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正是公司最忙碌的時候,因為周休假期,很多上周未處理完的事情都延到今天才辦,就連許多簽約日都定在這天。
必澄玉一早進辦公室,接往董事長辦公室的電話便響個不停;她手忙腳亂的把行程表排好,趕忙要送到董事長辦公室。
但是這時已經十一點半了,蘇少軒進入辦公室已有好一段時間了。
他不耐煩的以手指敲著桌面,表情卻是一臉嚴肅。
「蘇先生,這是你今天的行程表。」關澄玉看見他這副模樣,心微微地抖了下,不禁有些恐懼。
「你知不知道現在幾點了?」
必澄玉低頭不敢說話。
蘇少軒見她這副模樣,不由得怒氣橫生,用力拍了下桌子,「就算行程排慢了,你是不是應該先把十點到十二點的行程跟我報告?讓我呆坐在這里因為等著下午的行程而耽誤了上午的事,你知不知道會造成多少損失?」
他劈頭就罵,即使是面對她,他也得狠下心。
「對、對不起。」關澄玉知道是自己疏忽了,她低垂著頭,眼眶卻紅了。
這是她第一份工作,她真的不知道別人都是怎麼做的……
委屈的淚水潸然而下,她咬著牙不敢哭出聲音。
「你除了會哭以外,還會干什麼?」在公司里,只要是誰犯了錯,他向來是毫不留情;對她,他告訴自己不能有差別待遇,可是關澄玉卻不明白,以為就因為當年的事,才讓他這麼對待她。
所有的一切,都是她必須承受的。
見她這副樣子,不知哪里來的怒氣,也許是新仇舊恨吧!蘇少軒把桌上的文件掃落在地上,「拿回去重排!今天的行程因為你的疏失全部都必須延後。」
「是。」關澄玉難過的蹲子想撿起掉在地上的文件。
「慢著,誰要你撿的?這種事不需要你做。」他叫住她,「出去!」
必澄玉沉默的站起身走了出去,待門一合上,淚水立即泛流而下,再也止不住。
而門後,蘇少軒則是跌坐回椅子上。
他也不想這麼對她的,但情緒就這麼無法控制的宣泄出來。
每看到她一次,他就必須花更多的力氣才能抑制住心中那不知名的渴望,讓他以冷漠對待她。
難道自己真的永遠沒辦法做到用平靜的心情對待她嗎?
本是與他絕緣的七情六欲,卻在見到她時潰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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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關澄玉沒外出吃飯,盯著行事歷排行程,她想到一個好方法,那就是做一個大表格,把每個小時都區隔開來,等有人預約要見董事長時,她就把它排上,這樣不但一目了然,也很簡單。
專心制作空白表格的她已經忘卻方才在蘇少軒辦公室內的難堪了。
覺得他罵得有道理,是以她怪不了他,只能怪自己,以後絕對不能再發生這種事了。想到此,淚水就這麼自然而然的收住。
這個時候,內線電話響了,她順手接起。
「喂。」
「關助理,有你的電話。」總機小姐告訴她。
是誰找她?
除了家人外,沒有人知道她公司的電話啊!
她腦中飛快的閃過這個念頭,馬上道了聲謝,把電話接進來。
「喂,我是關澄玉。」
「澄玉,你現在能不能趕回家一趟?」電話那頭傳來關澄玉大伯焦急的聲音。
「發生什麼事了嗎?」緊握著話筒,她的心猛地狂跳。
「是你女乃女乃,她昨晚腦血管爆裂,現在在醫院,情況很緊急。」
「怎麼會這樣!?我馬上回去。」關澄玉想也沒想,忙掛上電話。
她要先去請假,還要回家收拾行李、買車票……
很多事要做,不容許她再想,她必須快一點。
「蘇先生……」她一急,忘了敲門就沖進蘇少軒的辦公室。
只見蘇少軒眉頭一皺,冷冷的眸光立刻射向她,她就像中了一記冰箭般,凍得渾身發冷。
「我在等你道歉。」
「來不及了,蘇先生,我要請假。」
「請假?你才來幾天就要請假?」他挑眉心想,是不是方才自己說了她幾句,她心里不痛快,所以要請假?
「我、我家里有事,我女乃女乃病了,我要趕回去。」
必澄玉著急的模樣他不是沒看到,只是……
「這也太巧了吧!」他懷疑道。
「是真的,我沒有騙你,請你準我幾天假。」關澄玉知道自己的要求有些過分,加上半個小時之前的事,難免會讓人聯想;可是她顧不了這麼多了。「拜托你,蘇先生……」
「好吧!」他也不是鐵石心腸的人。蘇少軒點頭答應,同時說道︰「但我有個條件……我載你回去。」
「好。」關澄玉沒去揣測他的用意,也沒去細想他是因為不信任自己,才會要開車載她,現在她只想趕回老家。
時光似乎拉回了那個他不曾拒絕過她的從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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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不絕于耳的蟲鳴聲,加上清新的空氣,純樸的鄉村曾經受到外界的污染,當一切回歸于平靜之後,又是一個重生。
蘇少軒載著關澄玉由台北直奔花蓮,沿途兩人皆默默無語。
也許是不曾想過兩人會有這麼沉默的一刻吧!
她不習慣這樣的他,一向,他都扮演著知己的角色,許是他厭了吧!還是她的心變了。
開過無盡的柏油路後,緊接而來的,是一大片碎石子路,兩側綠油油的稻田,讓關澄玉想起小時候這里的一切。
離家已經多年的她,應該已經淡忘了這里的一景一物,然而這般的熟悉不曾自她記憶里消失,就像一直在身邊的人一樣。
只是,從前的感覺和現在的心境已是大大不一樣了。
「累了?」蘇少軒開著車,注意力集中在前方,卻不時分心看向身旁。
「還好。」關澄玉懶懶地回道,一會兒似乎想起什麼似的,忙坐正身子問道︰
「我們就這樣匆匆忙忙跑出來,公司怎麼辦?」
「你現在才想到,會不會太遲了?」他噙著冷笑回道︰「再說,若公司的人會因為沒有我這個董事長在就大亂,還稱得上是制度健全的公司嗎?」
她明白了,他的信心來自于對自己的管理能力。她點了個頭,沒再說話。
半晌,碎石子路走完了,一排排民舍出現在他們眼前。
「到了?」蘇少軒轉頭問她。
「嗯,就是這里。」關澄玉應道。
車子在偌大的空地上熄火,蘇少軒看了看面前荒涼的景象,忍不住開口問︰
「這里真的是‘天和飯店’嗎?」
幾年前,他曾經到花蓮來玩,住的就是花蓮僅有的一家飯店——天和飯店。
幾年過去,這里的景觀與他記憶中的真的落差很大。
「沒想到這里會變成這副模樣,難怪你只能北上工作。」不知是替她遺憾還是怎地,他的態度不再冷冽。
「其實,國外旅游盛行之後,就再也沒有人願意來這里了。」關澄玉告訴他,
「要不是伯父他們堅持守在這里,天和飯店早就收起來了。」
「我沒想到會這麼慘,真的。」他誠心的說。他一直以為畢業後的她,回到花蓮家中幫忙,日子應該過得不錯,至少他就不會以為她曾經想過自己。
必澄玉正要回話,她的大伯剛好從屋子里走出來,看到她立刻搖手叫喊。
必澄玉奔了過去,蘇少軒則跟在她身後。
「大伯,女乃女乃怎麼樣了?」
「已經被送回來了。」
聞言,關澄玉以為那應該就沒事了,誰知大伯竟告訴她,醫院說女乃女乃大概撐不過這兩天了。
「什麼!?女乃女乃!」關澄玉奔進屋內,不禁熱淚盈眶。
只見女乃女乃的房間里站了幾個親戚,大家都面色凝重,沒有人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躺在床上的人。
「澄玉,你回來了。」她大伯母看到關澄玉,立刻要大家讓出一條路來給她過。
必澄玉跪在女乃女乃床邊哭著,這時蘇少軒也進了房間。
「澄玉,別激動,你女乃女乃睡著了。」蘇少軒體貼的扳著她的肩,由掌心傳達給她的溫暖,流進了她的心窩。
「女乃女乃……」關澄玉握住女乃女乃的手,那雙瘦弱的手不再像從前那般,能抱著自己、給自己安慰。
從小,她和女乃女乃的感情一直不錯,因為年幼喪母的緣故,家中扮演慈母角色的一直是女乃女乃。
記得她要北上念高中時,女乃女乃還親自送她到台北,替她打掃住處,然後自己再搭車回花蓮。
那樣的溫馨、那樣無私的愛,她永遠也忘不了啊!
但她卻為了對一個人的承諾,畢業後選擇留在台北工作,她的自私讓女乃女乃的後半生是那樣的孤單、那樣的寂寞。
現在她回來了,女乃女乃卻已經意識不清。
淚水沿著頰邊落下,身旁有只溫暖的大手替她拭去,無言的重復著這個動作。多麼熟悉的動作,她知道那是少軒,也感動于他溫柔的對待,只是在這一刻,她已沒有心思道謝。
「澄玉,讓女乃女乃睡吧!你坐了一天的車,一定累了,先回房休息一下。」關澄玉的大伯母說道︰「嗯……這位是?」
「他是我的老板,蘇先生;這是我大伯母、大伯父,還有叔叔……」
「幸會。」蘇少軒禮貌性的問候。
必澄玉的家人上下打量著蘇少軒,心中不禁覺得奇怪,堂堂一個公司的老板,怎麼會為了一個職員,開車到這麼遠的地方來?
「蘇先生,真是不好意思,還麻煩你送我們家澄玉回來;你是要回台北,還是先在飯店里住一晚再走?」
「我會留在這里陪澄玉。」言下之意,關澄玉什麼時候走,他就什麼時候離開。
聞言,關澄玉楞住了。他沒有必要這麼做的,不是嗎?
他不是討厭自己嗎?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選擇留下?
她疑惑的看著他,蘇少軒則給了她一個無言的回答——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要這麼做。
「既然如此,我先帶蘇先生去房間。」關澄玉的叔叔說道。
蘇少軒點點頭,「澄玉,你也先去休息吧!」
「嗯,我一會兒就去。」
他們之間的對話听在旁人的耳中,是多麼的親昵,就像是一對交往多年的戀人,沒有濃烈的激情,卻有一抹淡淡的、維系情感的關心和體貼。
只是,他們自己並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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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澄玉的叔叔帶著蘇少軒來到飯店的其中一間房間,房間雖然老舊,卻整齊干淨。
才進了房間,他就忍不住問道︰「你真的只是澄玉的老板嗎?」
「你說呢?」蘇少軒挑眉,不懂他這麼問是什麼意思。
「我看你們之間好象不只主雇這麼簡單。」甭說他關其威看人的能耐,就說他憑著男人的直覺好了,也知道他們之間沒有這麼簡單。
「是嗎?」蘇少軒笑了笑,「沒錯,澄玉和我是高中同班同學。」
「只是同學嗎?」他還是不信。澄玉有這麼好的同學,他怎麼都不知道。
「只是同學。」曾經,他想更進一步,是關澄玉阻斷了兩人的機會。
現在,他只能承認這麼多了。
「我看沒這麼簡單,不過我還是要告訴你,如果讓我知道你敢欺負我們家澄玉,我不會放過你的。」
必其威說什麼也不相信他和關澄玉之間只有友誼,他明明在他眼里看見了深情,一如他也曾經談過戀愛般。
「叔叔,你想太多了。」蘇少軒不禁失笑。就算當年澄玉沒有選擇他,他捫心自問也不曾欺負過她。
「最好是這樣。」關其威撂下話,便轉身離開。
蘇少軒躺在床上,在合上酸澀的眼楮前,遲遲不解自己對關澄玉的感情,到底是怎麼被看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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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後,關澄玉的女乃女乃還是走了。
在走之前,她還將關澄玉許給了蘇少軒。
沒有人知道,為何原本昏迷不醒的女乃女乃,醒過來後一看到關澄玉和蘇少軒站在一起,便認定他們是一對相愛的戀人,任關澄玉怎麼否認都沒有用。最後為了讓她高興,關澄玉只得承認自己和蘇少軒正在交往中。
這只是善意的謊言啊!任誰都知道。
可是為什麼大家都當了真,還把這件莫名其妙的婚事給定了下來;最奇怪的還是蘇少軒的反應,他不但答應,還向女乃女乃承諾會讓她成為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
女乃女乃在听完他的保證後含笑辭世,丟下一群為她傷心落淚的子孫。
包離譜的是,蘇少軒還以孫女婿的身份幫忙關家籌備喪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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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星期後,關澄玉和蘇少軒漫步在郊道上。
「女乃女乃的話你可以不用當真。」
蘇少軒的反應沒有她料想中的喜悅。
「對一個逝世的人,這是不能違背的承諾。」
不知道為什麼,她這種淡漠的表情看在他眼底,教他有股想與之抗衡的念頭;她能如此冷漠,他也可以,他甚至想做得更過分些,讓她明白自己其實對她、對別人都是一樣的,並沒有什麼差別。
「可是,事實明明就不是這樣。」關澄玉抬頭看他。此時此刻,她根本沒有想到遠在國外的方興揚。
「是啊!這不是事實,事實是你和方興揚才是一對戀人,而你比較希望跟他結婚,是吧?」他嘲謔道。
「我沒有!」關澄玉連忙搖頭否認,「我只是不希望你為了我而賠上一生。」
女乃女乃已經死了,他不需要對一個意識不清的人說的話負責,她也是當事人,她都可以不在意了,他這個局外人更不需要。
「我已經賠上了。」收斂起不悅的脾氣,他低喃著。
早在初見面的那一年,他就已經賠上了一輩子。
這對一個男人來說真慘,對一個情場浪子來說呢?
只怕是更慘了。
「你說什麼?」關澄玉沒听清楚他的話,于是又問了聲,但他已經決定結束這個話題了。
「我明天要先回台北,這段時間你就待在這里吧!堡作我會幫你辭了,等婚禮籌備好,我再來接你北上。」
所有的一切他昨晚都已經想清楚,也做好了決定。
「你什麼都想好了?你問過我沒有,你為什麼一定要這麼做?」關澄玉急了,她不喜歡這樣的安排,但那真的與她的戀人是誰無關。
她不能把一輩子當成兒戲般交到他手上,他根本不愛她,不是嗎?
她是知道的,而且她也明白自己並不愛他,至少還沒有到可以嫁給他的地步。
但蘇少軒卻誤會了她的意思,直把她的話整個弄擰,他以為她還在為方興揚守候。
想到此,他難以宣泄的怒氣使他看起來更是怒不可遏。
「你拒絕也沒用,我是不會違背對女乃女乃的承諾的,我怕會遭天打雷劈啊!」
他咬牙恨恨地說道。
必澄玉一臉不可思議的看著他。
若女乃女乃還沒死,她或許能接受這樁婚事,可現在女乃女乃都死了,她怎麼能嫁給一個只是為了守諾,而並不愛她的男人?
那可是會賠上兩人的一輩子啊!
「你就好好在這里等著做我的新娘子吧!」眸光倏地黯下,蘇少軒又變回這些年來冷漠的樣子。
「知道嗎?」他捏緊她的尖下巴,逼她回答。
「知道了。」
「知道就好,還有,我沒有要求你愛我,因為我也不愛你,但是至少在婚禮上,你得給我笑,懂嗎?」
他逼迫自己說出這樣的話,因為只有這樣,她才會在兩人平等的對待下嫁給他,不論那是不是對一個死去的人的承諾。
她受迫點了點頭,困窘頓時襲上心頭。
他不愛她的事實,再度烙印在她的心版上,深深切切……
「很好。」蘇少軒滿意的松開箝制她的手,改而托起她的後頸,盯著她的紅唇半晌,而後將自己的唇覆了上去。
「唔……」她搖著頭不讓他親,他卻深深的吻著她,絲毫不受影響。
他的唇灼熱如火,在她的唇瓣上點燃火焰,不但燙著了她的心,也眩暈了她整個腦子。
他固執的吻著她,慢慢的,她融化在他的吻中,全身變得虛軟無力。
不自覺的,她的手不再推擠著他的胸膛,改而攀爬上他的頸項尋求依附;他則順勢將她摟得更緊,讓自己吻得更深……
這個吻直到兩人幾乎不能呼吸後才停止。
他離開她的唇,只見她被吻得紅艷的菱唇就像待采的草莓,他得意的看著她,
「最終,你還是屈服于我了。」
什麼!?腦中每一道思緒仿佛在瞬間全被抽空,關澄玉一臉不敢置信的看著他,在看見他得意的笑容後,她明白了。
原來方才他只是在試驗自己,不帶任何感情的試驗,可她卻沉醉了,沉醉在他誘惑的吻中。
這似乎證明了自己是一個水性楊花的女子;至少她已經在他眼中看到了對自己的輕蔑。
在一連串無形的恐懼之後,沁出額際的冷汗不知何時淌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