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琳在宮中待了兩日,便隨忌焱回裴府去了。
看到表哥仍然活著,而且婚姻生活幸福美滿,心中的感覺真是好開心,如果舅舅和舅媽知道表哥仍然活著,而且還為他們討了個如花似玉的兒媳婦,而這兒媳婦的肚子里還孕育著他們的寶貝小孫子,不知道會露出何等欣慰的笑容?
想到這,她的心忽地一沉。當初研究所爆炸,舅舅和舅媽面對失去愛兒那種痛不欲生的樣子,一幕幕清晰地回到腦中,如今……不知道爸爸和媽媽面對我的失蹤,內心是如何地傷痛?一想到雙親那種傷痛欲絕的模樣,她的心就猶如千根針在扎似地疼痛,她甚至已經看見父親的鬢角出現了蒼蒼白發,以及母親那被淚水洗浸得幾乎痛得張不開的雙眼……
坐在荷花池畔的她,晶亮的雙眸正濕濡地泛著水光。
忌焱一早便入宮面聖去了,把她一個人留在偌大的裴府西廂院中,教她不由自主地想起她的父母親,以及二十世紀的人事物。以前有忌焱陪在身邊,她從不曾感受到這種孤獨的感覺,而現在,她突然發現自己是孤零零的一個人,這種感覺令她惶恐、駭怕!盡避西廂院中有無數的下人在來回穿梭,但她仍覺得寂寞,也許……她可以找點事情做做?譬如……到前院去拜訪裴夫人?
是啊!自昨晚進入裴府至今,她都還未兒過裴夫人呢!以客人、晚輩的身份,她覺得自己有必要去和這屋子的女主人打聲招呼,盡避忌焱再三交代,叫她別和裴夫人太接近,但她仍堅持要這麼做,因為這是一種禮貌。
可沒想到,她才一站起來,雪香那丫頭便突然冒出來,緊張兮兮地問著︰「尹姑娘,你要上哪兒去?」
尹琳不知道雪香是打哪兒冒出來的,還是她一直都沒注意到身邊有個她?不知怎地,心中突然涌起一種被監視的感覺,令她心生不悅。
「我是不是連想四處走走都得向你報告?」
尹琳被自己的怒聲嚇了一跳!不消說,雪香那丫頭更是嚇白了臉,猛搖著頭。
「不是的,尹姑娘,我……我是……」
尹琳看她嚇得連話都說不清,心生歉疚地道︰「對不起!我只是一向自由慣了,現在身邊突然多了個人跟著,感覺很不習慣。」
雪香仍搖著頭,不過沒再那麼駭怕就是了。
尹琳注視著雪香那圓圓的俏臉,唇角不禁勾起一抹微笑。雪香是個很可愛的小泵娘,才十四歲,圓圓的臉蛋、大大的眼,兩條小辮子垂在雙肩,那可憐兮兮的模樣直教人疼惜。忌焱派這麼位討人喜歡的丫頭來服侍她,她應該感到高興才是,只不過她還沒習慣被人服侍!
「你很怕我嗎?」想到雪香剛才嚇白臉的樣子,尹琳忍不住這麼問。
雪香被尹琳的話問得一愣,又猛搖起頭。
「真的?」尹琳斜睨雪香,唇邊漾起一抹詭異的笑。
雪香又是一愣,點頭如搗蒜。
「那……你是不是什麼事都會听我的?」
雪香瞧見尹琳眸中閃著古怪得令人發毛的光芒,明知其中有些不對勁,卻仍不得不點頭。
「好,」尹琳咧嘴一笑,美目靈動的轉了好大一圈,「那你現在就帶我去見裴夫人。」
雪香連連後退,驚恐地注視著尹琳,一顆小腦袋瓜搖得幾乎要從脖子上飛出去。
尹琳垮下臉,「你不是說什麼都听我的嗎?」
「將軍交代過奴婢,不準你接近夫人。」雪香稚女敕的嗓音怯怯地道。
不準?忌焱真的派這丫頭「監視」她?這算什麼嘛?裴夫人可是他的母親、她未來的婆婆,而他居然「不準」她接近她?呵!這是哪門子的笑話?他說不準就不準嗎?哼!她偏要。
「如果我非要去呢?」尹琳盡力平息怒氣,因為她不想再嚇壞那小丫頭。
「將軍說……如果尹姑娘不……听話的話,就……就……」雪香愈說愈小聲,頭也垂得愈低。
「就怎麼樣?」敢情他想把我關起來?她不信。
「就讓我叫尚大把你……關起來……」
「把我——啊?!」尹琳一生氣,嬌嗔的腳一跺,沒站好,便噗通一聲掉入了荷花池里。不會游泳的她一掉入池里,三魂早嚇掉了兩魂,腦中頓時一片空白,就連自己身上有超能力也忘得一干二淨,只知道大叫著︰「救命啊——我不會游泳——雪——香救命——」
這下不得了,尹姑娘掉入荷花池,將軍回來一定會要了她的小命的!雪香的臉色比魚肚更白,驚慌之際仍沒忘記大喊︰
「來人啊!救命啊!尹姑娘跌入水中了,救命啊!」
幸好雪香還知道要喊救命,沒完全被嚇呆,否則,尹琳這會兒可就香消玉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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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府的西廂院,瞬間變得混亂不堪!
裴夫人在得知尹琳跌入荷花他的消息後,立即飛奔跑向西廂院。此刻,尹琳已被尚大救起並且安置在床上。氣若游絲、臉色蒼白如紙的她,此刻仍在鬼門關前徘徊。兩名丫頭正手忙腳亂的在替她更衣,一旁的雪香仍然淚流不止,不僅擔心著尹琳,也擔心著自己。
裴夫人穿過圍在西廂院的奴僕們,前腳才跨入尹琳的閨房,尖銳的嗓音便跟著揚起︰
「怎麼會發生這種事?」她奔至床邊,回頭詢問雪香。
雪香抽噎得厲害,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去請大夫了沒?」裴夫人的目光移向在幫尹琳整裝的丫環,一臉憂心。
「早去請了,大概快到了。」丫環答。
說曹操曹操就到,一名家丁正敲門領著大夫進來。
大夫點頭,立刻一連串的診治。
「怎麼樣,大夫?」怎麼診斷了這麼久,裴夫人真是急死了。
大夫笑笑著,自床沿邊站起,「已無大礙,相信很快就會醒來,不過得預防感染風寒。我看,我開兩帖熱身的藥,你就配合煮過的姜汁讓她服下。」
「多謝大夫。玲兒,你就隨大夫回去拿藥。」
裴夫人目送大夫離去之後便在床邊坐下,神情茫然地注視著尹琳那張清麗月兌俗、蒼白如紙的臉孔,溫柔地伸手撥開貼在尹琳臉上的發絲。
這是她第二次見到尹琳。那天忌焱把她帶回來,就又匆匆地把她帶出門,自己甚至連和她坐下來談話的機會也沒有。裴夫人看得出來,忌焱很在乎尹琳,在他第一次帶她進入裴府,裴夫人便已深深體會到了。
這些年來,忌焱何時在乎過她的身份、職業?他對她這個做娘的一向淡漠處之,可是那天,他卻對她發了那麼大的脾氣,而這是為了什麼?不就是因為他太在乎尹琳了,在乎尹琳對他及他周遭所有人事物的看法,他迫切地希望能讓尹琳看見最美好的一切,可她這個做娘的,卻讓他徹徹底底的失望了。
忌焱已經愛上眼前這美麗的女子,而且是無可救藥的!
雪香還不斷地在抽噎著,雖然大夫說尹琳已無大礙,而且她的心也因此寬了不少,可是她仍然駭怕、駭怕……
「踫!」一聲,房門突然被撞開來,沖進來的是憂心忡忡、怒氣騰騰的忌焱。
罷剛,他一跨入大門便耳聞尹琳跌入荷花池之事,一顆心像被什麼東西突然重撞一下,恐怖的感覺立刻吞噬體內的每一個感官,他驚惶失措地立即拔腿奔向西廂院。
此刻,他仍身著官服,一張威嚴俊冷的臉龐扭曲鐵青著,奔至床邊,看見尹琳仍舊昏迷著,心口像活活地給人捅了一刀,而那驚惶無比的感覺更讓他失去理智似的,抓著尹琳的肩猛搖。
「你不能出事,你快醒醒呀!尹琳,如果你有什麼三長兩短,教我今後該怎麼辦?我是那麼的愛你,我不能失去你啊!尹琳,你醒醒啊!尹琳……」
忌焱激動地嚷著,心痛的感覺竄延全身上下,一對炯黑的眸子在不知不覺中蒙上一層濕熱的水氣。
天知道此刻的他是何等的恐懼,害怕尹琳會就此離開他身邊。她好不容易才答應他的求婚,讓他不再對「天注定」三個字產生懷疑,並且深信他們之間的緣份,可現在……老天,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呢?他銳利如刀的眸光倏地投向雪香稚女敕的圓臉上,怒不可遏地吼著︰
「說,出了什麼事?」
雪香好不容易才止住的淚水,此刻被他這麼一吼,馬上又潰堤泛濫。
「不要哭,你這該死的丫頭——」忌焱鼓脹腮幫,胸中怒濤駭浪!
「焱兒……」
「我再三交代她看好尹琳,她卻讓她跌入荷花池,你說她該不該死?」忌焱簡直氣瘋了,一對炯亮的黑眸恐怖地燃起兩簇噬人的火焰。
雪香嚇軟了雙腿跪在地上,臉上的鼻涕、眼淚真是一團模糊。
「焱兒,你先別沖動,大夫都說尹姑娘沒事了。」
「來人啊!」他可不理會裴夫人說什麼,徑自喚來兩名武侍,指著跪在地上的雪香,氣得失去理智地吼著︰「把這丫頭給我拖出去關起來,尹琳若是有什麼閃失,我一定要她付出代價,拖出去。」
裴夫人見雪香被武侍帶走,急呼呼地拉著忌焱的手臂道︰「焱兒,雪香只是個孩子呀!你……」
忌焱瞠大眼楮、咬牙切齒,「她若想平安無事,最好祈禱上蒼讓尹琳趕快醒——過來。」娘?!忌焱突然微微一愣,那聲娘是在心里喊的。
他到現在才發現,裴夫人此刻是脂粉未施的。
從他回裴府至今,他第一次見到自己的母親脂粉未施的模樣,而那模樣……老天!他從沒想過那濃妝底下的臉是這個樣子的?她的臉色甚至比「死人」還要難看,那煞白的面皮映入眼里,教他的心不自覺地揪痛起來。
這是他的母親嗎?二十年前在揚州首屈一指、紅得發紫的藝妓——蘇翠兒?三年前怡花院的嬤嬤?
那張風花雪月的臉跑哪兒去了?
可他不是一直希望她這樣的嗎?希望有個白白淨淨、端端莊莊的母親,可現在怎麼反倒不習慣?他矛盾地想著。
「你怎麼這樣盯著娘呢?」裴夫人不安地問。
忌焱咬了下牙,像在壓抑內心的痛楚似的,面無表情地道︰「回房上點妝吧!」
裴夫人這才意識到自己正脂粉未施,她倒抽一口氣,驚慌失措地旋身奔了出去。
她比誰都清楚自己沒化妝時是什麼模樣,那張臉甚至連她自己見了都駭怕!她的臉色是一天比一天白,有些時候,她甚至覺得自己體內的每一個器官都在隱隱作痛,她知道自己真的已經——時日無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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忌焱移向床邊坐下,心疼不已的輕撫尹琳蒼白的臉頰,一顆心痛得幾乎淌出血來!
「咳……咳!」躺在床上的尹琳突然猛烈地咳了起來。
「尹琳!尹琳!」忌焱扶她靠在自己身上,一只大手掌輕拍著她的背,用沙啞的嗓音喚著她的名。
尹琳發出一聲低喘,緩緩地睜開眼,當眸光觸及忌焱那張充滿陽剛氣息的俊臉時,憤怒之火立即在她臉上燃燒起來。
她仿佛故意要忽略忌焱臉上的擔憂與心痛,只因他派雪香「監視」她,還不準她接近裴夫人,甚至叫人在她想接近裴夫人時就把她抓去關起來。
她使勁的推開他,使得他詫異不已。
他是那麼地擔心她,可她醒來卻對他做出這種動作!
「你——咳……」尹琳才準備一吐怨氣立刻又咳了起來,咳得一張秀臉脹得紅鼓鼓的。
忌焱緊張又擔心地拍著她的背,卻不知緊張過頭的自己用了多大的力道,差點就把她全身的骨頭給拍散掉!
尹琳氣得直瞪他,撥掉他的可惡大手,嬌嗔道︰「你想把我拍死是不是?大白痴!」
忌焱挺直背脊,雙眸直勾勾的盯著她。他擔心她都快擔心死了,她卻罵他——大白痴!他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愛上這莫名其妙的小丫頭?他在她身上看不到女人該有的溫婉賢淑,可他卻愛她愛得瘋狂!
「不要這樣盯著我看,你這專制、霸道、自以為是的臭男人!」尹琳齜牙咧嘴地湊向他叫著。
看來她不止「無礙」,還精力旺盛呢!瞧她齜牙咧嘴一副可以下床揍人的樣子,他覺得自己的擔心是多余的。
他將眉毛扭成一直線,眸光古怪地凝視她,「請問,我什麼地方得罪你?」
「你為什麼叫雪香把我關起來?」她質問的瞪著他。
忌焱臉一冷,沉沉地問︰「你想去找我娘?」
「你……你真的叫雪香——你這個可惡的渾蛋,你憑什麼限制我的行動?」
「我不希望你被我娘帶壞。」他的目光極冷。
「呵!你說的是哪門子的大笑話?怕你娘帶壞我?裴忌焱,我覺得裴夫人此生犯的最大錯誤,就是生下你這個大渾蛋!」
忌焱猛地抓起她的手,憤怒的湊在她面前咬牙低吼︰「別再用那個字眼罵我,听到沒有?」
尹琳強忍住手腕上傳來的那股疼痛,不服氣的瞪大雙眼與他對峙,「如果我是裴夫人,在生下你的那一刻,就該把你捏死!」
忌焱一咬牙,更加深了手上的力道,「她的過去你知道多少?她是個什麼樣的女人,你知道嗎?當年她拋夫棄子帶給我們父子多大的痛苦,你能明白嗎?是,她是得到了報應,她活該被那個男人賣去當妓女,可是,她帶給我的恥辱卻是一生一世的,你知道嗎?」他怒視她片刻,狠狠地甩掉她的手,撇開臉去。
尹琳因忌焱眸中的痛苦、恨意而當場驚怔!拋夫棄子?被賣去當妓女?可她為何又回到裴家?這背後究竟是怎麼樣的一個悲慘故事?而這個故事嚴重地傷害了忌焱!
「裴夫人她……」
「我不想再談她的事,你最好也不要再提起。」他凌厲的眸光逐漸緩了下來,生硬的語氣中夾帶著一絲關心,「告訴我,有沒有哪兒不舒服?」
尹琳搖搖頭卻又突然點頭。
「哪兒不舒服了?」她的點頭令忌焱緊張不安。
「這兒。」尹琳嘟著嘴,將青紫的手腕伸到他眼前,「你剛剛抓得人家好疼喔。」
忌焱又瞪她一眼,心里實在疼惜死了,表面卻裝得不以為意,「誰教你惹我生氣?」
「誰教你不準——」她連忙收口,因為她看見忌焱眸中發出一抹危險的訊息,好像她再提起裴夫人他便會殺了她似的!
「我去拿藥酒來幫你揉揉。」忌焱冷冷地道,旋身邁出房間。
尹琳望著忌焱俊挺卻孤傲的背影,心中對那個故事產生更濃烈的好奇心,她決定不管如何,都要去了解故事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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忌焱執意要關雪香三天以示懲戒,尹琳被他的固執氣得差點吐血!她落水之事本來就跟雪香無關嘛,干嘛要波及無辜呢?真不知道他心里是怎麼想的?
尹琳好想去看看雪香,偏偏忌焱總在他不在時,就另外派人來「監視」她,而那個丫環也總像個跟屁蟲似的緊跟著不放,這令她感到很懊惱也很「火」!她在房里踱了幾步,索性在桌邊的椅子上坐下,沒好氣的揮臂——
「我想休息,你下去吧!」
「可是……」丫環顯得十分為難。
尹琳已經不耐煩,「你放心,我保證不去找裴夫人,這樣你總可以放心的下去了吧?」
「可是……」
尹琳真是生氣了,怎麼這裴府的丫頭全都奉忌焱的話如聖旨,一點兒也不敢違抗?她極力的抑制住欲爆發的怒氣,因為她不想像之前嚇到雪香那樣地嚇到別的丫環。
尹琳努力的擠出一絲笑容,「我都已經向你保證了,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嗯?」
丫環垂下眼瞼,怯怯地道︰「我不是怕您會去見夫人,因為將軍並沒有提到這件事,我是擔心……萬一您又出了什麼……意外,將軍肯定會殺了我的。」
尹琳雙眸突然發亮,一抹燦麗笑靨也跟著露在臉上,「忌焱不是叫你來監視我的?」
丫環側著頭,一臉狐疑地看著尹琳,「將軍為什麼要叫我‘監視’您呢?」
真的沒有!炳!尹琳笑著跳下椅子,粗魯的動作令丫環看得吃驚,「走,帶我去看雪香。」語畢,步伐一邁——
「踫!」尹琳整個人向前僕倒在地——她被自己的裙子給絆倒了。
「尹姑娘!」丫環嚇得臉色青白交替,忙不迭地上前扶起她,緊張地問︰「您沒事吧?」
敝不得將軍要她「緊緊」地看著尹姑娘,原來尹姑娘連走路也會跌倒呀?那麼……她真替雪香感到可憐,因為雪香是尹姑娘的貼身丫頭。
「該死!」尹琳忍不住咒罵一聲,氣急敗壞地嚷著︰「沒事干嘛把裙子做得這麼長?害我一天到晚窮摔跤!」一氣之下從櫃子里取出剪刀將裙擺剪掉。
「啊?」丫環向後退了一步,因尹琳的舉動而皺起眉頭。
丫環真是心疼死了那件羅裙,那可是最高級的雪紡紗做的耶!她居然一刀剪了它?最重要的是——那是將軍特地請人為她裁制的,她就這樣糟蹋了!
「嘿!這不挺好?走起路來才方便嘛!」尹琳放下剪刀,發現丫環正盯著地上那截被剪下的裙擺,眸中流露著心疼的光芒,因此伸手拍拍她的肩,「哎呀!沒什麼好心疼的啦!哪!你看,像這樣的衣服我有兩大箱呢!」
尹琳翻開牆邊的兩個大箱子,嬌悄地皺著小異子道。
「哇!好多好漂亮的衣服喔!」丫環睜大雙眼。滿滿的兩大箱耶!忍不住伸下去模,動作卻是小心翼翼的,好像怕會弄髒它似的。
「你喜歡是不是?來,這兩件送給你。」尹琳隨手抓了兩件塞入丫環懷里。
丫環猛搖著頭,連忙放下那兩件羅衫,「這可是將軍送給您的,我不能要,而且這些衣服與我的身份不符。」瞧那神情,心里明明愛得要死。
「哎呀!‘免歹勢啦’!反正這種衣服我多的是,你喜歡盡避拿去好了。你——哎呀!拿去啦!」硬又抓起那兩件羅衫塞給她。
「不行的,將軍……」
「你怎麼那麼怕他呢?他平常是不是對你們很凶?」尹琳手叉著腰問。
「沒……沒有!」丫環向後退步,一顆腦袋瓜搖得挺厲害。
尹琳瞪了一眼,「還說沒有?瞧你一提起他就惶恐的樣子!我告訴你,從現在開始,有我罩著你們,你們不用再怕他了,知道嗎?」瞥了丫環懷中的那兩件羅衫一眼,「兩件夠不夠?不夠我再拿給你。」
「夠了夠了,多謝尹姑娘。」
「那咱們現在就去看雪香。」尹琳伸手搭在丫環肩上,大搖大擺的往外走,搞得那丫環直睨著左肩上那只玉手,驚詫不已。
兩人才邁至門口,裴夫人便突然出現,身邊跟著另一名丫環。今兒個的裴夫人略施脂粉,掩蓋著她如魚肚般的面容。
「尹姑娘。」裴夫人笑容可掬地站在門外。
「裴夫人!請進請進。」尹琳詫異她的突然出現。
尹琳身邊的丫環一見到裴夫人,立即花容失色,「夫人,這……我……尹姑娘……」捧著懷中的兩件羅衫不知該往何處塞?
「既然尹姑娘送給你,你就收下吧!」裴夫人溫柔地牽動唇角。
丫環一顆忐忑的心這才平靜下來,「多謝夫人。」笑逐顏開地捧著兩件新衣裳的樣子,真是羨煞了裴夫人身邊的那個丫環。
裴夫人到底在門外站了多久?尹琳疑惑地眨著一對美目,吶吶地道︰「進來坐坐嘛!」
「你們全都下去。」裴夫人遣退下女,邁步進入房門。
「坐。」尹琳替裴夫人拉了張椅子,自己便在她身旁坐下,同時斟了兩杯茶,一杯放在裴夫人面前,「請喝茶。」
裴夫人微微點頭,那尊貴樣兒與前一次見面時完全不同,看得尹琳有點兒發愣!
「看到你沒事,我就放心了。」裴夫人慈祥地笑著。
「謝謝你這麼關心我。」尹琳笑道。「裴夫人——」欲言又止,她怕自己突然問起那件事會太唐突。
「有事你直說無妨。」裴夫人直爽地道。
「我……我覺得忌焱他對你好像……好像……」
裴夫人的眸中閃過一絲痛楚,唇邊的笑意看起來很勉強,「那孩子恨我。」舉杯啜了口茶。
「為什麼?」沒想到這麼快就切入重點!
裴夫人的唇角顫了一下,明顯地在壓抑內心的痛苦,「因為我對不起他。當年,我在父母作主下嫁給了應生,也就是忌焱的爹。他是個脾氣十分暴躁而且疑心病很重的男人,動不動就出手打我,甚至懷疑我跟別的男人偷來暗去……活在那種日子里簡直生不如死,到了受不住的時候,我只好選擇逃走。那時候忌焱才兩歲,我帶著他一路往北逃,沒想到最後非但沒逃成功,還差點被應生打死。」裴夫人咬了下牙,眸中淒楚地閃著淚光,「是柳恆,是他從應生手中救了我,給了我重生的機會,因此我便跟了他,誰料,快樂的日子才過了兩年,一場大水災帶來了瘟疫,柳恆他病了,而且病得很嚴重,為了要醫好他的病……我只好把自己賣給妓院,可是……他還是死了……」話說至此,已泣不成聲。
原來她不是被那男人「賣」去當妓女的!是傳言錯誤嗎?
尹琳扭著一對月彎眉,對裴夫人的遭遇深感同情。
「你怎麼又回到裴家的?」尹琳在裴夫人情緒稍緩和後追問。
「是我求應生的。」
「他答應了?」
「他是同情我才答應的,因為我得了不治之癥。」
「噢!」尹琳低吟一聲。
「我沒有別的要求,只希望在殘余的日子里能夠天天見到我的兒子。老實說,我已經沒有多少日子可活了,尹姑娘,我知道焱兒很愛你,答應我,在我走後,代我好好的照顧他,求求你。」裴夫人握住尹琳的手懇求著。
尹琳注視著眼前這張充滿母性光輝的容顏,內心的情緒激動震蕩著,也不由自主地點著頭。
「謝謝你,也請你別把咱們今日談的話告訴焱兒,好嗎?」見尹琳又點頭,才綻放出一抹欣慰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