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洛琴心醒來,已是翌日的傍晚時分,她睡眼惺忪,倦極了,想再睡一會兒,突然想到關灝熙,他會不會一怒之下去殺關京揚了?
「灝熙,唔……」才微微移動身子,背上的疼痛便像要將她撕裂。
「洛姑娘,你醒了。」張淙端著一碗鮮魚粥進來。
她的神色驀然一變,戒慎地瞪著張淙,「昨晚的刺客是不是跟你同伙?關京揚派你來監視還不夠,更派了殺手雙管齊下,想要對灝熙不利,是不是?」
「這是鮮魚粥,你一天沒吃東西,把它吃了。」
「別假惺惺了。灝熙呢?」她憂心地想要下床,但身上只著一件抹胸,只好繼續臥在床上,不敢在張淙面前有任何舉動。
「大少爺出去了。」
「去哪兒?你怎麼沒跟著他?他是不是出事了?」一連串的問題在她腦海形成巨大的恐懼。
「大少爺堅持要我留下來保護你,並交代你醒來之後一定要伺候你吃東西。」張淙很為難地接下關灝熙指派的工作,留下來保護洛琴心等于愧對雇請他的關京揚,但他雖有猶豫,卻也顧不得關京揚會怎麼說,畢竟竹峰閣真的危險,她一個人在此是令人擔心的。
「保護我?」她是很感動,只是張淙值得灝熙托付,那麼就表示……「你和昨天那名刺客沒有關系?」
「刺客是我制伏的。」他雲淡風清的說。
「那……你為什麼不早說?害我費勁地誤會你。」她心中有絲懊悔,但心念一轉,張淙確實是關京揚派來的人,盡避至今還未做出傷害關灝熙的事,但遲早會是敵對的人。
張淙也不再多說什麼,依舊面無表情,沒有怪罪于她,就算有,大概也沒人瞧得出來。
「琴心醒了嗎?」是關灝熙的聲音,由遠而近的腳步聲不同于以往的沉穩有力,帶點急躁倉促。
「灝熙!」看見他,她就松了心,臉部線條終于能真正放松。
「給我。」關灝熙接過那碗熱騰騰的鮮魚粥,使了眼色示意張淙退下,走至床邊,拉來一個小矮凳,以能平視她的姿態坐在她面前。
「你喂我吃嗎?」她驚喜地問。
「張口。」湯匙送至她的口,她一副甜蜜的模樣,吃了一口之後,笑容慢慢地隱去。「怎麼了?太燙了嗎?」他皺眉,細心的吹涼一匙的鮮魚粥。
她凝視他真誠的眼眸,這是裝出來的嗎?那麼……那麼他身上那股艷俗的香味兒是怎麼回事?
那股香味很熟悉,一聞這味兒就想起媚娥。他趁著她昏睡之時,破了誓約去酥香苑了?
「不燙了。」
她黯然地吃下,食不知味呀!心兒繞的浮是他與媚娥相好的畫面,在他心目中,受傷的她不及媚娥重要。
「你去哪里了?」她悶聲問,忐忑不安的等候他的回答。
「處理刺客。」他簡單明了地說。
一早他就抓著刺客到酥香苑和媚娥當面對質,縱使媚娥極力否認她是主謀者,但他不會看錯她眼底的驚慌和懼怕,怕什麼?怕事情敗露後得不到他的寵愛,便失去大靠山嗎?
他放了刺客一條生路,但媚娥的下場顯然淒慘許多。兩條路讓她選擇,一條是伴青燈一輩子去跟佛祖懺悔,一條是自毀容貌。她哭著選擇後者。
「噢。」洛琴心默然地低頭,他說謊,為什麼不對她說真話?
「不問刺客的下場嗎?」他挑眉,以為她會關心刺客是否讓他的手沾了血腥,但瞧她一副興致索然,與昨夜大有不同。
「你沒殺了他吧?」
「沒有,我放他回去孝敬父母了。」
「既然如此,就沒什麼好問的了。」
她的反應出奇冷淡,關灝熙感覺到了。
向來他不過問別人的喜怒哀樂,任何人的反應與他無關,他只求一己的快樂,若要說他曾經在乎過誰,就只有洛琴心一人了。
他欲開口問明原因,才發現她很久沒正眼看他,一直是眼神空洞地對著她的手指發呆。這樣不把他放在眼里的舉動惹毛了他,但她是受傷之人,他只好壓抑著。
真是見鬼了!每次都得為她一再的壓抑情緒。
起身走出,不經意瞥見多了一只華麗的箱子,皺了眉頭,那種奢侈的東西唯有關笑緣才有。
在前廳,張淙專注地擦拭他的刀,當關灝熙走出來,現場氣氛立刻變得詭異極了。
「關笑緣來過?」關灝熙口氣里有著明顯的不悅。
「來過。」張淙收起亮晃晃的刀,簡單地回答。早上關笑緣是來過,又帶來女兒家喜愛的珠寶飾物,說是自東歐傳進來的,只是當時洛琴心未醒,他只好悶悶地離開,下次再來。
必灝熙不悅的黑瞳結起一層寒冰,身側的拳頭緊握。
這世上還有誰能推心置月復?她口口聲聲要以琴韻正人心,不要他離開她、不要他與敵人同歸于盡,原來只是為他的敵人操心,口是心非,跟當年關京揚的背離有什麼不同!
幾件飾品就將她收買,他還能期待些什麼?!
自此之後,關灝熙刻意疏遠她,冷淡無情的態度教洛琴心措手不及,連張淙亦感到些許訝異。
甚至他不再守在她身邊,日日外出尋歡,每天出去四、五趟,回來也從不主動與她說話。但他又每日按時為她抹藥,不假手于他人,這兩種極端的表現,她猜不透他的心思,只知道他離她愈來愈遠了。
洛琴心很努力的想讓自己的傷快些好起來,總是忍著痛下床走動,適應那股如地獄之火在燒的痛楚。
她想,是因為她帶傷之故,關灝熙才獨自出外,一旦她能走能動,他必定會如往昔般帶著她。
教她懊惱的是關笑緣這個麥芽糖似的男人,幾乎天天上門來關心她的傷勢,她懷疑他是不是瞎了眼?為什麼看不出她對他並沒有好感呢?
???
這一日,洛琴心覺得背部舒坦了不少,整日臥在床上真是生不如死,于是下了床,沿著周圍的家飾擺設行走,借它們撐住身體的重量。
「若想要早點跟灝熙出去,勢必要自己行走,不能拖累了他。」
放開攀附在桌上的手,張開手臂平衡身體,走了幾步,背部似在抽搐,痛得她撲向前去,以為會跌倒在地,卻撞上一堵肉牆。
她吃痛地埋在來人懷里,大口喘著氣,直到那抽搐的痛楚稍褪,她才抬眼。
「啊!」急忙的想推開那笑得婬邪的關笑緣,力氣卻怎麼也使不上。「放開,我要回床上。」她掙扎著。
「小心,再亂動會扯痛傷口的。」關笑緣乘機對她毛手毛腳,掠奪的眼神毫不避諱地盯視地。
「你又來做什麼?」
「來看你呀,今天好點沒?」他非常陶醉她身上的馨香,淡雅高潔,忍不住低頭更加親近她。
「喂,你干什麼?」她害怕地縮起脖子,討厭極他那副婬欲的笑臉。「關二少,請你自重,灝熙馬上就回來了。」她板起臉孔警告。
此話對關笑緣似乎發生了作用,他節制地停下不安分的手,洛琴心吁了口氣,可是他的眼神並不像會退縮,她的警戒心又起。
「琴心,不要以為我什麼都沒看見,灝熙最近對你非常冷淡,瞧我天天上門找你,他竟未曾發過一頓脾氣,更不像以前一樣馬上請我離開,你不會沒感覺吧?」
「他最近很忙,沒時間與你斗嘴。」她自欺欺人地說,秋眸黯然神傷。
「喔?他在忙什麼?」
「他在忙……」她不知道呀!若是灝熙能主動與她說說話、聊聊近況,她也不會完全模不著他在忙什麼。
「忙著與酥香苑的姑娘談情說愛,忙著享受他人生最後的快樂時光。」
「最後?什麼意思?」她一驚,顧不得自己的傷心難過。
「何必那麼緊張?琴心,我是很認真的,跟著我絕對不會讓你受到半點委屈,更不會冷落你。」
「你告訴我,是不是你爹有什麼計劃?」她著急地抓著他的臂膀。
「灝熙在你面前說了不少我和爹的壞話吧?其實不怕告訴你,只是……」他心懷不軌地凝睇那張緊張的俏臉。
「只是什麼,你快說呀!」她沒耐性地催促著。
「只要你收拾東西,離開竹峰閣,到我的長泓閣來,我就告訴你。」他輕佻地捏住她的下顎。
「休想!」
「琴心,我是看得起你才讓你跟著我,憑我關二少的身價,犯不著為了一個已不是黃花閨女的女人費盡心機。灝熙玩過的女人,就算長得再傾城傾國,一般男子仍無法接受。」他的口氣輕蔑,若不是她的美色真的教人垂涎,每天讓他想到心癢癢,要他低聲下氣哄著她,她想都別想。
「別把每個男人都想得跟你一樣下流,我和灝熙是清白的。」她完全看清楚了,關笑緣表面功夫做得真好,人人夸他是君子,私底下卻是一個輕浮男子,若不是跟他相處過,很少人看得出來他的偽善。
必笑緣忽然仰頭大笑,「你說什麼?清白?!你撒謊也得打個草稿,誰相信?」
「我管你信不信,你只要把你爹的陰謀說出來,我們可以做朋友。」
「我關笑緣可不是那麼容易打發的。」他笑著摩挲她細滑的臉蛋。
洛琴心緊蹙柳眉,卻沒有躲開他,來硬的不行,那就來軟的。
「關二少,人人都說你是正派君子,我也一直認為你是,那麼你怎能眼睜睜看你爹殘害一條人命?」
「什麼殘害人命?我爹頂多是讓灝熙滾出揚文府,過他應過的生活,如此而已。」到時候關大少爺的位置又是他的了,不用老是得忍受關灝熙喧賓奪主的氣焰。
「不,你爹不會那麼簡單放過灝熙,他……灝熙!」她眼楮一亮,听見灝熙的腳步聲,忙不迭地走到前廳。「你回來了?」
必灝熙淡然地回應一聲,神情煞是疲倦地坐在椅子上。
「灝熙,喝口茶。」她端了一杯荼給他,局促地問︰「你待會兒還會出門嗎?」
啜一口茶,鷹眸冷冷地抬起,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我的背不痛了。」她微笑地說,盡避玉背已是一片汗水,她仍是咧嘴而笑。
「那又如何?」
那陌生的口氣教她心底一陣酸澀。
「我看你最近很忙,也許我能幫得上什麼,如果你要出門,帶我一塊去,好嗎?」
深沉的眼楮越過她,看到帶笑的關笑緣走近,自她背後親密地抱著,一股怒火自胸臆狂燒,但他又掩飾得很好,冷淡的眼眸依舊冷淡。
洛琴心驚呼一聲,又不敢叫痛,關笑緣踫到她背部的鞭痕了。
「灝熙,你今天比較早回來喔,要不然我和琴心可以多聊一會兒呢!」
「笑緣,什麼時候開始你會尊重我的存在了?我在或不在,你們仍然可以聊得十分開心,不是嗎?聊天,可以,只要不吵到我。」關灝熙不正眼瞧琴心,冷漠無情地說,黑眸一閉,逃避琴心訝異的目光。
「琴心,听見沒?灝熙愈來愈識趣,咱們也別妨礙他休息,一塊兒用晚膳去吧!」關笑緣眼神淨是得意的笑。
洛琴心愈想愈不可原諒,即使關灝熙的心已不在她的身上,也不該將她視為外人,他的陌生疏離已經使她心碎難當了。
「關灝熙,你這幾天是怎麼了?陰陽怪氣的,我惹到你了嗎?」她氣憤地將連日來的委屈咆哮出來,一激動,背部的傷似乎又覺醒,默默地折磨她,她只能冒著冷汗,咬牙忍受。
必灝熙使力地一拍桌面,怒氣騰騰地站起,眼神凶惡地瞪著她。
她竟敢厚顏無恥地問他怎麼了?這幾天他不在不是反倒稱了她的心,可以多多親近關笑緣?關笑緣已經為她著迷萬分,她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你是惹到我了,我要休息,不要任何人打擾,你沒听見嗎?」他咬牙說道。
「你可以休息,我不會吵你,但有必要說得好像我和關二少很親昵似的嗎?我和關二少——」
「我眼見為憑。」他譏笑一聲,掃過放在她腰上的手。「我一點也看不出來你們哪里不親密?」
氣憤的洛琴心無暇去理會關笑緣佔有性的宣誓,她全心全意的想讓關灝熙正眼看看她,恢復他之前的溫柔。
「你到底看到了什麼?如果我能行動自如,我才不願意獨自留在竹峰閣,我想跟你在一起!我希望我能為你做些什麼,為什麼你眼中看到的不是這樣的我?」她激憤得紅了眼眶。
「幸好你沒跟著我,這幾天我不知道玩得有多快活,帶著你只會絆手絆腳!」
「你……」她的眼淚決堤而出,止也止不住,好痛!她的心好痛,遠遠勝過幾乎要了她的命的鞭打之痛。
洛琴心推開關笑緣,傷心地跑進房里,悶在被子底下哭泣。
前廳,關笑緣眼看形勢對自己愈來愈有利,暗喜在心,故作大方地說道︰「灝熙,你也真是的,怎麼把琴心給弄哭了?快去安慰她。」
「她不會哭。」他沉聲回道,區區的幾句話就能把她弄哭,他不覺得自己有這份能耐。
「她明明哭成淚人兒了。」關笑緣沒注意到這話讓關灝熙愀然變色,繼續說教,「女人要哄,而你不懂,你只能在那些歌技面前耍你的公子脾氣,她們當然不敢反抗,若換作平常的姑娘,你這種人是不會受歡迎的。你好自為之吧!」
必笑緣大笑地離開竹峰閣,關笑緣青筋暴凸地將門甩上,在廳里來回踱步,目光不時往房里瞟,俊臉盡是猶豫之色。
「大少爺,洛姑娘該上藥了。」張淙輕聲提醒。
「不用你說。」關灝熙拿了藥粉,又躊躇了半天才來到房門口,推門欲入,卻發現門被鎖住了,他煩躁地叫︰「開門!」
錦被中鑽出一張梨花帶淚的小臉,一邊抽噎一邊說︰「你走開啦!」
必灝熙怒叫︰「你該上藥了。」
「關你什麼事?我只是一個討人厭的外人而已。」
他听得出來她的鼻音甚重,有再大的怒氣,一思及她淚汪汪的樣子,氣也消了一半,心疼倒是佔據更多的情緒。
「你不開門我要破門而入了。」
「你撞啊,反正房子是你的,撞壞了又不是我的損失。」
「大少爺,讓我來。」張淙拿了一根細鐵,鑽進門縫中往上一提,門便打開了。
「你下去吧。」待張淙退下,關灝熙走進房內,盯著哭得眼楮紅腫、一看見他就往被里鑽的淚人兒。「把衣服月兌下來。」等了半晌,錦被中的人依舊沒有回應,他氣得掀開被子。「琴心,別跟我耍大小姐脾氣。」
「明明是你在耍脾氣,怎麼怪到我頭上來?」她扁著嘴,眼淚撲簌簌直掉。
「衣服月兌下。」他再次命令。
「不要。」
「那我就親手幫你。」反正能看的全看光了,而且他動手幫她,也可以減輕她的疼痛。
「你轉過身去,我自己來。」
餅了一會兒,她才不甘願地叫他轉過身來。
盯著凝脂雪背上的鞭痕,他的眼眸更深黯了。原以為她一日日地在復元,至少不會再沁出血液,怎料鞭痕上又凝著一顆顆小血珠。
他心疼地大皺眉頭,細心地為她上藥,听見她亟欲忍耐卻控制不住的痛呼。
「以後別生那麼大的氣,要不然傷口永遠不會愈合。」他口氣是斥責,眼底卻是一片柔情。
「都是你讓我生氣的。」說著,淚珠掉得更凶、更快,雙肩不斷地顫抖,哭聲也掩飾不住了。
「你別再哭了行不行?上藥本來就會痛的。」真是氣死人了,她一直哭,他的心就一直揪著不能放松。
「我是心痛!」她放聲大哭,哭得令人柔腸寸斷。
「我已經被你哭煩了,到底要我怎麼做你才會滿意?」
「不要不理我。」她的氣焰盡消,淚眼中只存在深摯的感情,「你不喜歡我沒關系,但別對我那麼冷淡。這幾天來,你的態度都是這樣,冷漠無情不足以形容,你不知道我心里多難受。」
他一怔,冷笑一聲,「有笑緣陪你,你會難受?」
洛琴心急急地抹去眼淚,問道︰「你在吃醋嗎?」
必灝熙臉一熱,一時分不清是羞,抑或是怒氣所致。
「少自作多情。」他僵硬、不自然地說。
聞言,小臉黯然,洛琴心十分失望地垂下無神的眸子。
「說得也是,你有媚娥姑娘,怎會為我吃醋呢?」她喃喃自語。
「把衣服穿好。」他沙啞地說。
洛琴心吸吸鼻子,轉身將衣服穿上,听見他欲離去的聲音,忙不迭地拉住他。
「灝熙,我們搬出竹峰閣好嗎?」她十分介意關笑緣說的話,只要有丁點危險,她都不能輕忽。
他狐疑不解,「搬出去?」
「關京揚已經計劃行動,咱們在明,他在暗,你隨時有性命危險。」
「要成就大事就得走險棋,等我打敗琴醫聖手之後再說。」
「關京揚等不到那時候了,你甘願冒死也要等待琴醫聖手出現嗎?」她氣急敗壞地吼,他不知道她有多擔憂?
「只要能重振關家雄風,我個人生死又算得了什麼?」
「你什麼時候才會了解,你的個人生死與我是相聯系的?」她低頭傷心的呢喃。
「再過幾日,天下人只會知道琴魔,琴醫聖手之名將會被永遠抹去。」
幾日?她不在乎琴醫聖手與琴魔誰技高一籌,但若是因此使他陷于萬劫不復之境,她願意用任何方法來爭取時間。
她抬起眼,眼中有著壯士斷腕的決心。「是不是打敗琴醫聖手,你立刻離開揚文府?」
「是,然後我會細細的規劃,讓關京揚嘗嘗名譽掃地、失去財勢的滋味。」他陰鷙地笑著,一臉大仇已報的痛快。
「好。」她吃力地下床,額際冒著冷汗,仰頭望著他,「琴醫聖手不是別人,就是我。」
「你?」他震驚地凝睇她半晌,而後笑出來,「你到底在怕什麼?怕我繼續留在揚文府會礙著你和關笑緣的好事,所以不擇手段地想趕我走?你真賤!」
她無視于他惡質的揣測,徑自將繞梁取出來,掀開黃布。
「我猜,你從未仔細看過我的琴,否則你不會到現在還不曉得我是琴醫聖手。」她將繞梁送到他面前,盯著他驚訝的俊容,酸澀地說︰「這是楚莊王的繞梁,它伴我多年了,知琴者便能輕易地看出它的出身。灝熙,我不是故意隱瞞你。」
「你的心機真重!我終于找到你堅持進府的理由了,你想用你的琴音來醫治我這顆魔心,是嗎?」他太愕然、太不敢相信了,原來她一直在同情他、一直把他當成一個病人。
「不,我承認我對琴魔好奇,但絕對沒有把你當病人看待,我心疼你的過往,恨不得陪你走過那一段痛苦的歲月,灝熙——」
「別說了!」他暴怒地揮開她的小手,凶狠地瞪著她,「省省口舌之辯,我不會相信你!」
「灝熙,我不求你立刻原諒我的隱瞞,只求你趕快離開這片是非之地。」她淚眼婆娑地哀求,明知道他會恨她,但她不得不坦白,要不然關京揚就要對他不利了。
「你說的話已經不具有任何參考價值!」他憤恨又難過地轉身離開。
洛琴心臉色慘白地追上去,到了前廳,關灝熙正盯著兩名殺氣騰騰的男人,而張淙則依舊面無表情地站在一旁。
「怎麼了,你們是誰?」她不由自主地躲到關灝熙身後,仰起小臉,只見關灝熙一臉嚴峻陰沉。
「你退下。」他沉聲命令。
「張淙,快把這兩個來歷不明的男人趕出去。」她還天真地向張淙求助。
「洛姑娘,抱歉,此事恕難從命。」張淙看了關灝熙一眼,靜靜地退出竹峰閣,他的任務已經全部完成,其余的,就由關老爺派來的第二棒接手。
「難道他們是……」她倏地一驚,擔憂地望著關灝熙。
「沒想到這一天這麼快來臨。不過這里畢竟是我住了幾年的地方,別污了此地。」他背著手往外面走,看也不看琴心一眼。
兩名殺手跟著他到屋外,從他們的眼神看來,他們有絕對的把握取勝,否則不會囂張到讓關灝熙有所防備。
洛琴心也跟出去,她害怕得手腳都在冒汗、發抖,多希望能停止這場打斗,卻又無能為力。
沒一會兒,雙方在飛沙走石中打了起來,關灝熙沒刀沒槍,如何抵擋得了兩名殺手凌厲的攻勢?
「琴心,把催命魂給我!」關灝熙向她吼著,又連續閃躲殺手數劍,一個不留神,肩胛處被劃上一刀,染紅了白衫。琴心抱著催命魂,這時候她根本沒力氣丟給他,怎麼辦?
一名殺手瞧見她,飛身過來,直取她的咽喉。
「琴心!」關灝熙大驚失色,搶先殺手一步將琴心抱起一躍,避開殺手殘忍的攻擊。
「你流血了!」琴心慌亂地叫道。
「你的輕功應該不錯吧?立刻走,別讓我再看到你。」他一手取走催命魂,使力將她一提,助她以輕功離開。
然後盤腿而坐,黑眸盡釋殺氣,仰天怒吼,指尖下的魔音如鬼魅般傾泄,像從地獄來的勾魂曲,紊亂了兩名殺手的氣息,令他們走一步都有如千斤重。
洛琴心並沒有離去,受不了催命魂的琴音,自屋頂上跌了下來。
「琴心!」關灝熙一個閃神,手指亦中斷下來,兩名殺手越虛而入。
洛琴心掩耳痛苦地抬起小臉,正好看到兩柄亮晃晃的刀劍直逼關灝熙的門面,她幾乎失聲驚叫,卻又怕擾亂了他而隱忍下來。
必灝熙眼一沉,兩手將琴立起,由琴的底部取出數支小針,用力一擲,兩把快劍已被擊落。
他不再戀戰,飛身將洛琴心帶入懷里,在月兒剛東升的暮色中離開竹峰閣。
???
「失敗?」關京揚憤怒地大拍桌面,凶狠地瞪視底下三個男人。「憑你們的身手,竟然讓關灝熙給逃了,難不成他有飛天遁地之術嗎?」他處心積慮的計劃就這麼泡湯了嗎?
「請關老爺息怒,我們這就去追他回來。」一名殺手冷冷的回道。
「一天未見到關灝熙的首級,你們就別想要得到一分一毫的好處,還不快去?!」
「是。」兩名殺手立即轉身飛去。
「張淙,」關京揚看著面無表情的張淙,「你留下來保護我的安全,如果關灝熙折返,格殺勿論!」
「我一定會保護關老爺,不讓你受傷。」張淙拱手應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