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兒,等我,我這就給你續命!
我向上蒼發誓,只要你還活著,我一定重新認識你。
薇兒,再給我一次愛你的機會!
騎在馬上,岳皓暐在心里呼喊著,身下的馬匹似乎也察覺到主人的急躁,賣力的向前奔跑。
滂沱的雨夜,兩側無人的街道,一道黑影快速的掠過,雨打在地面上,隱去了噠噠的馬蹄聲。
此刻,除了岳皓暐在心中的無限懊悔外,什麼都不曾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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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我見她!」不顧雨勢滂沱,岳皓暐跳下馬後,立刻奔向皇宮門口,卻在門外受到侍衛的阻擋。
「將軍,皇室正在悼喪中,請您別在外頭叫囂。」
「什麼?公主死了!?」他匆匆趕來,沒料到會是這樣的消息。
珠兒不是說她還有十二個時辰可活嗎?
難道毒性已經發作了?
他慌了、亂了,扳著侍衛的肩猛力搖晃,「告訴我,這不是真的。」
「是真的,子時左右停雲宮傳來的消息,皇上方才也發喪了。」
听完侍衛的話,岳皓暐踉蹌地往後退了幾步,無法置信。
手里緊握的同心結不經意松落,掉至地面上,玉?應聲而碎。
雨勢似乎更大了,仿佛在為他的心奏著哀悼的曲子……
「走開!你們讓我見她,讓我見她!」他失控地沖上前,不肯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事實。
侍衛們盡忠職守,將長矛交叉,阻止他闖入。
「讓我進去……」他分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什麼樣的情緒,他只有見她一面的堅持,為什麼這麼難呢?
她一直在等著他、等他承認她是他的妻子,那聲聲「夫君」的叫喚猶在耳畔,佳人卻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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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已是初夏時節,溫暖和煦的陽光普照大地,幾只黑斑鳳蝶忽而停下腳步汲蜜,忽而翩翩飛起四處追逐。
皇宮的御花園里已開滿了當季的花朵,但那一大片粉色的玫瑰花卻不曾結苞,綠油油的一片,讓人完全看不出那兒曾經開過花。
白色的彩花系在檐間、梁間,還有那穿插在其中的白色燈籠,停雲宮就覆在這一片白霧之中,近看淒美,遠看蒼涼,幽幽緲緲,了無生氣。
鮑主已經長眠,本該還她一個清靜,可偏偏有人不同意。
「皇上,求您讓我知道公主葬在何處?」岳皓暐仍舊不肯死心,沒看到她的尸體,他不相信她真的死了。
皇上只肯讓他進停雲宮,其余一概不準,這更加深了他的懷疑。
「朕答應皇妹不讓任何人打擾她,朕已為她尋得一處清靜之地,不希望你去打擾。」
能這麼和顏悅色地和仇人說話,已是他的極限,若他膽敢再越雷池一步,就休怪他要違背對皇妹的承諾了。
「皇上,公主是不是沒死?」岳皓暐試探的問。皇室的人一旦死去,必是葬在皇陵,雖然宋朝初建國,並不表示皇上未曾尋過皇陵之地。
他充滿著希望,方才他拐個彎問皇上公主葬在何處,皇上並沒有說是皇陵,只說是一處清靜之地,所以見公主之事總算有了一點進展。
「皇妹已經死了!」趙匡胤不想一再重復說過了幾十遍的話。今天他召見他,並不是為了皇妹,而是有更重要的事,那便是平亂。
日前,趙匡胤為免前朝軍民起義反抗,特派使者至山西交好,但身為義軍節度使的李筠卻拒絕接受,趙匡胤一再的派使者談判仍不得回應,是故,他不得不做此決定。
「朕要你前去山西平了李筠那幫義軍!」他之所以未在大殿上宣布,就是不想軍機外泄。
朝中仍有數個文官是前朝召降的,他懷疑有人內神通外鬼,所以才將他召來停雲宮。
「皇上要臣帶兵去圍剿?」岳皓暐知道自己手中已有了談判的籌碼。
見趙匡胤點頭,岳皓暐馬上提出他的條件,「若是臣帶兵出征有功,臣是不是就可以見到公主?」
「那是不可能的。」
「那麼請恕臣斗膽,拒絕帶兵出征,請皇上另派能將。」岳皓暐威脅著他。
「你……」趙匡胤瞠圓了眼,沒想到他竟拿這來做交換條件!
「皇上,臣要見公主,有許多誤會要向她澄清,不得不做這種交換!」
語中合情合理,趙匡胤若再不答應,就顯得不近人情了。
「請皇上成全。」岳皓暐下跪求情,大丈夫尊嚴頓失。
「好吧!」沉思許久,趙匡胤只好答應,「有什麼話,就等你回來再說吧!」
聞言,岳皓暐大喜,「臣多謝皇上,臣明日就出兵前去山西,必定不負皇上重望,早日凱旋歸來。」
也好早日見到他的薇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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號稱「昭義軍」的軍隊不過是烏合之眾,岳皓暐率兵兩萬,迅速包圍了義軍的巢穴,一馬當先砍下了主將的首領。本無軍紀的士兵,見主將已死,整個軍隊群龍無首,士兵們信心潰散,紛紛下跪求饒,省去了岳皓暐不少時間。
他不敢多作停留,迅速回轉宮內求賞,只為見公主一面。
他有自信,只要誤會澄清之後,依公主日前喜愛他的程度,再加上兩人已有夫妻之實,相信要她回心轉意同他回去必定不難。
想到此,他快馬加鞭,恨不能飛到皇宮、飛到趙采薇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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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皓暐策馬奔馳回到宮中,得到的結果卻是趙匡胤也帶兵西征。
但他的思念和歉疚已到達極限,他等不下去了,便轉往馨慈宮向太後求援。
好不容易等到太後肯見他,但太後仍是不願對公主的事多談。
「太後,請告訴微臣,公主是生是死?」
他只想知道薇兒是否還活著?是不是還怨他的不理不睬?
「薇兒確實是死了。」要她親口承認女兒已死去的事實,她心如刀割。
「我不信!如果薇兒真的死了,為什麼你們不告訴我她葬在哪里?」
「大膽!你竟敢跟哀家這樣說話。」
「臣斗膽,日前皇上曾答應微臣,若是剿亂成功,微臣便可以見到公主。」岳皓暐把和皇上約定的事告訴太後。
太後遲疑著。依岳將軍的為人看來,欺上瞞下的事他做不來,所以太後相信他說的是實話。
「太後,請讓我見公主一面,讓我和公主澄清誤會,到時若是公主仍不原諒我,我便死了這條心。」岳皓暐跪下,一字一句都發自內心深處,現在只有太後能幫他了。
「好吧,就讓你死心吧!」終于,太後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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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雲宮的白綾依舊掛著,蒼郁的老樹配上憔悴的花朵,萬物像是沉睡了般沒有任何活力。當徐風吹動著白色燈籠時,只見燈籠隨風飄搖,讓太後看了不禁紅了眼。
若說不知情的人入內,必然對公主已死之事深信不疑。
但岳皓暐不同,他殷殷期盼重新來過,所以不相信眼前所見,執意認為這些必是用來瞞騙閻王的伎倆。
進了停雲宮後,太後示意身旁的太監上前,扭開擱在紫檀櫃前的一只裝飾花瓶,一扇如門般大小的牆便翻轉過來。
岳皓暐這才明白,原來這里別有洞天,莫怪皇上不肯告訴他公主葬在何處。
鮑主沒死的想法更加強烈,他喜悅的心幾乎要忘了跳動;馬上就能見到公主的情況,讓他緊張不已。
「我們進去吧!」
太後領著他,走進漆黑的空間,背後的牆自動合上,恢復成原先的樣子。
不知走了多久,岳皓暐只感到四周愈來愈冷,當狹小的階梯愈來愈寬時,他看到了微弱的亮光。
苞著太後來到一間密室,里頭的空間很大,但卻寒涼。在這溫暖的季節,很難想象會有這麼寒冷的地方。
岳皓暐環視四周,正中央的一只玻璃箱子引起他的注意。
太後看了他一眼,看出他眼里的疑惑,她向他點頭道︰「去吧,薇兒在那里。」
聞言,岳皓暐奔了過去,看到趙采薇正靜靜的躺在玻璃箱里頭,蒼白的小臉、蒼白的嘴唇,配上一襲白衣,飄逸卻不真實。
她真的死了!
這個認知讓他哭了,男人不是不流淚,只是未到傷心處。
他想模模她,觸踫她的臉,可卻被玻璃箱上的冷意給震懾住。沒有人能在這麼冷的地方睡覺,他連騙自己的勇氣都沒有,他害怕真相,卻又不得不接受。
此時,他心中只有無限懊悔,悔自己沒有好好待她,悔自己刻意忽略心中的感受,怨自己明白的太遲!
偌大的密室里,只有他淒切的嗚咽聲。太後沒有阻止他的放肆,任他不顧寒意的將手置在冰棺上,她要讓他知道,薇兒被他傷著的時候,心有多冷!
「薇兒,這是你對我的懲罰嗎?」岳皓暐喃喃白自語。
盼得了春來,盼得了蝶來,惜花兒仍在,花兒卻再也不開……
「我能帶她走嗎?」終于止住了嗚咽,他穩定心神,開口向太後要求。
「不行!」
明知道不可能,但他還是問了︰「那我可以常來看她嗎?」
看岳皓暐飽受折磨,太後覺得夠了,她已經替薇兒討回公道。于是,她點頭應允。
「謝謝太後。」他由袖里拿出那條同心結,握在手心。
娘告訴他,這同心結是薇兒送他的,事後他才知道,趙匡胤之所以沒在薇兒死了之後將他處死,都是因為這塊保命玉?。
她在臨死之前,情願成全他,這樣的情深意重,他用一輩子也償還不了。
「這塊玉?我已命人將它補好,雖然還有裂痕,卻也是我僅能為你做的。」他將玉?置于冰棺上,像是替她戴上似的。而後又貪看了許久,才依依不舍的起身。
「我們走吧!」
沒了來時的滿懷期盼,反而多了沉重,他倆是今生注定無緣,難相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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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年六月,岳皓暐領兵出征,殺盡叛亂者李重進等人,為大宋立下許多汗馬功勞。
護國將軍威名顯赫,聲名傳至北漢,北漢將領聞之色變,紛紛舉旗投降,後周勢力更在短短幾個月之內瓦解,還大宋王朝一個清靜。
這日,岳皓暐班師回朝,沿途民眾攜家帶眷夾道歡迎。
他那張嚴峻的臉孔依舊,卻多了滄桑。坐在戰馬上、戰袍披身的他,看到民眾圍觀歡迎的場面,不免想起迎娶趙采薇的時候。
那時,他的心情晦暗,不情願的成婚以及在迎娶途中憤而離去,帶給她的難堪,現在想起來令他十分替她心疼。
對于他的冷漠,她應該反抗的,可她沒有,只是徑自過著不打擾他的生活。
她是那麼地善良,連珠兒下毒害死她,她也不曾怪罪,莫怪娘如此喜歡她,雖然她傻,卻比精明但處處壞心眼的人好上太多。
傻姑娘不好嗎?他問自己,而後露出淒涼無比的笑。他對她的偏見,到頭來竟是這麼微不足道的小事。
唉!悔誤的太晚、太慢……
「慢點、慢點,等等我!」熟悉的嬌喊聲拉回了岳皓暐的思緒。
他抬起頭,在人群中找尋著呼喊的身影,可沒有料到,自己的視線竟會尋到了什麼。
那是她!薇兒!?
岳皓暐神色一震,懷疑她的存在,但他拉住轡頭,止住了馬的行進。
他跳下馬,命令隊伍繼續前進,而他自己則往她的方向走去。
「你……采薇!?」他不確定的問,但心中已是波瀾滔天。
「是啊!暐哥哥。」她應聲,笑著看他,露出了深深的梨渦。
她叫他暐哥哥?不是夫君?他有些失望,但見到她的喜悅勝過一切疑問。
他欲開口詢問,卻瞥見小竹的身影從街角處跑來。
「小、小姐,我可找到你了。」小竹氣喘吁吁的停下,這才看到站在小姐身旁的將軍大人。
「將軍!」
岳皓暐沒有忽略小竹剛剛的稱呼,她叫她小姐,而不是公主。這是怎麼一回事?
她們出來竟也沒帶任何隨從,他惱火的指責小竹。
小竹大呼冤枉︰「公主,不,是小姐的痴病又犯了,不讓任何人跟著……」
原來,那日岳皓暐進宮見過趙采薇,把保命玉?留下後沒多久,她便醒了。
御醫們也百思不得其解,不明了公主究竟為何重生?
但既然公主已醒過來,其他便不重要。只當是保命玉?雖裂了,但仍有作用。
岳皓暐那時正帶兵出征,所以不知情。
接著,趙匡胤御駕親征平亂,期間曾受過箭傷,雖沒有大礙,卻也牽連了趙采薇,讓她的痴病再度發作,記憶回到了十六歲……
初聞這樣的結果,岳皓暐心中有歡喜,亦有失落。
喜的是趙采薇並沒有死,但他卻為她不再視他為夫君而感到失落。
不過,這樣也好,代表他們可以重新來過。
他抱起身邊的可人兒上馬,對小竹說︰「我把她帶走了,你回宮復命去吧!」
小竹不敢有異議,只好應是,目送著他倆離開。至于他們去了哪里?她不用多問,也知道那是一個愛情剛剛萌芽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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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暐哥哥,你要帶我去哪里?」
馬背上,兩個緊緊相貼的身影契合,一幅幅青山綠水的畫面閃逝而過。微風一拂,將趙采薇的青絲撩起,柔柔的在他鼻間戲耍。
「噓!別問,抱緊我就是了。」岳皓暐說。
她依言將他抱得更緊,雙瞳緊閉,享受這片刻靜謐的時光。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感受到馬兒終于停下,睜開眼,映入眼簾的竟是滿山遍野的玫瑰,全是淡粉色。
「好美!」她不禁贊嘆。
岳皓暐抱她下馬,趙采薇立刻向前奔去,置身在玫瑰花海中。
「喜歡嗎?」
「嗯,好漂亮!暐哥哥,你是怎麼發現這里的?」她倚在他懷里問,完全沒有男女授受不親的禁忌,一切都是那麼白自然而然。
他順勢將她摟住,好愛她的主動,輕柔的為她解惑︰「這是我為我心愛的妻子布置的天堂。」
「你……」不知怎地,趙采薇心中頓時醋意橫流,微微掙開他的懷抱,「你娶妻了?」
他點頭,一手抱緊她的身子不讓她掙月兌,一手則點了下她的鼻子,「你忘了嗎?正月十五那天。」
「正月十五……是燈節啊!」她抬起頭來瞧他。
「是我們成親的日子。」他解開謎底。
「我……我是你的妻子?」她才不信,這怎麼可能!?
自己是什麼時候嫁人的?怎麼沒人告訴她?
而且,他不是和暐哥哥去投靠什麼郭威了嗎?
岳皓暐不想浪費時間細說從頭,只告訴她重點︰「總之,你是我的妻子,從現在起,我要開始愛上你了。你也要愛著我,下輩子再同心同命,好嗎?」他問著,嘴唇輕輕拂過她的頰,令他心系的人兒此刻正在他懷中,再也沒有比這更幸福的事了。
她記得也好,忘了也罷,從此,她的生命里有他深深愛著她,天不老、情難絕。
「同心同命?好。」趙采薇懵懵懂懂的點頭。
兩人在三生石上輕輕刻著——
鴛鴦兩雙飛,生死永相隨……
—本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