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理所當然的,杰尼護送于歡回家,並還是義不容辭地要背她上樓。
「這實在不好意思。我知道我不輕,而且剛剛還吃了很多。」
一向在字典里找不到「不好意思」這四個字的于歡,這次是真的不好意思了,以她稍有運動常識的判斷,杰尼今天這麼把她背上背下的,回去若不腰酸背疼,起碼腰也挺不起來了。
「你住的地方有電梯吧?」杰尼車子已停妥,搖下窗戶煞有其事地往于歡住的大樓望。
「廢話,雖然房子沒你住的那間高級,但也是有中庭的二十層大樓。沒電梯,要住戶爬死啊。」于歡听了應該小有來頭的杰尼不識相的問話,心中突升起悍衛她跟母親從小相依為命、沒有顯赫財富的自尊心。
只是隨口問問,就招來于歡如此激烈的反應,杰尼還真莫名其妙。
「既然有電梯,我怎麼會累呢?我還以為你怕我背著你爬不上樓梯嘛。」杰尼真的很無辜。
于歡當然也明白自己的反應太無聊了,杰尼管她住什麼樣的房子做什麼。
「我是說我們的中庭不小,怕你背不了我搭上電梯。」于歡那副不想輸人的表情,讓杰尼只想發笑,但這次他學聰明了,臉上可不敢有一絲會令她聯想和誤會的表情。
「那倒可以試試我的體力。」杰尼二話不說,就下車跑到另一邊,背起了于歡。
于歡全身的肌肉不像第一次被杰尼背起時那樣僵硬了。放松而自然的上半部肌肉,軟得像依附在杰尼背上的雲絮,並放任自己的臉頰貼在他的頸上,純粹一份窩心的謝意,由她溫熱的身體傳遞給他。
而他當然也依戀背著她仿佛心靈已相通的感覺,而且這感覺一次比一次深,撞擊一次比一次激烈。
「王伯,我腳受了傷,拜托朋友送我回來。」像是要避嫌似的,于歡一看見管理員就先嚷道,免得自己馬上成為常聚集在管理室旁聊天的女人談論的新鮮八卦。
「受傷了啊?打不打緊呢?」王伯托了托滑在鼻尖上的眼鏡問。
「不打緊,休息幾天就好了。」
三個人點頭打招呼,互應著人情世故中的表面禮儀。
***
杰尼把于歡背回了她的家,著實地喘了口大氣,就算他的身體是鐵打的,體格壯得像牛,也該累了。
于歡本來想委婉又不著邊際地下逐客令,但看他累成那樣子,又大喘那口氣,心里實在過意不去,就吞下了要請他離開的意思。
「我家沒有你家舒服,委屈你了。」于歡客套中還不忘揶揄他。
其實杰尼早有預感于歡不要他留下,才裝出一副很累的樣子,而現在他目的已達成,精神又恢復了。
沒有別的目的,只想多了解她一些。他突然希望今早那個意外的邂逅可以延續,而不只是短暫的交會。
「這個房子的格調我喜歡,白色讓整個客廳看起來寬敞又明亮,家具選得大小適中、色系又協調,看得出是不便宜的進口貨;尤其是天花板上的那盞水晶吊燈,更可感覺出住在這里的主人品味不凡。」杰尼的觀察還真敏銳,馬上知道該說什麼話。
于歡听了還真的受用,尚不管杰尼的恭維是真是假,至少證明他想討她歡心。
「這麼大的房子,你一個人住?」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杰尼想在踏出這間屋子時,能掌握一些有關于歡的資訊。
這是干嘛?身家調查啊?哼!問得又太明顯了,想拐她這個情竇初開的少女啊?于歡心里雖然啐念著,但其實是很樂的。
以前也有男人如此試探她,想追求她,但她從來沒有產生過這種甜蜜的悸動,她很樂意告訴他,他想知道的事。
「才沒那麼奢侈呢。」于歡又在影射他了,對于他那幢漂亮的大房子,她的心可酸得很。「我跟我媽住,但因這里距離我媽開的精品店有段距離,我媽就住在精品店樓上,生意清淡時,才會回來。」
「那當初怎麼不買近一點?」
「因為這里是新社區比較便宜。」于歡又莫名地白他一眼,沒好氣地說。誰不知道他住的地方是東區的高級地段,雖然兩人住的相距不遠,但地價可差得多了。
生活環境和身份都相差很遠,那感情呢?感情能不能零距離?于歡心中不自覺地起了這個疑問。
杰尼還來不及回話,這時電話響了,他走過去幫于歡拿了電話。
「你跑到哪里去了?昨晚我不是千叮嚀、萬交待要你去‘極太’面試嗎?你是忘了?還是故意放人家鴿子?」竹梅劈頭就罵。她太了解自己的女兒,除了又臨陣月兌逃,她不相信于歡還會有什麼正當理由。
「媽,你怎麼這樣罵人嘛,也不先問問人家發生了什麼事。」于歡口氣裝得很可憐,好像她發生了天大的事一樣。她可不能不來這一招,不然她絕逃不過她母親的口水攻擊。
「你是鐵娘子一個,還會出什麼事?」
「我出車禍了。」
「出車禍!誰撞你了?人有沒有逮到?是不是酒後駕車,有沒有叫警察?」竹梅新聞報導看太多了,全部往壞的方向想。
「媽,是我自己撞上電線桿的。」于歡壓低嗓子,很沒面子地說。
「天啊,我真服了你了!我怎麼會生出這種女兒呢?」竹梅大笑地開她玩笑。
「我才奇怪我怎麼會有你這種媽呢,女兒受傷了還損人家。」
她們母女的感情就是這麼好,像朋友,也像處處要對方出丑的死對頭。
「好了、好了,別撒嬌了,我這就去看你。」竹梅其實是很擔心的,她寧可拉下店門不做生意,也要過來看看女兒。
「我看你得走了,不然等我那個天才老媽回來,她絕對不放過你的。」于歡放下電話就跟杰尼說,這下他可不得不走了。
「為什麼?你媽媽對年輕的男人有興趣?」杰尼風趣地問。
「是她不認為她的女兒會讓男人進門,她一直很擔心她的女兒會沒人要。」
杰尼很想再留一會,但于歡都那麼說了,他也沒有理由再留下來。
「我們還會再見面吧?」杰尼又用那種讓女人無法抗拒的眼神看于歡。
「當然,我穿的長褲還得還你呢。」于歡閃避他的眼神。
「那我們是不是該互留個電話,以便聯系?」
「嗯,也對。」于歡不敢正視他的眼楮,低著頭回答。
這是她第一次感覺到男人的眼楮,竟然會說話。
要走時,杰尼用手輕輕握了于歡的手,那種接觸,讓于歡的全身起了雞皮疙瘩。她一顆心,不知怎麼熱了起來。
「移動的時候小心些,別摔跤了。」他叮嚀。似乎在一天短暫的相處下,他已經了解了于歡的個性。
「今天真的謝謝你。」于歡真心說。
雖然被杰尼握住的感覺很不錯,但她還是抽回了手。因為那份心理變化實在太奇怪了,奇怪得讓于歡從頸部開如熱烘烘的,腦子也變得不大靈光,連帶的舌頭也打結了。
她在他關上門的那一瞬間叫了一聲︰「杰尼!」
「什麼事?」杰尼馬上回頭,眼中射出一道初識時不該有的復雜眼光。
「沒……沒有,我是想告訴你,如果你的長褲洗好了,我會打電話請你來拿。」于歡羞死了。
「喔,那不急,我還有得穿。」杰尼回答後,又不走了,他一手放在門把上,身體斜轉面對于歡。
「再見。」于歡丑面紅耳赤,抬起右手左右揮動。
「再見。」杰尼露出兩排潔白整齊的牙齒,笑著為于歡關上了門。
一直到杰尼上了車,他的心情都是飛躍的,他似乎遇到了一個同磁場的女人。仿佛于歡的身上散發出一股超強的吸力,緩慢而連續地吸引著他。
***
杰尼走後,于歡就迷迷糊糊、蒙蒙朧朧地躺在沙發上睡著了。受傷的右腿高高地掛在沙發背上。
連她母親什麼時候進門的她也不知道。她是聞到一股濃濃的中藥香而醒來的,一開始她還以為是在做夢呢。
「醒來啦,吃碗雞湯吧,我剛炖的。」竹梅看女兒醒了,就盛了碗雞湯給她。
于歡的肚子實在還撐著,看到那一碗黑色的雞湯實在倒胃口,但她還是裝出一副非常好吃的樣子,一連喝了好幾口湯,嘴巴還不停地說︰「贊!贊!真好喝,只有賢妻良母才弄得出這種雞湯。」
這就是于歡的最大優點,永遠懂得贊美別人,給別人信心。當然,男人除外。
「吃就吃,別拍馬屁了。」竹梅最了解女兒,才不吃她那一套。
坦白說,于歡再吃下去,胃里的食物可能就要脹到食道了,她只好嘻皮笑臉地跟母親打哈哈,趁母親不注意時把雞肉吐掉。
「我真不懂你是怎麼騎車的?竟然自己去撞電線桿。」竹梅心疼但又數落她。
她們母女最相似的一點就是——嘴硬,說不出善解人意、安慰人的話,所以她們絕對不適合去做需要安撫人心的義工工作。
「還不都是你,要我一大早去應征工作,又威脅我不能遲到。」
「小姐,你有點良心好不好?你已經畢業半年多了,哪個工作你做超過一個月?我不怕我養不起你,我是擔心你在家待傻了。」竹梅一點面子也不給她。
「才失業半年而已就大驚小敝,我又不是不工作,遇不到伯樂嘛。」于歡邊攪動雞湯邊咕噥著。
「咦?是誰帶你回來的?誰帶你上醫院的?」竹梅突然想起。
于歡的臉上突閃過一抹不自在的紅暈,雖然只是那麼一下子,但卻也讓她心慌。
「路人甲啊,一個不怕惹麻煩的路人。」于歡刻意把杰尼的身份抹滅掉。因為若被她母親知道有一個男人陪了她女兒大半天,她不小題大作才怪。
「是男人嗎?帶你去醫院又帶你回來?年紀多大?長得帥不帥?」竹梅馬上追問。
「媽,你不會是單身太久出問題了吧?問那種問題,有沒有搞錯啊?」于歡真是頭大了。
「年輕的留給你,老的留給我嘛。」竹梅又開玩笑。
「媽——如果你那麼寂寞難耐的話,我幫你去登報征婚好了,憑你的姿色和條件,一定會有一堆老蒼蠅對你有興趣的。」于歡也開母親的玩笑,她怎麼會不知道母親一直忘不掉她的初戀情人呢?當她的女兒又不是當假的。
「開開玩笑也不行啊?」竹梅果然怕了女兒要幫她征婚這一招。一來她心中真有個一直揮不去的男人;二來,她有事業、有女兒、有房子、有車子,雖然談不上富裕,但也用不著再找一個男人來礙手礙腳的。
就這樣,母女倆你一言我一語地互揭瘡疤。說到好玩的丑事時,兩個人還笑得人仰馬翻,一點也不像母女,反而像無所不談的朋友。
「媽,你回店里忙吧,別擔心我了,我自己應付得來。」于歡看母親已來一會了,指指自己的腿說。
「你可以嗎?行動不便耶。」
「放心,難不倒你女兒的。你還是趕快回去賺錢吧,萬一我再半年沒‘頭路’,才有靠山啊。」于歡眨著眼楮,身體靠向母親。
竹梅想了想,又看看女兒。
「好吧,反正我已幫你弄好吃的啦,其它的就留給路人甲來幫你服務了。」竹梅斜眼看著于歡說。
其實她剛要上樓時,管理員已告訴她了。說背于歡上樓的是一個英俊瀟灑、風度翩翩的美男子。
「媽,你再瞎扯,我真的要生氣了。」于歡鼓著臉頰說。
「好、好、不說,等生米煮成熟飯了再告訴我也沒關系,我很open的。」
「媽!」于歡氣得很。
從未見過女兒的情緒如此起伏的竹梅,心知肚明地笑著。她也年輕過,她猜于歡跟那個「路人甲」是緣分到了才那麼踫上的。
竹梅已走了好一會,于歡還處在神智不尚清楚的狀態,想著杰尼扶她、抱她、背她的甜蜜影像,她突然覺得腳上包那一大包還滿值得的。但又回頭想想也許他們真的只是萍水相逢,也許杰尼只是個熱心助人的男人而已。
她模著杰尼也穿過的長褲,還彎起腳聞聞長褲的味道,香香的,就像他身上自然散發的體香。
***
杰尼一進客廳就看見媚姬大大方方地坐在沙發上看電視,桌上並擺著麥當勞的紙袋。
「咻」,媚姬關上了電視,委屈地看著杰尼。
媚姬是杰尼父親徐書林一位遠房親戚的女兒,她的父母在一次翻船意外身亡,留下一大筆遺產給書林,書林便挑起照顧媚姬的責任。書林並經常夢見媚姬的父母要他讓媚姬和杰尼結為夫妻的夢,因此早在三年前,他安排杰尼和媚姬一起到加拿大念書,便是有意湊和他們。
誰知道杰尼對媚姬一直沒有好感,但念在她是孤苦無依一個人,父親又接掌了原本只是當個小主管的「厚德企業」,他只好以兄長的身份來照顧媚姬。
「秦博士」的外號就是媚姬取的,她認為杰尼酷得有夠冷。雖然對她還算照顧,但一點也不浪漫,而且連一絲追她的熱情都沒有。
這當然是媚姬自己會錯意,和書林三不五時地把她當媳婦看待而造成的假相。至于杰尼本人,可沒有要和媚姬結為連理的想法。
而這跟杰尼在大二時結束了一段轟轟烈烈的戀情後,便再沒有交新的女朋友,也有很大的關系。
「什麼時候來的?」杰尼走進廚房隔間用的小吧台,倒了杯果汁後問。
「我已經等了你一下午,肚子餓得受不了才去買麥當勞來吃。」媚姬站起來,走向杰尼。
「還不錯嘛,會自己買吃的,我就說你不會餓死的。」杰尼心情好,純粹跟她開玩笑。
「你恨不得我趕快獨來獨往,不用麻煩你對不對?」媚姬說著又準備要掉淚了。
一哭、二鬧,是媚姬的最大本領,至于會不會上吊,目前杰尼還不肯定,畢竟還沒遇見足以讓她想上吊的事件。
「你難道不想趕快獨立嗎?老是要我帶著你跑,你不嫌煩嗎?」杰尼的口氣還算不錯,還倒了杯果汁給她。
「是你嫌煩了吧?」媚姬瞪大眼楮,非常在意杰尼的話,她的小心眼是出了名的。
杰尼知道她的大小姐脾氣又犯了,他可不想因為她而破壞了今天的好心情,也不想跟她抬杠,所以他只是抿嘴一笑。
「你笑什麼?你說啊!是不是嫌我煩?」媚姬盛氣凌人地要杰尼回答。
杰尼還是不答話,他心里很明白,現在不管他說什麼,媚姬都會因反對而反對。
「你,你別以為你不說話我就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麼?」媚姬拍著小吧台說,杰尼的沉默讓她感到備受屈辱。
「你既然知道,那何必一定要我說呢?真奇怪!」杰尼說著離開吧台,準備上樓去。
在他心里,已把媚姬和于歡擺在天平上,而于歡的這邊天平是愈來愈清晰、影像愈來愈大;而媚姬就愈來愈小,甚至模糊看不清楚了。
于歡也不屬于溫柔型的,也不是那種小鳥依人、文靜賢淑的女人。但比起媚姬這種任性、高傲、凡事又要順著她的霸氣,于歡的獨立、率真、瀟灑,就像一道炫亮溫和的陽光,實在可愛多了。
「站住,你不把話說清楚,你敢上樓,我馬上打電話給干爹。」媚姬氣壞了,只好又抬出書林。
杰尼回頭看了她一眼,轉身走回客廳,一坐進沙發,一副今天我不想惹事的樣子,開了電視,隨意找了個長片看。
他順著媚姬,媚姬就滿意了。她也不想讓氣氛再惡劣下去,她也清楚杰尼的個性,再吵下去,他會翻臉的。
她挨近杰尼坐下,手還親熱地拉住杰尼。
杰尼皺了眉,他真希望趕快開始工作,到時候,她就不能老纏著他了。
***
竹梅不放心女兒一個人,晚上早早打烊就回家陪于歡,還幫她洗了澡和衣服。隔天一大早,于歡還在睡覺,竹梅為她準備了早餐和午餐就出門了。
竹梅還留了張令于歡臉紅心跳的紙條——
女兒︰
如果英俊又瀟灑的「路人甲」沒有來背你去換藥,再通知老媽子吧。
雖然我不一定背得動你,但絕對可以帶你上醫院的。
早餐、午餐都弄好了,微波爐一按就可以吃。
天才老媽留
當于歡看完這張留言後,她心中本已平靜的心湖又起了波瀾。昨晚臨睡前,她好不容易才讓自己不再對杰尼有任何的幻想;而現在,卻被母親簡單的幾句話,輕易地挑起他的容顏。
他真的還會來嗎?向他借的長褲都還沒干呢。
不會來吧?他有那麼閑嗎?如果真來了,一定得問問他做什麼工作。
于歡邊想著許多可能發生的狀況,邊跳著去拿了電話,再要跳到廚房時,門鈴響了。
幾聲門鈴,響得于歡心慌慌、意亂亂。于歡希望是杰尼,但又不知如何面對他。這樣矛盾的想法讓門鈴又響了第二回。
不管了,也許是別人呢。于歡扶著椅背跳著去開門。
「早!」一張清朗如藍天般的臉龐出現在于歡面前,杰尼手里還提了一只麥當勞紙袋。
「早。」于歡回應他的是柔柔的嗓音和一抹尷尬的笑容。
杰尼真的來了,還帶了麥當勞的早餐來。于歡原已練得蹦跳自如的腳,突然又變得不靈光,似有千斤重地,跳得很吃力。
「來,我扶你。」
又是那厚實的臂膀,輕而有力地從于歡身旁攬住她。半抱地,讓干歡坐上餐椅。
「我想你一定不方便弄早餐。而我一向習慣在麥當勞吃早餐,就幫你帶一份來。」杰尼說著已動手調咖啡。
「其實不用麻煩你的,我媽連午餐都幫我準備好了。」于歡率直地說。
杰尼笑得很尷尬,只好說︰「我想找個人吃早餐,就算陪我好了。」
「沒想到單一只腳,還有功能可利用。」
于歡喝了口熱咖啡,表情有點痛苦。
「下次要讓我陪你吃早餐,請買可樂或冰紅茶,我是不吃苦的人,最受不了咖啡了。」于歡毫不掩飾地吐吐舌頭。
杰尼看著又笑了。他的身邊美女一堆,也許也有不愛喝咖啡的,但從來沒有人會表現出來,總都微笑著吞下口,口是心非地贊美說︰「好喝,這咖啡真香。」然後就放著讓咖啡冷掉。
會在他面前張大嘴巴又吐舌頭的,就只有于歡了。
「我早該想到你不是個愛喝咖啡的女人,下次我會改進。」
于歡笑了,大口咬著漢堡。她實在也想吃相稍微斯文些,但她實在想不出漢堡要怎麼吃才顯得斯文,除非用刀叉來切吧。
「對了,你沒上班嗎?還是財產太多,不用工作?」于歡提出心中的疑問。
「沒那麼好命。我剛從加拿大讀完書回國,已休息一陣子,過幾天就得上班了。」
杰尼和于歡說,他要到「厚德集團」的電腦部門擔任經理,但並沒有告訴她,她要去面試的「極太公司」,跟「厚德集團」的關系非常好。
「哇!能進厚德真了不起,你是靠‘裙帶’關系,還是政治背景?」于歡問得有夠直接。
沒想到于歡會這麼問,他差點被一口剛要吞下的漢堡噎到,趕快喝了一口咖啡。
「雖然靠的是老爸的關系,但也不是沒有能力而進去工作的。」杰尼苦笑著回答。他想,眼于歡在一起,一定會有更多讓他意想不到的新鮮事。
「這麼說,厚德集團是你們家族的嘍?」于歡想問清楚。
「可以這麼說。」杰尼回答後,發現于歡的表情有了變化,他馬上接下去說︰「比起你,我是遜多了,至少你的工作機會是靠自己爭取的。」
杰尼的話意是恭維,但听在于歡耳里可刺得很,尤其確定他是大企業的繼承人後,她更覺得自己跟他是門不當、戶不對,根本不屬于同一個世界。
但她又馬上安慰自己,其實她早從杰尼的面相就看出他必來自富豪之家,他只是因還沒上班,閑得找事情打發時間,對她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意思,想什麼門當戶對呢?
「你這麼說就錯了,誰那麼無聊,愛四處去找工作?踫壁的感覺可是會痛的。」于歡這話說得有夠酸,酸得兩個人都很不自在。
杰尼又選擇不回答。他一向不喜歡跟女人唇槍舌戰,因為到最後,女人通常會惱羞成怒,他在媚姬的身上已領教過了。雖然他不知道于歡是不是也會這樣,但他還是少說點話才好。
「吃完早餐我就帶你去換藥,也許再去換個藥就會好了。」杰尼就這麼轉了話題。
杰尼今天穿了件CK的白色棉質T恤,搭一件同牌的牛仔褲。白T恤白得像上了漿似的,把他整張俊臉襯托得白白淨淨的,無形中表露出自名門的大將之風。
于歡是很欣賞他不俗而略帶瀟灑的氣質,而且他身上並沒有富家子弟的傲氣,反而只像個剛大學畢業的學生。但她還是心里有鬼,在這個已邁入科技掛帥的千禧年,她「門當戶對」的觀念,還深得比老阿嬤還嚴重,就算只是朋友。
而且男女之間延續性的發展,若兩方都有好感,要嘛就交往出結果,不然也無須浪費彼此的感情和精神。當朋友,有事再聯絡就行了。打死她,她都不相信,一個男人會無緣無故地對一個女人獻殷勤,男女之間是少有純友誼的。
想到杰尼的身份、背景和她主觀的看法,于歡在自己跟他之間築起了無形的牆。
「其實我媽也可以帶我去的,讓你接送,實在太過意不去了。」于歡變得客氣了,顯然她想劃清界線。
「我說過,我還在休假,而且我非常樂意帶你上醫院,我希望在我上班前,就可以看見你活蹦亂跳的樣子。」杰尼太有誠意,讓于歡不忍心拒絕他。
***
大概是年輕和于歡本來的身體狀況就不錯吧,這次再到醫院,于歡的腳傷好了大半,已可以輕踩地面走路。再上一次藥,就可以復原了。
杰尼不用再背她,而只攙服著她,慢慢走到車上。經過醫院後面一片碧草如茵的花園時,于歡被那青翠的綠所吸引,她拉住杰尼,兩個人就坐在草坪上。
稀疏的藍雲瀟灑地漫游在無垠的天空,暖冬的涼風吹來,輕揚著于歡的發絲。杰尼偏過身子抓起頑皮的長發,在于歡的背上圈成一束馬尾。
于歡朝他一笑,眼前剛好經過一對滿頭銀發的老夫婦,手牽著手走過。
「真羨慕他們,到老了感情還那麼好。」于歡有感而發。在她的潛意識里,一直希望她的母親也能讓她心愛的人伴其終身。但偏偏她從小就生活在單親家庭中,並無法去感受那種摯深的愛。
「是啊,感情和酒一樣愈陳愈香。如果到了滿頭銀發時,陪伴自己的仍是最愛的那一個戀人,真的很令人羨慕。」杰尼意味深長地看了于歡一眼。
杰尼帶著感情的那一眼,和無時無刻傳達追求的肢體語言,雖讓于歡動了一直不願踫觸的情愫,但一想到他由富裕的家庭背景,她就腳軟無力。並不是她自卑,而是她極不願惹上「高攀」的嫌疑。
杰尼又攙扶著她上日本料理店吃飯,于歡違背自己的心意想——趁什麼事都還沒發生前,趕快對他的好感與幻想踩煞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