沉溺在自己的思緒里,是以沒注意到幾日的細雨已將路面的凹洞填滿。一個不小心,細致的鞋跟竟然嵌進凹洞中,讓她便盡力氣仍拔不出來。
「哦!懊死。」她索性月兌下鞋,將傘碧定在肩與頰之間,企圖以兩手使力的方式將自己救出這一團糟。
可是鞋子卻不听話的與主人對峙,任她如何使力也沒轍。
柳蝶戀在心底哀嘆,再拔不出來,她只好光著一雙腳去面試了!她在腦海中想像主考官們驚嚇的表情,苦中作樂的呵呵一笑。
而她渾然不覺,自己的舉動已全落入不遠處的一雙眼里。
「戀兒……」帶著訝異與驚喜,關繼威將視線緊緊纏繞在前方縴弱的白色佳人身上。
老天!有多久了,他幾乎快忘了自己到底等了多久,忘了自己有多想她,忘了她在自己懷里那種甜蜜又充實的感覺……
「戀兒……」沖動的欲開門下車,關繼威忘記此時已是綠燈,一陣緊急的煞車聲拉回他的理智,他動作快速地將車門關上,免去一場交通大亂。
「總裁!您——」司機小陳神色惶恐的側身看向關繼威。
如果剛剛他來不及煞車,只要慢一點,總裁可能會摔出車外,讓後面的車子撞上……佛祖保佑!
「我要下車。」簡單的丟出一句話,關繼威再度打開車門。
既已重逢,他再也不放過機會。
「可是,您不是說您要開會嗎?」小陳突然想起方才總裁秘書才提醒總裁,要他別忘了等一下的會議,近百億的合作計劃耶!
「取消它。」
「什、什麼!?」小陳驚嚇得差點說不出話,「那總裁您要去哪里?」
「我要去見生命中唯一的珍寶。」關繼威下車前,朝小陳去下一句耐人尋味的話。
「總裁!總裁──」珍寶?什麼珍寶?小陳不解的想著,百億合作案耶!只要合約簽成,別說是一件珍寶了,就算百件也不成問題。
後面的喇叭聲不耐的響著,無奈之余,小陳只好逕自將車開往擎天大樓的地下停車場。
一陣強風吹來,撩起白色裙擺,讓佳人形狀完美的小腿露了出來,也挑起春風無限。
柳蝶戀站起身,有點生氣的用單手壓住不听話的裙擺,讓它服貼在自己身上,一種想罵天罵地、罵天氣的沖動自心底升起,就像快撐破的氣球一般。
「該死的老天爺,該死的鞋,該死的陰雨綿綿,該死的!」她快意的吐出連串的咒罵,才覺得心底舒坦多了。
正打算干脆月兌掉另一只鞋,當個果足天使去面對平生第一次面試時,她卻發現眼前多了一堵肉牆。
站在她眼前擋住去路的,是一個她從未見過的男子。
一個戴著墨鏡,一身名牌打扮的男子。
或許是距離太近,她清楚地感覺到墨鏡下焦灼饑渴的視線,正狂肆的著她,惹得她一身戰栗。
他是誰?用這麼激烈又纏綿的目光看著她,他要做什麼?
他頎長挺拔的身影立在細雨中,渾然未覺細雨已將他淋濕,微帶濕意的頭發反增幾許脅迫意味,更顯出他的神秘。
一種天生的氣勢,一種強烈的佔有欲環繞在他周身,形成詭異的氣流,這種莫名的壓迫感教她沒來由的心慌。
「需要我幫忙嗎?」關繼威不符她回答,便主動俯,輕易使將嵌在凹洞中的鞋跟拔出來。
這突然的變局讓柳蝶戀一時無語,她先將視線投注在鞋子上,再移向男子略帶剛毅的臉,一種想逃跑的沖動竄上心頭,她緩緩後退兩步,打算轉身逃離這一場擾亂人心的魅惑。
行動尚未付諸實行,縴細的手腕已讓他握住。猛然轉過身,柳蝶戀有點狼狽地抬起雙眼想詢問他的意圖,卻教墨鏡底下的利眼看得心慌,讓她的心更狂、更亂。
就像已凍結千年的冰湖突然龜裂一般。
「你做什麼?」惶然的嬌柔嗓音道盡她的疑惑與不解。
「幫你穿鞋啊!」他依然屈膝在地,仿佛身上那套名牌西裝不值一文似的,絲毫不在乎綿綿細雨將原本筆挺的衣服給淋濕,他只是握住她的手腕,不讓她掙月兌卻不至于弄傷她。
他正以一種極盡纏綿的方式蠱惑她。
他緩緩的勾唇淡笑,黑如墨的發略微凌亂,執著的與努力掙扎的佳人競賽,彷彿天地間只剩下為果足佳人穿鞋這項重大使命。
片刻,柳蝶戀終于投降。
必繼威的唇邊勾起一抹滿意的笑容,他將鞋緩緩的套進她腳中,才戀戀不舍的站起身。
「我可以走了吧?」柳蝶戀深吸一口氣,略顯驚慌的低問。
她感覺自己的雙頰燒紅似火,甚至全身發燙。她沒有經歷過這種感覺,除了尷尬與恐慌外,還有一種來自心靈深處的顫抖。
拼命抗拒這一切,柳蝶戀打算逃離這位神秘男子,她轉身走了幾步,身子便讓他強摟入懷。
兩人肌膚相觸的感覺惹得她尖叫一聲。「啊!」
「你、你要做什麼?」她的問話因害怕而有點結巴。
在掙扎之余,她惶恐的發現兩人的身子竟是如此完美的契合著,像是分離許久的兩個半圓終于找回彼此。
她幾乎要貪戀起這樣的港灣。
可是,她不認識他啊?
為什麼她會有一種終于回家的感覺,強烈到令她幾乎泫然欲泣。
但是她知道,這樣一個充滿霸氣又強勢的男子是她招惹不起的。
她想逃,真的,她想逃。
「別怕,我不會傷害你。」關繼威低啞著嗓子安撫她。
這麼久……終于,他又再一次擁住他的最愛。
這一次,他絕對不再放開她,絕不!
可是佳人鷘慌的表情惹得他心痛,他的戀兒竟然怕他!
「放開我,好嗎?大家……」柳蝶戀紅了眼眶,低聲乞求。
這兒是行人步道,眾人的眼光早已曖昧的在他們兩人身上打轉。
「告訴我你的名字。」關繼威低嗄的嗓音蠱惑著她,略顯粗重的鼻息呼在她的唇間,帶來一陣麻癢,惹得她一身戰栗。
「蝶戀,柳蝶戀。」盡避他戴著墨鏡,但墨鏡後的雙眼仍像塊磁石吸住它的視線,她移不開也動不了,仿佛中邪一般,只想安憩在他的臂彎中。
「蝶戀……」果然是一樣的名字!是上天垂憐,才會讓他孤寂這麼久,又找回了她。
他的戀兒。
「你、你……」他嘆息般的呢喃幾乎惹出她的淚水。
這個人怎麼可以用這麼纏綿的方式喊她的名,她又不認識他!他到底是誰?
突然間,他將垂有一撮頑劣黑發的額抵上她,纏綿地與她摩挲、交纏。
「你要做什麼?」她的聲音里帶著顫抖。
「宣示所有權,還有——記住,我叫關繼威。」
像古代君王一般蠻橫,他沒有給她思考及拒絕的時間,便低下頭用唇摩挲她如花瓣般嬌女敕的唇,吸吮著她甜美的氣息。
「你……」在掙扎間被一寸寸攻佔理智的柳蝶戀,只能微弱的抗議與不依,他火般燙人的雙唇正熱辣辣的在她唇上吸吮啃嚙,世界仿佛靜止,天地間只剩他們熱切纏綿。
嬌小縴細的身子就這樣依在他的懷里,緊握成拳的雙手棲在他的胸膛上忘了抗拒。
傘早已落在一邊。
雨仍細細密密的下著。高碩的身形霸氣又憐惜地擁緊懷中佳人,不許她有一絲推拒,也將她圈進自己的保護中,不讓早春的細雨欺上已然不知所措的佳人。
雨還是不停的落下……
討厭!討厭!變態的家伙,竟然強搶了人家的初吻。
扁天化日、眾目睽睽的,就算他幫自己搶救了鞋子,使自己及時完成面試,不至于在主考官面前出糗,那又怎樣?
他還是搶了她的初吻啊!而且,那名男子一身霸氣,墨鏡後的雙眼明顯的佔有欲如此不容懷疑,他還說這一次他再也不放開她……
必繼威?他到底是誰?
她根本不認識他,既是陌生人,又何來再也不放之說呢?
亂了!亂了!
自己讓人霸道蠻橫的強奪初吻,應該生氣的不是嗎?
為什麼她在微怒之余,心底深處卻有著一絲絲的歡喜呢?就像是初承雨露一般心田里那一朵小小的、含苞待放的新蕊終于綻放。
一種莫名的喜悅滿滿地盈滿心扉,卻又帶著一絲絲的酸楚,令她有種想放聲大哭的沖動。
仿佛已累積亙久的委屈,壓抑千載的相思,堆積成永恆的心傷……
「老天!」柳蝶戀狠狠地甩了下頭,抑下已到喉頭的嗚咽。
她告訴自己別再想了,別再去想早上那一幕,就當它是一出走了調的鬧劇吧。
而那個陌生男子……就當作是她生命中的過客。
然而,才這麼一想,心口卻又隱隱的泛疼起來,一種教人心碎又不舍的痛,刺得她錐心蝕骨。
涼涼的微風吹進窗,舞起雪白細致的薄紗窗簾,吹得柳蝶戀一身涼意。她微微抬起頭,夜空中竟全是陌生男子的影像。
細雨無聲地飄落在她身上,風也微微地吹拂著,吹得她心湖里泛起一波一波的漣漪。
夜色里,只有微風和薄雨和她作伴,淺淺的嘆一口氣,她命令自己,不!是來自心底的警告,警告自己這只是一場鬧劇。
六月的驕陽將台北烘照得熱氣騰騰,而亮燦燦的陽光照射在擎天大樓的褐色玻璃帷幕上,讓它更顯金碧輝煌,輕易使吸引住餅往行人的注目。
一如這棟大樓的主宰者──關繼威。
來到擎天集團已有一個月,柳蝶戀在公司的迎新會上才知道原來那日強吻她的陌生男子,便是擎天集團的總裁,更是她的頂頭上司。
這半個月來,她听了不少公司女職員們對他的評價——一個冷漠不苟言笑、賞罰分明的男子,舉手投足間皆隱藏著不容忽視的力量。而那一雙仿佛隱含哀傷的黑眸,有著一種魔魅般的吸引力,讓人想不惜一切為他拼命,只求能讓他俊美無儔的臉龐不再哀傷。
哦!這些全是那些有幸蒙大老板召見的女職員說的,這種特質讓他得到全公司所有女性職員的一致愛慕,包括三名負責清掃的歐巴桑也不例外。
昨日的財經專刊上有他的專訪,封面上偌大的標題聳動的寫著︰
必繼威。一位富可敵國的黃金單身漢,自言尋到了珍寶
珍寶?
柳蝶戀狠狠的嚇了一跳,趕忙以最快的速度翻閱專訪內容,看完後,她整個人震撼到無以復加,心像是被掏空一般。其實這半個月來,自己也不過是在迎新會上見過他一次,仿佛是從不離身般,那副墨鏡仍遮去他的雙眼,盡避如此,她還是感覺到兩道灼灼視線幾欲吞噬她一般,焚燒得她熱痛不已,直到她借故逃離會場,那喘不過氣的感覺才稍稍褪去。
老天!他竟然說出曾在路上強吻一名女子的事情,還說那名女子是他不小心遺落的珍寶……
他瘋了-如果他說的那名女子是她的話,那他一定瘋了!
柳蝶戀怔忡失神地撫上唇瓣,那炙熱強索的吻仿佛才剛發生一般,還那麼清咻深刻的印在腦海里,教她想忘也忘不掉……
鈴——鈴——
辦公桌上的電話已響了許久,柳蝶戀的思緒仍停留在那一篇專訪上。專刊上還登了一張他的生活照,照片中的他看起來年輕許多,可能是多年前拍的吧!照片上的他並不像現在一樣帶著墨鏡。
她訝異的發現,他的臉竟與自己夢境中的男子一模一樣!
怎麼會這樣呢?他們是同一個人嗎?
是前世今生吧!如果是,那夢中男子與自己的前世有何關聯?
而今生的自己呢?在遇見他之後,又將會有怎樣的際遇?想到夢中女子悲慘的短暫人生,她的心底不禁泛起一陣陣懼意。
「蝶戀,怎麼了?」鄰座與她同時期進公司的黃千惠一臉關心地問她。這幾天,總見她神思恍惚的。「蝶戀?蝶戀?」
見她仍神游太虛,千惠伸出手輕輕推著她。
「哦!」
「怎麼了?」黃千惠關心的間。
「沒、沒事。」輕嘆一聲,柳蝶戀臉色蒼白的站起身,打算上茶水間為自己沖泡一杯咖啡提神。
再這樣下去,不用等上頭趕人,自己可能得先引咎辭職。
來到茶水間,柳蝶戀再度怔忡失神,望著彌漫咖啡香的冉冉熱氣,她的思緒又不听指揮的想到那副墨鏡的主人……哦!老天,不許再想了!
突地,一道暗影籠罩住她,她略微側過身,讓開些許距離,畢竟來到茶水間,應該都是為了同一個目的。
但來者停下腳步,也不出聲。
她略微訝異的轉頭,在看清是何人後,嚇得倒退一步。因為過于緊張,握住杯子的手微微抖著,就連熱燙的咖啡溢出也渾然不覺。
「你……」他不是應該在頂樓掌控一切的嗎?怎麼會來到職位最微不足道的這一層樓呢?
而且,這是茶水間,他來做什麼?泡茶?不!不像。盡避隔著墨鏡,她仍可清楚的感受到那雙黑眸正緊緊的盯著她,像鎖定獵物的獵人,正在考慮著要從哪個角度展開狩獵。
像被催眠似的,她的視線與他交纏,動不了也移不開。突然間,她心中竟有種荒謬的想法,仿佛在許久許久之前,這雙眸子的主人、也曾這麼堅定的盯著她瞧。只是那時的眼神沒有這麼復雜難懂,表情也沒有這麼莫測高深。
柳蝶戀不自在地動了動身子,幾乎是狼狽的垂下視線,不再與那雙眸子交纏。
「蝶戀。」關繼威緩慢的開口,似乎頗為享受她的不安。
很好,他要的就是這種感覺。既然她對他已沒有任何記憶,那麼,他不介意慢慢喚醒她,但得先讓她知道他的存在。
「對不起。」倉皇的欠身,柳蝶戀告訴自己離開是最安全的。這個人有種狂傲的特質,誰曉得他會不會又像上一次一樣,霸道地向她索吻,還低喃些什麼「你是我的」的鬼話。
不料他卻堵住去路,不讓她離開。
「讓我過去,好嗎?」無可奈何之下,她只好開口求他放行,聲音有若蚊吟。
「為什麼?」一邊的濃眉斜斜揚起,他近乎無賴的問她。
柳蝶戀幾乎想尖叫,女敕白的雙頰因為氣怒而微微發紅,雙眸因此更顯晶亮。
「我要上班。」
「告訴我,我是誰。」他緩慢的勾唇微笑,伸手將咖啡杯自她手中接過,就著她的唇印,他將剩余的咖啡一飲而盡,然後滿意的听見她猛烈的吸氣聲。
這麼挑情的動作……他怎麼可以!這兒是茶水間吶!
「不要這樣……」乞憐的眼對上他,她幾乎要控制不住的低泣出聲。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這個人怎麼會霸道得這麼理直氣壯,而自己又怎麼會有種泫然欲泣的感受?好像有滿月復的辛酸,有堆積了千年的委屈需要宣泄,而這個人的胸膛,就是自己尋覓已久的港灣!
她的直覺警告自己逃離他的啊!
她又怎麼會想躲進他的懷中痛哭一場呢?依戀也來得太快太猛了吧!
「告訴我,我是誰?」眸中的顏色逐漸加深,他的視線緊鎖住她,「不,不許咬唇,這個習慣要改。」
為了讓她適應他的存在,這半個月來,他強迫自己抑下思念不接近她,盡避思念已狂烈到幾欲吞噬他,盡避擁抱她的已經淹沒他,他仍強迫自己壓下沖動,就怕她再次逃離。
這一次,他絕不放手。
絕不!
「關……繼威。」她的聲音有著明顯的顫抖。
「對!記著,我是關繼威。」他緩慢的宣布,高大的身軀朝她邁進,將兩人的距離縮短到一尺之隔,這是目前他所能忍受的最大距離。
「別——」柳蝶戀伸出手想阻擋他的接近。
「蝶戀,我的戀兒,別怕我,好嗎?「他用嘆息般的語氣說道,聲音輕柔得彷若。
「不要這樣。」她輕聲抗議,在發現他打算將自己摟擁入懷的時候,驚慌得想轉身逃離。
只是,她才剛轉過身,身子就被他緊擁入懷。
「放開我!」她驚慌的扭動身子,希望能掙月兌他的鉗制,可他的雙臂似有力的煉條一般,讓她的掙扎徒勞無功。
他將她旋過身,視線與她交纏,彼此的呼吸近得分不出來,而他的雙臂仍緊緊鎖住她,不肯放開。
「不!不放。」關繼威微笑著,霸道地拒絕她的要求。
「你要做什麼?」
她知道,這個發狂的霸氣男子又要強吻她了。這個人是決計不會在乎場合的,上次就是這樣,害她足足有一個禮拜都不敢從那條街經過。
「吻你。」簡單又直接的回答後,他緩緩的低下頭,用唇廝磨著她柔女敕如花瓣般的唇,貪婪的吞噬她甜美的氣息。
被困在他的懷里,慌亂中,柳蝶戀仍不得不承認,這寬闊的胸膛就像是她的末地,仿佛在很久很久以前,她也曾經這樣被安置在這個懷抱中。
他氣息不穩的低嘆,墨鏡不知在何時已經拿下,熾狂的雙眼熱切的鎖住她,而她還來不及抗議,唇已被牢牢封住,糾纏著她甜蜜又羞澀的反應。
他已等待太久。
上一個吻是宣示,而這個吻──則是利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