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似鋼胃部直翻酸水,她以為她昏倒了,沒想到倒進陸皓奇懷中的她,眼楮始終驚駭得無法閉上。
陸皓奇用力扶住她的身體,從指間可以感受她強烈的顫抖。他深信知道臨死前的人,其痛苦遠比置身死亡中環痛還苦。
她一直無法言語,無法行動,連呼吸都差點嗆到,只任陸皓奇將她輕輕扶到床邊坐下。大概過了半小時,她才能隨意開口,說出的聲音更是粗啞難听。
「現在幾點了?」
他低頭望表。
「再過兩個小時進行實驗。」他明白她的疑問。
她的生命……只剩……兩個小時!鄭似鋼身子顫得連骨頭都格格作響。
陸皓奇坐到她身邊,輕輕攬住她的肩膀,沒想到她顫抖得過火,連他指間也跟著顫動。
忽然,她轉過頭,用力投入他的懷抱。
他有點驚愣,她將小臉緊緊枕入他的胸前,他只好抱住她,適時給予安慰。
「我不要死……不要,我還這麼年輕,我還沒有結婚。」她狂亂低語。
「你不是訂婚了?」
「那不算!那是小孩子剛長大的惡作劇,那是大女孩的賭氣,我……我還沒有享受真正戀愛的滋味,反正,這樣死,我不甘心。」
「以前你倒不這麼認為,為何到了以為即將死之刻,才明白這個道理?」他抬起她的臉,她一雙眼紅得像兔子。
因為你!地想告訴他,因為認識他之後,她才知道原來她和周一慶這一對是月老開的大玩笑。
不過……,已經太遲了,她的死刑已定,而且將在不久之後舉行,說這些都無關緊要,難不成她奢望陸皓奇捧著她的墓碑進禮堂嗎?
「給我死前的一吻。」她閉上眼,因為她的淚先流進心底。
餅好久,陸皓奇沒有任何動靜,鄭似鋼慌亂張開眼,果然那淚水已淹滿眼眶。
「我不吻你。因為你不會死。」他告訴她。
她哭了起來,把他的胸襟哭得黏濕一大片,並不斷拉扯他的袖子拭去嗚咽的鼻水。
他好心疼,用力摟住她。
「你一直都這樣好嗎?倚在我懷中,當我陸皓奇一輩子的心情人。」
是的,陸皓奇的小情人,她夢想成為大神探的小情人,在她臨死之前最後的回醒。
她哭得更大聲了。
「傻女孩,相信我,我不只要保護你這一次,以後還要保護你一百次、一萬次,直到你成為我的一部分為止。」
那必是記憶中的一部分了……。想到這里,鄭似鋼更哭得唏哩嘩啦。
「相信我,現在你只能相信我!」他忽然激動起來。
枕在陸皓奇懷中的她,滿眼淚水猶疑,發白的雙唇輕輕開啟。
「我真的可以相信你?」
「這是我對你的承諾,我第一次對女人的承諾──相信我,交給我。」他堅毅不拔的面孔,每個線條都鋼硬。
她垂下眼,奇怪的,淚水卻沒有掉下來。她真的相信他了?
☆☆☆
直到鄭似鋼上了手術台後,她還堅守這項信念。
她被陸皓奇抱上手術台的,因為她的兩腳已經癱軟得不能行走。
在地窟的一處大房間內,四面被漆上死亡的白色,中間擺上一張醫院的病床,床沿布滿各式大型儀器。鄭似鋼被放在床上。
杜蒙特等五人,各穿上白色的醫袍,他們戴著口罩,令她看不到他們的表情。
當鄭似鋼一躺上病床。四角立刻跳出鐵銬,將她的手腳緊緊銬住。
她閉上眼,任心跳狂跳自喉間,任骨骼僵硬發緊,任血液到處流竄,她只相信一個人。
「我在這里。」
陸皓奇撫模她冰冷的面頰。
鄭似鋼從眼縫看到她信任的男人,他的眼眸充滿愛憐。
如果這是最後一眼,她要告訴他,她愛他……
可是杜蒙特冷酷的聲音比她先開口了。
「我佩服你,陸皓奇,你居然把心愛的女人送上手術台。並要謝謝你給予這實驗最大的協助。」
「我並沒有協助你什麼,你心里明白。」陸皓奇平靜開口。
杜蒙特臉色一陣發白。
「最起碼你帶她來到這里。」
陸皓奇冷笑。
「她帶我來到這里。」
「不管如何,我們的目的已經達到。」
手術刀在杜蒙特手里閃閃發亮,其他人的手術刀亦伸了出來,他們包圍著床上的人兒。陸皓奇則站在杜蒙特的身側。
鄭似鋼緊閉著眼,將生命交給陸皓奇。
「我想,第一刀,歷史上的一刀由我開始,從此以後,我們能掌握最好的生命意志力,將它們的基因灌注大家的身上,從此沒有死亡的恐懼!」
杜蒙特緩緩舉起手,那把鋒刃的手術刀正朝鄭似鋼的方向刺去。
就在刀尖就將達到目的之時,忽然杜蒙特一個冷眼,萬分之一秒的速度內,杜蒙特握刀的手猛然一個急轉彎,刀鋒即刻往陸皓奇的腦門刺去……
這一切的速度太快了,只見陸皓奇來不及閃躲,甚至他根本無意閃躲,刀鋒就觸到陸皓奇的眉心。又令人意想不到的,刀子落下來。
一顆子彈打掉杜蒙特手上的刀,按著四個人沖上去抓住杜蒙特,各自抽出懷中暗藏的槍械,一並抵住杜蒙特的腦門。
杜蒙特駭然睜眼。
「怎麼回事?你們到底怎麼回事……?」
四人沒有回答杜蒙特的話,只用槍口更抵近他的腦門。
「你騙了我們!」中川首先忍耐不住大叫起來。
陸皓奇緩緩走上前。
「杜蒙特,你真是個狂人,你要的不是鄭似鋼的意志力,而是我的罪犯思考腦細胞!」
杜蒙特一張臉被嚇成死灰色。
「當你實驗抽取女人意志力基因一再失敗後,那時大家已傾家蕩產一無所有了。他們無法再等待你一而再的失敗,于是你先和國際犯罪組織串通好要取下我的首級,騙他們可以抽取我的罪犯腦波以領取龐大獎金,又知道我聰明狡猾不易就擒,你只好說服他們擒住鄭似鋼再擒住我。這四名科學家雖瘋狂,但絕不至于為錢財做出違背良心之事,他們只肯就實驗精神而行事,所以你只好先瞞住大家,先殺了我之後再和大家解釋原委,到那時他們已然參與謀殺事件而無法抽身而退了。」
「你根本不是科學家,而是個瘋子!沒想到我拋妻棄子,留下一個孤獨待斃的老母親跑到這里來,只為了你想發財的異想天開!」布里奇首先發難。
「還雇用殺手,犧牲這麼多人命,你殘酷得連豬狗都不如!」賴柯恩亦怒叫。
殘酷?陸皓奇想笑,這又是他的螞蟻定律。
當被殺者是實驗的目的,一點也不可惜,可是一旦變成人體,自然殘酷得連豬狗都不如了。
中川跪倒下來,眼角有淚。
「中國人不是說過︰未知生,焉知死?我竟然不留在女兒身旁好好照顧她,卻妄想利用你的謬論保全她的性命……,可笑……」
杜蒙特捧著頭,身子滾倒在地。
「我瘋了,我真的瘋了,我所說的理論無人相信,只有這個辦法才能讓別人尊重我,只有錢……錢……錢……」
陸皓奇嘆氣,他在科學界,不也和他有同樣的情形?不過他比他更聰明些,懂得改行當偵探,懂得將一身理論推理到現實生活中,懂得愛人和生存的道理,所以他不會走火入魔,更不會變得如地上人一般──豬狗不如。
最後,杜蒙特被抬出去,雨傘凶殺案的主謀落網。
大神探的工作暫告一段落,可是他的小情人呢?他想起鄭似鋼。
她依舊閉著眼躺在床上,身體一動也不動。
陸皓奇朝她走近,她的呼吸平穩順暢,證明她一點事也沒有,只不過……,她始終沒有睜開眼楮。
于是他輕拍她的面頰。
原來,早在杜蒙特舉起刀時,她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