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平不識相思,才識相思,便患相思。
她可能是世界上最痴最傻之人,人家根本不知道她的一廂情意,她卻日思夜想的都是他和煦的笑容、親切的語調、溫柔的眼神,和俊帥的面孔。
當秦克宇突然出現在她眼前,曉晴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傻不愣登地站在門口凝望著他。
他一臉風塵僕僕的倦容,見到她時才勾起嘴角,對她微笑,迷人的風采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來。
「呃……你回來啦?」為什麼每次一見到他,她的心髒就活蹦亂跳起來?
「嗯,剛到。」他的大背包擱在他腳邊,顯然他還沒進自家門就來按她的電鈴。
他看她的目光似乎比以前多了幾分熱力,令她幾乎手足無措。
「你……」她被他看得手腳發軟、渾身無力。明知道她應該盡快避開他的注視,免得自己的單戀病包加嚴重,可是她的眼楮轉不開,牢牢被他蘊含著柔情款款般的目光吸住。
柔情款款?
她被閃過自己腦中的形容詞嚇住。柔情款款?他對她?該是她自作多情吧!
「阿伯!」小玲活潑愉悅的聲音,打破了兩個大人被下了魔咒般無言的凝視。
「嗨!小玲。我不在的時候,你有沒有想我?」他話還沒講完,眼楮已瞄向曉晴。教人搞不清他那句話到底是在問誰。
「有呀!」小玲大方地承認。「我有在電視上看到你背一位小姐過小溪。」
曉晴先是被他似笑非笑,近乎勾引的目光撩撥得苦心大亂;持听到小玲那麼說,她像被潑了一盆冷水,立時冷靜下來。
對女人笑,跟女人肌膚相親,對他來說該是家常便飯吧!她不該太在意,不該誤以為他的笑容、他的目光是在傳遞情意。
他模模小玲的頭,嗤聲笑道︰「那只是為了增加節目的戲劇效果。」他的目光又掃向曉晴。
這回曉晴提防了,沒有再被他的目光逗弄得神魂顛倒。
她的目光僅與他的目光一觸,便折向小玲。有小玲在真好,小玲是挽救她靈魂不至于墜落的天使。
「阿伯,我們在吃西瓜,你要不要吃?吳姐姐買的西瓜好甜唷!你上次買的都不甜,不好吃。」
他好像迫不及待想找借口進門,主人還沒開口正式邀請,他就持起背包往前邁步。曉晴只好退開讓他進來。
「哈,雪球。」
雪球對他叫兩聲,猛搖尾巴歡迎客人。
曉晴蹙眉,她並不歡迎這個男性魅力四射的客人入侵她的領域,她不想再夢見他坐在她的沙發上對她微笑。她一向足以自豪的冷靜與理智,在別的男人面前都能運轉自如,偏偏踫上他時就秀逗故障。
進了客廳,他徑自坐到沙發上,像是個已經跟她熟識多年的好朋友,拿起桌上一個無尾熊筒里的叉子,便叉起一塊盤里切成小塊的西瓜來吃。
「嗯!真的很甜!」他邊說邊彎身打開他的背包,拿出一件用透明袋子裝的T恤,接著抖開T恤來給她看。「送給你。」他展示棉質T恤的正面是頗有原住民風味的圖騰,背後印有櫻花鉤吻鮭和紅色的「達娜依谷」字樣。
「謝謝。」她接過T恤,心里慌亂得有些悸動。這表示他想念她嗎?「你不必每次出去都買東西送我。」
他嘴角上揚,又漾出那種似含深意的神秘微笑。「我也給自己買了一件,希望有機會的話,我們能同時穿。」
什麼意思?她驀地感到臉紅耳熱。他該不會在暗示要跟她穿情人裝吧?他今天真的有點不正常。
「我呢?」小玲獗嘴問。「我怎麼沒有?」
「這沒有你能穿的。不過——」他拖長聲音。「阿伯沒有忘記你,」他從背包里拿出一套原住民的服裝,在小玲身上比了比。「好像大了點,去穿穿看。」
「好。」小玲興高采烈地抱起衣服往房間走。
「我去幫她穿。」曉晴忙不迭地起身,不想單獨面對他。
她的危機意識發出強烈的警訊,只要他勾一勾小指頭,她就可能拜倒在他的牛仔褲下。然後呢?當他厭倦她時,她不以為自己能瀟灑的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像他這樣的大帥哥,不是她這個尋常女子惹得起的。
她有意在房里磨蹭,企圖拖延再面對他的時間,讓自己浮躁、蠢動、倉皇的心安靜下來。幫小玲綁好辮子,以配合原住民服裝,再也沒有理由拖延,小玲興奮地蹦出房去,曉晴也只好跟著步進客廳。
沒想到秦克宇已經躺在她的長沙發上呼呼大睡。曉晴心頭一松,不由得莞爾。
「阿伯睡著了。」小玲不高興地說,她本來滿心歡喜地要向阿伯展示她的新造型。
「阿伯一定很累,我們讓他睡,別吵他。」曉晴安撫小玲。
她帶小玲到她的書房去,教小玲折紙鶴、帽子、船等,她們還比賽剪紙,一起消磨了兩個多鐘頭。然後曉晴做松餅給小玲吃,再安頓小玲到秦克宇的公寓看卡通VCD。
終于清閑了!曉晴拿一本書到客廳,坐在她慣坐的單人沙發上,打開旁邊的立燈來看書。書攤在她腿上,她的眼楮也規矩地掃過字里行間,但是她的眼楮到底看了什麼,並沒有反映到她腦中。硬ㄍ?ㄥ了幾分鐘,她投降了,釋放眼楮去凝視離她只有百來公分的秦克宇。
他睡得很熟,臉上的線條完全放松,兩條小腿相疊伸出到長沙發外。即使閉著眼楮,他仍是個不折不扣的帥哥——那對眉有點濃又不至于太濃,十分男生化;那個鼻直挺有型,幾近完美;那兩片唇,大小適中,有點厚又不至于太厚,非常性感,不知道親起來是什麼滋味。
她的心髒陡地一跳,體溫驟升,連忙把眼光收回來,頭垂得低低的反省。雖然沒有人會知道她心里在想什麼,她仍然惶恐得不得了。
曾幾何時,她原是個不事裝扮、不理睬男人、冷淡害羞的自閉女人;現在她卻成了個偷瞧著男人、產生性幻想、無恥大膽的花痴女人。
他到底有什麼魔力,能把她迷到連她自己都快不認識自己了?就因為他有張賞心悅目的臉,和一副挺拔碩長的身材?應該不只是這樣吧?
看對了眼應該是最合理的解釋吧!
從第一次看到他,她就開始注意他,有生以來第一次對男生感興趣。爾後一次又一次,看到他並沒有知名藝人的高傲,待人謙和有禮,做事專業認真,對她和小玲都相當溫柔體貼,她一向固若金湯、不讓任何男人越雷池一步的心防,便逐漸瓦解。
現在她再也不能否認她愛他,無藥可救地愛他!要不是必須分散一些心思到小玲身上,她可能終日都會想他。
能夠坐在這里看著他的睡容,已經是一件極其幸福的事,她壓根兒不敢妄想她的愛能夠得到回報,事實上她也不想讓他知道她愛他。可是,今天他看她的眼神和話語中的暗示,回想起來仍令她怦然心跳。
難道他對她也有些許情意?可能嗎?
如果小玲的保姆不是她,他也會讓那個保姆踩到他鞋子上看食蟻獸嗎?他也會想和那個保姆穿情人裝嗎?
她忽然慌張得心悸,要是他對她有更明確的表示,她該怎麼辦?接受他,和他談戀愛嗎?
她知道自己配不上他,卻也拒絕不了他,但她應該在還沒有完全愛昏頭之前仔細想想,果真和他譜出戀曲,這個樂章是不是會在小玲離開,重回她父母的懷抱時結束?
沒有錯,這是個殘酷的事實,她盡早面對,將來對她的傷害才會愈少。
小玲是她之所以會和秦克宇有交集的媒介,小玲沒有出現的話,她跟秦克宇可能永遠只是點頭之交的鄰居;小玲一走,她和秦克宇沒有再接觸的理由,這段戀情自然無疾而終。
屆時,她承受得了失戀的打擊嗎?緊閉的心扉終于為他而開,結果卻是心碎,那麼她未來漫長的人生該如何自處?
她輕聲一嘆,把目光挪回書本。注定會結束的戀情,還不如不要開始的好。
她應該看好自己的心,不要再傻了,她如此平凡,他不可能真的愛上她。而她既然無法瀟灑的玩愛情游戲,那麼她就沒有資格玩,得努力把已踏進游戲入口的一只腳拔出來。
貪婪地想再看看他,把握這絕無僅有、能放心看他的機會,沒想到一抬頭,竟對上他湛湛有神的眼楮,嚇得她的書差點從腿上滑下。她急忙按住下滑的書,狼狽地說︰
「呃……你醒了?」
「嗯。」他伸了個懶腰,但仍躺在長沙發上,沒有要起來的意思。
他一向霸佔別人的長沙發睡,就當作在自己家那麼自在嗎?他也一向都肆無忌憚地在女人面前伸懶腰嗎?
「睡一覺好舒服。啊,快五點了,我睡了那麼久!我本來只想閉一下眼楮的。」他坐起來,對她微笑。「奇怪,我平常有換了床就不好睡的毛病,在車上我一定睡不著,在外地,也頂多能睡四、五個鐘頭,沒想到你家的沙發能讓我閉一下眼楮就睡了四個鐘頭。」
她莞爾。「你每次出外景都連續幾天睡得少,難怪每次回來都累得倒頭就睡。」
「所以我實在不適合吃這一行飯,應該轉行。我好餓,還沒吃午飯。」他模模肚子。
曉晴微蹙眉問︰「怎麼不吃飽了才回來?」
「那時候很困,沒胃口。走,我請你們吃飯。」
她瞄一眼牆上的鐘。「這麼早?還不到五點。對了,我剛才做了些松餅,你要不要吃?我用微波爐幫你熱一下。」
「好呀!不過不必麻煩再弄熱,我吃冷的就好。」
「不麻煩。」她往廚房走。「熱熱的才好吃,一分鐘就好。」
她把四個松餅放進微波爐里,然後倒了些蜂蜜進小碟子里,再準備刀叉,放在托盤上。
她常為自己準備簡單的晚餐,用托盤端到電視前,邊看新聞邊吃飯。吃飯時有電視的聲音陪伴,不至于太寂寞。
微波爐的嗶聲響,她打開微波爐,戴上手套拿出盤子放在托盤上,端起盤子要走出廚房時,才發現秦克宇雙手在胸前交叉,人倚在牆上,不知道在那里看她多久了。
她雙頰一熱,心虛地想起她剛才偷看人家更久。「我的廚房很小。」
「麻雀雖小,五髒俱全。我來。」
他接過托盤,拿到她的小餐桌,拉開椅子坐下來,沒有用刀叉,直接用手拿起松餅沾蜂蜜吃。
曉晴站在餐桌旁,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她家只有心萍來過,她不曉得該怎麼招待男客人。
有個男人在她家里睡過,心萍要是知道了,一定會大吃一驚。
「很好吃。」秦克宇手上拿著吃得剩半個的松餅,頗真誠地說。「這是我吃過最好吃的松餅,比星百克的好吃多了。」
曉晴微笑,很高興看到他吃得很開心的樣子。
「小玲呢?」
「她在你家看VCD。」
他拿起第二塊松餅,沾上蜂蜜,俊臉上浮現戲謔的笑容。「你有沒有听說過︰想抓住一個男人的心,得先抓住他的胃。你已經成功了一半。」
「我……」她既急又羞且怒。「我沒有那個意思。」
「我沒說你有那個意思。」他仍笑臉相向。「我只是說你有那個能力。不過——」他拖長聲音。「如果你有那個意思的話,我會覺得很榮幸。」
從來沒有跟男人交手經驗的她,不知該如何應對,直覺地想逃,搖搖頭走向沙發,背對他坐下,呼吸急促得簡直要喘起來。
到底怎麼了?他今天好壞,一次又一次似有意又似無意的令她發窘。
「這幾天小玲有沒有給你找麻煩!」他改變話題,緩和一下略顯緊張的氣氛。
「沒有。」她低頭看自己放在腿上交叉握緊的十指。難道他已發現她在暗戀他,因而借機嘲笑她?可是他的語調輕松,神情愉悅,不像有反諷的意味。「我去找小玲。」她起身。
「曉晴。」
她愣住。他第一次直接叫她的名字,以前他都禮貌的叫她吳小姐。
「我們都這麼熟了,你不介意我叫你曉晴吧?」
她仍背對著他,一顆心劇烈地蹦跳著。他們很熟了嗎?
「可以請你給我一杯水嗎?」
「喔,好。」她小媳婦似的低頭走進廚房。
拿了杯子倒了水,走出廚房才想到這是她最常用的,印有一群小魚圖案的玻璃杯。但他已經看到她了,她再踅進廚房換杯子豈不是很奇怪?她只好硬著頭皮,把杯子放到他面前的桌上。
「謝謝。」
「不客氣。」眼看著他的唇緊密地貼著她用慣了的杯子,令她喉嚨癢癢的,心頭也癢癢的。她才舉步要走開,他又叫住她。
「曉晴,我可以請你幫我一個忙嗎?」
她側轉頭看他,慢慢點個頭。人家如此輕聲柔語的請求,她焉能搖頭。
他邊吃松餅邊說︰「我們‘野外搜奇’的工作人員每個月聚會一次,大伙兒在一起吃吃聊聊,這一次輪到明天來我家。我們規定作東的人要親自做些吃的東西,讓大家嘗嘗他的手藝,我正在傷腦筋。現在問題解決了,只要你肯教我做松餅,我一定能得滿分,贏得年度大獎。」
「好呀!可是我沒有買松餅機,只用平底鍋煎松餅。」
「這樣就很好了,更有homemade的味道。」
「在你的廚房做嗎?我看你連個平底鍋都沒有。」
他哂然。「我只有一個泡面用的小湯鍋。沒關系,我們等下就去買平底鍋。我還想請你幫我選蚌西瓜,不然我常常買到不甜的……」
叮咚的電鈴聲打斷秦克宇的話,是小玲看完VCD回來了。
稍後他們三個人一同前往附近的超級市場,曉晴頗為專業地拍西瓜、選西瓜。
「你怎麼知道要怎麼挑?」秦克宇問。
曉晴苦笑道︰「我從小苞著我祖母,我祖母賣過七、八年水果,我學校下課後或假日常去幫忙。」「喔,那我以後要買水果一定要找你嘍。」
「下次我買的時候,順便幫你買一份好了。」
「不,不,」他搖頭。「水果很重,你又沒車子,下次你要買水果找我一起來,我幫你提。」
曉晴有點啼笑皆非,她雖不強壯,但也絕非是連水果都提不動的嬌嬌女。在今天之前她不是都能自己提水果,毫無問題嗎?不過,他有這分心,還是令她感動。但他是對每個女孩都這麼體貼嗎?「不必啦!」她說。「我平常不會一次買很多,更不可能一次買一個大西瓜。」
「反正你以後要買什麼重的東西,或需要用車子載的東西,叫我一聲,只要我有空,一定隨傳隨到。」
她的笑容不僅溢出嘴角,也在心里泛起漣漪,他這樣會寵懷她的。愛上他已經很慘了,他還要逼她愛得病入膏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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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他們一起吃過飯回家後,曉晴把小玲交給秦克宇,便關回自己的公寓,不敢再戀棧與他相處的時光。她愈來愈肯定,他對她好,不只是因為她是小玲的保姆,他的笑容、他的目光,似乎一直在默默地對她傳送情意。
在超市時、在餐廳時、在過馬路時,他的手踫過她三次,當然不是故意的毛手毛腳,而是好意的、紳士的照顧她;但不習慣被男人踫到的她,在沒有心理準備下被踫到,每次都神經質的問一下。
知道自己有些反應過度,她都會以歉意的目光看他,讓他知道她並非當他是瘟神。可他回應的淺笑,那種莫測高深的笑容令她有點不安,讓她覺得自己好像是一只兔子,虎視眈眈的獵人不急著追殺她,而是等她逃累了,必能手到擒來。
晚上,心萍的一通電話提醒曉晴,明天她得和林世豪約會。曉晴說她不想去,心萍對她曉以大義,畢竟已經答應了人家,不好爽約。因此曉晴還是承諾她會去赴約。
和一個她想不起長相的人約會,實在是一件很無聊、徒然浪費時間的事。曉晴決定明天要當面向林世豪致歉,請他另尋更適合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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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曉晴去遛狗時,順便去中藥店買仙值、烏梅、甘草,再去雜貨店買冰糖,一回到家就開始煮酸梅湯。
秦克宇約她下午一點去他家教他做松餅。她按時赴約,帶著酸梅湯和平底鍋去。
已經跟曉晴學到一點經驗的小玲儼然成了助教,指揮秦克宇打蛋、加鮮女乃、攪拌松餅粉。
曉晴示範做了第一個松餅,很成功,秦克宇跟著做卻焦了。
「秦先生,你不能按松餅盒上寫的冒很多氣泡才翻面,必須在冒一點氣泡時就翻面。」
「喔,下一個我會改進。叫我克宇吧,叫秦先生顯得很生疏。叫叫看。」
「呃……」她為難地吞咽口水。他們一人守著一個爐火、一個鍋,站得很近,手肘撐開些就會踫到對方,她能保持心跳規律、呼吸正常就已經很不錯了,實在沒有多余的力氣來拒絕他溫柔的慫恿。「克宇。」即使是輕聲的叫,她的臉恐怕已泛成緋紅。
「你的氣泡好像太多嘍!」他警告。
「啊!」她急忙翻面。才一閃神,松餅就微焦了。
他輕聲笑。「我們來比賽,看誰做的松餅漂亮。」
老師怎麼可以輸給學生呢?曉晴努力專心地做松餅。由于忘了買鍋鏟,兩個人必須共用一把鍋鏟,手不免常踫到;剛開始她還有點介意,踫了幾次後她就比較沒戒心了。
小玲是他們兩個的裁判,每做完一個她就評斷誰做的漂亮。正做得高興,門鈴響了。
秦克宇剛做完一個,他關掉瓦斯去開門。小玲已經早一步跑出廚房。
曉晴幫他把松餅爐進盤子里,听到外面傳來喧嘩聲。
「克宇,親愛的!」好嗡的聲音。
曉晴好奇地急邁兩步去看,看到一個擁有一頭挑染成紅棕色大波浪長發的美女抱住秦克宇,在他的臉頰上親個響吻。美女穿著性感的低胸貼身T恤和綴有流蘇的牛仔熱褲。
「該我了。」
說話的是一個頭發剪得又短又薄,個子瘦高,戴著金框眼鏡,穿著黑衣黑長褲,看起來很酷,有點像男人的女人。她推開長發美女,投入秦克宇的懷抱,也在他的另一邊臉頰親個響吻。
「死相,我也要!」
這次大聲嚷的是一個男人,戴藍框眼鏡,長得有點胖。他結結實實地抱住秦克宇,嘴巴嘟起來,對著秦克宇的嘴,在距離約一寸的地方,親個空吻、發出嗾聲。
秦克宇周圍那幾個人全被這個男人搞笑版的演出逗笑。
焦味!
曉晴倒抽一口氣,趕緊去關瓦斯,但已經來不及了。她的松餅焦得烏漆抹黑,連平底鍋都黑了。「什麼東西燒焦了?」外面有人問。
「松餅!」秦克宇回答,不到五秒他已大步邁進廚房,看到曉晴把焦黑的松餅鏟進垃圾筒。
「怎麼了?你烘松餅烘得睡著了?」他笑笑地問。
「不是,我……」曉晴尷尬得面紅耳赤。
「喔——原來金屋藏嬌,家里偷藏了一個女人!」那個高瘦得像男人的女人叫道。
她的話立即引來五、六個人聚攏來看曉晴。
曉晴更是尷尬得無以復加,想找個地洞鑽進去。如果她能瞬間縮小一萬倍,她一定會跳進排水洞里自殺。
「二姐,別亂說。」秦克宇站到曉晴左前方,流露出一股捍衛她的氣勢。「來,我給你們介紹,她是我的鄰居吳曉晴,我佷女小玲的保姆。」
曉晴靦腆地點頭,被十幾只眼楮看得渾身不自在。
「曉晴,這位頗有分量的仁兄是我們的編導——苗達開,你可以叫他苗哥。他是高我一屆的學長,念大學時我們同樣是登山社與橋牌社的干部,因為臭味相投,成了莫逆之交。」苗哥就是剛才搞笑空吻秦克宇的那位。
「克宇常常說他因為交友不慎,被我拖去幕前犧牲色相。」苗哥長得福福泰泰的,加上笑容可掬,令人覺得和藹可親。
「這位是苗哥的二姐,也是我們‘野外搜奇’的執行制作。」秦克宇的手比向那位高瘦的女子。「我們都叫她二姐。」
「有時候想裝年輕一點,都被你們叫老了。」苗二姐幽幽地說。
想來她應該三十出頭了,但看起來只有二十七、八歲。
「這位是辛蒂。」秦克宇介紹長發美女。「辛蒂是她的藝名,因為她臉上那顆痣的位置,長得跟辛蒂克勞馥一模一樣。」
長發美女撩一下她的頭發,擺出明星模特兒的pose,再挑眉問曉晴︰「你人在廚房,怎麼會把松餅燒焦呢?克宇,你找這麼粗心的保姆照顧小玲,我真替小玲的安全擔心。」
曉晴錯愕得瞠目結舌,下一瞬,她的眼眶突然濕了,她急忙低下頭去,抿緊著唇,並命制止自己失態。
「辛蒂,不勞你擔心。」秦克宇緊繃的聲音顯示著怒氣。「曉晴把小玲照顧得很好,我百分之百放心。」
曉晴第一次听到他以這種冰冷的語氣講話,她感動得更想哭了,他毫不遲疑地為她講話,而且完全信任她。「士為知己者死」,這句話她直到現在才真正了悟。難怪古代的英雄名士願意為賞識者拋頭顱灑熱血。
辛蒂聳聳肩,「以後萬一出了什麼事,別說我沒有警告你。」她說完就扭身走出去。
氣氛凝重僵滯了幾秒鐘,直到苗達開打破沉默。
「這些松餅好像很好吃的樣子,我可以嘗嘗看嗎?」苗達開上前幾步,垂涎的目光落在流理台上的一盤松餅。
「拿出去吃吧。」秦克宇把兩盤松餅都遞給他。
曉晴默默地拿了蜂蜜罐,想把蜂蜜倒進一個深盤里。
「這個我拿。」苗二姐說,「我拿出去再倒。」她接過蜂蜜和空盤。「這些嗜蜂蜜的家伙說不定會把整罐蜂蜜都吃光。」
原本擠在廚房口和甬道上的六個人至走了,廚房里只剩下秦克宇和曉晴兩個人。
「對不起。」曉晴低聲說。
「對不起什麼?」
他輕聲問,走到她面前很近的地方才停步,近得令她不安。
「我才應該跟你說對不起。」他以極其溫柔的語調撫慰她。「別理會辛蒂,她是苗哥的堂妹,也是制作人的女兒,要不是看在苗哥的分上,我就把她攆出去。」
「別那樣。」她擰眉看他,他們近得身體幾乎踫著,她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的瞳仁是深棕色的。「她說得沒錯,的確是我太粗心……」
他的手指捂到她唇上,制止她說下去。「這世界除了小玲的父母之外,我只放心把小玲交給你。我知道你不只盡職地照顧她,你還出自內心的愛她。」
她不爭氣的眼楮又蓄水了,她值得他如此賞識、呵護嗎?
「喔……」他低吟,按在她唇上的手輕撫她唇瓣。「要不是外面有那麼多人……」
他柔情萬千的目光和動作、話語,嚇得她往後退,撞到流理台。
「我……你……」她的手緊按著流理台,仿佛如果不那麼做,她即將被他的柔情淹沒。「你出去招呼客人,我把剩下的松餅粉做完。我會小心不再烘焦。」
他輕吐一口氣,放下他已踫不到她的手。「好,你慢慢來,不用急。」他深深地看她一眼才走出去。
曉晴命令自己要專心烘松餅。可是她的心抖個不停,連她的手都不時在顫抖。
要不是外面有那麼多人,他會怎麼樣?
難道……真的嗎?她簡直不敢相信。
可是,即使清純如她,也看得出他已經把對她的情意寫在臉上,他的目光也道明了他未曾說出口的情話。
天哪!真的嗎?不是她苦苦的在單戀,他也喜歡她!
她很想趕快逃回家,她急需一個安靜的環境來想個清楚,外面此起彼落的話語聲令她迷茫得更加混亂。
「克宇,坦白從寬,她是不是你女朋友?」
「你把她多久了?到什麼階段了?」
「還用說嗎?已經登堂入室啦!哎喲!你這個主人很沒禮貌唷!怎麼可以打客人的頭?」
「你嘴巴給我放干淨一點,」秦克宇說。「不然我就把你丟出去。」
「喂!喂!這里有小孩子在,」苗二姐的聲音。「你們這些做長輩的至少也該假正經一點吧!」
「小玲,來,你去過苗伯伯家,這里除了你阿伯之外,你跟苗伯伯最好,對不對?」苗達開問道。
「嗯。」小玲的聲音小得令豎起耳朵的曉晴差點听不見。
「那你告訴苗伯伯,吳阿姨是不是你阿伯的女朋友?」
「是吳姐姐。」小玲說。
「哇哩咧,差了一輩,不倫之戀!哎喲!二姐,怎麼連你也打我的頭?」
「小趙,你不說話沒人會當你是啞吧。」
「小玲,吳姐姐是不是阿伯的女朋友?」苗達開再問。
曉晴屏息傾听。
「我不知道耶!我想……嗯……不是啦!我媽媽都跟她男朋友抱來抱去、親來親去,阿伯和吳姐姐又沒有親親抱抱。」
曉晴松了一口氣,隨即心跳加快,雙頰發熱。他剛才說︰「要不是外面有那麼多人……」要是外面沒有人,他會怎麼做?
「說不定是你沒看到而已。」小趙的聲音。
「夠了!」秦克宇說。「到此為止,小孩不會說謊,你們該滿意了吧?」
「我倒覺得……」苗二姐緩緩地說。「可以請吳小姐來上我們的節目。」
「好主意!」苗達開叫道。「她的臉小又很娟秀,一定上鏡頭。我們正在愁找不到漂亮的新鮮面孔,今天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克宇,你真不夠意思,也不早點跟我們推薦吳小姐。」
「我不贊成邀她上節目。」秦克宇講得相當強硬。
「搞什麼?」苗達開問。
曉晴也在心里問︰為什麼?因為他覺得她不夠漂亮嗎?
她當然一點也不想上電視出風頭,可是听到他毫不考慮的拒絕,她的自尊心頓感受挫。
「她的個性不適合,她滿害羞的。」秦克宇說。
「請她出來我們問問她嘛!」苗達開說。
「何必一定要今天問,我改天再私下問她。」
「那我們怎麼知道你有沒有問?秦克宇,我怎麼覺得你今天像只母雞,一提到吳小姐,你就十分敏感地護著她。」苗達開說。
「她滿二十歲了吧!」苗二姐說。「她有權利自己決定要不要上我們的節目。我進去問她。」
「不。」秦克宇說。「剛才辛蒂已經嚇過她一次了,我不希望你們你一言我一語的逼她答應。我先進去問她,探探她的意思,給她一點心理準備,你們再問她。」
「我看問了也是白問。」沉靜了許久的辛蒂發言嘲諷︰「她如果想去,心疼她的人不見得會給她去。而她如果真的去出外景,走上幾個鐘頭,踫一只蜥蜴或小蛇,恐怕一路上會哭得稀里嘩啦,淚流成河。」
頃刻間,曉晴的心里百轉千回。她當然不想上電視,她一向無欲無求,只希望能夠平靜地過日子,完全不想出名露臉;可是辛蒂把她看得那麼扁,令她難得沖動地想表現給他們看,讓他們知道她不是個那麼嬌弱無能的人。
去或不去,好難決定。
「曉晴。」秦克宇兩手插在卡其色休閑長褲口袋里,慢慢接近她。
「嗯?」她佯裝不知情,從冰箱里拿出半個西瓜來,放在嶄新的砧板上。
「我來。」
他拿起昨天她才為他選焙的菜刀,看著半個大西瓜,好像不知道要從哪里下刀。
「還是我來吧。」曉晴接過菜刀,挺利落地將那半個西瓜剖成兩半,再切成一片一片。
秦克宇站在旁邊看她切,把雙手插回褲子口袋里。「他們想問你願不願意上‘野外搜奇’。你如果看過我們的節目的話,大概知道苗哥和苗二姐每次都會找剛出道、知名度不高的螢幕新鮮人來跟我搭配。」
她點點頭。「我又不是藝人。」
「是不是藝人無所謂,我們的節目做了兩年多,找過上百個女孩子來客串,其中有一半是還沒踏進演藝圈,在模特兒訓練班或歌唱訓練班受訓,希望成名的學生。」
「我不想成名。」
「沒人要你成名,只是節目需要新面孔。這是我們這個節目的賣點之一。」
「我會緊張,在攝影機前我可能結巴得連一句話都講不全。」
他微笑。「我一開始主持節目的時候也差不多那樣。第一集時苗哥要我當作攝影機不存在;第二集時苗哥一直站在攝影機旁引我跟他講話;直到拍攝第三集,我才開始能比較輕松地站在攝影機前講話。」
「你希望我去嗎?」曉晴問。
他抿一下嘴,雙手自褲袋里抽出來在胸前交叉。「我不知道該怎麼說,很多女孩听到有這樣的機會都欣喜若狂,但你沒有一點興奮的樣子。」
她把切好的西瓜一片片放在砧板上排好,秦克宇家沒有托盤,也沒有大盤子,只有用砧板充當盤子。
「大概是因為我會去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吧!我一向不愛出風頭。」
「我覺得趁還年輕的時候能多增加一些經歷總是好的,但那也要看你能不能受得了那種炎熱的天氣,在山中步行幾個小時,而且可能持續兩、三天。」
「你別故意嚇人家好不好?」苗達開的聲音插了進來。「啊!西瓜!太好了!」他直直走到西瓜前。「這個要拿出去給大家吃嗎?來,我來端。吳小姐,辛苦你了,一起來吃嘛!來!來!」他端著立著西瓜片的砧板往客廳走,一邊嚷嚷道︰「吃西瓜嘍!」
「我想回去了。」曉晴低聲對秦克宇說。「我本來就打算幫你烘完松餅就走的。」
「我也沒想到他們會提早來,既然踫上了,跟大家一起吃西瓜,聊幾句再走,好不好?」他輕松柔語,手按在她肩上安撫她。「他們都是跟我一起工作的好伙伴、好朋友。」他再靠近她一步,以更輕的聲音說︰「你不想理辛蒂的話就別理她,她有精神官能癥,長期要吃鎮定劑,所以我們都比較容忍她。」
曉晴對辛蒂的壞印象立即轉為同情。一個年輕美貌,相當搶眼的女孩,為什麼必須長期吃鎮定劑?
曉晴到客廳去,含羞帶怯地任秦克宇介紹其他人跟她認識。
攝影師小趙熱烈、積極地游說曉晴上「野外搜奇」。「你的五官很精致,在專業造型師裝扮後,一定會讓大家驚為天人!」
「我也這麼覺得。」苗二姐說。「你想進演藝圈的話,我可以強力為你背書。我叔叔,也就是辛蒂的爸爸是開傳播公司的,也是個知名的經紀人、制作人,我相信他會很樂意將你納入旗下。」
曉晴直搖頭︰「謝謝苗二姐的好意,我很滿意我現在的工作。」
「你有更好的發展機會,為什麼堅持要作保姆?」辛蒂冷冷地說。「莫非你是想利用小玲親近克宇,進而成為秦太太?」
曉晴霎時感到渾身冰冷,生平沒有受過這麼大的侮辱。
「辛蒂,你太過分了!」秦克宇站起來怒道。「曉晴的職業是教會學校的圖書館管理員,趁著學校放暑假我請她幫我照顧小玲,你憑什麼信口雌黃?我家不歡迎你來,請你出去!」
「不!」曉晴急忙把秦克宇指向門口的手壓下去,他不該為了她得罪老板的女兒。「苗小姐,你可能誤會了,我跟秦先生只是鄰居,不是男女朋友。事實上我有位姓林的男朋友,在新竹科學園區的電腦公司上班。我等下要跟他約會,所以,」她扮出笑容。「請恕我先走一步,你們慢慢聊。」
她以最優雅的步履走向門口,客廳里少說也有七、八個人,全安靜地自送她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