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啦!不好啦!理雅子!理雅子!」
秋田嬸大呼小叫地跑進了萊佛士的員工休息室,東張西望,逢人攔住就問︰「你有沒有看到理雅子?」
一個正在用手機與人交談,也是來自日本的服務人員拉住了秋田嬸的手,跟她說道︰
「理雅子在三樓,剛才有台灣來的貴客,她下去迎接了,晚點就上來……欸……你別去啊!」
但是,秋田嬸哪管得了這ど多,事關她的未來……不!是她寶貝外甥女的未來,所以,她說什麼都得趕快告訴理雅子這個消息,好阻斷那個台灣的女孩跟鷹浦蒼介之間的可能性。
她急匆匆地沖到了三樓,看到一間敞開的客房門,就沖了過去。
「所以說,商可心小姐不知道您要來羅?白小姐。」
「商可心?」秋田嬸腳步頓了下,听到自己外甥女的聲音,正在有禮的問著對方。
「嗯,但是不要緊,我只是想知道,她最近看起來是不是很累的樣子?」
「嗯……還好吧!我昨天看到她……她還蠻有精神的。」
秋田理雅子有點不安,她想到昨天……似乎看到了那位來自台灣的有錢小姐,跟一個背影很像鷹浦蒼介的男人在一起。
「是嗎?嗯……那先這樣吧!我這里不用你們幫忙了,反正我可能只住一天,晚點麻煩你們如果看到商可心,或有哪個員工知道商可心的下落的話,請趕緊通知我。」
「好的。那我先告辭了。」
秋田理雅子一鞠躬,就退出了那間客房。
而她才一出走廊——
「理雅子小姐。」
「阿姨?你怎麼來了?」
理雅子一臉詫然,突然間,心底那種淺淺的不安擴大,她精心繪制的縴細柳眉皺起,略有顧忌地看了後面客房門一眼,隨即拉著她走向員工電梯,低聲道︰「你現在不是應該在幫蒼介的忙嗎?怎麼會在這里?」
「我……里面那個人是誰啊?」秋田嬸在門口,听到那樣的對話,心里已經明了了七、八分,但是,她得先知道客房里的白小姐是什麼來歷。
理雅子又皺皺眉頭,「那位白小姐是今天從台灣飛來的,她是商可心小姐的助理,听她說,她是擔心商可心的狀況才來的。」
她平時不會這麼輕易地透露客人資料的,可是她知道自己的阿姨不會沒事問這個,所以她立刻告訴她詳情。
「是嗎……」
秋田嬸思索了下,才又開口︰「她是該擔心,但你更該擔心。」
「怎ど說?」
「那個商可心……才短短的兩天,她已經……鷹浦似乎很在乎她,我今天一去,就看到他們兩個人有說有笑的,你想想,鷹浦先生平日連對你這個同學多年的好友說話都是不假辭色的,現在卻對個小女生說說笑笑!」
「不……不會吧?」
秋田理雅子的身軀微微顫抖,「這ど說來,我昨天看到的那個背影……真的……真的是鷹浦先生?」
「唉!我替你著急啊!想想看,你花了這麼多的心思跟著他,甚至努力的念書跳級,就是為了當他的同學,你是所有的女人之中,唯一一個跟他能平起平坐、一起出游的女人,再說,連鷹浦老先生那種老頑固,都已經認定你可以當他們鷹浦家的媳婦了,現在,卻要被個來自台灣的狐狸精給破壞?這樣怎麼可以啊!」
秋田嬸一臉擔憂,她看著身材縴細窈窕的外甥女那逐漸蒼白的臉色,又看看走廊上那間客房,一個計策立刻浮了上來。
「所以啊!我說……現在那白小姐的出現,正是你可以利用的好時機。」
「白小姐?」
現在的理雅子已經慌得六神無主,平日冷靜清晰的頭腦幾乎是完全無法思考,「怎……怎麼說?」
「就是啊……」秋田嬸靠近了理雅子的耳旁,「你得這樣……」
說著自以為是的計謀的細瑣聲音,隱隱約約地在這五星級的高級大飯店角落里響起,時間是傍晚。
這天,是商可心遇上溥蒼介的第三天。
溥蒼介送商可心回飯店時,已經是晚上十點半,因為商可心堅持要留下來幫他把店面弄干淨,才回旅館。
必于這點,溥蒼介當然很高興,可是,他卻沒有笑容,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當他送她回到飯店,在大庭園準備道別時,商可心終于忍不住了,「怎麼啦?」
「嗯?什麼怎麼了?」
「你好象一直很煩惱,在想啥?」
她也有煩惱,但是,她卻很樂觀的認為,關于她身分的事情,只要等到兩人之間的感覺更確定後,再坦然地說出,就可以了。
對于男女倩事並不太了解的她,一切只能以直覺行事,相對的,直覺也告訴了她,他……似乎對于兩人之間這樣的狀況有些苦惱。
「沒什麼!」
兩人之間的事情發生的實在太倉促,對彼此的感覺再美好,他嚴謹的天性,也容不得他急切地把事情確定下來,他得思索個好方法,婉轉地讓性子直來直去的商可心了解他為何故意裝丑。
「是嗎?」
商可心有點懷疑地看著他,經過昨天跟今天的相處,她總覺得,她夠了解他了,可是,他眼底卻還有那麼一絲小小的疑慮,讓她有些介意,不知道他心底到底在想什麼。
「嗯!今天早點睡,我明天買我說過很好吃的早餐來給你吃,好嗎?」
他溫柔地笑笑,隨即俯下頭,商可心見狀,連忙閉上眼楮湊上紅唇。
要再來一次那種美好的吻嗎?喔!她好期待喔……
可是,等了老半天,卻沒有任何的吻落下來,甚至連在額頭那種安慰吻都沒有,她有點失望的睜開眼楮,卻在那雙深邃的眸子里,看到詫異,而且不悅的光芒。
怎ど回事?
她還沒來得及回頭看清楚是什麼讓溥蒼介如此不悅時,就听到一道熟悉的聲音尖叫了起來——
「老板!我的天啊!你……你竟然……」
隨即,手上一股突如其來的拉力,扯著她遠離了溥蒼介。
「庭麗?你怎麼會在這里?」
看見拉著自己的人時,商可心一臉詫異。
「還說呢!我擔心你啊!你你……你……」白庭麗十分介意地看著溥蒼介一眼,隨即又道︰「我就知道,你這人為了吃,眼楮都會糊掉,你忘記你大學的時候,被美食研究社社長騙了三年的事情了嗎?」
她從商可心十七歲在企業里打工時,就跟在她身邊了,再加上她母親秦法坷特別的吩咐,她對商可心生活上的一切,有時比對自己的事情還清楚。
「你看看、你看看!現在……現在怎麼又來了?唉!」
白庭麗生氣又無奈的道,更別提眼前這個長相丑陋的男人,還沒當年那個美食研究社的社長好看呢!
「什麼什ど又來了啊?美食社社長?喔……我知道你說的那家伙……那又怎樣?你到底在說什麼又來了?」
商可心一臉困惑地問,可是,溥蒼介一听,立刻就了解了白庭麗的意思。
因為,他還記得,她第一次向他求婚,為的是什麼!
「唉唷!就是……就是……」白庭麗咬了咬牙,才湊上前,低聲在商可心耳邊道︰「意思是你會為了吃,而喜歡上不該喜歡的人。」
「啊?」
商可心還在錯愕,突然,理雅子走向溥蒼介,刻意擋在他跟商可心中間,聲音冷冷地響起——
「大哥。」她恭敬地一鞠躬,「好久不見了。」
雖然都在新加坡,但是,溥蒼介從來不準她去找他。
「嗯!理雅子,好久不見。」溥蒼介嘴里說著,但深邃的眸子里依然閃著不悅,還多了分提防地看著理雅子,跟那個他不知道來歷的台灣女子。
「啊……」當商可心發現那個窈窕縴細的日本美女,竟然刻意地擋在她跟溥蒼介之間時,她沒有多想,直覺地抓著白庭麗的手,繞過那日本美女,來到溥蒼介身邊。
「庭麗,你等等,來!我跟你介紹,這位是溥蒼介,這位是我……我爸爸的助理,白庭麗。蒼介,這位小姐是你認識的人嗎?」她指著理雅子。
「嗯!她是……」溥蒼介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秋田理雅子跟他的關系,秋田理雅子倒是開口了——
「您好,我叫作理雅子,我跟大哥認識很多年了。」她溫婉輕淺的語調中,有股隱約的敵意。
商可心挑挑眉頭,坦然地迎接她傳過來的敵意,輕笑道︰「是嗎?我認識溥蒼介,已經……」她低頭看看表,「三天又一個小時二十七分了!」
理雅子臉上那溫潤優美的笑容有那ど一秒的僵愕,接著,笑得很勉強地道︰「呵呵……我知道大哥為什麼會跟她走得比較近了,原來她是個這麼可愛又坦白的女孩子,以大哥的個性,當然會想特別照顧這樣需要教氣質的女孩了!」
「啊?你在說什麼啊?需要教氣質?」
這下、不只是商可心,連一旁的白庭麗都皺起眉頭。
「是啊!你們不知道,在日本,大哥可是出了名的……」
「理雅子!」
溥蒼介一聲喝,制止了理雅子繼續往下說。他還沒機會跟商可心坦白自己的真實身分,而這事,他不希望由第三者來說出口。
「蒼介……你是日本人?」
商可心一直到這時候才問,她的聲音有點膽怯、有點疑惑、有點……傷心。
溥蒼介心底一抽,看著商可心的深眸里充滿了憐惜,「我……我還有很多事情……想告訴你。」
「真的嗎?」
听到溥蒼介這麼說,商可心的眼楮都亮起來了,「那我……」
「倒是你……」他的語氣突然沉了下來,「真的這麼喜歡吃我煮的面?」
「是啊!」商可心的頭點得好坦然。
「老板啊!你別這樣……難道你真的想帶著新加坡……我是說,煮面的回台灣?」
白庭麗看商可心一臉發光發亮的樣子,心里就緊張。
「就算是這樣,那又如何呢?庭麗,你別管到我的私事來!」商可心終于對白庭麗的過度介入生氣了。
他的聲音帶點無奈,又帶點失落,「只要面煮的好吃的話……我是誰……都不要緊,是嗎?」
他心底牽念著的,還是剛才白庭麗說過的話,可心為了吃,什麼都可以不在乎。
難怪,她不在乎他現在這種丑陋的長相,也難怪,她不在乎他現在看起來這副沒錢的樣子。
「不!你是溥蒼介,這很重要呢!」
商可心突然上前一步,推開理雅子,抓緊了溥蒼介的大手。她不喜歡看到溥蒼介臉上現在這種表情,好象……好象就要離她遠去的模樣。
「可心……」
「請你放開他,商小姐,我就說,你的氣質真的欠缺教。」理雅子冷不防從旁邊一推一拉,拉開商可心手里溥蒼介的手。
「放開!理雅子。」
溥蒼介的手一甩,理雅子立即愣住了。
她退了兩步,退到了人行道跟馬路的交界,呆呆地看著從沒用過如此嚴厲神情看著她的鷹浦蒼介,黑亮的水眸里盈盈地閃著淚光。
「大……大哥……你……你真要為了這個沒背景沒身世的女孩……這樣……對我?我……我是你的未婚妻啊!」
溥蒼介眼一眯,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凌厲,「我沒承認過你是我的未婚妻。」
「未婚妻?」一旁的商可心也愣住了。
「不!」听到商可心的語氣,溥蒼介緊張地轉頭看向她,「我沒有承認過,那是她跟我爺爺之間作的約定。」
「但你也沒否認過啊!對吧?大哥!」
理雅子的聲音高了八度,犀利的質問,竟然叫溥蒼介一時說不出話。
「是……沒錯。」
他是沒否認過,因為,他曾經以為,婚姻跟他的生活一樣,只是傳承文化的一部分。
「蒼介,你……」
商可心不敢相信地看著他,心底有股幾乎難以承受的抽痛,比之前听到未婚妻那三個字時,還要令人震撼。
而溥蒼介卻低著頭,什麼話也說不出。這不是應該辯解跟說出一切的時機,他也沒打算在這種如此尷尬的情境之下,說出所有的實情,包括他的長相其實並不是這樣。
他的背景、他的身世,對他有太大太大的影響力,一樣的,對他準備要一生守護的女人來說,也會有一定程度的影響力,而他……
他不想在兩人的情感還沒完全確定的狀況下,告訴可心一切。
所以,他只能在沉默了好幾秒後,突然抬頭,握緊了商可心的手,捧到胸前,深深地凝望著她,「相信我,可心,這一切我都可以告訴你為什麼,明天……」
「不!」
淒厲的吼聲來自一旁的秋田理雅子,她不能接受,也不能相信鷹浦蒼介竟然會對一個女人說出這種話。
在她的認知里,鷹浦蒼介不該是這樣的,他該像他過往那樣高貴冷淡,有一顆所有的女人都擁有不了的心,除了她能靠近與侍奉以外……
沒想到他竟然會如此懇切的要求一個女人……相信他?!
叭——
突地,好大一聲喇叭聲響起。
「秋田小姐,別退了!小心!」
白庭麗的尖叫聲在秋田理雅子的吼聲之後響起。
而商可心跟溥蒼介互望的眼神剛錯開,望向理雅子的方向時,兩人同時看到一輛車急速地開過來。
「理雅子!」
一切只發生在須臾間,商可心發現自己的手空了,然後,眼前那高大英挺的身影,伴隨著那低沉焦急的聲音,如電般瞬間閃了出去。
「不——」商可心听到自己的聲音在吼著。
砰!
車子像是慢動作一樣,撞上了剛推開理雅子的高大身軀,接著,像個沒有生命的破布袋一樣,他被撞上半空中,又彈到了旁邊的路燈燈桿,接著,落于地面。
他,動也不動,鮮紅的血怵目驚心,慢慢地,從他的身體下方蔓延……蔓延……像是一片紅色的海……
「不!」商可心大叫。
旁邊似乎也有人叫,但是……她什麼都不在乎了……他瞞著她什麼?他要跟她說什麼?一切的一切……他都不用解釋,也無所謂了。
她奔上前去,跪下來才想踫溥蒼介,卻突然被一股力量給推開。
「別踫他!你沒資格踫他!你這個無恥的外國人!」
秋田理雅子像是瘋了一樣,搶抱起倒在地上,滿身是血的溥蒼介,「日本的王子是我的,他是我的!我等了十年……他是我的!」
商可心錯愕地看著秋田理雅子。這個瘋了的女人……到底在說些什麼?!
恍惚中,她被另外一個高大的男子推開,那男人嘴里操著日語︰「輕輕放下他!理雅子,不要亂動他,你會傷到他的!我叫救護車了,車子馬上到。」
那個高大的男人她好象見過。
商可心恍惚地看著眼前這一幕。
「好……我不亂動,不亂動!這不是我的錯,不是我……」秋田理雅子淚流滿面,激動不已地道。
「理雅子,冷靜一點!」
「是她!都是她害的,她不出來就好了,她又沒資格……沒有啊!」
理雅子的手又赫然指向她,商可心倒抽了一口氣。她的臉都是血,溥蒼介的血
「我知道!理雅子,你冷靜點,她只是主人的一個朋友而已,理雅子,冷靜點,把他放下來。」
斑大男子,也就是木村泛臣低吼著。
而商可心,終于想起他是誰了,一個……溥蒼介說過,守護著他的好朋友。
那麼……
日本的王子?主人?
溥蒼介……到底是什麼人?難道不只是個煮面的嗎?
商可心看著溥蒼介,低啞地喊著︰
「蒼介……」她心好痛好緊……
彷佛有道透明的牆,就擋在她跟躺在那里流血流個不停的溥蒼介之間。
一片混亂之中,商可心說不上來有多麼感激白庭麗在身邊幫忙。
當晚,是白庭麗帶著被人群推開的她叫了計程車,尾隨著救護車跟著去醫院。
而當她們兩人到醫院時,溥蒼介已經被推入了手術室中,她們兩個不但沒有見到人,還被醫生跟護士趕出了家屬等待區,原因很簡單——她們連溥蒼介的真實姓名都叫不出來。
商可心很緊張,緊張得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只剩白庭麗在一旁吼問著那里的護士,問為什麼人明明送進去,卻說他不在?
護士只能解釋,真的沒有溥蒼介這個人。
在等了快要八個小時後,從開刀房里推出來的,卻不是溥蒼介,而是一個俊美無比又蒼白可怖的……像是快要死掉的男人。
商可心跟白庭麗站在走廊的角落,看著那個躺在推床上的病人被人轉送往加護病房,也看到臉色蒼白的秋田理雅子,跟著那推床跑。
可是……那男人不是她的蒼介,她的蒼介呢?她的蒼介去哪里了?
震驚無比,仿佛瞬間跌入了整片黑暗中的她,最後連自己怎麼被白庭麗帶回台灣的都不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