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閨情挑 第二章
作者︰張若梅

雨文小心地把車停好,再回頭望了一眼才買的新車;雖是小小的陽春車,可是她省吃儉用了兩年才換得的,所以也就特別的珍惜。她今天來找姊姊——雨疏,就是特地要來告訴她買了新車。

「姊,是我,雨文。」伸手按了鈴,心中充滿了興奮。

打開了門,雨疏幾分訝異地問︰「要來怎麼不先打個電話?」

「打不打還不都一樣,反正你一定在家。」

「太篤定了吧,哪天就讓你撲個空。」

「才怪!」雨文挑起眉毛。「你若真的出去了,我撲空也高興。」

雖是姊妹,個性卻是截然不同,雨疏內向、文靜,而雨文卻是活潑外向。

「姊,我帶你去兜風。」雨文難掩得意之色。「我的新車第一個想要載的可是你哦。」

「我看算了,有人會不高興的,我可不願得罪人。你現在也是有車階級,身價不一樣,野性可要收斂點。」

「才不呢,只有開像姊夫那種BENZ或凱迪拉克才能抬高身價,像我這種,只能說由爬蟲類進化為兩足類。」

「不管怎樣,總是由兩輪進化到四輪了。」

「你也一樣,不用再靠兩足徒步了。」雨文不甘示弱。「下星期載你去竹子湖吃炒青菜,怎樣?」

「我不想,你還是跟昭中去吧。」

「姊,你真要一輩子把自己關在這間豪華的牢獄?」

「有什麼不好?多少人不都是住在鴿子籠式的牢獄。只要我有一顆飛翔的心,我的心是不被這空間桎梏,浩瀚的藍天才是我真正的家。至于這小小的空間,只是我旅程的休息站。」雨疏迷蒙的眼眸閃亮著,瞅向雨文道︰「這是我的選擇,我甘于如此。」

「像你這麼顧家的人簡直是稀有動物。姊,不是我要挑撥離間,像你這樣大門不出一步,姊夫要是外面有了女人,也大可放心地玩。」

「他真要這樣,我又能怎樣?如果我的人拴不住他的心,你告訴我能怎樣?用人性最好、最美的一面——溫柔、體貼去感化他?還是感動他?你以為溫柔體貼就能換回愛情了嗎?」

「難道不?」

「雨文,你難道不了解人性之貪婪?當你具有了內在,他可能還要有外在的條件;當你兩樣都具備了,他又要一些不一樣的了。」

「你說的沒錯,男人一有錢,不管他家的老婆多麼貌美如花,氣質多好、多高尚,他們一樣在外一個接一個地交女朋友,難怪人家說家花沒有野花香。」雨文語中帶有幾分不平,繼續道︰「姊夫自從娶了你以後,就把你當成服飾店的模特兒似的擺在那里,想看就多看一眼,不想看的時候瞧都不瞧一下。你心里只有紅樓夢、莎士比亞,而他恐怕是今天找茱莉葉,明天換林黛玉。姊,你為什麼就不會學精明些,像你這樣哪天被休了都不知道。」

「我的婚姻其實對你姊夫原就不公平,就算被休也沒什麼,我不會那麼看重的。倒是你自己,雨文,是不是也該為你自己的終身好好考慮考慮?媽臨終前最掛心的就是我們姊妹倆的終身大事,你定了,我也才安心。我看陳昭中人還不錯,職業固定、收入穩定,人長得也可以,都符合了世俗的要件,該沒什麼好挑的了吧。」

「我喜歡無牽無絆的生活,你看我不是活得很愜意嗎?婚姻是枷鎖,我不會那麼早就自投羅網。無聊的時候談談戀愛調劑一下生活,這樣不是很好嗎?」雨文快樂地暢談她的哲學。

「總不能這樣混一輩子吧,老了可就沒人要。」

「放心,我會適時的把自己推銷出去。」

雨疏也只能輕搖頭拿妹妹沒轍了。

「姊,」雨文想起什麼似的。「你記不記得徐若伶?我大學里那個有錢又美麗的同學,你還記得吧。她最近離了婚,好慘!婚前,她老公捧她像公主、皇後似的,婚後卻當她是條狗似的虐待她。婚姻有時是愛情殺手,一旦激情過後,隨之而來的便是對彼此的不滿和挑剔,繼而反目成仇。唉,婚前說的海誓山盟,什麼天可荒地可老,此情永不變的都只是一時的好心情說說罷了。人的心思是永遠捉模不定的。」

「看你婚都還沒結,倒成了婚姻專家了。」

「其實愛情最禁不起現實和時間的考驗。當兩情相悅的時候,可以天長地久;等到彼此擁有對方的時候,就開始相看兩不悅。愛情開始在兩人間一點一滴的消失,到頭來只要彼此不‘相敬如冰’已經算是不錯的了。」

「你患有婚姻恐懼癥?」雨疏帶點嚴肅的口吻。

「也不全然。我喜歡自由自在的生活,但結了婚,彼此就有佔有欲,你就必須做某種程度的犧牲,否則彼此就難以相處。」雨文雖然比雨疏小,看法卻比雨疏世故。

姊妹倆聊了一下午,到了晚飯時間,雨疏簡單地炒了兩道菜,姊妹倆也吃得愉快。飯後,雨文打了電話約若伶出來喝咖啡。

離婚後的若伶看來更加的消瘦蒼白。

「怎麼樣?離婚真好?」雨文看著若伶蒼白的臉帶著一絲的嘲謔。

「不堪回首。」若伶神情黯然地回答。「這輩子我是不想再結婚了。要戀愛、要同居都可以,就是不會再結婚了。」

「有這麼可怕?婚姻被你說得有如毒蛇猛獸。」

「也許你難以相信,但對我而言,它是比毒蛇猛獸還可怕。」

雨文向後仰靠,不以為然道︰「你這豈不因噎廢食。」

「不管怎樣,這輩子我是不再結婚了。其實彼此若真有情意,未必需要那只婚姻證書。以後我喜歡的男人若願意不結婚與我廝守一生,那我就終其一生與他白頭偕老,這樣不是也很好嗎?」

「婚姻的打擊使你玩世不恭?」

「雨文,」若伶一副正經嚴肅。「這不是玩世不恭,是更忠于感情。人經歷了重大挫折,一定會用另一種方式去生活。」

「兩年的婚姻把你徹底改造,也使你成長。」雨文帶著研究的眼光審視著她。

「或許是吧。所謂的不經一事,不長一智,生命注定要受折磨。人總是要歷經痛苦才會學著成長,只是付出的代價不一。」一抹陰郁掠過若伶白淨的臉龐。

「這星期天我們公司舉辦周年慶,晚上有個大型舞會,邀請了客戶、廠商共襄盛舉,到時你也過來熱鬧熱鬧。多接觸人群,創傷會恢復得比較快。」

「我考慮找份工作上班,借忙碌來調整低落的情緒。」

「你在說笑?我的大小姐要上班,有哪家公司請得起?」

「雨文,我是認真的。這次婚姻會這麼慘,多少跟我從小養尊處優也有關系。

從小一點苦也沒吃過,還有佣人伺候使喚,父母又寵我,從小到大沒人違逆我,造成自己驕縱的個性,所以我想借工作來磨練自己的脾氣,和忘掉這段不愉快的婚姻。」

「嗯,看來這次的的婚姻雖然讓你付出如此大的代價,卻也讓你體悟不少。

唉,為什麼成長總是要付出慘痛的代價,人為什麼無法預先去超越那許多未知的劫數?」

雨文看著若伶蒼白臉上透著幾分堅毅,心頭不禁泛起一陣心酸;昔日那青春美麗又活潑,從不知愁滋味的少女,曾幾何時竟成了怨婦,命運未免也太會捉弄人了。

「若伶,」雨文拿起咖啡杯。「美麗的蝴蝶都是由丑陋的毛毛蟲蛻變的,來,為你的重生干杯。記得星期天那天要再像美麗的蝴蝶一樣的飛舞。」

???星期天,若伶刻意地打扮一番,雖然看來依舊美麗,卻難掩落寞神情。走過婚變,心境不似從前,臉上自是難免有幾許滄桑。

六點,雨文準時開車來接她。

「舞會七點才開始,不過那兒有準備吃的,我們先去吃它一頓,到時才能盡情狂歡。」雨文一手操縱方向盤,一手按音響。

「好久不曾跳舞了。回想大學時那種瘋狂的生活,跳舞跳到通宵達旦,夜游到天亮,真正的不識愁滋味。」若伶有感而發。

「可不是。人生最美好的四年,就像一片任你揮灑的天空,又像一朵詭譎的雲,愛怎麼流浪,就怎麼流浪,想怎麼變幻就怎麼變幻,真是太詩意了。」

進了會場已是近六點半,人也來了大半以上,大都是提早來用餐的。雨文拉著若伶直往自助餐櫃,拿了盤子,專心地挑選食物;若伶跟在雨文後面,或許是情緒的關系,怎麼也挑不到對她胃口的菜,走了一半,盤子依舊是空的。突然,一塊油炸品落在她的盤里,她還沒來得及搞清楚是怎麼回事,一個聲音從背後響起。

「試試看,酥炸鱈魚,很好吃。」

她回頭一看,一個帶著微笑的男士正用一雙誠懇的眼神看著她。

「謝謝。」她本能地回答。

取好食物,找了個靠角落的位置,開始吃起她們的晚餐。

吃了一會兒,雨文起身去端湯,若伶抬眼掃視會場,卻瞧見剛剛為她夾鱈魚的男士正盯著她看,她趕忙低頭繼續她盤中的食物。她不喜歡這樣的邂逅,刻意得一點也不詩情畫意。

舞會七點開始。撤走了剛剛的自助餐櫃,場地更加寬敝。

由巨人公司董事長夫婦開舞,當音樂響起,兩人相擁起舞時,整個會場響起熱烈的掌聲。若伶此刻不但沒有被這快樂的氣氛感染,反而有種想哭的感覺;太久了,她真的幾乎已不知道快樂為何物,如今接觸了,反而五味雜陳。

人永遠是很情緒化的動物,是一種永遠不自覺會被外在環境牽引的愚痴動物,就像她這兩年,沒過過一天快樂的日子。

男男女女雙雙對對地相擁起舞,雨文也被一位男士請去跳舞了,一縷孤單襲上心頭,若伶轉身走出會場,沿著通道走到後院一個小小的庭園。把自己隱身在花叢里,似乎唯有這一小方寧靜的角落才是她的世界;她輕輕地閉上眼楮,享受著這靜謐的一刻。

「為什麼到這里來?」

一個聲音猛然驚醒了她寧靜的心湖。

「對不起,嚇到你了。」一雙清澈的明眸炯炯有神地望著她。

「是你!?」若伶驚訝地看著他。

「我叫許柏元,言午許,松柏的柏,一元兩元的元。」

「我對你的名字不感興趣,你不用介紹這麼多。」若伶對這不速之客有幾分不悅。

他不理睬她的不悅,自顧走近她。「有沒有興趣沒關系,自我介紹是尊重和善意。」

「你為什麼跟蹤我?」若伶冷冷地說。

「你的臉上寫著‘不快樂’三個字,所以我關心你。」這個叫許柏元的隨手摘了一朵大紅花遞到她面前。「希望你今晚能像它一樣的心花燦爛。」

若伶抬眼看他,又是那雙誠懇得令人難以拒絕的眼神。

若伶伸手接過花朵。「謝謝你。」嘴角難得地掀起一絲微笑。

「不知是否有榮幸請你跳支舞?」許柏元依舊用那動人的眼神望她。

若伶看他一眼,隨即移動腳步,進入會場。

他輕輕攬著她,默默地跳了兩曲。

回到座位後,服務人員遞過來兩杯飲料,這時,雨文也突然冒出來。

「你剛到哪去,全場都找不到你,還以為你被綁票了。咦?許先生,你也在這兒,莫非——哦,我懂了。」雨文輕點了兩下頭,看了許柏元一眼,一副了然于胸的樣子。眨眨眼楮,丟下一句︰「ENJOYYOURSELF。」隨即沒入人群。

舞會十二點結束。今夜,輕松愉悅的氣氛果然讓若伶心情改變很多。

走出會場,許柏元體貼地問她餓不餓,要不要去吃消夜?她說累了,想回家。

送她回家的路上,他介紹了自己的工作,是某大公司的電腦工程師。

「我家人都在美國,去年我才回台灣工作。剛回來時,對台灣的惡質環境很不習慣,久了也能適應,而且覺得處處充滿人情味。」

「你稱得上頗具價值的單身貴族,為何還不結婚?」

以他這麼優秀的條件,若伶猜他應該有女朋友了。

「結婚?女朋友都不知在哪,怎麼結婚?」他也奇怪她的問話。

「怎麼會?憑你的條件——」若伶很意外他竟然會沒有女朋友。

「憑我的條件?結婚應該不是憑條件,而是憑緣分吧。」

「也許你的要求高。」

「哈!別冤枉我了,我拿什麼要求人家?」

「你太謙虛了。」若伶轉頭看他,帶著幾分欣賞的心情。

談話中,車行不知不覺到了若伶家。

「這是你家?」許柏元對她住這偌大的別墅感到意外。

「嗯。我家除了我母親和我外,還有一個園丁和煮飯打掃的阿媽。」

「你——」許柏元對她更感好奇,又不好多問。

「這麼晚了不請你進去坐。非常謝謝你今晚的陪伴。」說著,若伶從耳際拿下那朵鮮紅的紅花。「今晚雖沒有像它一樣心花燦爛,可是我真的感到快樂。」

「不知何時可以再見你?」許柏元語調充滿期待。

若伶向他揮揮手,微笑著說︰「有緣自會相見。」

目送若伶進門後,許柏元仍呆站了好一會兒,直到一陣涼風吹來,整個意識才清醒過來。打開車門,直駛回家的方向。

???采芬依舊得不到感情的答案,干脆不去想這惱人的問題,專心投入工作中。這陣子生意也好得不得了,訂單每天由傳真機不斷地傳遞過來。采芬的工作內容除了處理訂單,還要接洽國外客戶,公司上下包括老板都佩服她的能力。

生意好,錢愈賺愈多,采芬心底也感到無比的踏實和快樂。她盤算著將來為父母親買棟舒適的房子,還有自己的窩;如有余力,再幫兄弟姊妹。想到這里,采芬就更加的打拼。

堡作一忙,書凡自是又被冷落,有時整個禮拜見不到一次面,即使有空也是星期天一起吃頓晚餐;而吃完飯,采芬就喊累要早點休息。兩人也為此起爭執。

「我現在才了解,一個事業心重的女人根本不看重感情,為什麼許多男人都無法接受所謂的女強人,原因就在于這里。采芬,我必須讓你明了,我也一樣沒辦法接受我愛的人最愛的是她的事業,我沒有這樣的包容氣度。」書凡對采芬再次提出嚴重的抗議。

采芬雖專注于事業,可也不希望失去書凡。事業帶來財富,婚姻卻是人生必經的歷程;有了事業,失去婚姻,畢竟是人生的一大缺憾。可是書凡要她在事業與他之間作抉擇,無疑是要抹殺她的第二生命,面對他的抗議,她也只能默然以對。

偏偏美國有一位客戶傳真說要下一筆大訂單,由于金額不小,要台灣方面派人過去洽談。

采芬看到傳真自是高興不已,隨即心頭又沉重了起來。一想到書凡那不高興的樣子,總教她放不開心去工作。可是今天能有這樣的工作成績,也是她過去辛苦累積的努力成果,她總不能就這樣放棄。

采芬愈想愈亂,甩甩頭,決定不管怎樣,事情總得攤開講清楚,于是鼓起勇氣,撥了電話給書凡。

「書凡,告訴你一個——對你或許不是好消息。我下月將去美國,因為客戶的要求,說要下大筆的訂單,要我過去洽談——喂!書凡,你听到沒?」采芬意識到氣氛不對。「書凡,你不高興了?你知道,我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總不能叫我放著大筆訂單不要,這也是我辛苦經營所累積的成果。」

采芬對書凡冷漠的態度著實感到懊惱。

「恭喜你。」許久,他才冷冷地說這一句。

「你不高興?」

「我不是恭喜你了嗎?」

「可是——可是你不是真心的。」

「采芬,我們再爭吵也沒意義。你出國也好,讓我們彼此有較多的思考空間,想想彼此所要的。」

「書凡,那你告訴我該怎麼做,你到底要我怎麼做,你才會高興?」采芬心急了。

「你自己去作決定,別人無法為你作選擇。只要選擇你喜歡的,就義無反顧地去做吧。」

書凡不知想通了什麼,突然不再像從前一樣的抱怨。難道這是分手的前兆?或是暴風雨前的寧靜?采芬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夜里,采芬輾轉難眠。思前想後,書凡的話似乎透著某種暗示,要她在他與事業間做斷然的處置。

事業是她的生命共同體,她從小努力讀書、充實實力為的不也是將來有能力闖番事業?她從未想過讀書受高等教育是為覓得好郎君。如果她在事業偃旗息鼓,專心去做個家庭「煮」婦,每天所要做的就是洗衣、煮飯、掃地……天啊!采芬無法想像自己扮演那樣的角色,那她鐵定會瘋掉,也踏蹋了她多年的寒窗苦讀。

可是如果放棄書凡,她是不是會有遺憾和後悔?書凡的確是少有的好男人,恐怕這輩子再也踫不到這樣的男人。

采芬陷入兩難的抉擇,最後決定還是依照原來的計劃去美國。她想,至少在目前要她放棄事業是不可能的,干脆順其自然,書凡要是真的放棄了她,也是無可奈何的事。世間事總無法兩全其美,她又何必強求?這樣想,心里也舒坦多了。

一切按照預訂的計劃進行,采芬在臨行前還和書凡約了吃飯相聚。書凡教她幾招和客戶談判守則,她都一一做筆記,書凡看她如此敬業,末了還說她如果不做事業真是埋沒人才。

???采芬走後,書凡竟然也不覺得孤單,或許她原就不常陪在他身邊,所以也就沒什麼失落感。想想也滿可悲的,幾年的感情,最後竟是這種感覺,到底是禁不起歲月的侵蝕,還是兩人的愛情已冷卻?

甩了甩頭,不再這事上多想。打開秘書送過來的資料夾,看了幾頁,按了電話,請昭中進來。

昭中和書凡是大學同學,書凡在學校時就欣賞昭中的聰明才智。他們四年大學同學的情誼有如難兄難弟,最克難的時候,兩人曾分吃一包生力面和一個饅頭度日。昭中家境窮困,供不起學費,因此只能靠寒暑假打工,平時兼家教來維持學雜費及生活費;而書凡雖家境富裕,父親是醫生,可是卻不想靠家里資助,四年大學的費用也是自己四處打工賺來的錢。兩人又要讀書又要賺錢,因此日子過得很打拼,也讓兩位年輕人體驗到賺錢和生活的不易。畢業後,書凡向家里借了一筆創業資金,伙同昭中共同創業;而昭中沒有出錢,便堅持只拿薪水,書凡也沒薄待他,公司賺錢以後,每年都有相當的紅利分給他。

「找我有事?書凡。」

「澳洲客戶的貨出問題,理賠的事處理得怎麼樣了?」

「工廠已經答應如數賠償,這幾天就可以出貨了。我已通知客戶出貨時間,一切沒問題。」

「那就好。喔,對啦,明天你有沒有空,去小坪頂釣魚怎樣?」

「明天?」昭中面有難色。「明天是我女朋友生日,說好要請她吃午餐。這樣好了,我也請你和采芬,我們大家一起熱鬧才好玩。」

「采芬出國了。」書凡沉沉地說。

昭中雖有幾分意外,但隨即鎮定地說︰「那就你自己一個來好了。我們是老同學,也沒什麼好顧忌的,再說你也還沒見過我女朋友,借此機會認識,你看怎樣?」

「不太好吧,當電燈泡。」

「什麼話,我們倆還有什麼好在意的?明天十一點半我開車去你家接你,免得多開部車,停車麻煩。」

???隔天,昭中先去接了雨文。

「我還約了我姊姊一起出來,所以先去接我姊姊,再去接你那位什麼‘輸煩’的。」

雨文指揮若定。

「是,是,一切從命,大小姐。」

雨疏已穿戴好在等雨文來接她。她姊妹倆在這世上也沒其他親人了,所以生日都是一起度過的。盡避她已嫁,雨文也有男朋友,可是這習慣是不會因任何環境因素而改變。

「叭!叭!」

听到門外響起了喇叭聲,雨疏隨即出了門。

「姊,你今天好漂亮。」雨疏一上車,雨文就丟過來一句贊美。

「再怎麼漂亮也比不上妹妹的年輕貌美,年輕是最真的美麗。」雨疏的贊美更是技高一籌。

「姊,昭中今天多請了一位叫‘輸煩’的,現在要去接他。」

「他叫何書凡,書生的書,平凡的凡,過去是同學,現在是我老板。」昭中向雨疏大略介紹一下老友的背景。

「我的生日你怎麼想到請他來?」雨文有些納悶。

「昨天他邀我今天去釣魚,我說好要慶祝你的生日,所以就干脆請他一塊來。

起初他也不肯,是我堅持請他來的,也順便把他介紹給你認識,他可是我的好友兼工作伙伴。」

「真難得。」听昭中這麼說,雨疏隨口應著。

車子來到書凡住的大廈附近。

昭中用大哥大打給書凡,要他馬上下來,車已等在樓下。

不一會兒,書凡手捧一盒包裝精美的禮盒上車來。看見雨疏,先是愣了一下,隨即微笑打招呼。

「這位是雨文,我的女朋友。她是雨疏,雨文的姊姊。」昭中做簡短的介紹。

「你們好,打擾你們。」說完轉頭,用一種極溫柔的眼神看雨疏。

「不妨事,歡迎你,人多好玩。」雨疏客氣地應著。

午餐是在福華飯店吃自助餐。昭中特別訂了一處不受干擾的位置,臨窗即可看外面的街景。

大伙坐定位置,昭中起身去拿了幾塊小蛋糕,插上蠟燭,做為雨文的生日蛋糕。點了蠟燭,唱生日快樂歌,雨文和雨疏笑得前俯後仰。唱完生日歌,昭中拿出生日禮物和鮮花放在雨文面前,雨疏也遞上幾天前就買好的一只手表,書凡則送上禮盒,然後齊聲一句「生日快樂」。

雨文被這溫馨的場面感動得眼眶濕潤。

「來,打開看大家送你的是什麼禮物。」雨疏看著雨文示意。

雨文先拆昭中送的禮物,小小禮盒卻包了三層紙。雨文仔細一層一層地拆,打開時,三人都不約而同地「哇」了一聲。雨文拿起禮物,是一對時下流行,有創意又別致的皮制耳環,再拆雨疏的,大家又是「哇」的一聲她送的表高雅大方;再來是書凡的禮物,雨文正要拆,卻听見書凡說話。

「等一下,大家猜猜看我送的是什麼禮物,只要有人猜對了,我就再請大家來此吃一餐。」

「哇!好棒!」大家精神一振,目光都投向那禮盒。

「依這包裝看來,我猜是巧克力糖。」昭中第一個猜。

書凡搖搖頭。

「干燥花?」雨文接著猜。

「我猜——」雨疏仔細地端詳著禮盒好一會兒,帶著幾分自信說︰「漂亮的洋女圭女圭。」

書凡拍手連說猜對了,眼楮看向雨疏,眼神傳達著贊美和欣賞。

雨疏望著他微微一笑。「猜中了,通通有獎。」

「一定,下次我請客。」

昭中把小蛋糕分給一人一塊,然後大伙各自起身去拿餐盤取食。

昭中夾了一大盤的食物。

「好餓哦。為了吃個夠本,早餐沒吃。」昭中一副貪吃相。

「這樣暴食只怕會蝕本。」雨文笑看著他。

「不會的,我的胃彈性很大,伸縮自如。」

昭中很快吃完了一盤,起身又去端一盤。

「吃飽一點,吃完我帶你們到淡水一處休閑中心。朋友帶我去過一次,挺好玩的。」昭中邊吃邊提議。

「好啊!好啊!」雨文熱烈地響應。

書凡和雨疏則默默地吃著,沒表示意見。

???吃完午餐,一伙人便驅車直駛淡水,來到這處屬會員制的休閑度假中心。

「我們先到休息區泡茶,消化一下食物,再開始活動。」

三人跟著昭中走出停車場,繞過游泳池,不遠處一片綠草如茵即映入眼簾。草地左側臨海,草地上錯落矗立著遮陽傘和白色的休閑桌椅。整個景觀讓人精神為之一振。

「哇塞!簡直是人間仙境。」雨文驚嘆地贊美。

「台灣難得有這麼夠水準的休閑中心。」雨疏也禁不住夸一句。

挑了張桌子坐定,服務人員隨即過來。雨疏和雨文要了水果茶,書凡和昭中則要了烏龍茶。

四人啜飲著茶香,伴著微風飄過來不知名的花香味,令人感到舒暢無比。

「加入這里的會員要繳五十萬的入會費,以後每個月還要繳一萬塊,每星期一天可以在這里享用餐飲,其它設備則不限制使用,我朋友就是這里的會員。非會員要進來則是每次三千元,可以享用所有的設備,包括一頓豐盛的晚餐。」昭中拿起杯子喝口茶繼續說︰「是我就不加入會員,五十萬放銀行生利息,光利息錢就夠每個月來這里消費一次。再說這種地方又不是有空天天來,就算有錢也未必有閑,何況還有一段行程。」

「如果每個人都像你這麼會算,那他們豈不要關門大吉了。」雨文撇撇嘴,故意抬杠。

「他們之所以沒有關門大吉,就因為沒有人像我這麼會算,我朋友不就是冤大頭一個。」

喝了大約一小時的茶,腸胃輕松許多,昭中領他們來到了騎馬場。

看到馬兒,雨疏和雨文又驚又喜。

雨文一副大無畏的精神,先挑了一匹馬兒。「我要這一匹。」

服務人員過來解開繩子,牽出馬兒,馬兒歡迎似的望了望雨文,然後四蹄快樂地踢踏輕跳幾下。眾人見此,不禁哈哈大笑。

服務人員將馬兒全身巡視了一遍,待一切妥當,站在馬兒旁,向雨文行了邀請禮,然後協助雨文上馬;坐定,再輕拍馬兒兩下,馬兒即輕快地慢跑起來。昭中也隨即騎上一匹馬跟在雨文後面。

「要不要試試?我幫你。」書凡鼓勵的眼神充滿期盼。

「我會怕。」雨疏一臉無助地看著書凡。

「這些馬兒都經過教,很溫馴。」

書凡說著拉起雨疏走近馬兒。

「就這匹白馬吧,你看它長得多英挺,難怪有人形容夢中情人為白馬王子。上去吧,你的白馬王子正等著你呢。」

壯了壯膽,雨疏一顆心撲通撲通地直跳。待上馬坐定,書凡則幫她牽著馬走,走完一圈回到原地,雨文和昭中已等在那兒。

「接下來——」昭中思索著接下來該如何安排。「這樣好了,我和書凡去打回力球,你們倆到健身房去玩健身器材,然後再去泡三溫暖。五點半大廳集合,再去吃晚餐。」

「走,姊,我們還是到健身房去,回力球太累了,不是我們打的。」雨文說完拉著雨疏就走。

在健身房玩了各種有趣的健身器材,姊妹倆甚感新鮮有趣,有的器材甚至不會操作,還要輔導員的解說。

「我們真是土呆的。」出來後雨文笑著對雨疏說。

玩完了健身器材,她們找到了三溫暖。雨疏不習慣一絲不掛地在眾人面前,想要出來卻一把被雨文給拉住。

「姊,你就別土呆了好不好,現在三溫暖已是全民運動,你還羞什麼羞,會笑死人的。」

「我不習慣也不喜歡。你自己去泡,我在外頭等你。」雨疏堅持要出去。

「等等,剛剛流了一身汗,你不沖個澡?」

「算了,回家再洗。」

雨文看她堅持,無奈地只能隨她去。

吃完晚餐已近八點。他們走到淡水河邊沿著小道漫步,昭中和雨文手牽手地走在前頭,雨疏和書凡並肩走在後頭,兩人默默地走了好一會兒。

「雨疏。」書凡突然開口。

這突地一叫讓雨疏著實嚇一跳。

「我可以這樣叫你嗎?」

「當然,名字就是要讓人叫的。再說我也不喜歡那些繁文褥節的稱呼,直接叫我的名字,感覺比較像我自己。」

「人如其名,很特別。你的工作應該與藝術有關。」書凡雖是猜測,卻是斷然的語氣。

「我的職餃是既平凡又俗氣的‘家庭主婦’。」

書凡突覺一陣感動,好一會兒才回神過來。

「你——你的意思是你結婚了?」書凡問得沮喪又失望。

「是呀,我一畢業就結婚了。」

「怎麼想到如此早結婚?」勉強克制激動的情緒,佯裝不在意地問。

「我胸無大志,只想要有個安定的家,讓我去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從小我就夢想做一個作家,我覺得文字是一種沉默的語言,借著它表達人類的思想和傳達世界的訊息是一種很美的境界;而當你沉醉在它無聲的音符里,世界就變得祥和而美麗。我之所以早婚,因為安定的經濟可以讓我無後顧之憂的去自由創作,就是這樣,別無它求。」

「那——那你這樣快樂嗎?」從第一眼見她,書凡總覺她那雙迷蒙的眼楮透著幾許哀怨。

「不知道。」聲音很沉很低。

兩人一陣默然。

「那你呢?應該有要好的女朋友了吧。」雨疏打破沉默。

「女朋友是有,要好的沒有。」采芬的身影此刻在他心頭掠過。

「像你條件這麼好,應該是女孩競相爭取的對象。」

「其實我只是在事業上稍比別人幸運罷了,其它並沒什麼。」

「你太謙虛了。成功並非靠幸運,除了聰明還要努力,像我母親就是個例子。

案親在我五歲就過世,母親帶著我們姊妹倆過活,還要替父親償還他生前的大筆債務,于是母親憑著她精明的頭腦開始做批貨生意。有時生意好,她可以忙到兩天兩夜不睡覺,而生意在她干練及努力的經營下,業務蒸蒸日上,不消幾年,也成為擁有十多位業務員的小型企業。憑她一個女人家要為丈夫還債,還要養我們,物質上從未讓我們匱乏,要不是後來因經濟不景氣而被倒了債,她可是富有得很呢。不過在她去世後,還是留給我們姊妹一棟房子。看母親那樣的打拼,我深覺成功絕非偶然,其中花了多少心血代價,也只有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了。」

「你母親是個了不起的女人。」

「很可笑的是我竟沒有遺傳到母親一點點的能干。也許就像人家說的,母親過于能干,兒女就低能。」

「不,你有你的特質。人各有天賦,未必要相同。」

「雨文就比我精明多,不像我——」

雨疏抬眼看書凡,卻接觸到書凡那雙似乎非常了解她心情的眼神。一時,雨疏竟然怦然心跳,趕緊移開眼神。

兩人各懷心事地默默走著。

偶爾微風吹過來,揚起她的發絲,使她原本月兌俗的臉龐看來更加的清秀飄逸。

書凡突然有股沖動想擁抱她,隨即又被理智克制住了。另一股矛盾也在他內心升起……

他和采芬交往多年,竟敵不過和雨疏相識僅一天!

就在他看到她的那一瞬間,他知道他和采芬之間已徹底瓦解;他突然明白什麼叫,原來它可以讓你欲生欲死,什麼都不要,只要她,而這是他和采芬之間從未有過的感覺。或許他和采芬之間根本就沒有愛的存在,當初只是順其自然地在一起。

而她——雨疏,已在他內心掀起天雷地動的震撼,當她告訴他已結婚時,他幾乎要昏厥。他內心狂喊︰你是屬于我的,你是我千尋萬覓才找到的。沒有人知道他內心的椎心之痛,沒有人知道他深藏著那份對愛的渴望。然而,他卻得偽裝有風度,有愛不能說,人生至苦莫過于此。

「雨疏,」他開口喊她,心情澀澀的。「你介不介意留電話給我,下次我請客,好方便聯絡。」

「有人要請客,當然沒問題。」

雨疏未做多想,留了電話給書凡。

這時,昭中和雨文走回來。

「喲,你們還真像在太空漫步,我們都已走到盡頭又回來了,你們還在這里。」

雨文嚷叫著。

「回去吧,時間不早了。」昭中告訴大家。

回程的路上,也許是倦了,大家都沉默著,雨文甚至一路瞌睡到台北。

???次日,書凡一到辦公室,即有接不完的電話和一堆公事要處理;到了十一點半,他交代秘書不接電話,也把公事暫擱一邊,自己一個人關在辦公室里。

走到窗前,望著窗外車水馬龍,腦子里卻盡是她那雙迷蒙哀怨的眼楮。他無法抗拒,從昨天到現在,出現在腦海的全是她的身影。他明知不可為,卻阻止不了自己想念她的心。

他拼命地告訴自己不可以,阻止自己去做那不能也不可以的事。可是他的心有如撕襲的痛苦。

終于,承受不住想念的折磨,從口袋掏出昨天她留下的電話號碼,卻撥了兩下就掛掉;仰頭看天花板,讓心跳緩和一下,矛盾和痛苦又在他內心翻攪。

她會怎麼想呢?認為他冒失?卑鄙?齷齪?小人?然後看輕他。

可是,難道就這樣算了?就這樣放棄?一切都沒開始就結束?

不!不!我不能沒有她。他的內心又在吶喊。

「咚!咚!」敲門聲把他拉回現實。

「請進。」他坐回座位。

進來的是昭中,手上捧著公文,一臉愉悅的神情。

「書凡,你看,今早一到公司,傳真機上就躺著一張好長的訂單,看來這個月的業績要刷新往年的紀錄了。」

昭中的好消息並未激起書凡的心情,昭中這才發覺書凡的不對勁。

「怎麼啦,不舒服?」昭中發覺書凡表情、氣色都不對,關心地問︰「要不要看醫生?」

「沒什麼,可能是睡不好吧。早上又忙,待會兒休息一下就好了。」

書凡唯恐心事泄漏,趕緊低頭佯裝看公文。

昭中把手上的公文放在桌邊,然後坐到書凡辦公桌對面的沙發,說明了不是即刻就走的態勢。

「昨天玩得還好吧?」昭中雙臂放到頭上看著書凡。「如果有興趣,我們下次可以再去。」

書凡猛然抬起頭,急興地問︰「你是說淡水那處休閑中心?」

「是啊,不知你有沒有興趣?」

「那這禮拜六中午我請客,飯後我再請大家去那里。」

書凡精神為之一振,人也清爽了許多。

昭中想了想。「其實也不一定要去那里,其它還有許多好玩的地方。」昭中坐直了身子。「我看這樣好了,除了你、我,雨文、雨疏,再多邀幾個人,看公司的同事有誰願意參加,我們干脆來個露營晚會,你看怎樣?」

想到有更多可以和雨疏相處的時間,書凡自是求之不得。

「那就這樣,一切由你策劃、安排。不過,我欠的那一餐還是要請的,就在福華吃完午餐,再行出發。」

一切好似順其自然地發展,卻又順了書凡那顆掙扎混亂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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