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事那麼高興?」施蘭筠好奇地看著面露微笑的沈亞玎。
「沒事,我只是想起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情形。」沈亞玎自美好的記憶中回過神來。
施蘭筠皺了皺鼻子,然後露出一絲苦笑。「那是我一生中最難為情的日子。」
「是哦!」沈亞玎打趣地應著。「不過我真的很高興認識你這位面冷心熱的白雪公主,和淚眼蒙朧的灰姑娘--紀綾。」
听她這樣形容紀綾,施蘭筠也不由得笑了,露出左頰上的梨渦,
沈亞玎之所以這麼形容紀綾,是因為她們逐漸熟絡之後,她們就發現紀綾只要情緒一有變化,她的招牌表情就會出現--大大的雙眼充滿迷蒙的淚霧,好似隨時都會轉變成「滂沱淚雨」。
至於她像灰姑娘的那部分,倒不是紀綾有位虐待她的繼母,或是頤指氣使的兩位姊姊,而是她有位壞脾氣的老板。在她老板的面前,紀綾有如飽受欺負、可憐兮兮的灰姑娘。
隨著日子的飛逝,她們逐漸成為很要好的朋友。在沈亞玎的眼裹,施蘭筠其實是一個感情豐富、細心敏感的人。
她覺得施蘭筠是因為自己的害羞,再加上她對情太敏感、太重視,她才會戴上冷漠的面具武裝自己。可是只要施蘭筠接納一個人進入她的心田,就可以感受到她熱情關切、珍惜情感的一面。她和朱羽蓉深厚的友誼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
想到後來加入的朱羽蓉,沈亞玎就不禁發笑。
朱羽蓉急驚風、快人快語、敢作敢當的個性,和冷靜、含蓄內斂、三思而行的施蘭筠相較,有如白晝與黑夜。也因此,她們分別贏得了火焰魔女與白雪公主的稱號。
「羽蓉說,別忘了下個月的聚會。」施蘭筠提醒道。
「別擔心,我可不想被那名火焰魔女的烈焰尾巴給掃到。」沈亞玎笑著回答,同時拿起施蘭筠的皮包遞給她。
施蘭筠接過來,然後拿起她的外套。「我先走了。要幫忙再叫我。」
「沒問題。多謝啦!」沈亞玎送她到門口,啤酒搖著尾巴,高興的跟在旁邊。
目送施蘭筠招了一輛計程車揚長而去,沈亞玎輕嘆了口氣,轉身回到店里,準備打烊。
當她收拾整理得差不多的時候,突然間,她听見店門後的小巷內傳來一聲巨響。
沈亞玎緊張同時又帶點好奇心的抓起一支掃把,然後低聲的召喚啤酒。
「走,咱們去抓小偷去。」
***
唐凌鑫緩緩地張開眼楮,有好一會兒,他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然後記憶如潮水般涌回他的腦海中,大轎車、追撞、有人想置他於死地……
他喪失知覺多久了?唐凌鑫自問著。接著,他發覺自己還坐在車中。
「先生!你還好吧?」他听見一個蒼老的男聲從窗口傳來。
唐凌鑫有些遲緩地轉過頭來,看著這位因听到車輛撞擊聲而跑出來查看的老先生。
有好半晌,他反應不過來這位老先生在問他什麼,他只覺得自己的額角傳來一陣陣的刺痛,還有一股黏稠的液體慢慢地滑下。
他抬起手來輕踫一下自己的額頭,然後發覺自己的手上沾滿了鮮血。
「先生,我已經叫我兒媳婦打電話叫救護車了。你等等哦!」
老先生的聲音再一次喚回了神智有些恍惚的唐凌鑫的注意力,他虛弱的朝老人家點點頭表示自己沒事。驀然間,唐凌鑫的目光被在昏暗街燈下緩緩移動的一輛車給吸引過去。
他第一個印象只覺得這輛車滿眼熟的,然後他的眼楮突然睜大,因為他領悟到,那是想撞死他的那輛大轎車。
唐凌鑫低咒了一聲,接著笨拙的解開安全帶,半拖半爬的離開車子。
「先生,小心……」老先生在唐凌鑫一個踉蹌,眼看就要摔倒的時候,及時扶住了他。
他必須離開這里去報警……唐凌鑫心慌意亂的想著。然後他看見老先生那張充滿關懷且布滿皺紋的臉。
一個念頭飛快地閃入他混亂的腦中,他不能連累無辜,現在四周只有他與這位好心的老先生,誰知道那冷酷的殺手會做出什麼事來。
「水……我要喝水……」他半申吟地要求著。
「好好好,我去拿。我先扶你到那邊坐下哦。」
唐凌鑫在老先生的扶持下,緩緩地坐在離SAAB跑車不遠的人行道上。他等老先生消失在一扇紅鐵門後,才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然後毫無目標、神情麻木的勉強移動自己的雙腿向前行。
唐凌鑫不知道自己在大街小巷穿梭了多久,他只知道要甩掉跟在身後的那輛車。當他覺得自己快要昏厥過去的時候,突然看見前面不遠之處有一條只能容納行人通過的黑巷。
他加快腳步,趁著大轎車離他還有一段距離時,竄了進去。
唐凌鑫躲在黑暗的巷子里,屏住呼吸等待著。大約三十秒後,他看見大轎車慢慢的在小巷旁停了下來。好一會兒,它就停在那里不動,嗡嗡的引擎聲打破了寂靜的黑夜。
當唐凌鑫幾乎要以為轎車內的殺手識破自己躲藏在巷子中的身影,忍不住想拔腿就跑時,大轎車中的殺手突然踩下油門,疾駛而去。
他猜想殺手可能以為他已經穿越小巷到另外一頭去了,所以他想趕在自己還未跑遠之前追上。而在不遠轉角處發出的刺耳輪胎摩擦聲證明了他的想法。
唐凌鑫松懈的呼出一大口氣,緊接而來的黑暗浪潮席卷他全身,使他控制不住地晃了晃。他試著朝前邁出一步,卻不填撞翻一個鐵做的垃圾桶,巨大的聲響回蕩在小巷中;而他也失去了平衡,摔倒在地。
在合上雙眼之前,唐凌鑫好似听到不遠處傳來腳步聲。會是那個想殺他的人听到這巨響,而回來查看嗎?
***
沈亞玎輕輕推開花店的後門,迎面而來的冷風使她機伶伶的打了個哆嗉。
黑漆漆的小巷讓她不由得緊張地咽了咽口水,她張大了眼楮察看四周,想找出那聲巨響的來源。
原先一馬當先的啤酒,此刻正畏畏縮縮地躲在沈亞玎的腳邊,喉中發出斷斷續續的低吠聲,听在沈亞玎耳中,好似垂死的哀鳴。
她又好氣又好笑地低下頭來看著牠。「喂!啤酒,你可要爭氣點,我可還需要你的保護呢!」
啤酒好似听得懂她的話,牠有些不好意思地抬起頭來看著她,然後訕訕的搖了搖尾巴。
正當沈亞玎以為那聲巨響可能是野貓打翻垃圾桶而發出的,她突然听見一聲輕微的申吟聲。她緊張的握緊手上的掃把,躡手躡腳的朝申吟聲傳來的方向走去。
當唐凌鑫稍稍恢復知覺時,他感到有東西正扯著自己的腳。他張開眼楮,發覺自己斜躺在牆邊,一支掃把抵著他的下巴,一只小狽嗚嗚地咬扯著他的褲腳。
唐凌鑫的目光順著掃把柄移向它的主人。他看見一位嬌小的女子正凶巴巴地瞪著他。
「你……你不準動哦!不然別怪我不客氣!」沈亞玎虛張聲勢地警告著。
唐凌鑫瞪著她好半晌,然後他開始微笑,接著笑容逐漸擴散,到最後他再也控制不住的放聲大笑起來。
在他經歷過今晚那場凶險之後,現在竟然有一個柔順且不具威脅性的小女人拿著掃把恐嚇他,還有她那只可笑的小狽……
這一晚--不,在他這一生中,這實在是他所遇見過最荒唐的時刻。唐凌鑫想著,不由得笑得更厲害了。
「喂!你笑什麼!」沈亞玎瞪著眼前這位留著一臉落腮胡,笑得連眼淚都流出來的陌生人,一股怒氣逐漸從心頭升起,驅散了她先前的不安。
「你……你覺得你能用那支破掃把做什麼?打蒼蠅嗎?還有……那只咬不死人的小狽……」唐凌鑫笑得全身發抖,牽動了身上的傷口。
「我……我能用它打你這只大狗熊!」沈亞玎再也忍不住,生氣的對這位半坐在暗處的男子吼著,同時拿起掃把重重的朝他頭上揮去。
「哎喲!」唐凌鑫哀號了一聲。她這一擊正中他額頭上的傷口。
「你這只母老虎!」他怒吼著,同時伸手用力地把她的掃把搶過來,扔在一旁。
「嘿!」沈亞玎被他出其不意的舉動嚇了一跳,發出了一聲驚呼。
啤酒听見女主人的訝喊,更加賣力的咬扯著唐凌鑫的褲腳。
唐凌鑫看著這只帶著一個黑眼圈、鼻子像豬一樣,以及身材肥短有如香腸的小狽,無奈地嘆了口氣,大手一伸,拎起了仍舊吠個不停的狗兒,用另一只手扶著牆,緩慢的站了起來。
「你……你要干什麼?」沈亞玎有點害怕地退後了兩步,因為這個高大的陌生人對身高一五三的她而言,非常的具有威脅感。
唐凌鑫朝前邁了一步,這使得沈亞玎可以清楚的看見他額角的血跡和被扯破的襯衫長褲,以及他凶狠凌厲的目光。
沈亞玎並沒有在唐凌鑫的瞪視下畏怯,她只是怔怔的打量著他,心中納悶著︰他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怎麼看起來好像剛剛被人痛揍了一頓?
「喏!」唐凌鑫不怎麼溫柔的把啤酒摔入沈亞玎懷中,然後轉身朝他原來跑進來的方向走去。他腦筋飛快的轉動著,不多久,心中就有了計畫。
沈亞玎看著他搖晃不穩、緩慢蹣跚的背影,不禁有些心軟。
這個陌生人受傷了,需要有人幫助他;再說他如果真是壞人,早就對她和啤酒不利了。
於是,她很快的作了一個決定。
「喂!」放下懷中的啤酒,沈亞玎小跑步到唐凌鑫的身旁。
「你受傷了,要不要我叫救護--」
沈亞玎話還未說完,就被唐凌鑫突然向前傾倒的身軀打斷了。她下意識的走向他,伸出手想要支撐住他,但是他沉重的身軀反把地壓得踉蹌地退了一步。
「你還好吧?」沈亞玎心慌意亂的問著。
「我……我沒事……」唐凌鑫聲音微弱地答,同時掙扎著想離開沈亞玎的懷中。
沈亞玎見狀,也不理唐凌鑫的抗議,自作主張半拖半扶地把他拖進花店的後門,讓他在櫃台旁一張高腳椅上坐下來。
當她拿起電話正要叫救護車時,唐凌鑫伸手阻止了地。
「不……不要,我不要去醫院。」他話聲微弱但口氣堅定的告訴她。
「可是……」她猶疑著。
「不行!」他異常固執。
「好吧。」她退讓地嘆了一口氣。「那你總要讓我幫你把傷口消毒一下吧。」
唐凌鑫惡狠狠的盯著她,等著看她在他的眼光下冒冷汗,甚至哭泣。商場上的對手在面對他這樣的眼神時,都會不由自主地瑟縮起來。
但唐凌鑫發現他一向頗具嚇阻力的臉色並不管用,眼前這個小不點根本一點也不怕他。她毫不畏縮的回瞪著他,甚至還皺起眉頭,以表示對他極大的不滿。
唐凌鑫心中不由得暗自欣賞這位勇氣十足的小女人。
沈亞玎打量著眼前這位臉上有如調色盤的男子。雖然他的臉東一塊青、西一塊紫的,卻絲毫不減他全身強烈散發出的氣質;那是一種難以接近,但具有神秘吸引力的男性魅力。
她不由自主的猜想著他那被濃密胡子蓋住的下巴形狀。他的神情是那麼的冷漠,好似戴上了一張面具,表示這世上任何事都與他無關。她不禁好奇的想,在這個假面下的男人,會是什麼樣的人?
突然間,她的腦晦中閃過了一個可以滿足自己好奇心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