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夜,雍正皇在御書房里批閱奏章。而由于他太過專注,以至于忘了時間。這時內侍太監進來點了宮燈,輕晃的燈火搖曳,這才引起了雍正皇的注意。「也該休息了。」雍正皇雙手高舉,活動了筋骨。「朕想一個人靜一靜,你們全部下去吧!」
他一說完,所有內侍便全部撤離。
「厲家小娘子昨晚竟來托夢,二十年該有了吧!朕竟忘了還有這名女子。」雍正皇放下公事後便想起昨兒個夜里的夢,自言自語了起來。
這弘歷雖得他疼愛,但畢竟不是他親生的骨肉。一思及此,雍正提筆便寫了一道密詔給皇後。
咻──一道輕微的聲響傳來,雍正皇立即停筆,兩眼虎視眈眈地望著上梁。
「啪啦」一聲,窗口躍進兩道人影。「狗皇帝拿命來!」刺客來勢洶洶且掌風已逼近,雍正皇不得不出掌抵擋。
一人將手中所持的一件武器往空中一擲,白光一閃而過,頓時血流如注。雍正皇常年以血滴子殘害人命,卻沒想到今時卻自嘗苦果,兩名刺客見得手後便迅速離去。
內侍太監听見御書房內傳來響聲,一時好奇便偷偷地瞄了一眼。這一瞄,卻將他嚇得手腿發軟,猛揮著手急繸得說不出話。「公公,發生了什麼事嗎?」這時一個小太監剛好從旁經過,見到他奇怪的舉措,不禁上前詢問。
「小盎子,快……快請鄂大人,皇上出事了。」
這小盎子是弘歷四皇子寵愛的內侍,這會兒他趕緊飛也似地沖回「圓明園」,打算先向四皇子稟告。
「有這等事!」弘歷驚惶之余立即前往御書房,只見雍正皇的身軀躺在地上,頭顱竟不翼而飛。眾嬪妃撫尸痛哭哀號。「小盎子,你快去請鄂中堂來。」
半晌,人全到齊了只是不知所措的相互對望著。還是大臣鄂爾泰率先開了口︰「你們先把皇上頭顱尋出,大清朝不能一日無主,我等先到‘正大光明’匾額處取出遺詔。」
弘歷這時內心忐忑不安,不知皇阿瑪會立誰弒帝,只好一路跟了去。到了大殿,鄂爾泰命人從匾額後頭取下一只金盒。他拿出遺詔高舉,眾人下跪听詔。
弘歷這時只听見大臣鄂爾泰宣讀傳位于四皇子弘歷,一時喜不自勝,再也听不下遺詔內冗長的訓示。
龍袍加身,四皇子弘歷好不威風,並下令改年號為乾隆,大赦天下。
詔告完後回到圓明園,乾隆皇卻見心月復內侍小盎子鬼鬼祟祟地拿了一張紙給他。干隆皇接過一見,卻見內文寫著──
愛妃,弘歷的身世只有朕與汝知,雖然他非朕所親生,但自小便深得吾心,朕最疼愛的便是他。
五皇子雖是咱們愛新覺羅氏的真正血脈,但因其過于荒誕無能,實不能繼承皇位。
所以,在朕駕崩之後,弘歷繼任大清皇朝之皇位。不過畢竟他並非愛新覺羅氏的真正後代,因此朕希望愛妃能夠答應朕一件事──
朕曾于二十年前在杭州西湖邂逅一厲姓女子,原本逢場作戲也就罷了……
可是昨兒個夜里朕夢見她來托夢,朕懷疑在外尚有一子。
雖不知其是男是女,但朕感覺到他可能是個男的,假使他真是個男的,又是個才德出眾,有才之人,我希望愛妃能令弘歷還位于他,不至于斷了愛新覺羅氏的大清皇朝;如果他是個女的……那麼便冊封她為格格,永享榮華富貴,也算對她們有所補償……
筆觸至此大亂,應是當初刺客闖入所致。乾隆皇卻已看得冷汗直冒。
「這信還有誰見過?」乾隆皇笑著問小盎子。
「回皇上,這信是奴才當初趁亂收起來的,只有奴才一人見過,由于事關重大,故奴才延至今日皇上繼位後才敢拿出此信。」小盎子垂涎著富貴榮華。
「很好,很好,不枉朕如此疼愛你,你便給朕到地府領賞去吧!」乾隆皇一掌打在小盎子的胸口,只見小盎子立時倒地,死得不明不白。
原來我不是皇阿瑪親生的。乾隆在心里暗吁了口氣,但隨即一想,已到手的江山豈能再往外送之理。乾隆皇大笑數聲,心里自是有了主意。
江南「霹靂堂」以制造火藥馳名江湖,當年堂主厲刑天的「天罡八掌」使得虎虎生風,掌掌摧山斷樹,再挾其火藥暗器;在江湖上無人敢攫其鋒芒。但是于二十年前卻突然宣布封掌,不再制造暗器,無人知其個中緣由。
「仙兒也該回來了吧?」厲刑天一手撫著斑白長須,仰視著蒼天。
「六年了,是該回來了。」厲夫人感嘆地說著。
「唉!雲娘當初也不說清楚這丫頭的生父是誰。」厲刑天想起這事仍感慨萬千。
「雲娘都已過世這麼久,此事便莫要再提了。」厲夫人每每想起愛女的死便熱淚盈眶。
「進屋內等吧!仙兒怕不會這麼早回來。」厲刑天扶著夫人走進了內堂,等著六年不見的乖孫女。
正當兩老感慨萬千時,城內卻是一陣混亂,原來有一名紈褲子弟似的公子哥兒失了錢袋,結果他的一行隨從竟大肆地在市集中強行搜索打人。
「就算失了錢袋,也不必如此大驚小敝吧!」一位生得白白淨淨的文生看不過去,便出言指責那名公子哥兒。
「大量狂徒!竟敢如此對當今……對咱們公子無禮!」一名守護在那名公子哥兒身旁的隨從大聲斥責著那名文生。
「你這狗奴才好大的口氣,敢問你家公子是當今皇太子還是什麼皇親國戚?排場這麼大,真是嚇死我了。」文生故作害怕狀,口氣里卻帶著嘲諷。
「討打!」一行隨從憤怒的欺身上前便要動手。
「不得無禮,全都給我退下!」那名公子一聲低喝,作勢欲撲的隨從只得模模鼻子退到一旁。
不知這又是哪家的官家子弟。文生在一旁看著,臉上出現鄙夷的神態。
「公子好俊的人品,在下高天賜,敢問公子高姓大名?」
文生見對方有禮便也不好再發火,轉而客氣地回答︰「小姓厲名仙。」
「厲先?好名字。」高天賜初听到這名字時心中微微一震,腦中仿佛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不過一時卻也捉模不著。
「高兄,你這些隨從好利落的身手,出手毫不留情。」厲仙看著一旁被打得遍體鱗傷的老百姓,忍不住又出言譏諷。
斑天賜也不生氣,回頭對一旁的隨從道︰「錢袋失了便算了,你們先回去吧!」
「公子,這……不太好吧?」一行隨從驚惶又遲疑說著。
斑天賜俊目一凝,寒光射出。
「奴才……小的……告退!」一見他要發怒,一行隨從立即撤去。
厲仙看在眼里,心里多少也猜出這高天賜絕非尋常的公子哥兒,不過他並不想與之攀交,所以便拱手作揖。「高兄,在下尚有事不克留待………」
「不忙,不忙,相逢即是有緣,厲兄切莫因剛才之事忌諱,小弟此次來江南尚不知此地風情,如厲兄不嫌棄,可否領小弟一游?」
斑天賜見厲先人品氣度有別一般人,一來想考驗其是否眾人才,可引為己用;二來初游江南帶著大批隨從也是挺殺風景,如有個投緣之人能領自己游玩一番倒也不錯。
厲仙見其談吐不俗,心中對他也有了好感。「高兄,在下真的有事待辦,恐怕無法伴你同游,實感抱歉。」
斑天賜一听,臉上不由出現了失望之色。「既然如此,小弟也不便再勉強厲兄同行了。」
此人初見時輕浮,想不到談吐舉止不失文雅之氣。厲仙再抬眼瞧了瞧他,瞬間臉上竟泛起淡淡的粉霞之色。
斑天賜眼尖,看見了她臉上的變化。
怎麼這厲先竟似個姑娘家的臉紅?
「西湖十景美不勝收,要是高兄不急的話,那麼明日咱們再一同前往游湖可好?」厲仙開口應承了這事。
「明日嗎?如此甚好。」高天賜頓時由失望轉提高興。「那麼在下有事先走一步。」
「厲兄,慢走。」高天賜微笑地送走了他。
厲仙初時似尋常一般安步當車地走著,待至人煙較少之地,便施展輕功疾走竄入了「霹靂堂」內。
「什麼人?」厲刑天驚覺聲響,立時喝出一聲。
「爺,人家剛回來,你便要將仙兒喝走嗎?」厲仙一听是爺爺的聲音,立時高興地大叫出來。人也現身在霹靂堂的內堂之中。
「仙兒,你怎麼作如此的打扮呢?」厲夫人看見小孫女裝扮成男子的樣子,嚇了一跳。
「還不是師父說的,他說一個女孩子家行走江湖諸多不便,要我女扮男裝較不易惹是非。」厲仙明明口出男兒聲卻作女兒姿態,教兩老看得笑歪了嘴。
「既然已回到家,就換掉這一身衣服吧!」厲夫人示意要她趕緊換回女裝。
「女乃女乃,以後我便是這般打扮了,千萬換不得。」厲仙偎近兩老的中間。
「胡說什麼,一個女孩子家怎可如此失禮,成何體統!」厲夫人斥道。
「仙兒如今藝成,總得讓仙兒出去外面見識見識吧!」厲仙不依地撒嬌。
「哈哈哈──」厲刑天突然大笑出聲,撫著厲仙的頭。
「不愧我我‘霹靂堂’的傳人,果然有膽識!」
「刑天!仙兒胡鬧,難不成你也跟著起哄?」厲夫人不滿地說。
「二十年了,江南‘霹靂堂’如今竟淪落到要靠小娃兒來支撐,這豈不好笑謔」厲刑天狂笑之中帶著英雄遲暮的感嘆之意,好不滄桑。
厲夫人也沈默了,當年為了女兒未婚有孕之事,使得頗負盛名的老伴毅然宣布退出江湖,對他已是極大的打擊,如今見他興致勃勃,她也不忍再說些什麼。
「仙兒,待爺來試試你是否真的藝成,還是半途棄藝而回。」
厲刑天一時興起,和仙兒一起來到練武場,只見此處雜草叢生,顯是許久未整理了。
只見爺孫倆便當下拳來掌去毫不含糊,看得厲夫人在一旁擔心不已。
一會兒,兩人比試完畢,仙兒是神清氣足,厲刑天卻有點微汗。「真不枉爺爺送你去念心庵學藝,我老了,真應了江湖一代新人換舊人的這話。」
「還不是爺讓我。」厲仙依在厲刑天的懷中撒嬌。
「才說要闖蕩江湖,這會兒怎麼又變得嬌滴滴了?」厲刑天大笑地說。
「闖蕩江湖是明兒個的事,今時仙兒仍是爺女乃的心肝寶貝。」
「好一句心肝寶貝,好一句心肝寶貝!」厲刑天終于忍不住的泛出了淚光。
「打明兒個起,咱們厲家便只有孫子沒了孫女。」
「爺,咱們家怎麼沒個佣人?」厲仙突然想起剛入家門時的冷清。
這時厲夫人走到他們身旁,「還不是你爺爺圖個清靜,全教他給遣散了,怎麼你還想著有人服侍嗎?」
「才不是呢?我是擔心如果我出門行走江湖,那爺女乃便沒人照顧了。」厲仙真情流露。
「傻丫頭,這麼多年來我們沒人照顧,還不是過得好好的?」厲刑天笑了笑。
「別說這麼多了,先進屋吧!」厲夫人拉著厲仙一起走進了屋內。
翌日,不料高天賜竟如此神通廣大地找到了「霹靂堂」
來。早晨厲仙才一起床打理好一切,卻听到大廳內有人交談的聲音,正奇怪是誰,沒想到一入大廳便見到高天賜與爺爺在聊天,看來兩人還滿談得來的。
「仙兒,年輕人怎可日上三竿才起床,高公子等你好一會兒了。」厲刑天朝著厲仙努努嘴,表示他沒泄露她是女兒身的秘密。
厲仙聰慧,一明白他的意思後,便清清嗓子道︰「高兄,昨天有要事急著處理,沒能陪你真不好意思,失禮之處,尚請見諒。」
「別這麼說!厲兄今日肯陪小弟弟暢游西湖,我豈敢有怪罪之意。」高天賜客氣地說著。
「仙兒,你帶高公子外出走走,瞧瞧咱們這地方的美景也好。」厲刑天撫須微笑。
「正合我意。」高天賜拍腿一聲笑了出來。
「那我們現在就出門吧!」
兩人離開「霹靂堂」後,在街上閑逛,這高天賜像個頑童般,東瞧西瞧的觀看著新鮮事物,累得厲仙陪著他走了不知多少路。
「去西湖瞧瞧!」厲仙逛了一會兒後,便開始覺得無趣,遂提出建議。
「這倒也是。」高天賜開懷大笑,索性拉起厲仙的手往前走。
這一接觸,倒教他為之一愣,厲先的手怎會柔弱無骨似的輕軟,煞是好模。高天賜拉著她的手,心中竟莫名的蕩漾著一陣陣的漣漪。
厲仙此時一顆心亦怦怦地跳著,這還是她第一次讓一個男人拉著她的手,而且對方還是如此俊逸的男子。
「公子……」一名隨從慌慌張張地跑了過來,卻有口難言的瞥了厲仙一眼。
「高兄,我先到蘇堤上漫步。」厲仙見他有事也不好待在一旁,只好自行一人先上了蘇堤一覽風光。
餅了一會兒,高天賜並沒有出現,反倒是他的隨行匆忙地奔來,恭敬地向厲仙行了一禮。
「我家公子因臨時有事得盡快回鄉,特遣我前來告知厲公子有緣再見,尚請公子見諒這不辭而別之失。」
厲仙心中一陣失落,再也無心觀覽眼前的美景。
闢道上,馬車大轎的疾馳,使得塵土飛揚數十丈。這高天賜原來是當今皇帝乾隆的化名,這次假借名目南巡,其實是想見見自己的親生爹娘──陳世倌夫婦。
如今人已經見到,本想趁機一游江南,卻得到宮里傳來的消息,說是皇太後身體欠安,于是乾隆便馬不停蹄的趕回皇宮探視。
乾隆一到宮里便立刻前往覲見皇太後。「母後,您沒事吧!」
「只是得了風寒,不礙事。」皇太後輕咳了幾聲。「你貴為一國之君可不能感染了風寒,還是回房去吧!這里有御醫看著就行了。」
乾隆一見太後無恙,心中也安下了心,于是便回到御書房內。這時小太監端了盆熱水,沾了毛巾要給皇上擦臉。
乾隆一見小太監才倏地想起了一件事,不覺猛拍了一掌。
這一聲響來得突然,嚇得小太監端的熱水翻倒在地,連忙跪地求饒。「奴才罪該萬死,皇上饒命呀!」
「起來,收拾干淨出去吧!吩咐下去,任何人不得靠近御書房。」乾隆不耐煩地喝退小太監。
「謝主隆恩!」小太監撿回一條小命,連忙收拾東西退了下去。
小太監一走,乾隆在御書房內來回踱步,愈想愈不對勁。
難怪在江南時他心中總覺得似乎有事未處理,登基這二年來倒是將那事兒給忘了。不知道雍正皇當初有沒有遺留什麼密詔在那厲姓女子身上。以雍正皇的精明干練,難保不會多留下一點書信什麼的,如果真有其事,那麼他這皇位豈非不保?
乾隆又想起了這次微服南巡時遇到的厲仙。他也姓厲,該不會這麼巧吧?
他愈想愈心驚,終于下了決心;為免除後患,他不得不做準備。「傳禁軍統領魏浩然覲見!」
御書房外的小太監得令後哪敢稍有遲疑,立即前往傳喚。
「禁軍統領魏浩然覲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魏浩然屈膝行禮,故意高喊著。
禁軍統領魏浩然其實也算是乾隆的老師,年紀雖輕,但一身武功不可輕忽。不一會兒,只見一名年約廿三、五之齡、美如冠玉、輪廓深刻、雙眸靈而有神、英偉挺拔的男子走進御書房。
「浩然,朕不是說過只有我們倆時免去這般禮節的嗎?」乾隆見魏浩然出現,深鎖的眉頭也化開了。
「君臣之禮豈可廢。」魏浩然嘴上雖這麼說,人卻已自動站了起來。
「照你這麼說,那我不就得行弟子禮師事于你嗎?」乾隆微微笑著。
「反正你就是不肯乖乖地叫我一聲師父就是了,還說這麼多。」魏浩然是乾隆小時玩伴,兩人交情甚篤。
「浩然,今兒個有件事想麻煩你去幫我做,你去是不以為」
乾隆說笑之余突然鄭重地說著。
「你都開口了,我能不去嗎?」
「那好,你幫我去查杭州西湖方圓百里內共有幾戶姓厲的人家,再探探有否廿歲左右之少男少女。」「就這等事也需要我親自去做?」魏浩然張大了口,還以為是什麼大事,沒想到竟是這等的瑣碎之事。
「正因是機密才要你去。」乾隆皇說著,看了看四周似防隔牆有耳。
「放心,只要有人靠近御書房十丈之內,我定然能察覺。」魏浩然自信地一笑。
「記得明日便起程,千萬不能泄了風聲。一旦查到有此人,立刻飛鴿傳書回報,而你則暫時守在那人身邊等候我的消息。」乾隆皇低聲地吩咐著。
「明天我還需要早朝嗎?」魏浩然故意地道。
「倒讓你逃過一劫了。」乾隆皇見他如此逗趣的說著,不禁開懷地笑了出來。
魏浩然離去之後,乾隆的心也踏實了許多,便回龍床摟著愛妃陶醉溫柔鄉里。
魏浩然此刻心中興奮莫名,因為他原本就不愛當官,而是乾隆霸佔著他的自由,不讓他回到他內心真正向往的江湖山林,如今奉命出游,自是喜不自勝。
此次出宮雖是為執行任務,但他興奮的心情卻一直持續到天色微明時。他一出了紫禁城,便策馬狂奔。
數日後,他終于來到杭州,連日來因趕路之故,讓他覺得身心疲憊;如今一見眼前美景,頓時心曠神怡,人也覺得神清氣爽。
人家說上有天堂、下有蘇杭,此話果真不錯,只可惜途中未能仔細觀覽蘇州,看樣子他得假出任務之名好好的玩個痛快,否則不知何時再有此大好機會。魏浩然兩眼睜得大大地四處張望。
「小姐,你看那人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一名婢女打扮的姑娘單手撐著傘遮陽,竊竊私語地向另一位姑娘說著。
「萍兒,你就是這張嘴壞,也不想想或許人家是北方人,你又瞧見過北方景色如何了嗎?」這名姑娘說著,輕聲地笑了起來。
「小姐,萍兒無緣無故怎會到北方去呢?」她故意促狹地說︰「除非小姐出閣到北方,要我陪嫁過去。哇!小姐羞羞羞。」淘氣的萍兒捉弄了自己小姐,一副快意的模樣。
「萍兒,你再胡說八道,回頭我叫爹爹拔了你的舌頭,看你還饒不饒舌!」萍兒吐吐舌頭,仍是一臉的促狹神色。
魏浩然耳尖听到兩人的對話,神色淡然地朝著她們笑了一下。「在下初到貴地,倒教兩位姑娘見笑了。」
乍見他俊朗的面容,清秀女子臉上一紅,拉著丫環急忙地說道︰「萍兒,我們該回去了。」
「小姐,這……我們不是才剛出來嗎?」萍兒嘴里直嚷嚷,也只好听令行事。
不一會兒,主僕兩人消失在魏浩然的眼前。
魏浩然笑了笑,來到一處河畔,不在意的席地而坐,或許是太累了便躺在河畔想藉此歇會兒,哪知這一歇便睡沈了過去。約莫過了晌午時分,他突然覺得有東西打在臉上,伸手一模,原來是水滴;瞬間一陣傾盆大雨落下,讓他連躲都來不及。
先找間客棧再說吧!他想了一下,站起身來牽著綁在樹身的馬在雨中行走,雨聲隆隆地作響著。當一人一馬經過一處樹林時,他突然似有所感應地警戒四周,前方傳來幾乎被雨聲掩蓋而幾不可聞的刀劍互砍與哀號慘叫聲。
魏浩然躍身至樹上點踏而行,須臾,便看見三名黑衣人,二人分別左右挾持住一個福福態態的老人家。在他們身旁的倒了二個人,想來該是那老人家的侍衛。
「劉清榮,你身為漢人卻做滿清的狗官!今天就要讓你嘗嘗活活被人劈成兩半的滋味。」為首的黑衣人大砍刀一提,凝氣作勢砍下。
是亂黨?!原本只在京城听人提過,沒想到這會兒倒讓他給踫上了。既知被挾持的人是朝延命官便不能置之不理。魏浩然心念一轉,只見他人尚在半空中,左腿點踏右腳背,身形飛躍,俯身沖下。
劈下的刀勢快如閃電,魏浩然雙掌一合想要空手奪白刃,卻沒料到雨急刀滑,刀勢來勢洶洶,他的頭一側。「鏘!」刀子砍中他的手,卻沒傷他絲毫半分。
「少林金鐘罩?!」黑衣人驚愕一叫。
魏浩然見對方失神之際,回身左右一拳分別擊中挾持住老人家的二名黑衣人,然後順勢一帶將老人家帶出了戰局。
「沒想到鼎負盛名的少林寺竟然也甘做朝延的鷹犬。」為首的黑衣人譏諷地說。
「我不是什麼少林寺弟子,但據我所知,這劉清榮是一位清官,為什麼你們要殺他?」魏浩然在京中常听人提起劉清榮的清廉事?。
「趨炎附勢就該死。」
「我認為你們太偏激了點。」魏浩然不以為然地說著。
「看來閣下是要淌這口渾水了?」為首的黑衣人倒提砍刀,眼光銳利直看他。
「你看我可會撤手不管?」魏浩然對自己的功夫頗具信心。
「老爺!老爺!」遠處突然傳來了幾聲叫喊聲,而且聲音愈來愈近。
為首的黑衣人眼眸一凝,似在思考什麼事。「咱們走!」他的話一說完,三個黑衣人已躍入林中,不見身影。
這時,四周突然涌出了許多持刀劍的漢子,一人呼喝道︰「你是什麼人?給我圍起來!」頓時一群人將魏浩然團團圍住。
「不得無禮!」劉清榮輕斥了一聲,又立即轉向魏浩然。
「壯士,謝謝你救了老朽一命,此刻風大雨急,寒舍就在前方不遠處,如不嫌棄,請隨我回去,待我差人弄個熱湯驅驅寒……」
「不了,在下有事在身。」魏浩然推辭道。
「爹!爹!」不遠處突然傳來女子的呼喊聲,從語氣中听得出她必定心急如焚。
「啊──」那名女子走得太急,一不小心被石頭絆了一下,眼看就要摔倒。
魏浩然見狀身形一閃,及時扶住了她的身軀,而由于兩人靠得太近,他霎時感到一陣幽香撲鼻。
「雲兒,誰讓你來的?」劉清榮皺著眉頭。
「啊──是你。」魏浩然扶著女子抬眼瞧見了他,訝異地叫了出來。
「你們認識?」劉清榮疑惑地看著自己的女兒和救命恩人。
「是嗎?既是如此有緣,壯士就請至寒舍一坐可否?」劉清榮誠心地邀約。
「那麼在下就冒昧的打擾了。」魏浩然微一躬身跟著他們前去。
魏浩然隨之來到劉府,只見屋內擺設簡單,令人看不出是?
闢的府邸,他更相信劉清榮定是一位清官。
而劉翠雲因自覺是姑娘家,不好意思留在大廳,故一回到家便自動回房里去。
「壯士看來不像是本地人。」劉清榮听魏浩然的口音,心想他應是來自外地。
「我是來這找人的。」魏浩然這時也想到若由官方的人來查這姓厲的人家到底有幾戶,或許可以比較快完成任務,這樣他便有更多的時間慢慢欣賞江南的美景。
「找人?你來自外地,對此地定不熟悉,需不需要幫忙?」
「好的。在下要找的人是姓厲的人家,住在這西湖附近……」
「姓厲?這姓氏倒是少見,應該很容易查得出來,這件事就交給下人們去辦吧,壯士就安心在寒舍住上幾天,老朽叫小女領著壯士游賞西湖。」
「小姓魏名浩然,您叫我浩然就行了,壯士來壯士去的怪別扭的。」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就在兩人相談甚歡時,遠處傳來急急的呼喊。
「老爺,不好了!小姐被人綁走了!」一名丫鬟手上拿了一張紙沖了出來,大聲地叫喊著。
「怎麼會這樣?快拿來我看看。」劉清榮抓過紙攤開一看。
「這可怎麼辦才好!雲兒被這群亂黨抓去,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劉大人,切勿心急,這事既被在下遇上便斷無袖手旁觀之理。」魏浩然見他一臉愁雲慘霧,遂自告奮勇的要幫忙尋回劉姑娘。
「浩然,你肯出手相助自然是再好不過了。」劉清榮見浩然肯幫這個忙,稍覺心安。
「現在敵暗我明,我們不知對方藏身何處,也只能看對方有什麼動作再作打算。」
「你說的甚是,我看你就先下去休息吧。」
「那在下就先行告退。」
在魏浩然離去後,劉清榮便想起了往事,雲兒非雖他的親生女兒,不過他與夫人都將她當成親生女兒一樣看待。
那些亂黨想殺的人是他,只希望他們別傷害雲兒才好。
而另一方面,兩名黑衣人將劉翠雲擊昏,綁出劉府後,他們因此而沾沾自喜,認為自己這回可是立下大功了。
「嘿嘿,這下子陳大哥還不對我們刮目相看。」
「快走,要不然給剛才那小子追上來的話,咱們還有命嗎?」一人急道。
「怕什麼!」另一人嘴上雖逞強,但腿下可不敢放慢速度,二人背著裝有劉翠雲的麻布袋,施展輕功躍入雨中。一前一後在屋頂上飛快地急奔著。
這時,一名斯文男子撐著雨傘在街道上行走著,發現了屋頂上飛竄的兩名黑衣人。「這二人行蹤可疑,該不會是干了什麼壞事吧?」
「跟去看看。」他身子一提,飛也似的在雨中輕旋著,無聲無息地跟在那兩名黑衣身後。
兩名黑衣人渾然未覺有人在背後跟著他們,不一會兒便回到了他們的藏身之處。
尾隨而至的斯文男子正是厲仙,此刻她悄悄隱身在樹上看著屋內的動靜。
「大哥,你看我們抓了誰!」兩名黑衣人一進屋內,便興高采烈地呼喊道。
麻袋一解開,只見一女子全身濕答答,瑟縮成一團,臉色發青、牙齒打顫。此女子正是被綁走的劉翠雲。
「她是誰?你們帶她回來做什麼?」為首的黑衣人顯然不知兩名兄弟所做的事。
「他是劉清榮那老狗官的女兒,我們可以利用她來要脅那老賊就範。」
「胡來!我陳某人豈是欺凌婦孺之輩!」他手掌猛然一拍桌子,將黑硬的桌子擊穿了個洞。
「大哥……我們……」二名黑衣人沒料到大哥會如此盛怒,一時驚惶了起來。
「算了,不用多說,明日一早將她送回劉府,我們要的只是劉老頭的項上人頭,沒必要連累他的家人。」
「你們為何要殺我爹?」劉翠雲雖身在歹徒手中,但一听對方說要殺害自己的爹爹也顧不得身處險境,沖口就問。
「因為你爹為滿人做事,是漢奸,該殺!」二名黑衣人齊聲說道。
劉翠雲看著為首的黑衣人。「想必你便是天地會的陳家洛。」
「沒錯,在下正是陳家洛。」為首的黑衣人月兌下了面具。
「久聞閣下大名,只是我沒想到你也不過是個是非不分莽夫,試問我爹爹可曾做出過傷害百姓的事?試問我爹爹可有嚴苛待民、私飽中囊?你們想反清復明是好事,可是你們也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為官者有好官也有壞官,難道我爹爹是個壞官、貪官?」
「姑娘說得有理,在下一時莽撞未查清事實,今天這事便作罷,但是日後若查出令尊貪贓枉法,我陳家洛第一個不放過。」面具下是一張堅毅英挺的面容。
是他?!不可能的。藏身在樹上的厲仙一見到陳家洛的模樣不禁倒抽了一口氣,一不小心便發出了輕微的聲響。
「什麼人?」陳家洛的手迅速地拿起桌上的毛筆,順勢一甩直擊向厲仙。
厲仙眼明手快地接住了來勢甚疾的毛筆,一個鷂子翻身往一旁縱身而去。
「好利落的輕功,沒想到短短一天內便遇到兩位高手。」
陳家洛沖出門望著厲仙消失的身影。「這地方被發現了,我們走!」
「陳大哥……這位姑娘……」黑衣人支支吾吾地說著。
「看你們找的麻煩……先將她一起帶走,明早再放了她吧!」陳家洛想了想立即做下決定。
三人遂又將劉翠雲裝進布袋之中,正要離去之際,不料屋外卻出現了數盞詭異莫名的燭火團團將屋子包圍住。
是白蓮教?!看來今晚無法善了了。陳家洛悶聲地看著正眼前飄晃不定的燭火。
「沒想到陳某人竟可讓紅、黃、藍三使者雨中相候,實感榮幸。」
「陳家洛,你不用在此耍嘴皮子,今日能否逃出生天就看你的本事了。」陰沈的語調在雨中令人聞之不寒而栗。
「哼!就算你們教主見了我們陳大哥也要客氣幾分,你們不過是三個小小燈使竟這麼大的口氣。」二名黑衣人听對方大言不慚,覺得好笑遂出言相譏。
「上!」其中一名燈使一聲令下,左右燈籠分別破窗而入,向陳家洛他們疾擊。
「有機會便走,千萬不可硬擋!」陳家洛領教過這索命人皮煙的厲害,故出聲告誡。
「小小煙籠我等才不放在眼里。」其中一名黑衣人不信邪,雙掌分別擊中了兩個紅燈籠。
砰的一聲,赤焰烈火射出,有如妖獸張開血盆大口,霎時吞沒了黑衣。只見黑衣人全身著火,不停地在地上翻滾,不一會兒便動也不動。
「欺人太甚!」陳家洛原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見好弟兄慘死,一怒之下便掏出一枚暗器朝燈使的方向射去。
「霹靂追魂彈!?」紅燈使一听破空聲便知曉是「霹靂門」
的暗器,這下是白蓮教燈使的克星,一急之下連忙抓起教友擋在自己前面。
只聞一聲巨響破空而起。
陳家洛趁著混亂時抄起布袋躍出小屋,而驚爆聲過後,大地又恢復一片死寂。
「想不到陳家洛的手上竟有‘霹靂堂’的暗器,我得趕緊回去稟告教主。」因發覺得早而唯一幸存的紅燈使看也不看慘死的教友便掉頭離去。
而又溜回來躲在一旁觀看的厲仙卻是滿月復狐疑,這陳家洛到底是不是高天賜呢?為何他會有「霹靂堂」做的暗器?她想了一下,決定回去問問爺爺便知。她連忙施展輕功疾奔而去,一回到家中便連忙將剛才所生的事告知爺爺。
「真有此事?」厲刑天神色凝重地皺著眉頭。「看來這筆帳,白蓮教一定會算到我頭上了。」
「爺爺,那個陳家洛怎會有您當年成名的暗器?」厲仙疑惑地問著。
「這我就不清楚了,不過大概是故人贈予他的吧!」厲刑天想起了往事,幽幽地嘆了一口氣。
厲仙見爺爺如此傷感便不好再多問,只好回到房里想著今天所發生的事,腦海中不停反覆出現的畫面一直是與高天賜長得極相像的陳家洛,直到他的身影不斷擴大,漸漸地與高天賜的影像重疊在一起,模糊難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