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事?是我爺爺來了嗎?」尹梵水在樓梯口探頭探腦的,明知故問,「笑什麼啦!人家都快急死了,你還有心情吹口哨。」
「急什麼?」莫以烈倚著牆,依舊安之若素、好整以暇,「他們是你的親人,又不是毒蛇猛獸。」
再耍酷嘛,等爺爺找上門來,就不信他還能繼續酷下去!說真的,這輩子是真的沒見過像他這樣一個悠哉游哉的待宰羔羊,完全是事不關己的自在相,尹梵水冷哼幾聲,不屑地撇過頭。好,就算他功力高深,能抵擋得過爺爺的霹靂巨雷好了,可是好戲還在後頭,八風尚未上場呢!耍酷?!恐怕到時連逃都來不及!
「蠢蛋,你以為你能好過到哪兒去?」她連瞪人都懶,一雙大眼直往樓下飄,卻苦于身處看不清、听不明的境地,煩惱得要命,「到底是誰來了?」
「你說呢?」莫以烈臉上的微笑漸漸加深、漾大,亮眼炫人之外,似乎還有些幸災樂禍。真是歪打正著,人算不如天算,想刻意安排都不見得能如此巧妙,此刻正值尹家人正大舉人侵,而濤卻不巧挑上這個時機回來,只有當炮灰了,「親愛的,你似乎有重修生活禮儀的必要。」
「喲,黃鼠狼,你連親兄弟都推下海啦?」尹梵水冷冷地殺他一詞白眼,「拜托,手足耶,你也狠得下心?」至于那句肉麻兮兮的稱謂,她決定听而不聞。
之前他對那個叫什麼濤的家伙已經夠冷淡了,現在更夸張,笑得一臉奸賊,好似謀害手足能得到天大的快感,太恐怖了,她雖與阿心從小打到大,爭東爭西的,一旦外侮來臨,槍口仍是一致對外,才不像他那麼冷酷,自家人打自家人!
「我該將此舉視屋及烏的行止嗎?親愛的。」莫以烈悠哉的眼神一閃,倏然變為溫柔輕風,不斷地徐徐吹送,令人迷醉不已。
「不要這樣叫我。」她以冰冷傲然的語氣表明排拒之意,「那樣親昵的稱謂,不該用在陌生人身上。」
這種景況正是她長久以來極力警惕自己一定要避免的,怎麼卻還是發生了呢?該死!尹梵水狠咬嘴唇,直到沁出血絲仍不肯停。她不要被蠱惑,不要被打動,更厭惡被這種模糊曖昧情緒所觸發的悸動,她要的是能清楚明白掌控的事物,而不是因人而異的不確定,與其為了某人大喜大悲,甚或夜不成眠、朝有所念,日夜懸念彼此,時時刻刻不得安寧平和,倒不如從一開始便小心地行走生命道途,切切不可誤入愛情泥沼,才是大智能。
又來了!他們必須在這個老問題上打轉多久?她是打算裝胡涂裝到底嗎?莫以烈垮下臉,渾身上下均被悒郁所覆蓋,無一處幸免。
燃起一根煙,他將自己的表情全然隱藏在氤氳的煙霧後頭,不希望讓任何人發現他眼眶含淚。他還能怎麼做?掏空一切來到她面前,盡其所有地付出真心,換來的竟還是一句冰冷無情的「陌生人」!他的作法或許不符合時下的道德規範,或許次序倒亂,但,除了這麼做,別無他法,他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她成為別人的新娘。
一直注意著樓下一舉一動的尹梵水,突然急得團團轉,不知所措極了。
「完了完了,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痳?」爺爺居然不再大吼大叫,反而有把酒共盡歡的豪氣朗笑……唉,不是說莫爺爺是毒蛇猛獸嗎?何必與非人類吃喝笑鬧,快把孫女兒救回家才對,難不成地想賣「孫女」求榮嗎?笨爺爺!
「喂,你說話呀!」她推莫以烈一把,雙眼冒火,「一切都稱了你的心意了,玩夠了吧?快點告訴他們所有的事都只是你臨時起意的惡作劇,現在要收場了。」
莫以烈卻只是茫然地瞪住雪白的冷牆對于她的問話听而不聞,淡漠地不給予任何反應。
「現在裝傻已經來不及了啦!」尹梵水氣急敗壞地將他往樓下拖,一心只想回復平靜無波的安寧生活,「糾正錯誤是早晚都得要做的事,早做早好,我也好過我的太平日子。」
太平是夸張了些,但忙碌充實倒是真的,雖然責任義務一大堆,但她卻忙得不亦樂乎,自在又快樂。在醫院里為幼童病弱看病,是她終身不渝的職志,設立育護院亦是出于憐惜病弱棄嬰而產生的念頭,一路做來也快兩年了,現在連先天性殘缺的早產兒也納入收容的範圍,因此不得不加開兩院,若是再把阿心堅持成立的流浪動物醫院算進去,她要忙的事可多著呢!像個陀螺似的,沒日沒夜地轉呀轉……
忙歸忙,但忙得開心愉快卻是難得,她忙得心甘情願,更願意一輩子就這麼忙下去,活著的目標是如此明確而無閑暇空檔,哪有心情去談那些無所謂的情愛?當初嫁人的理由更是單純至極,純粹只保存形式,做給外人看的罷了。
想到這里,尹梵水忍不住笑了。唉,于本中可算是稀有動物,竟然會向她這樣沒情沒愛的女人求婚,真是……該說他傻氣,還是愚蠢?
「愛上你是一種錯誤?!」莫以烈粗聲低咆。
「對,因為我不會變上任何人,為了公平起見,我當然不願戕害他人脆弱、不堪一擊的情感世界。」尹梵水坦然地對上他惱怒的眸心,不畏不懼。
「即使我愛你愛得無法自拔、欲生欲死,你仍然不為所動?」莫以烈死命拽住她的手腕,無視于自己在她雪白縴細的腕背上印出一道紅腫的淤痕,「是嗎?你竟會如此狠心?!」
「沒錯,我就是這樣沒心沒肺的冷血動物,能盡早看清我,是你的福氣。」尹梵水任由他發泄怒氣,不在乎自己的手是否會被扭斷。
既然下定決心要了斷,話說得再毒都是應該的,可是,為何每當瞥見他那沉郁孤寂的身影,她便會產生一股莫名其妙的熟悉感?與他相處不過十天左右,這感覺日益強烈,有時甚至會糾結得令她心疼不已,似乎在記憶深處,隱藏有什麼與他有關的事物,只是被時光抹殺得僅余浮扁掠影,拼湊不出完整的畫面。
「我放不開。」莫以烈將亮著紅點的煙蒂捻熄在掌心,更以包里著紗布的手狠狠地捶牆,企圖以疼痛來沖淡椎心之痛。
「時間能沖淡一切,慢慢來。」冷眼旁觀莫以烈的自殘行為,尹梵水以對待幼童的口吻,淡然地勸著,只要他能面對現實,什麼事都好解決。
時間?她還好意思跟他提時間!若是當真無情,何必對他付出無止盡的關懷?為什麼要讓他以為人世間仍有溫情?令他以為沉浮于庸擾的人世,仍有值得追尋執著的真情,足以為其赴湯蹈火、轟轟烈烈地舍生攫取。
獨自努力了那麼漫長的一段時日,以為努力奮斗、殷殷盼望終將得到豐美的收獲,以為付出的一切真情也將得到熱切的響應,然而,事實卻是這般殘酷,原來一切都是他單方面的自作多情,她,仍一如當初清淨無華、靈秀動人,只是無情無愛、不屬凡塵。
「時間若能沖淡一切,那麼這一切便不會發生了。」猛然轉過頭,莫以烈惡狠狠地瞪住她,他的眼光灼熱,好似一場無邊際的大火,不斷地蔓延肆燒,聲調瘖啞,表情森冷強悍,「不論你如何無情,今生今世,我是要定你了。」
失去她,任憑生命再多彩亮麗也是枉然,與其了無生趣過一生,不如賭上所有,賭她終究會有感動響應的一天。
「你怎麼可以這麼不講理?感情的事本來就該順乎自然、兩情相悅,否則也該是甘心領受才對,可我都跟你攤牌了,你卻仍冥頑不靈、強人所難。」尹梵水心慌意亂,為他的堅決固執茫然無措了。
愛情真有如此強大的魔力嗎?直教人生死相許?她不信,打死都不信,俗話說得好,人心隔肚皮,若非血親族人,誰能保證對方永不叛變?何況,連親人都不見得能真誠交心了,更遑論陌生人。
她的反應不對勁!莫以烈警覺地盯住尹梵水的每個細微表情,不願有所疏漏,生氣發怒甚或破口大罵他都能理解,並視作理所當然,但惶恐不安?那可就非常值得玩味了。賭吧,就算孤注一擲,也該試她一試!
「你若對我沒有絲毫感情,大可向尹家求援,要不,也該使出渾身解數,盡其所能地與我抗爭,直到一方倒下為止。」莫以烈的眼神愈燃愈亮,光芒四射,「可惜你、我心知肚明,你根本做不到。」
「誰說的?我只是不想太暴力,那只會把事情弄得更糟而已,不是做不到。」尹梵水極力凝固冰冷神色,無奈那道灼亮眼光將她的臉頰螯得如火狂燒,燙得炙手。
「是嗎?」他冷哼著,懶懶地看著她,恥笑她不敢面對事實。
「你……」尹梵水氣惱地跺腳,惱怒得不知如何是好,「為什麼獨獨挑上我當倒霉鬼?這年頭連不想談戀愛都不行嗎?」
「說話要憑良心,誰先招惹誰自己心里明白。」莫以烈的表情神秘兮兮的。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尹梵水困惑地望著莫以烈那對笑得極鬼祟的眸子。
「走,下去問你爺爺去。」莫以烈拖著她飛快地飆下樓,大有放手一搏之勢,要算舊帳就來吧,希望她會因此對他的執著有所改觀。
※※※
本來以為樓下是一片四海升平的景象,沒想到卻是戰火連天、烽煙四起,處處皆瘡痍!年歲加起來將近兩個世紀的老人家,正喋喋不休地爭吵著。
拜托,當事人都吵完告一段落了,這些旁觀者為什麼仍欲罷不能、樂在其中呢?吵吵吵,就知道逞強要面子,怎麼不想想要是等會兒高血壓的毛病犯了,她拿什麼臉去見爹娘?一點都不懂得體貼,尹梵水受不了地想。
「賢爺爺,你先不要吵架,听我說嘛!」尹梵水扯著尹德賢的手臂,不停地搖晃,「這個問題很重要的。」
「不要攔我,今天要是不跟他拚個你死我活,我就不姓尹。」尹德賢拍開孫女兒的小手,憤然地瞪住坐在桌子另一端的莫爺爺,氣得吹胡子瞪大眼,「去,什麼東西,咱們家的水丫頭又美、又俏,竟然敢說她是丑媳婦!老眼瞎了是不是?」
「好說,你不也罵我家的烈小子是只縮頭烏龜?彼此彼此!」莫爺爺亦不甘示弱地咆哮回敬,毫無退縮的跡象。
「做錯了事就避不見人,還挾著咱們家寶貝水丫頭窩到大溪地去,怎麼不算是不成材的縮頭烏龜?仲老頭兒,你快過來評評理,看我罵錯了沒有?」尹德賢理直氣壯地吼過去,惟恐天下不聞其聲。
「去!誰不知道仲老頭跟你同出一條血脈,他會公正?我呸!」莫爺爺冷嗤一聲,萬般不屑,親兄弟不幫自家人才怪,他才不要不公正的裁決人。
「臭老頭兒,你剛才偷罵我家丫頭不說,現在竟然連我兄長都罵進去了,簡直無恥!」尹德賢光火地拍桌而起,一張老臉漲得通紅。卑劣低級惡毒的死莫老頭兒,佔了便宜還敢在那耀武張揚,一點廉恥心都沒有,罵他無恥還當真是名副其實,再貼切不過。
「奇怪了,年輕人談戀愛是天經地義的,你干麼罵我孫子無恥?」莫爺爺瞪大眼珠,一臉怨氣難平,「無恥的人是你,當年硬搶我的寶貝曼苓,還有臉罵人。」
「我是罵你!」尹德賢臉色由紅轉紫,狂聲咆哮中有股對牛彈琴的無力感。都已是早八百年前的老掉牙舊事,虧他記性好,三不五時便拿出來溫習,時時掛在嘴邊。
「爺爺,人家要跟你說話啦!」尹梵水轟然插入其中,拍桌大吼,並非她粗魯不文,而是賢爺爺近來檢測出罹患重度重听,不吼他是听不見的。
「水丫頭!」尹德賢像是此時才發覺尹梵水的存在,欣喜地摟住久違多日的寶貝孫女,開懷地大叫,「仲老頭兒,瞧見咱們水丫頭沒有?她好端端的,沒事。」
「仲爺爺听不見的啦,他沒戴助听器。」尹梵水掙月兌尹德賢的懷抱,走向坐在電視機前,專注地觀賞國劇的尹德仲,雙手在他眼前晃動,「仲爺爺。」
當然,免不了又是一陣驚天動地的巨吼,都八十好幾了,耳力退化在所難免。唉,真是不孝,為了自己惹出的禍端,連累了年老力衰的爺爺們。
「我來。」一直陪在尹梵水身邊的莫以烈突然握住她的手,沉著穩重。
尹梵水臉上的哀愁明顯得令人疼惜,尤其,他明了那是發自對親人的感恩傷懷,更令他心動,當初也是這副神情勾去了他的心,令他痴戀至今。
「你要做什麼?」尹梵水戒備地護在她兩位爺爺身前,有如展開雙翼護衛一切的母雞,惟恐外力來襲,「不許你對爺爺們動粗!」
「丫頭,這小子是誰?」尹德賢蹙緊了雪白眉毛,十分不悅地打量眼前的年輕小伙子,「該不會就是那只沒擔當的縮頭烏龜吧?」剛剛才跑掉一個毛頭小子,眼前這個看起來倒是挺穩重的,不像是會拐走他寶貝孫女的惡徒。
「我姓莫。」莫以烈坦然地迎規尹德賢不友善的目光,老實招出自己的身分,「剛才氣得吹胡子瞪眼楮,現在躲在廚房里偷喝雞精、補充體力的老人是我爺爺。」
正在暢飲第三瓶特級雞精的莫爺爺差點被嗆到,死孩子!虧自己浪費一堆口水為他美言強辯,他竟將胳臂向外彎,完全不顧祖孫情面,唉,兩個尹老頭雖然膝下無孫子,但有個貼心、懂得反哺的孫女兒也就夠了。
鏘!莫爺爺將雞精一摔,砸得洗碗槽里滿是碎片,心情郁卒至極,真沒面子,又輸給尹家老頭了,不行,這個女娃兒非得留下當他孫媳婦不可,憑什麼尹老頭就能含飴弄孫,得享天倫之樂,而他卻得終身孤老無伴?開玩笑,他才沒那麼衰!
「莫老頭有四個不肖孫子,你是哪一個?」尹德賢面色稍微平緩,肅然的神色亦松懈了些,這小子挺性格的,懂得大義滅親,不錯,孺子可教!
「莫以烈。」他仍緊握住尹梵水的手腕,不肯放松,「是我娶了梵水。」
「那你們生米煮成熟飯了沒有?」出乎意料地,發問的人竟是雙耳幾乎全聾的尹德仲,「啊?」
拜托!哪壺不開提哪壺,問那麼的問題做什麼?尹梵水朝天翻了個白眼,乏力地倒在沙發里。
「有件事想請尹爺爺作見證。」莫以烈避過令人尷尬的問題,轉向正題,「當年梵水在美國念書的時候,應該在這家公司做過暑期工讀生,對不對?」
莫以烈遞了一份人事資料表給尹德賢,上頭詳細載明了所有員工的薪資所得,當然,尹梵水的大名亦在其中。
「丫頭,你什麼時候到美國去的?」尹德賢盯著那份資料好半晌,許久之後才恍然大悟地撫掌大喝,「對了,你去受訓嘛,還被洋鬼子欺負得好慘、好可憐,卻死撐著不回家訴苦,直到有一天被你爹給撞上,我們才知道你過得不好,死要面子,跟你仲爺爺一樣。」他寵溺地擰了擰寶貝孫女的臉頰。
「爺爺!」尹梵水無奈地瞟了眼年邁體衰卻仍精神奕奕的賢爺爺,有苦難言,不知道抗議過多少次,要爺爺別開口閉口都是丫頭來丫頭去的,更不喜歡臉頰被掐擰的疼痛,可是爺爺卻特別愛做這兩件事,唉,「你不問他原因,就乖乖接受質詢哪?」
對哦,他怎麼會變得那麼沒格調,被個毛頭小子擺弄得團團轉!尹德賢白眉一擰,倏然轉身,厲聲大喝。
「小子,你沒事淨問這些陳年往事做什麼?我家丫頭的私事跟你一點關系也沒有,我還沒跟你算帳,你倒先聲奪人,搶先一步,怎麼?看我人老好欺負,是不是?吵不過你是不是?我告訴你,想當年你爺爺滿地爬的時候,我早……」
「我怎麼樣?」又回到客廳的莫爺爺驀然跳出來,護佐莫以烈,「你少找小孩子麻煩。」
「是他先找咱們家丫頭的麻煩,我替孫女討公道不行啊?」尹德賢奇怪地投送一記白眼過去,詫異不已。莫老頭一向冷酷無情,對待孫子們更是嚴苛至極,少有笑臉,怎麼今天不一樣?是吃錯藥了嗎?「走開,別來胡攪蠻纏。」
「你以大欺小。」莫爺爺抵死擋在莫以烈身前,不肯退開,「無理取鬧的人是你,不分青紅皂白便編派烈的不是,我能看著你亂來嗎?」
「你才無理取鬧。」尹德賢震天動地地大吼。
她受夠了!尹梵水悻悻然地沖進廚房,一口氣連續灌下雨林咖啡,這種亂七八糟的情況最好立刻停止,否則她會瘋掉,當場傍這票人瑞難看。
「請安靜!」莫以烈沉著聲音低咆,音量不大,聲調不高,卻達到百分之百的效果,一時之間整個大廳安安靜靜、鴉雀無聲,僅剩電視里傳出的些微聲響,「我有話要說。」
「又沒人捂住你的嘴不讓你說,傲什麼傲?一點都不懂得敬老尊賢。」尹德賢自顧自地咕噥著,心情大壞,若是不讓他跟莫老頭斗氣,今天就算白來了,一點樂趣都沒有。
「說得好啊!唉,都怪我那兒子長年不在家,沒盡到半點做父親的責任,實在汗顏哪!」莫爺爺似乎心有戚戚焉,臉色也好不到哪兒去。
「你們有完沒完?到底要不要讓他說?」尹梵水狠瞪過去,身子微微發顫,這回咖啡真的戒得太久了,身體突然不適應大量咖啡因,以致呈現顫抖癥狀,但這點小小的副作用總好過頭疼欲裂的難受,忍一忍就過去了。
「這是醫院的住院證明,還有付款清單。」莫以烈若有所思地瞄了她一眼,才接下去說明,「請注意上面的日期與姓名。」
「小子,盲腸人人都有,割掉的人也不在少數,沒什麼了不起的啦!」尹德賢一肚子火,老臉陰沉,摘了半天,原來這小子只為炫耀自己肚皮里少了段沒用的爛腸,竟然壞了他的「罵架」大事,「想當年我捍衛國土,在古寧頭打匪兵的時候,隨便受點小傷都比你這點小病嚴重得多,別以為自己了不起,我右邊大腿……瞧,就是這兒,看見沒有,子彈穿過去咧,還差點廢了這腿,還有這里……」
身禮的不適加上她懶得听爺爺重提當年勇,尹梵水徑自坐到一旁,仔細研究起那幾張微微泛黃的紙張,想發現他小題大作的緣由,住院的人是他沒錯,病名也清楚明暸,就是爺爺所說的盲腸炎。
「怎麼會?!」她急猛地坐直身子,晶亮的大眼里滿是無法置信,「這些全是你刻意偽造的,對不對?」天哪!那些簽名怎麼會是她的名字、她的筆跡?!
「我不相信你毫無記憶。」莫以烈忽明忽暗的眼神立刻染上幾許不悅,長達半個月的時間,朝夕相處不說,連他這個時睡時醒的病人都能記得一清二楚,為何她卻忘得一乾二淨?
「可是……」尹梵水咬白了下唇,覺得胸口悶窒極了,一時不知該如何面對突兀生變的情況。事情真的有點不對勁,她的同情心雖然十分泛濫,對于一切病弱無助的動物都有種莫名的憐惜,所以才會在自己肩上加了許多沉重的擔子,還扛得不亦樂乎,可她對待異性向來是避之惟恐不及,怎麼會甘願長時間陪伴在他身邊,還義無反願地簽下手術同意書,又不是親人,院方是怎麼答應讓她作主的?「你又不是沒有親人家屬,為什麼陪在你身邊的人是我?」
這個問題也曾經侵擾他多年,不時縈繞心頭,當年……他苦澀她笑了,在為荒誕轉換的場景覺得好笑的同時,卻又悲從中來,老天爺果然是公平的,不曾對誰偏心,有因必有果,當初他種下的惡因,現在,終于嘗到苦果了。
「為什麼不說話?我有權利知道當時的情形,不是嗎?」尹梵水固執起來,一定要問出答案不可,「告訴我啊!」
「你既然不相信我的話,何必多此一問。」莫以烈聲音漠然,表情冷淡,沒必要在事隔多年之後再掀起舊瘡疤,尤其是在情況並沒有明顯好轉的現在,爺爺依舊跋扈好爭斗,對于孫兒們的生活狀況仍抱以最低程度的關懷,向來只有單方面的強硬要求,要求辦到他的所有命令,其它的皆屬多余。
「你又知道我一定不信了?」尹梵水瞪他一眼,話語中帶有七分埋怨,三分嗔惱,自以為是的家伙,憑什麼一口咬定她是愛猜疑、小心眼的人?
「水丫頭!」尹德賢突然發現無人聆听自己偉大的英勇事跡,只好先暫時閉上金口,豈知卻听出這兩個年輕人似乎糾纏在一團迷霉之中,慢著,他今天來是為了討回公道的,可不是來講古,「走,跟我回家!」他是答應讓她嫁人沒錯,也允諾讓她有完全的自主權,可他從沒答應讓她嫁給莫老頭的孫子。
「爺爺,你先在旁邊坐一下,陪仲爺爺看電視好不好?」尹梵水捺下郁悶,安撫著尹德賢,「這件事對我很重要,非問清楚不可。」
「我的事也很重要,你知不知道你爹娘打電話回來是什麼態度?他們居然罵我把你給弄丟了,笑話!你結婚硬是不讓人觀禮,誰知道你會被劫走。」尹德賢一想到被兒子媳婦叨念就火冒三丈,氣得快發瘋了,「回家!」
「爺爺,請放心將梵水托付給我,我一定會保護……」莫以烈突然插口,平靜無波的眼神中有著負起一切的擔待,不論他們之間的結局如何,是好是壞,他都不會坐視她因他而受苦。
「你一定會乘機欺負她。」尹德賢凶巴巴地吼過去,不耐煩地打斷莫以烈未說完的話,「這還用說嗎?你們莫家上上下下全是一堆宵小,沒半個好東西。」要是再有人敢拐走他的寶貝孫女,就算拚上他這條老命,他是絕對會奉陪到底的。
「爺爺!」尹梵水撫著額頭,不知如何是好,「你可不可以安靜一點,暫時不要說話?」再這麼無厘頭地吵下去,鐵定會沒完沒了。
水丫頭居然嫌他吵?!尹德賢身子搖搖晃晃,差點跌倒,他扶著沙發的椅背,面色蒼白,這是他一手抱大的貼心孫女兒?記得以前每天晚上她都央求著要他講床邊故事,天天都要換新的,不許重復,上了學之後,也是他陪在旁邊檢查功課,陪她念會寫作業的,從聯考、考托福、考駕照,有哪一次不是他在旁邊陪著?誰知道,一轉眼她長大了,翅膀硬了,就不要老爺爺了。
「爺爺?」她是不是話說得太重了?爺爺怎麼看起來怪怪的,有點不大對勁!
「唉,爺爺沒事,你有事就去忙,爺爺不煩你。」尹德賢坐到老哥身邊,暗自拭去老淚,不想為難孫女,「快去呀!放心,爺爺真的沒事。」人老了就該有自知之明,千萬別去礙著年輕人的路,惹人嫌。
「爺爺你……」尹梵水又慌又亂,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傷心的老人家,尤其自己正是那個不孝的罪魁禍首,「對不起,人家不是故意凶你的,真的,都是丫頭不好,丫頭對不起爺爺……對不起……」她跪在爺爺面前以手背替老人擦淚,說著說著,也忍不住掉下淚來。爹娘從小只叮囑一件事,就是要孝順長上,不可忤逆,她真是人不孝了,怎麼可以用那麼不耐煩的口氣對待爺爺?
「水丫頭,爺爺就知道你是好孩子,你不會不要爺爺的,是不是?」尹德賢老淚縱橫,緊緊地抱住他最心疼寵愛的乖孫女。
「像你這樣可愛的爺爺,天底下只有兩個,我怎麼會舍得不要?」尹梵水又哭又笑地瞪住同樣流淚不止的老人家,「羞羞臉,都八十幾歲了還掉眼淚。」
真是肉麻兮兮的!莫爺爺匆匆別過臉,偷偷揩去眼角不小心泛濫出閘的幾滴淚水。
賢老頭就是情感神經發達,動不動就掉眼淚,偏偏女人就愛吃他這套,全都被他騙得團團轉!自己那心愛的曼苓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證。
「哭夠沒有?我家客廳都快被你的淚水咸得一塌胡涂,不能住人了啦!」莫爺爺吸吸鼻子,又端起主人身分來找架吵,「賠錢!」
「賠個鬼!你家孫子拐走我家孫女這筆帳先算。」尹德賢跳起來大吼大叫,再度生龍活虎,「咱們到摟上去理論,摟下留給年輕人解決事情。」
「走就走,別以為我怕你。」莫爺爺率先上樓,不肯屈居人後。
眼淚還沒干呢,又吵架去了。尹梵水眨了眨經淚水洗滌的眼瞳,望著辛苦攀爬樓梯的老人家背影,不禁笑了,唉,真是老小孩,怎麼講都講不听。
他羨慕她,真的好羨慕,甚至,還有些嫉妒,莫以烈由身後輕輕擁住尹梵水的腰,臉上盡是傾羨之情。親人之間的相親相依、血濃于水的情感,是他從來不曾感受過的幸福,即使是在「她」還在身邊的日子也一樣。
「說吧,我在听。」尹梵水理了理因流淚而狼狽不堪的儀容,鄭重地轉向莫以烈,「而且,我會盡量試著去理解,試著去相信。」
不能明確地指出是什麼改變了她的立場及決心,只知道隱藏在深處的記憶正蠢蠢欲動,不時地閃遞一段段浮扁掠影,讓她真切地感受到過往是真的有些什麼事發生,而她卻還忘了,把所有應存于腦海中的印象全志得一乾二淨。
「第一次遇見你,我正好在分發處當工讀生,那時還沒見到你的人,就先听見你與人高聲爭執的吼叫聲,然後,你跌進我的懷里,幾乎是狼狽的。」莫以烈的眼光停駐在她眉心,帶著續綣深情,「是對方先動手的,他們人多勢眾,故意挑釁欺壓東方人,你不服氣,所以掛了彩。」直到今日,每每回想起十多個高頭大馬的白種人圍毆她一個嬌弱女子,他還是會忍不住涌起一股想殺人的沖動。
「是嗎?」她順著他的眼光,抬手撫了撫眉心,似乎頁有過傷疤,皮鷹有些不太平滑,不過打群架?她倒有些懷疑,自己應該不是暴力人士,況且從十一歲起,她就不曾留下任何斗毆出手的紀錄,這事听來太夸張了。
「公司里的東方人在那次打架事件之後,只剩下兩個,同是天涯淪落人,會靠在一起相依為命也是不得已的。」莫以烈望進她迷惑的眼楮,輕聲嘆息。他是不得已的,是爺爺故意將他送進去磨練的,怎麼也逃不開,但她不同,她是為了爭一口民族傲氣,堅持撐到底,無論如何也不肯因惡勢力而退卻。
「住院的事呢?」這是尹梵水最想弄清楚的重點,總不可能為了同是東方人的單純理由,她就對一個剛進公司,且沒什麼交情的小男生掏心挖肺,什麼都不管地在醫院里陪他長達半個月吧?
兩條窈窕縴細的身影驀然飆進莫家廳堂,除了甄幻,還有她挾帶而來的一名嬌小犯人——唐逍逍。
「關于這件事你問錯人了,尹小姐,該被烙刑逼供的人是她,莫先生絕對是無辜的,相信我。」甄幻將唐逍逍推到兩人之閑,優雅地指點道,「基本上,你們之間的爭執,有大半都是她惹出來的。」要不是剛才顧忌室內有高齡老人,受不得驚嚇,她早就帶唐逍逍闖進來了。
「她?」尹梵水盯住不速之客,晶亮美眸不禁映滿驚異,「老天!她怎麼會有翅膀?!」天使下凡塵嗎?不會吧,沒見過如此落魄淒慘的天使。
相較于愛妻的驚呼,莫以烈僅是以微微挑眉作為訝異的表示,這兩個女人美則美矣,氣質卻有點不對勁,除了那對大得離譜、白得出奇的雪白翅膀之外,一定還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只是一時之間說不上來。
「唉,說來話長。」甄幻以狠厲的眼光殺了唐逍逍一眼,「還不快動手?」當初真是瞎了眼,怎麼會挑上這個小白痴當助手?蠢到家了!
「你是甄小姐,對吧!」莫以烈在一旁不言不語地打量兩人好半晌,然後才開口,「如果沒記錯,我們應該有位共同的友人。」
這女人可真夠大膽,在大溪地沒能得逞,現在竟登堂人室地闖了還來;分明沒將他放在眼里!莫以烈憤慨的雙眼射出凶光,筆直地朝甄幻射去,梵水要是有任何差錯,她也別想活著出去。
「唉,那個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笨蛋就別提了,我早把他給解雇了。」甄幻不在意地擺擺手,笑容可掬,「你們除了斗嘴之外,應該過得還好吧?」
「你管他們過得好不好,放開我啦!」唐逍逍氣得滿臉通紅,若非一臉殺氣,看起來就像是一個清靈小天使,「尹梵水過得再慘都是活該,最好讓她生不如死、痛不欲生。」死甄幻!竟打著同盟的旗幟拐騙人,反咬她一口,之前柔弱得像會被風刮走,結果呢?根本身強力壯得可以到非洲去打老虎。
听到怨毒的詛咒,尹梵水的眼楮不禁瞪得更大了些,她是什麼時候得罪這位小天使的?除了這回被拖到大溪地錯過了做禮拜之外,她可沒做過什麼對不起上帝的事。
「喂,當初是誰說尹梵水的老公惡勢力很強的?在他面前毀謗他老婆,你不想活了是嗎?」甄幻附在唐逍逍耳畔低語。
丙然來意不善,並且一如他先前所料,是沖著梵水來的,不過,那雙翅膀倒不像是假的,一上一下的擺動完全是隨著呼吸起伏,管他是真是假,總之,只要有人想動他親愛的老婆,就只有死路一條!避他是不是正牌天使,都一樣。
「嗯哼。」莫以烈清了清嗓子,以打斷兩人的交頭接耳,眼光仍陰沉郁冷,測量不出任何溫度,「麻煩兩位說明來意,不然,該送客了。」
他怎麼可以用那麼凶狠森涼的眼神瞪她?甄幻一臉委屈,抑郁得無以復加,這渾水又不是她搞出來的,況且,她還一直為他們的婚姻大事著想,暗中刻意幫這幫那的,他……啊,心又疼了,踫上這種不知感恩的男人,沒病都會被氣出病來。
「我是好心幫你耶,你不要踐踏好人心。」甄幻幽怨地會了他一眼,哀哀傾訴。
要不是這是她的第一件任務,她才懶得出來看人臉色,在家當病美人多好,被爸媽捧在掌心呵護,三天兩頭又有人送來傾慕的花束,日子多自在逍遙呵!可惜,那段美好的日子都已成為過往雲煙,再也追不回來了。
「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你們會知道我跟他之間的恩怨?」尹梵水的眼光愈來愈冷,狐疑的神色溢于言表。
甄幻偏著頭,沉思了許久,最後只說︰「總之,唐逍逍為了你曾經打她一巴掌而記恨在心,所以決意以破壞你的婚姻作為報復的手段,她利用‘多多’,洗掉了你腦海中所有有關于莫先生的記憶,想藉此令你進退兩難,徘徊在愛與不愛的邊緣,痛苦掙扎一輩子。」
記億被洗掉?難怪梵水不記得他,莫以烈恍然大悟,茅塞頓開,但郁結的眉頭並未因此舒解,反而攢得更緊了些,是誰給她權利這麼做的?記憶是人類最隱蔽的私秘之地,怎能任人來去,隨意洗去?過分!卑劣!
「你是唐逍逍?梵水的記憶是你洗去的?回答我啊!」莫以烈牢牢捉住唐逍逍的手,火氣無法遏止地上揚,如果一切屬實,他絕對要宰了她。
「現在不是要幫她弄回來了嗎?凶什麼凶?」第一公元的人都很暴力,動不動就大吼大叫,以為嗓門大就穩贏了嗎?才怪!「放開我,不然當心你老婆變白痴。」
「你敢!」莫以烈全身緊繃,臉龐上布滿陰霾。
「當然敢。」唐逍逍抬頭挺胸,昂首響應,「你想試試看嗎?你確定後果你承擔得起?」如果他愛尹梵水有南宮愛她那麼多,就算以死相迫,恐怕也都不肯試。
「你……」她是打哪兒冒出來的妖女,竟掐住他的弱點不放。
「不要吵,我還沒問完。」尹梵水隔開互相仇視的兩人,神色不悅極了,「告訴我,她是怎麼知道我曾經認識他?」
尹梵水問甄幻的同時,以冰寒的視線瞪住唐逍逍,萬分光火,拜托,一巴掌有什麼了不起?值得這樣殘害他人一暈子的終身幸福嗎?
「我是第三公元的公主,怎麼可能不知道這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唐逍逍甩開莫以烈的箝制,冷哼著,她一面調整「多多」的頻率,一面靠近尹梵水,「不要亂動,否則‘多多’會認錯人。」設定要是弄壞了,上帝都沒法救。
「你給我當心點,再搞砸試試看。」莫以烈大吼,陰森的黑眸徒然升起怒焰,恨恨地瞪住唐逍逍,雙手更有掐死地的沖動,但怕會破壞愛妻記憶回復的過程,只能忿忿地作罷。
「不要威脅我。」唐逍逍對他笑得很惡意,「別忘了你的幸福在我手上,說不定一下子就完蛋、不見嘍!」
莫以烈怒氣沖夭,臉色一陣青一陣白,被她的笑聲惹惱至極,沒見過如此忝不知恥的惡女,明明是她惹的禍,卻反過頭來脅迫他。
「好了,跟小女生計較什麼?」尹梵水扯著莫以烈,好笑地盯住他,不是一向冷靜自持嗎?不是很酷嗎?干麼沒事生那麼大的氣?受害者是她耶!她都能忍了,他憑什麼凶人家?「別氣了。」
「你沒看到她那副欠揍的模樣嗎?媽的,看了就想扁。」莫以烈冷聲低咆,匪夷所思地斜瞥尹梵水,她怎麼一點都不氣憤?難道她不在乎遺忘與他有關的記憶?「沒事笑那麼開心做什麼?」
這人果然心理有問題,尹梵水沒好氣地自他一眼,含嗔帶怨,剛才還以為他是在為她不乎伸冤,現在才明白,他不過是情緒失控,看誰都不順眼,連她的笑臉都礙著他了,「懶得理你。」
「你敢不理我?」莫以烈難看地凜著臉,扯住尹梵水的手肘,僵硬地將她往懷里拖,「這輩子你理我理定了。」
拜托,發飆也不選選時間,丟臉丟到家了啦!
「好,你最了不起,全天下的女人都愛你,理你理到底。」尹梵水拍拍他堅實的胸膛,敷衍地安撫著,要不是看在眼前有更重要的事情待辦,她才懶得去哄小孩,「喂,‘多多’又是什麼人?」她小心翼翼地盯住唐逍逍的一舉一動,只怕在不慎之間又被謀害,那位甄小姐不是說過,這個小心眼天使對她恨意極深,甚至以破壞她的姻緣為己任,還是防著點好,「我不相信你什麼都知道。」
「有什麼好不信的?我連你們倆以後會有兩男一女都知道,甚至連他們以後的家譜都能翻出來給你看,不信?不信拉倒!」唐逍逍調好頻率,扯了扯甄幻,「事情弄好了,走人啦!」
兩男一女?莫以烈無暇細想這話的真實性究竟有幾分,早已飄飄然地魂游太虛去了,三個孩子,這不就表示他會與梵水相伴終老嗎?好幸福!
「你還沒跟人家解釋。」甄幻攔在門邊,阻擋唐逍逍離去的步伐,「好歹也該有個交代,這麼不清不白地玩了人家一場,不太道德吧?」
「解釋什麼?自己做過的事,自己心里有數,我干麼要白費口水?」唐逍逍揚起下巴,傲然睨視眾人,「先對不起我的人是尹梵水,她的記憶也回復了,一切公道自在人心,我沒必要解釋。」
「可是……」尹梵水疑惑地望向唐逍逍,「你百分之百地確定嗎?我仍然記不得曾經見過你。」
「騙人!」唐逍逍氣得跳腳,「不許你污蔑‘多多’的功能。」
「這麼說來,如果不是機器出錯,那就只剩下一個可能性了。」甄幻若有所思地開了口,眼底藏笑,「逍逍,你找錯仇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