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推開門,左玉就看到沈心荷正從床上坐起身,準備下床。
于是,左玉立即驅上前去,扶著沈心荷。「心荷,你起床做什麼?」
「怎麼房里只有你一個人?」左玉一臉不悅地掃視著房內。「丫環呢,丫環跑哪兒去了?」
「是我要她們離開的。」沈心荷急忙向左玉解釋,免得他又向那些丫環們發脾氣。「我不喜歡有一堆人跟前跟後的,所以便要她們全都出去。」
左玉是一臉的不贊同,但沈心荷搶在他開口之前先說了。「每天關在房里我都快悶壞了,我想到後山的花園里散散心。」
左玉二話不說,攔腰抱起了沈心荷,轉身往門外走去。
「放我下來,我可以自己走。」沈心荷嬌羞的轉頭張望著,生怕被僕人們看到。
「那可不行,對我來說,你太寶貴了。」
左玉的話讓沈心荷心中一陣甜蜜,但在甜蜜之中卻又摻雜著些許苦澀。
他們兩人坐在花叢間,左玉伸手摘下一朵嬌艷的牡丹,將牡丹插在沈心荷的發間,更加襯托著她的嬌美。
沈心荷突然輕聲的嘆息起來,並且沒由來的對著左玉說︰「對不起。」
左玉愣住了,不明白沈心荷沒事干嘛跟他說對不起。「你為什麼要說對不起?」
沈心荷低頭絞扭著衣袖。「如果我能早點明白自己真正的心意,而不是等到衛叔點醒我才明白,那我們也不會平白浪費了這麼多時間。」
「你在胡說些什麼啊?」左玉一手托起沈心荷的下顎,直直望進她的眼底。「過去如何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未來還在等著我們啊。與其懊悔過去,還不如把握未來比較重要。」
「可是——」沈心荷遲疑了一會兒,最後還是說出兩人一直都不願意談的話。「可是,萬一我沒有未來呢?」
衛子寒把自己關進左玉為他準備的房間已經七天了,卻還是一點消息都沒有。這不禁讓沈心荷開始擔心,衛子寒真的能夠及時提煉出解藥嗎?
因為衛子寒給左玉的藥只能撐十天,而現在距離十天的期限只剩下三天了。
左玉雙手捧著沈心荷的臉,眼神堅定而不容動搖。「我相信子寒,你也要相信他。子寒現在還在為了我們而努力,你怎麼可以現在就氣餒?你一定要對子寒、對自己有信心,絕對、絕對不會有問題的。」
沈心荷原本有些消沉的意志,在左玉的鼓勵之下,很快又振作了起來。
她的臉上燃起了明亮的光芒。是的,她一定不會有事的,因為她還有未來在等著她啊。
看著沈心荷服下最後一顆藥丸,卻依然痛苦不已的在床上翻覆著,左玉不禁心痛萬分。
雖然衛子寒說這些藥丸可以減輕沈心荷發作時的痛苦,但卻無法法除全部的痛苦,所以每天午時之際,沈心荷的月復部便會劇痛得有若是肝腸寸斷。
左玉緊握著沈心荷的手,不停為她擦拭額際冒出來的冷汗。「心荷,你撐著點。」
沈心荷緊咬著下唇,用力到嘴唇甚至泛出了血絲。「我……我好痛……好痛啊!」
看著沈心荷蒼白如紙的臉龐,左玉再也忍受不了了。「心荷,你再忍著點,我這就去找子寒來。」
左玉才轉過身,便發現沈心荷緊握著他的手不放。他回過身,卻看到沈心荷微顫著雙唇,語不成句,斷斷續續的呢喃著。
「別……別去……去打擾……打擾他。」
衛子寒在把自己關進房里提煉解藥之時曾經囑咐過,沒有他的交代誰都不許去打擾他。
因為只要一個不小心,很有可能就會失敗,屆時一切便又要重頭開始,而他們現在已經沒有時間了。
左玉明白沈心荷的顧慮,可是他實在無法再這樣繼續看著沈心荷痛苦下去。但是,如果因他貿然去驚擾衛子寒,而導致提煉解藥失敗,那沈心荷就會真的沒救了。
就在左玉為此左右為難之際,房門突然踫的一聲被推了開來。
左玉蹙眉抬頭看向開啟的房門,卻喜出望外的發現敢如此大搖大擺闖進來的不是別人,正是衛子寒。
「子寒,你來的正好。」左玉焦躁地催促著衛子寒。「快幫幫心荷吧,她看起來好痛苦的樣子。」衛子寒大步走到床邊,將辛苦提煉出來的解藥交給左玉。「王爺,你先讓沈姑娘服下解藥。」「這就是解藥!」
左玉臉上的憂慮立即一掃而空,雀躍的神色溘載在他的臉上。他扶起沈心荷,趕緊讓她吞下解藥。
「王爺,請你把沈姑娘扶正,我現在要幫她運氣,好讓藥效能迅速擴散。」
于是左玉便依衛子寒所言,將沈心荷扶正。
衛子寒盤腿坐在沈心荷的身後,在調整好氣息之後,雙手平貼在她的背上,運氣幫助她體內藥力擴散。
不一會兒,沈心荷便感覺到全身開始發熱,接著那股熱的感覺愈來愈強烈,強烈到她的身上開始不斷冒汗。
緊接著,她又感覺到胸口好像有什麼東西,像是一種郁悶之氣,逐漸浮上了她的喉頭。最後,她猛然吐出了一大口暗色的血液。
衛子寒慢慢收回雙手,緩緩吸氣吐納,然後才張開了眼楮,起身下床。
左玉一手扶著沈心荷,讓她靠在他的肩上,另一手用衣袖為她擦拭唇上殘留的血跡。
「心荷,你現在覺得怎麼樣?還好吧?」左玉關懷備至地詢問著。
沈心荷依偎在左玉的懷中,累得張不開眼楮,只能輕輕點著頭,不一會兒便睡著了。
「子寒。」左玉抬頭問衛子寒。「心荷她沒事吧?」
衛子寒雖然倦容滿面,但還是強打起精神。「沈姑娘她沒事,我已經把毒全逼出來了,只要休養個幾天,就可以恢復正常了。」
听衛子寒這麼一說,左玉才放心。他動作輕柔地讓沈心荷平躺在床上,溫柔地為她蓋好棉被。
在放松了心情之後,左玉注意到衛子寒一臉倦色。「子寒,你還好吧,看你一臉疲憊的樣子。」衛子寒不怎麼在意的擺了擺手。「我沒事,只是這十天來沒怎麼睡覺,有些疲累。」
「子寒,謝謝你救了心荷。」左玉一手搭在衛子寒的肩上。「你不知道這對我來說有多麼的重要。」
衛子寒但笑不語。他怎麼會不知道,就是因為知道,所以他才會願意如此不眠不休的提煉解藥,說什麼也要把沈心荷救活。
「好了,快去休息吧,我看你也快累得倒下了。」左玉輕拍著衛子寒的肩膀。
衛子寒懶懶地打了個大阿欠。「這次我非要睡上個好幾天,把這幾天沒睡的連本帶利討回來。」听到衛子寒的話,左玉不禁失笑。這是這幾天來,他第一次笑得如此輕松自然。
在衛子寒離開了之後,左玉又回到床邊,靜靜看著沈心荷睡夢中的模樣。他輕握著沈心荷的手,唇角帶著滿足的笑意。
左玉興匆匆來到沁荷園,原是想告訴沈心荷一件好消息。
但是一看到沈心荷身穿著粉紫色的衣衫,側身端坐在湖面的橋上,低頭斂眉,出神望著湖面,看得左玉不禁莫名的悸動了起來。
一想到他曾經差點失去沈心荷,一陣強烈的恐懼又襲上了他的心頭,緊緊揪痛了他的心。他從來不知道,他可以愛一個人如此之深、如此的無法自拔。
左玉無聲無息地走到沈心荷的身後,突如其來的從身後抱住了她。
沈心荷先是一驚,但隨即由湖面上的倒影看到左玉,于是便馬上放松了下來,緩緩往後倚向左玉的懷中。
「干嘛這麼偷偷模模的,難道你又在打什麼歪主意了?」沈心荷調侃著。
但左玉並沒有回應沈心荷的調侃。「剛才一進沁荷園,看到你那模樣真的好美,美得有如夢幻。只要一想到我曾經差點失去你,我就——」
左玉的語調中,仍殘存著一絲因回憶而起的恐懼。
沈心荷在左玉的懷中慢慢轉過身,仰頭注視著他的臉龐。然後她握起左玉的手,輕輕貼放在自己的頰邊。
「你瞧,我這不是好好的嗎?我不會有事的,因為有你如此的照顧我。」
左玉充滿自責地說︰「可是,我並沒有照顧好你,否則也不會讓你遭遇到這種危險,我——」
沈心荷伸手輕點左玉的唇,搖搖頭。「你一直都以你自己的方式來照顧我,從來都沒有人像你這樣的對我好,所以所以我才會喜歡上你啊。」
听到沈心荷這麼說,左玉心中的喜悅自然不在話下,但卻有個一直揮之不去的問題橫亙在他心中。
「心荷,我我有個問題一直想要問你,可是我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沈心荷有些驚訝,左玉一向直率,很少會表現得如此猶豫。「什麼問題啊?」
「心荷,我想知道,你對我和韓浩宇的感覺有什麼不同?」左玉直直望進了沈心荷的眼底。
沈心荷坦然迎視著左玉的目光,她的眼神清澈而明亮。「對于表哥,我想那大概是一種兒時的傾慕吧。我和表哥從小一起長大,自然而然就對他產生了一種依賴的感情,那種感覺相當單純而且容易理解。」
沈心荷停頓了一會兒,才又繼續說。
「可是,對于你的那種感覺就非常復雜而且難以理解。剛開始,我真是恨透了你這個人,可是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對你的那股強烈恨意開始轉變成另一種感情。直到衛叔點醒了我,我才發覺我的心早已不知不覺的偏向了你。」
左玉先是一愣,然後擁緊了沈心荷,緊得讓她差點喘不過氣來。
「你不知道,听到你這麼說,我有多麼高興!」
沈心荷莞爾一笑。從左玉的反應來看,她怎麼會不知道他有多麼高興。
「我想,我真該謝謝岳珊珊。」沈心荷雙手環著左玉的腰,側耳傾听他急速的心跳聲。「雖然她當初是不懷好意的將我送給你,卻反而意外促成了我們的情緣,這大概就是所謂的姻緣天定吧。」
經沈心荷這麼一提,左玉才想起了另一件事。「本來我是想要好好整治岳珊珊的,不過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我就網開一面,只要略施薄懲就好了。」
沈心荷微微推開左玉,從他的懷中抬起頭來。「玉,既然我已經沒事了,你就放她一馬好了。」
左玉板起臉來。「不行,她這樣陷害你,不給她吃點苦頭怎麼行。」
「可是,想想她也滿可憐的,嫁了一個只是借由她平步青雲的丈夫。」沈心荷用她那雙秋水明眸懇求地望著左玉。「拜托嘛,你就看在我的分上饒了她,好不好?」
在沈心荷的軟聲懇求之下,左玉原本板著的臉開始軟化下來,因為他一向最抗拒不了沈心荷的哀求。
「好吧。」左玉無奈地應允。「可是,我實在不喜歡這麼輕易就饒過她。」
沈心荷高興得抬手環上左玉的頸項。「我就知道你人最好了。」
看著沈心荷雙頰嫣紅的嬌媚模樣,左玉忍不住低頭覆上了她那嬌艷欲滴的紅唇。
而沈心荷也閉上了雙眸,踮起腳尖,羞怯怯地迎向左玉的吻。
不知道過了多久,左玉才戀戀不舍的放開沈心荷的唇。
就在景色美、氣氛佳,一切都相當完美的時候,左玉卻很殺風景的大叫了一聲。
「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沈心荷連忙問著。
「我有件重要的事差點忘了告訴你。」左玉的眼神突然顯得異常興奮。「皇上已經下旨賜婚了,要我們在近日完婚。當天皇上不但要親自主婚,而且衛叔也會來觀禮。」
沈心荷臉上的神色先是因喜悅而明亮了起來,但隨即又黯淡了下來。
左玉托起沈心荷的臉蛋,關切地追問︰「怎麼了,難道你不高興?還是你不想嫁我?」
沈心荷連忙搖頭否認。「當然不是!我只是只是在想,如果也能讓我的父母知道這個消息的話該有多好。」
左玉牽起沈心荷的手,慢步走過小橋。「這還不簡單,等我們成親之後,我再陪你一同回去蘇州見你父母。」
沈心荷滿心欣喜地頷首,小鳥依人地緊偎在左玉的身側。
寶親王要成親的消息立即傳遍了大街小巷,整個京城因此話題而熱鬧非凡。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寶親王要迎娶新娘,就連當今皇上都會親自駕臨主婚,由此可預見婚禮之盛大。
不過,大家最關心的,並不是婚禮本身,而是寶親王的新娘究竟是何許人也?
傳聞新娘是江南佳麗,美得仿若天仙,所以才能擒獲花名遠播的寶親王。
但這一切僅只于傳聞,誰也沒見過新娘,甚至連新娘的來歷都不知道,以致于大家對于新娘更加充滿了好奇。
成親的那一天,整個寶親王府冠蓋雲集,朝中大臣、富商巨賈幾乎全都到場祝賀,擠得整個王府水泄不通。
但在眾多的朝廷命宮之中,卻獨獨不見吏部尚書的身影。
不過,在這麼盛大的喜宴之中,誰又會去注意到這些,大家的注意力全擺在新郎、新娘身上。
不一會兒,在響徹雲霄的炮竹聲中,只見左玉眼眸含笑地牽著他的新娘,走進了大廳。
在皇上的見證之下,很快就完成了拜堂的儀式。
不知新娘是否太過緊張,在禮成之後,左玉牽著她準備回洞房之時,腳步竟微一踉蹌。
結果頭一低,鳳冠上的紅蓋頭便飄然落地,新娘的廬山真面目就這樣毫無遮掩的呈現在眾人面前。
「哇!」眾人同時驚艷的嘆息著。
原本喧嘩的氣氛瞬時平靜了下來,無數目光全呆愣愣的集中在新娘身上。
只見新娘星眸低垂,絕美的容顏沾染著美麗的紅暈,嬌艷如花。不對,比起新娘,恐怕就連花兒都顯得遜色三分。
左玉彎子,拿起紅蓋頭迅速覆蓋在沈心荷的頭上。
接著,他還萬分體貼的扶著沈心荷的手肘,以如水般的溫柔語調說︰「來,小心點。」
然後他便扶著他的新娘離開了大廳,留下一臉又是羨慕又是嫉妒的賓客,呆呆地望著他們的背影。
一回到洞房,左玉便主動為沈心荷摘下笨重的鳳冠。
沈心荷抬起頭來,原本以為左玉要和她喝交杯酒,誰知道左玉卻反而拉著她起身往門外走。
「我們要去哪兒?」沈心荷一臉不解。
左玉回頭朝沈心荷一笑。「帶你去一個很特別的地方。」
特別的地方?這下子沈心荷更不懂了,王府里有什麼地方是她沒去過的啊?而且就這樣丟下滿屋的賓客不太好吧。
「可是賓客們怎麼辦?」
「別理他們,讓他們自己玩就好了。」左玉又故態復萌的率性而為,一點也不在乎。
結果當賓客人人酒足飯飽,準備照往例大鬧洞房之時,才發現主角不見了。
「咦,新郎、新娘怎麼不見了!」眾人驚訝不已的大叫著。
頓時,整個王府亂成一團,大家在王府里到處尋找新郎、新娘。
那麼,主角到底跑哪里去了呢?
其實,大家如果有抬頭往屋頂上仔細找一找,相信很快就會發現他們的身影。
因為,此時左玉正一派優閑地摟著他的新娘坐在屋頂上。
但,坐在屋頂上做什麼呢?嗯,大概是乘涼、賞月,或是欣賞底下的混亂吧。
「玉,大家都開始在找我們了耶。」沈心荷听著從底下傳來的聲音,蹙眉說。
「讓他們去忙,想鬧我的洞房,門都沒有。」左玉伸手撫平了沈心荷的眉頭,一臉得意地回答著。
沈心荷仰起頭,看著左玉得意洋洋的表情,不禁噗念一聲笑了起來。
「他們真是可憐,原本是想鬧你的,沒想到卻被你反過來給整了。」
左玉雙手枕在腦後,仰躺在屋頂上凝望著夜空。「那還用說,想我左玉是何許人啊,哪輪得到他們來鬧我。」
沈心荷俯身凝視著左玉。「可是,你打算在屋頂上過一整夜嗎?」
左玉轉頭看著沈心荷,眉毛高高挑起。「不好嗎?」
沈心荷側頭想了一會兒,輕輕搖了搖頭。「也不是說不好,但是有人洞房花燭夜在屋頂上過的嗎?而且,這兒有些冷呢。」
「這樣才顯得我們與眾不同啊。」
左玉突然伸手將沈心荷拉躺在他的身旁,然後拉開了放置在他身下的毯子,將兩人緊緊包裹住。
「怎麼樣,不會冷了吧。」
沈心荷枕著左玉的肩,一手平放在他的胸前。「嗯,好溫暖喔。」
不過,真正讓沈心荷感到溫暖的,並不是毯子,而是從左玉身上所傳來的體溫。
左玉伸手指著天際。「心荷,你看,夜空中的星子一明一滅,美不美?」
沈心荷仰望著夜空,贊嘆著。「是啊,真的好美,就達明月看起來也特別的美呢。」
「對啊,美極了。」
但左玉看的並不是夜空,而是他懷中的沈心荷。
沈心荷一轉頭,接觸到左玉柔情款款的目光,雙頰不由得酡紅了起來。
看到她那嬌媚的駝紅,左玉再也控制不了自己,低頭覆上她的櫻唇,輕嘗了起來,然後逐漸加深,最後轉為熱切的深吻。
微風輕輕悄悄的吹過了樹梢,輕得連樹上的葉子都沒有察覺,仿佛是怕會打擾這對卿卿我我的新人。
銀色的月光柔柔映照在大地,花兒是如此美麗,月兒是如此晶瑩,而人兒則是如此圓滿。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