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在丁薔看連續劇時曾曼可以大聲發表言論。
──不必一直悶在肚子里放不出來。
「錢詩雅戀父情結的動機足以謀殺趙詩柔,她把童話浪漫故事維系在高大英俊的父親身上,盼望王子與公主從此幸福美滿的過生活,不惜威脅巫婆般的母親不要從中做梗……」
「好狠的女人,竟然連最親愛的妹妹都被瞞過。」丁薔握拳大叫。
「妹妹?也許她不必隱瞞,親愛面具下是一顆易懂的心。誰都不喜歡趙詩柔,誰都有動機謀殺她,但是誰都不願意輕易解下面具。詩詩也有痛苦的經驗,而她婚姻失敗可能是由父母婚姻陰影所造成,回到家里的她又受不了母親冷嘲熱諷,想同情母親,更同情自己,當有一天被母親激得受不了時,她就會爆發潛力。」
「沒想到連哥哥都贊成……」
「錢富家?應該是被女性極權受制的羔羊,至于他的動機……,就像所有男人一樣,和錢、和權,月兌離不了關系。」
「男主角……」
「錢泰多?最值得信任、也最值得懷疑的重心人物,每種恩怨皆因他而起,每種動機皆因他而生,他不可能毫無警覺,除非他也有他想隱瞞的秘密,或許這就是這出懸疑劇的答案,整個事件的導火線。」
他看著懷中人,丁薔似乎如痴如醉地享受他精闢的大見解。
「你認為誰最可能……」
「男主角。」丁薔忍不住歡呼。
「錢泰多?」
「男主角出現了!」丁薔發抖的手指遙指電視,那台新買的三十四寸大電視,使他更有理由留住她。
「好高,好帥,好威風喔,別說他用手段了,就是隨便一個眼神,女人就甘心為他犧牲一切!」丁薔露出尖叫。
──偵探游戲二,她看她的電視,他解他的懸案謎題,照樣能夠對答如流。
「親愛的丁薔,能不能請你幫個小忙?」曾曼突然語氣溫柔地對身邊人說。
她卻托腮瞪著電視。
「什麼事?」
「如果有一個很高,很帥、很威風的男主角,你肯不肯幫我套點話出來……」曾曼小心地說。
「和這個男主角長得一樣嗎?」丁薔指著電視機。
「稍微老一點……」
「很色嗎?」
「單獨和女人在一起時,稍微有一點色……」
「怎麼套?」
「先小小貝引他一下……」
突然電視「啪」一聲被切掉,丁薔凝起雙眼轉頭看他。
「你拿你的女朋友做餌?」
曾曼吞一下口水。
「不顧她的貞節名譽,讓他和一個男人單獨相處?」
曾曼小心萬分地點頭。
「還要她搔首弄姿,故意做出勾引男人的動作?」她雙眼之中慢慢燃起火花。
曾曼用力吸完氣,點頭。
「而自己一點兒也不會吃醋?」她慢慢舉起手。
曾曼點完頭後立刻閃開半邊臉。
──以為會結結實實接到一個大巴掌,結果……
丁薔拍手後跳起來。
「成交了!」
***
丁薔一身桃紅色妖騷打扮,低領口緊身上衣,小外套,長窄裙,特地找裁縫師量身訂做,妝也是美容師的杰作,連頭發前的小花卷都是設計師的精心制作。
當一條被黑色絲襪裹住的修長小腿從老爺車跨出來時(唯一美中不足就是那輛破車了),曾曼的眼眶差點噴出火來。
──裙子太短,領口太低,腰太緊,妝太濃,以為自己是007的助手嗎?
「電影里不都是這樣,要勾引人就要這樣?」她眨眨眼,睫毛比平常長了兩倍,也是特地裝上去的。
「小姐,你的身分是女警探,理由已經非常充分了!」曾曼氣極敗壞地說。
丁薔美妙地甩一下頭,至少甩了兩滴發油到曾曼臉上。
「現在是女警探下班時間,憋足八小時上班氣的女警探,下班後可是非常風騷喔。」丁薔柔媚一笑。
曾曼作出懇求動作。
「我只要你問出他的婚姻狀況如何就行了。」
丁薔嘟起嘴不服。
「就算婚姻再幸福的人也受不了美女的誘惑。」
反正她就是要曾曼承認她是美女就對了。
曾曼只好攬住她。
「好啦,我的丁薔大美女,別嘔氣了,我擔心你會有危險。」
丁薔才破涕為笑。
「放心,我有準備。」她打開皮包,把東西倒出來。
──哨子、噴霧器、彈簧刀、小鐵槌、玩具手槍……
「還有這個!」她亮出一排圓圓扁扁的東西。
「這是什麼?」曾曼從未看過。
「鞭炮。」
──鞭炮?
丁薔顯得很得意。
「當他開始對我圖謀不軌時,我就把它放進他的褲腰里,然後鞭炮就會(口闢)哩啪啦響起,他必定會護住要害到處亂跳了,哈哈……」
可是曾曼卻更憂愁了。
「問題是……你怎麼點火?」
啊,丁薔笑容僵住。
對啊,怎麼點火?
因為想不出點火的妙法,所以丁薔被迫換下那身至少花去減肥班兩位學員學費所買下的衣服,重新換上舊衫長褲,連頭上的花卷也被拔掉了。
「這樣才是我最美麗的丁薔。」
曾曼深深吻一下她,順便擦去她的口紅。
「我這樣還有人要嗎?」
在加油站化妝間里,看見鏡子里變回原來的自己,丁薔發愁了。
──你才知道。
「我不喜歡有情敵。」曾曼低沉地說。
丁薔轉轉眼,腦筋突然一亮。
「你吃醋了!」
「我不該吃醋嗎?」曾曼把她壓在牆上,讓他們眼觀鼻、鼻觀心……
丁薔半垂下眼,指頭輕輕畫過他的唇,兩顆心用力跳起來。
「你終于知道我的苦了。」她輕聲嘆息。
他的鼻尖踫到她,她閉上眼,讓他的唇似羽毛般搔著她,然後深深放上去。
──雖然在加油站廁所里,還是充滿羅曼蒂克的氣氛……
他雙掌貼住牆,她則雙手攬上他頸項,讓許多羅曼蒂克的深情融入彼此的深吻里,再緩慢化成輕輕嘆息……
──除了那聲……
「喂,里面的人,到底好了沒,我快要大出來了。」
廁所外,至少三個人熱烈跳著腳。
***
快到錢泰多辦公室時,丁薔已經軟了腳,必須由曾曼攙扶著才能到達。
「放心,錢泰多會留到很晚才回去,現在辦公室只剩下你們兩個人,你可以盡量逼他口供。」
她擔心的當然不是這個。
「他會不會……突然抱住我?」
曾曼不置可否。
「殺了我?吃了我?強暴我?還是先殺後奸,剁成肉醬後夾進土司里吃掉!」丁薔已經面色全黑了。
──不是漢堡嗎?怎麼變成土司了?大偵探被嚇得失去記憶了。
「放心,我會躲在門口救你。」曾曼拍拍胸脯說。
「你?」丁薔看了他一眼,沒命地往後跑。
但,被曾曼拉了回來。
「已經到了。」
曾曼敲過門後,打開門把她丟進去,自己則用一具小型擴音器吸收里頭的聲量。
就這樣,丁薔立在錢泰多辦公室里,雙腿直打擺。
錢泰多坐在龐大辦公桌後面,有點驚訝她的出現。
「你是……」
丁薔卻只盯著大辦公桌發呆。
她看過很多電影都是這樣演的,中年能干的老板和女秘書在辦公室,然後老板強行把秘書拉上桌,兩人就……
「你是誰!」錢泰多猛然怒喝。
丁薔猛然被嚇醒了。
「我是……我是……」當面前的人頭上逐漸長出兩只角,丁薔大叫︰「我是走錯門的!」然後沖出門口。
她又被丟進來。
「我是警察。」
錢泰多嚇了一跳,和許多初听到警察的人一樣,心里忍不住發毛。
「國稅局派來的?我可是正正當當的生意人……」錢泰多立刻站起來迎接,口氣明顯軟了許多,使丁薔勇氣大增。
──沒想到「警察」兩個字這麼管用。
她蹺起二郎腿大剌剌地坐在他的位置上,故意翻閱他的文件。
「你和太太的感情如何?」丁薔問第一個問題。
「和逃稅有關?」錢泰多懷疑地問。
丁薔用力合上文件大拍桌子。
「當然有關,你如果逃稅,你太太就可能逃稅,你如果沒有逃稅,你太太也可能逃稅,如果你逃稅而你太太沒有逃稅,你太太也可能幫你逃稅,如果你太太逃稅而你沒有逃稅,你也可能幫你逃稅的太太逃稅你知不知道,笨蛋。」
丁薔簡單、明了、迅速、扼要地說完,錢泰多則是復雜、奇怪、不知所雲、滿頭霧水的情況下听完。
──當然只要點頭就不會有罪了。
「所以我們要調查你們夫妻的關系。」
「和趙詩柔的案子有關?」錢泰多終于想通了。
丁薔動動眼,據曾曼說,凡是听不懂的,點頭就沒錯了,于是她神氣十足地大點特點。
錢泰多顯得很喪氣。
「我就知道,警方遲早會懷疑我的。」
「當然,而且你看起來就很色的樣子。」丁薔可是得理不饒人的。
錢泰多只好委屈地坐在一把比她矮一截的椅子上。
「你愛不愛她?」丁薔單刀直入。
──好像等他一說︰愛,她的工作就算完成,唉……
錢泰多卻不能明白丁薔的美意,他考慮很久。
「我無法讓你們了解我們的感情,只能說,她不能沒有我,我也沒辦法沒有她。」
「那就是愛?」丁薔逼問。
他搖頭。
「如果痛苦是她愛的感覺,我承認她愛我,但是已經失去愛的實質。」
「那就是不愛?」
他又搖頭。
「我不能不愛她,全世界的人都認為我應該愛她,所以我沒有拒絕的權利。」
「到底愛不愛?」丁薔發火了。
他抱住頭,肩膀一陣抽動。
「我知道一定會這樣的,警方開始懷疑我了,當我有一點拒絕的意思,全世界的人都要怪我了。好,我老實說,我真正愛上了一個女人,而且為了她,我考慮與她為敵,兩個禮拜前我向她提出離婚請求,但是她卻要封去我所有的財產,結束錢氏集團所有產業,她要讓我一無所有,讓我再度變成窮光蛋……」
──窮光蛋?
丁薔想不通,她只想听一句他到底愛她不愛,誰曉得他廢話一堆。
既然他這麼愛說話,丁薔跟著廢話一堆,不過警探的話要狠一點。
「如果是我的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干掉她算了。」
沒想到錢泰多竟然露出欣喜的表情。
「你真的能體諒我的心情?」
他連語氣都樂得發抖了。
「當然。」
丁薔用力拍住他的肩膀。
最後,丁薔到底有沒有完成她的任務?
她在紙上寫下一個注音符號,要錢泰多大聲念出來。
「ㄞ。」
「第四聲怎麼念?」
「愛。」
丁薔非常滿意地完成任務。
***
「所以錢泰多非常愛他的老婆,他親口說的。」
丁薔神氣萬分地在曾曼面前耀武揚威。
──用這種方法逼供,實在太過分了。
曾曼心平氣和地開著丁薔的老爺車往回家路上。
「你覺得他怎樣?」
曾曼一邊開車,一邊問她。
「不怎麼帥嘛,老頭子。」
「我不是指他的外表,我指內心?」
「內心我怎麼看得到,我倒看到他穿的背心,白色的。」
──拜托……
「當你提到一不做、二不休時,不覺得他的表情有些奇怪?」
丁薔低頭凝思。
「嗯,有點奇怪……」
「你感覺到什麼了?」曾曼帶點緊張地問。
丁薔猛然張大眼。
「我明白了!」
──她終于感覺到了,謀殺動機……
「一只蚊子停在他的鼻子上。」
──算了算了。
曾曼先到家,他揮手向丁薔道別,忙了一天已經很累了,尤其報告總是差一點就完工了。
可是丁薔卻跟著下車。
她攬住他的頸項。
「當听到錢泰多如泣如訴地吐出對妻子的愛意時,我感動得快哭了。」
──要一起上樓就說一聲嘛,干嘛用這種蹩腳劇本。
「你不覺得今天星空燦爛,連月亮都出來為我們點燈,多麼浪漫的夜晚啊……」
曾曼抬頭看。
──下過雨的天空會有星月?才怪。
「你不覺得選在這種良辰吉時上床溫存,豈不是浪漫死了。」
──上床,這才是重點。
于是曾曼一把把她攔腰抱起,不管她過長的腿不斷拍打樓梯扶手,他快速沖上樓。
──可別……別有意外了。
可是意外就發生了,當他踏上自己的門口時,他放開手,丁薔摔下來。
門口的意外早等著了。
──而且是兩個,一個男意外,一個女意外。
「對不起,你是丁薔吧,我們是邱琳琳的……怎麼說,親戚吧,她是我爸爸第二個老婆。」
曾曼知道是誰了,錢富家和錢詩詩,他打算進行的動作被他們先找上門了。
而丁薔一听到自己的名字便馬上跳起來,再听到邱琳琳的名字,馬上又喪氣了。
「方便說嗎?她是……」
「我是佣人!」
丁薔還是很神氣地叫出自己的名號。
佣人?
對方可不覺得有什麼好神氣的。
曾曼打開門讓他們進去,然後故意說︰「佣人下班了。」
可惜對她無效,她還是快樂地跳入門。
「我和主人住在一起。」
──實在不想讓她參與案件……
當丁薔躲在廚房貼住牆壁專心偷听時,曾曼突然出現了。
「我有個更好的建議……」
他在她耳邊傾訴。
頓時丁薔漲紅了臉,然後快樂無比地跳上曾曼的大床。
──其實把「你先睡」,變成「你在床上等我」,如此而已就輕易打發她了。
回到客廳,兩個客人顯得很緊張,拚命搓著自己的手。
曾曼替他們斟上熱茶,錢富家馬上就大喝一口,當然就燙到舌頭了。
「哥,你別那麼緊張,反正他遲早會知道的。」
詩詩拍拍富家的背,她比較沉穩一點。
盎家提一口氣後終于自首了。
「兩件事都是我干的。」
──喔,案子破了……?要是丁薔听到會說︰錢賺到了。
「你應該向警方自首才對。」
曾曼笑著說。
盎家抖得連杯子都發出難听的踫撞聲音。
「不要……不行,不能讓警察知道我是凶手,我……我不知道會得什麼罪,心里好怕……」
「但你不怕母親知道?」
「她會原諒我的,畢竟我是她唯一的兒子,她會原諒我的一時沖動。」
「也許吧!」曾曼想著。
「是我拿掉氧氣罩的。」詩詩一口氣說道。
──喔,是聯手作戰。
「我們希望你不要再查下去了。」
「你們應該問問邱琳琳的意見,而不是我……」曾曼緩慢地說。
兄妹倆互看一眼後,詩詩立刻從皮包里掏出一張支票。
曾曼忍不住吹了一聲口哨。
「請你……在二媽面前繼續查案,但是不要再為難我們了,我們深愛她,不希望她因此而愧疚不安,我們真的希望爹地和她能得到幸福。」
「所以你們一致同意放棄老媽?」
兄妹感覺相當難受。
「別說那麼難听,其實爹地比媽咪更可憐,我們同情爹地。」
曾曼雙眉瞪著支票……
盎家誤會他的意思了,慌忙把票子塞入他的口袋里。
曾曼略略抬起頭……
「好吧,你們可以稍微描述一下當時作案情形。」
盎家先說,他努力咽下口沫。
「那天早上我在家里工作,樓下傳來媽咪和琳琳姊爭吵的聲音,當我下樓時,琳琳姊已經氣得沖出門了,媽咪在她背後不斷謾罵,我媽咪是個近似歇斯底里的女人,有時候罵起來什麼難听的字眼都會出口,我忍不住替琳琳姊說話,誰曉得媽咪竟然以要收回我研究經費來威脅我……,想起這麼長久時間我們處處袒護媽咪,而她依然故我不知反省,我愈想愈氣,于是那晚我躲在門口等她睡了再偷偷進去,然後掐住她……」說到此處,富家臉色變得死白一片,兩條腿幾乎跪下來。
「媽咪想掙扎,我更害怕,不知不覺力氣用得更大,等到她不掙扎了,我急忙跑出去。」
「窗戶開著的……」曾曼提醒他。
盎家馬上想起來。
「對,窗戶……我跑回房間後非常害怕,我以為媽咪死了,又想到我可能會被判死刑,我急忙跑回去做些處理,把窗戶打開裝成外人侵入的樣子,再把地毯走過之處用力抹去,這樣別人就不會懷疑到我了。」
詩詩緊緊握住盎家的手,他額上青筋明顯暴出來。
曾曼盯著他……
──一個好的電腦工程師,但不見得會寫劇本。
「你呢?」曾曼轉而盯住詩詩。
她比富家平靜多了。
「如果你曾經懷疑我們家的每一分子,必然知道我最有可能產生謀殺媽咪的動機。」
詩詩刻意避開他的眼神,盯住桌面上的水杯。
忽然,桌面上移來一粒鈕扣,詩詩嚇得張大嘴,猛然抬起頭……
曾曼回給她一個友善的笑容。
「果然是你……」詩詩顫聲低語。
「沒錯,我拿走的。」曾曼略略伸個懶腰,今天發生的事確實如他預期。
盎家卻被兩人搞糊涂了,他瞪著妹妹看。
詩詩顯得很為難,看來她瞞了富家這一段。
「那天二媽突然到公司找我……」
──就是當她說完一千個血淚日子後的事。
「臉色很差,而且喝了許多酒。」
──想當然爾,她總共喝了兩打啤酒。幸好是酒館老板娘請的客……
「我知道她被拘留了整整一天,神情疲憊而且神經錯亂,她竟然哭著問我恨不恨她?老天,我怎麼會恨她,我好不容易在她身上找到力量,感覺自己又像個有希望的女人了,你知道,她是個非常樂天派的女人,無論被媽咪如何刻薄對待,她總是有個快樂理由說服自己,不像我,只會把苦水存起來……」她哽咽一聲,急忙掏出手帕準備大哭。
「然後……她問我,」她略略抬起眼看曾曼,用力提起氣,「她問我如果她殺了媽咪我會不會恨她。」
盎家嚇得往後一震,然後全身都癱了。
──看他的樣子,只可能被螞蟻嚇死,而不可能有勇氣踩死螞蟻了,何況是掐人?
詩詩猛擦著串串奔出來的淚水。
「你听到的,那天早上媽咪留言給我,說得那麼刻薄,她知道我的事業一直沒有起色,但是我可從來沒要過錢,可是她私下查了我們的帳,就以為大家對她好是為了要錢,尤其對我的婚姻,她從來沒看好過,坦白說,我前夫就是因為錢家的財產才娶了我,後來他知道媽咪掌控全局,根本不可能從她身上挖出一分一毫,所以和我離婚了。」
提起妹妹的婚姻,哥哥也有話要說。
「其實妹夫並沒有那麼壞,他娶妹妹時,媽咪簡直百般刁難,當時光是結婚排場就要足了妹夫的老命,可是他還是娶了妹妹。與其說他和妹妹由愛生恨,不如說他對丈母娘已經恨入骨髓,當母親決定把妹夫的事業吞並收回時,他連妹妹都不要了。」
說著,更喚來詩詩滂沱的眼淚。
「我能去哪里?我只有再回家了,再回到媽咪掌控的地獄里,我知道她愛我,怕我受苦,也知道她以金錢衡量女人的幸福觀念,她認為我們身分地位不配合,他無法給我幸福,但是我實在受不了她把我吃到肚子里去的保護方式,尤其,當二媽踏進錢家,我看到以前為愛情奮斗的勇氣,而她比我更有勇氣……」詩詩收住眼淚,換上一股希望光彩。
「比你更有勇氣克服障礙?」
曾曼替她說完。
──非常文雅的說詞了。
「沒錯,她想殺掉媽咪……」
當「殺」字余音震動冷靜空氣時,最先慘叫的是富家。
「不可能,她是個好女人,心地善良的好女人,我不可能再遇到的好女人!」富家露出從他踏進來後,第一次最有勇氣的憤怒。
──他似乎泄漏太多情感了,已經超過繼母範圍……
「但是她沒有做,什麼都沒有做,是我拿掉氧氣罩的!」詩詩匆忙穩住盎家的情緒。
曾曼非常有意思地看著他們倆。
──想必事先沒套好詞。
詩詩心平氣和地說完故事。
「當時,我只想安慰她,不顧一切後果只想讓她停止激動,我告訴她殺人並非難事,然後把媽咪的留言放給她听,沒想到她真的冷靜下來,冷靜得教人害怕,她突然沖出去,她竟然听了我的話,而且真的要拿掉媽咪的氧氣罩,我嚇壞了,急忙拉住她,鈕扣大概就是拉扯間掉下來的,最後我終于說服了她,就是……由我去拿掉氧氣罩才是萬無一失的好方法。」
曾曼眯起眼。
──有點牽強。
大概怕曾曼不相信,她開始加重語氣。
「其實我已經悄悄想過這樣的事,一種邪惡的念頭已經存在心里好一段時間。大家都知道我媽咪身懷絕技,除非她信任的人,否則沒有人可能親近她,又何況是她處處提防的二媽呢?二媽如果自己下手,絕不可能做到,但是我就不同了……」
「所以邱琳琳就讓你下手了,不管你可能受到的代價?」曾曼故意這麼說。
詩詩猛力搖頭。
「她當然不會讓我這麼做,被嚇了一下反而清醒了,她傻傻呆了很久,然後又變回原來幸福快樂的樣子,她說她喝多了,開始求我別做傻事,而且要我把今天的事全部忘記,當作是一場丑惡的夢,然後醒來大家又是快樂的一家人。」
「所以她走了……」
詩詩心虛似地點頭。
「但是腳步匆促。」曾曼下了結論。
──她去找殺手,或者,她親自下手。
詩詩猛然抬起頭,曾曼眼神變得凌厲。
「她和我分手後才到你公司去,而且酒早就醒了。」
「這就是我擔心的事,」詩詩急促說著︰「我怕她做傻事,我和她個性不同,她可能一下子釋懷,但我不行,所以我必須搶先她一步拿掉氧氣罩,大概就是因為這個又急又可怕的念頭逼著我,所以我真的趕到醫院拿掉媽咪臉上的氧氣罩。」
──所以……
「殺人可以變得非常簡單……」曾曼吐出一口氣。
他們傻傻地瞪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