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祺攸真的失眠了三天。
雖然她還是每天準時下班、準時上床,可躺在枕頭上的腦袋就是不肯安份休息,不停繞著鄞皓天打轉。
她依舊按時去他辦公室報到,不放棄任何尋找線索的機會。他像是自動刪除了那晚的對話,不曾再逼問她什麼。
事情詭異到令人寒毛直豎。
仔細分析他的一舉一動,她發現他似乎在責怪她的記憶。
她好像是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他非常不能諒解。
可是到底是什麼事呢?
他的暗示曖昧不明,逼她得自己想破頭不可。
她到底是什麼時候得罪他了?
羅祺攸沮喪地趴在桌上露出兩只眼楮,直盯著電腦里的哈士奇狗。
當初她只想完成一個小小心願,為什麼會牽扯出這麼多麻煩呢?
「听說有只小綿羊迷路了,就快送進大野狼的嘴里嘍!」
安靜的實驗室內突然傳來一句戲謔的調侃,羅祺攸立即轉向門口的來源。
「你怎麼來了?!」一見到來人,她驚訝地站了起來,眼楮張的好大。
「我一收到緊急通知就馬不停蹄地趕過來解救迷途的羔羊,誰叫我是個講義氣的好朋友呢?」
帶笑的女聲慢慢朝她接近,羅祺攸被震傻在原地。
「你……你……好久……不見。」痴呆了很久,她勉強擠出話。
「其實沒有很久,這幾年你偶爾回台灣來過年過節時,我們常約出來踫面,有時萸君也會跟過來一起吃飯。倒是你回國工作的這一年,兩個人都忙到沒時間相聚,今天得好好聊聊了。」對方爽朗地摟住她的肩,開心地說。
羅祺攸被拍回意識,眼楮一亮地盯著對方。
「卓伶,你怎麼有空來?你現在應該很忙的呀!」
「我不是說了嗎?我太講義氣了,朋友有難怎麼可能袖手旁觀呢?」
听尹卓伶說得這麼豪氣,羅祺攸的眼神黯了下去。
「是萸君叫你來的嗎?」她悶悶地問。
她的情況有這麼糟嗎?怎麼每個人都要擔心她。
尹卓伶了解地拉著她坐下。「她是告訴過我大致的情形,不過今天我是跟著教授來醫學院開會的,會議結束得早,又沒有其它重要的事,我偷空來找你,不歡迎嗎?」
「不,只是最近有太多事湊在一起,很難不產生聯想。」羅祺攸無奈地說。
「是因為鄞皓天那只狡猾的狐狸精嗎?」尹卓伶不繞圈子,直殺進萬惡的淵頭。
羅祺攸不出聲,等於默認。
尹卓伶雙手抱胸沉吟了一下。「他又虐待你了嗎?」
羅祺攸搖頭。「他變了,變得很奇怪,而我也是。」
「你喜歡上他了?」雖然心里有底,尹卓伶還是要確定一遍。
羅祺攸又不說話。
尹卓伶無能為力地吸了口新鮮空氣,幽幽地說︰「其實我早有預感,你跟他之間一定會有什麼,因為你們的相處模式太不尋常了。你太注意他、他太習慣你,你們居然還能相安無事地各自畢業分飛!說實在的,我很不能接受。所以當我听到你跟他重逢時,我就在等這一刻,等你們發現自己真正心意的時候。」
「可是當時我並沒有這種感覺,我看他也是為了搜集資料。」羅祺攸急著解釋。
「還有,我也一直在等,等你告訴我,你從高中開始就暗中進行的秘密到底是什麼?」她眼中利光一閃,非逼羅祺攸現出原形不可。
看到尹卓伶眼中的堅持,羅祺攸知道無法再隱瞞了。
現在把一切攤開,說不定還能找到鄞皓天古怪的原因。
這樣一想,羅祺攸的眼楮開始熠熠生光。
「好吧,東西也已經完成,沒什麼好遮掩的了。」她轉回椅子,面向電腦。
「你看。」她點點滑鼠叫出一個程式,要尹卓伶一起湊到電腦前。
視窗里是一份問卷,從基本的身高、體重、生日、主要特徵,到一些簡單的狀況題,約莫有二十多個問題。
「這是什麼?心理測驗?還是新的算命方式?」尹卓伶納悶地問。
「這是我研究生物多年的心血結晶,也是我空閑的興趣。」一提到自己的喜好,羅祺攸笑得很燦爛。
尹卓伶奇怪地瞥了她一眼。「動物呢?我怎麼連一根皮毛都看不到?」
「別急,這很有趣的哦!」她興奮地一面在上頭的空格填上資料,一面解說。
「只要輸入所需要的訊息,再執行程式,就會有圖案秀出來。」
按下最後一個鍵,螢幕上隨即跳出一只有著突出下巴的傘蜥蜴。
尹卓伶看得一頭霧水。「這是什麼?」
「傘蜥蜴。」羅祺攸隨問隨答。
「我知道,這點常識我還有。我問的是這個程式,它是做什麼用的?動物的基本資料庫嗎?還是你無聊到幫動物做星座性格分析?」她愈看愈覺得那只是無聊的游戲。
「你再看仔細一點,不覺得這只傘蜥蜴很眼熟嗎?」羅祺攸賣關子地笑著。
尹卓伶狐疑地再研究一遍,突然叫了起來。「阿福!這只傘蜥蜴長得好像阿福,連那股奸佞的氣質都一模一樣。你是去哪里找到這麼神奇的圖片?」
發現到有趣之處,尹卓伶的眼楮也亮了。
「你再看看這個。」羅祺攸輸入另一份資料,開出一只河馬邊吃東西邊噴水的畫面。
尹卓伶看了,直指著螢幕大笑。「哈哈哈……這家伙是技安嘛!愛吃又蠻橫的德性看起來真討打。還有其他的嗎?」看不過癮,尹卓伶拉過椅子催促羅祺攸。
羅祺攸依言又開了一個視窗,里頭是一只有著過大眼珠、樣子惶恐的眼鏡猴。
「這個也很妙!」尹卓伶擊掌嘆道︰「如果大雄變成動物的話,一定是這副模樣。這些超贊的照片你到底是從哪弄來的?」
羅祺攸沒回答,嘴畔的笑容帶著神秘。「接下來是我最喜歡的杰作。」
在尹卓伶期待的注視下,羅祺攸收起了所有視窗,現出底下的螢幕桌面。
望著那只雪地里驕傲的大狗,尹卓伶的臉色定了下來。
「它是鄞皓天?」她壓著聲音問。
「嗯。」羅祺攸目光戀戀地停在大狗身上。
尹卓伶難以接受地扳正羅祺攸的身體,很認真地問。
「為什麼不是狐狸?」
「咦?」羅祺攸被她突然的問題怔住,傻傻地眨著眼。
「那只狐狸精被打回原形後,應該是只狐狸,為什麼會變成哈士奇狗?」她無法接受的就是這一點。
羅祺攸總算弄懂她的意思,笑笑地撥開她的箝制。「不為什麼,因為打從一開始我要找的就是這只哈士奇狗。」
「我不懂。」尹卓伶又被她搞糊涂了。
羅祺攸微笑地將開啟的圖片在螢幕上排列好,娓娓道來︰「用這個程式叫出來的圖片每一張都是原創的,並不是現成的照片。上頭的種類、顏色、外形特徵,甚至是細微的毛發,都是這個程式創造出來的。只要輸入某個人的基本資料以及他可能會有的反應,電腦就能分析出這個人變成動物的模樣,並且將他轉化成形像。」
「這個神奇的程式是你寫的?」尹卓伶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羅祺攸點頭。「我花了近十年的時間搜集資料、分析、統計,同時設計程式,現在好不容易才有了初步的成果。」
「十年?」尹卓伶推算時間,靈光一閃,她愕然地扳住羅祺攸的下巴,強迫她直視她。「你當初說要搜集資料,原來就是在背地里搞這個?」
她懂了,高中的謎團算是解了一半。
「高中時我開始觀察身邊的人,將他們跟動物作成聯想,這種思考方式能幫助我記憶。如果不這樣做,我很難將人的五官記牢。」被人抓住下巴,羅祺攸解釋得有點辛苦。
「你怎麼會有這種想法?」尹卓伶松開手指,很好奇單純的她從哪生出這種神奇的靈感。
羅祺攸捏捏酸軟的嘴部肌肉,不隱瞞地說︰「因為皓天。」
「他?!」尹卓伶蹙緊了眉頭,壓榨出遙遠的記憶。「你那時候說鄞皓天跟什麼很像,該不會就是這只狗吧?」
她震驚地指著螢幕,不敢相信善良的羅祺攸會有這種想法。
而羅祺攸竟然勇敢地承認了。
「那時你不是猜說他像我搬走的青梅竹馬嗎?你說對了一半,我想念的就是以前鄰居家里養的大狗。我非常喜歡那只哈士奇狗,他們搬走時我還失魂落魄了好一陣子呢!斑中開學第一天,當我見到皓天時,心中浮出一股熟悉感,後來我才知道,那些都是我小時候的感動。因為鄞皓天的氣質跟它很像,勾出我塵封的記憶,也給了我啟發。從那之後,我開始積極尋找那只狗的樣子,但它太漂亮、太獨特了,翻遍所有圖鑒、雜志,沒有一只跟它相像。因此我才想要自己創造,然後就有了這樣的點子。」羅祺攸帶著笑敘述一路來的心路歷程。
尹卓伶由衷佩服她的動物狂熱。「這個工程很浩大吧?」
要搜齊全部資料就夠累人的了,更別說將一切結合,寫出程式。這不是一件簡單的差事,而她居然獨自一個人就辦到了!
真不愧是毅力與能力兼備的羅祺攸呀!
「是費了點功夫,不過動物的習性特徵或是其它星座、性格、心理的分析都能找到現成的資料庫。比較麻煩的是要搜集到人的個性與情緒反應,並做好適當的連接,而有些人的情感又很難捕捉,這是最傷腦筋的地方。」羅祺攸說得很有感觸。
「你指的是鄞皓天吧?」尹卓伶一听就知道她在說誰。
她回以一個苦笑。「沒錯,待在他身邊三年,收獲的確是少得可憐。但他是我修改程式的指標,也是我最想要的模型,我很難放棄。當時真的是不擇手段地想激出他一點情緒。」
「激他?」
尹卓伶慢慢回推羅祺攸高中時的舉止,腦袋又被砍了一刀。
她指上羅祺攸鼻尖嚷著︰「原來你那時是故意要看他生氣,所以一出事就沖第一,甚至是那次損失慘重的電腦中毒……等等……那不會剛好也是你設計的吧?」
在尹卓伶懷疑的眼光下,羅祺攸困難地點了下頭。
「不會吧?!你居然裝傻這麼久,連我都騙,太不夠朋友了吧!」尹卓伶原本普通的青春被顛覆了,所有的事都不單純了。
「我只是想在平常的狀況下搜集到最真實的資訊,所以不能有任何的泄漏。」
羅祺攸愧疚地說。
尹卓伶不以為意地揮了揮手。「算了,事情過了這麼久再計較也沒意思。不過絕對不能讓那只狐狸知道你的發明,要是他發現他跟一只狗相提並論,他肯定會有不好的念頭。」
斑傲的鄞皓天絕不允許有人只把他當只狗看,受到這種侮辱,他的報復一定很可怕。
聞言,羅祺攸肩膀垮了下去。「他已經察覺到電腦是我動的手腳了。」
「其它呢?他應該還不知道吧?」尹卓伶跟著提心吊膽。
「現在我都知道了。」
門口冷不防地吹來一陣寒風,凍住了她們的討論。
羅祺攸慢動作地轉動頭顱,實在不願意承認自己真的看到了那個優雅的人影。
「卑鄙!偷听我們說話。」尹卓伶先發制人。
「門沒關,任何人經過都听得到聲音。」鄞皓天淡然地說,美麗的臉龐一片風平浪靜。
「你听到多少?」羅祺攸已經徹底失去行為能力,剩下尹卓伶勉強撐著。
她們必須先知道這個麻煩有多大。
「從你說我跟一只狗很像開始。」他的語氣很平常,平常到沒有人味。
「完了!」這下連尹卓伶也攤下。
重點都挑明了,想賴也賴不掉。
「原來你都是這樣看我的。」鄞皓天面無表情地接近羅祺攸。
「你想做什麼?」尹卓伶警戒地護在羅祺攸身前。
「我不能看看那只據說跟我很像的狗嗎?」他睨了尹卓伶一眼,話對著羅祺攸說。
羅祺攸認命地點開視窗,靜待鄞皓天的審判。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除了坦白,沒有第二條路。
她緊張地看著鄞皓天,腦里轉過幾個他可能的反應。
鄞皓天默默研究電腦里的大狗,完美的五官沒有起伏,過了半晌,才稍微動了下唇。
「阿洛。」他只吐出兩個字,然後視線移到羅祺攸臉上。
「什麼?」羅祺攸錯愕地擠眉。「阿洛不是大白熊狗嗎?」
鄞皓天淺淺地勾出微笑,渾身散發出一股冰冷的氣息。
「原來今天就是真相大白的日子。」他的語調輕柔,細得像針扎人。
羅祺攸徹底被他攪糊涂了,心底不斷冒出詭異的感覺。
他那樣子很像是來索命的死神!
可是她有欠他什麼嗎?就算是借他的形象還原出大狗的樣子,也沒太大的罪過吧?
「你們慢慢談吧,我有事先走了。」尹卓伶受不了鄞皓天卷起的冰暴,趕緊找藉口開溜。離去前,她拍拍羅祺攸的肩膀,給予她心靈上支持。
她還是離這兩個人遠一點,以免被他們之間的暗潮洶涌打到地獄去。這是她高中三年唯一剩下的心得。
這世上只有羅祺攸受得了鄞皓天的輻射攻擊,他們這些平凡人可沒那個能耐見識他發飆。
尹卓伶走後,氣氛更僵了。
在鄞皓天冷笑的威力下,羅祺攸只剩頭皮的神經在發麻。
瞪了她許久,鄞皓天不預警地嘆了聲,嘆息里有無奈、有慍怒,更多的是挫敗。
羅祺攸不解地抬眼看他。
鄞皓天抿了下唇,聲音顯得遙遠。「為什麼你就是想不起來呢?」
「我忘了什麼?」她完全抓不到頭緒。
鄞皓天冷冷斜了她一眼,開始揭曉謎底。
他指著電腦上的大狗,字字堅定地說︰「它是阿洛,我小時候養的哈士奇狗。」
「你養的?小時候?」羅祺攸被劈傻了,整顆頭亂烘烘的。
她的眼珠不停地在他與大狗之間穿梭,腦海里漸漸浮出一團白霧。
沒理會她的怔然,鄞皓天繼續說︰「大白熊狗阿洛的名字是我取的,為了紀念陪了我十多年的哈士奇狗。它從我出生開始就一直陪著我長大,無論我們搬過多少地方,它都在我身邊,就像雙胞兄弟一樣。」
雙胞兄弟?這個詞將她腦中的白影一分為二,背景開始顯現。
那是兩棟類似的洋房,一棟有著溫馨的花園,一棟有著漂亮的草坪。草坪上有一個綁著辮子的小女孩跟一只美得很驕傲的大狗與……一個天使般的小男孩!
羅祺攸猛地瞠凸了眼珠,身體不自主地搖晃。
「原來還有你?!」她搗住了因為事實而攏不緊的嘴,無法相信這世上居然有這麼巧的事?
「你果然收到了一個大驚喜。」鄞皓天涼涼諷道。
被人連根遺忘,真的很不是滋味。
「怎麼會?」打開了腦中的秘盒,所有記憶一起涌來,羅祺攸不曉得該說什麼。
真的被尹卓伶說中了,鄞皓天真的是她搬走的鄰居,可是被她忘得乾乾淨淨,只剩下一只大狗。
她怎麼會這樣選擇記憶呢?那麼當她第一眼見到鄞皓天時,看的又是誰呢?
知道真相後,她的思緒反是加倍混亂。
「你什麼時候發現我們是以前的鄰居?」她想確定自己落後了多久。
「在你第一次踏進教室時。」
「這麼早?!」羅祺攸低呼,聯想到幾天前也有同樣的驚嘆,接下來疑問也相同。「你當時為什麼都沒說呢?」
「把我忘掉的是你。」他悶悶地控訴,微微抽動的嘴角帶出危險訊號。
她的事他可是一直放在心上,而她居然膽敢忘了他?給她暗示還想不起來!這筆帳他們該怎麼算呢?
忿忿的語氣加上有點凶殘的表情,羅祺攸第二次看到他動怒的樣子,而且火力強了十倍。
這就是所謂的報應嗎?因為高中時故意招惹他,所以現在他一並把火氣爆發?
「我也不曉得為什麼單單忘了你的事。」她小聲地抗辯,一面努力尋找原因。
隨著腦中畫面的清晰,有些問題慢慢有了答案。她訝然地望著鄞皓天,眼中的情感逐漸累積。
她想到了,她什麼都想起來了!
「你的事我可是記得清清楚楚!欠我這麼多,你要怎麼還呢?」鄞皓天不客氣地討債。
他這麼在乎她,她只看到重疊在他身上的阿洛,還這麼積極地找它,那份狂熱讓他很吃味。
她欠他的太多太多了,他得連本帶利地討回來。
「因為喜歡你……」她垂頭微弱地低喃。
「什麼?」他沒听清楚,往前跨了一步,兩人的距離變得很親近。
「因為喜歡你……」她還是無意識地念著。
這次鄞皓天沒漏掉任何一個音節,原本要伸出去攫住她肩膀的手停在半空中,冰美的面容融出情感。
他放輕力量搭上她的肩,低聲地問︰「你剛說了什麼?」
羅祺攸恍惚地望向他,音調縹緲。「因為喜歡你,你走時我很傷心,難過到想擺月兌一切,封閉記憶。可是我又對自己許下承諾,不準忘了你。種種因素下,我只記起了阿洛,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忘記你的。」
「你以為這樣說,所有事就能一筆勾銷嗎?」他不輕易放過她,微揚的嘴角卻泄漏出他真正的心情。
羅祺攸沒有留意他的神情,自顧自地托出深藏的秘密︰「我囑咐自己再見到你時,一定不能跟你吵架,更不可以打架,還要告訴你,那時我很喜歡你。」
她說出來了,她終於當著他的面承認自己的心意了!
「當時?那現在呢?」鄞皓天有些不滿。
羅祺攸楞楞地看向他,不太能理解他的問題。
他是在要求什麼嗎?
看她一臉呆茫的樣子,鄞皓天很悶地撇了撇嘴。
她怎麼還是這麼遲鈍呢?
「我小時候也喜歡過你。」他說得很不情願。
「真的嗎?」羅祺攸好不驚喜。
以前她去找他,他總是冷著一張臉,常常跟她拌嘴,她一直以為他很討厭她。
想不到他也會喜歡人呢!
「到現在我只喜歡過一個人。」他咬著牙說。
「真的嗎?我也是耶!」她更開心地笑了,眼楮晶燦燦地看著身邊的同志。
看到這麼一張天真無心機的笑臉,鄞皓天很悶地明白她還是沒進入狀況,眼楮陰森地眯了起來。
他給的暗示還不夠嗎?她怎麼可以這麼沒有知覺呢?
「是嗎?那個人是誰?」他從唇縫中擠出聲音。
被他一問,羅祺攸終於反應過來,臉頰燒紅地覷向他。
「如果我說那個人是你,你會不會很困擾?」她小心翼翼地問。
「會。」他不留情地肯定。
羅祺攸紅暈的臉頰立刻刷白。
大家又猜對了,愛上他果然是一條注定心碎的不歸路。
她用力喘了幾下,收拾好失戀的心情,在還沒崩潰前逼自己出聲。
「我明白了,真的是很抱歉。」
「你那顆健忘的腦袋又知道什麼了?」他冷硬地喊道。
雖然心里舍不得她受傷的樣子,但積了多年的埋怨讓他沒有好口氣。
這個笨蛋總是不把他當一回事,說過的話也不仔細听,非要人點破才緩 知後覺。
他怎麼會只喜歡這個鈍到地獄去的笨女人呢?
「你以為我時間多,特別喜歡管同學的家務事嗎?」他不耐煩地低吼。
「我知道你很忙。」羅祺攸被吼得縮起了脖子。
「你以為我是喜歡挖出舊記憶來回味的無聊人嗎?」
「……」她無言以對。
「你以為我喜歡親近女人,隨便跟人牽手嗎?」
「……」
「你以為我的困擾是厭惡你的感情嗎?」
「我以為是。」她怯怯地說,心抽了一下。
「讓我困擾的是你那該死的遲鈍。」他憤恨地說。「因為你的遲鈍,所以想不起我的事;因為你的遲鈍,讓我浪費了許多時間;因為你的遲鈍,所以沒听懂我的話。」
他難得的咆哮,吼得她腦袋嗡嗡作響,也吼出了她一點靈光。
他剛剛好像說他喜歡過她,而且這種感覺只有一次。
現在那種感覺還在嗎?
「所以你剛剛不是在拒絕我?」她的眼底燃起一簇小火光。
「哼!」剛才說的夠清楚了,他現在拒絕回答。
「你會繼續關心我嗎?」她慢慢推敲,心情愈來愈好。
「我不會讓你鬧笑話的。」他刻薄地說。
羅祺攸笑了,手悄悄地拉上他的衣擺。
「那我可以常常去找你,待在你身邊嗎?」
「隨便你。」感覺到她的觸踫,鄞皓天的臉色軟了下來。
「這樣踫你也沒關系嗎?」她害羞地問。
「無所謂。」他放在她肩上的手臂也慢慢拉近。
「最後一個問題,你小時候的感覺還在嗎?」她說出關鍵問題,胸口收縮地等他回答。
鄞皓天低頭睇了她一眼。「我的記憶力比你好,沒忘記任何事。」
這個回答激出了羅祺攸耀眼的笑容。
雖然他的個性別扭,表情很少,不愛與人親近,記憶力好到會記恨,有事也不說開,總把人耍得團團轉。
但他一直把她放在心上呢!
雖然這種表達感情的方式很詭異,不過她能理解。
誰叫她研究他這麼多年,若不繼續下去會對不起她的科學精神,也對不起她的初戀。
他們應該不會再有分離了吧?這次她一定會把所有事都記得清清楚楚的。
包括她喜歡他、他喜歡她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