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辣情人 第七章
作者︰袁圓

「‘老……鼠\'乖,哈啾……」黎琪顫巍巍地呈大字型癱在地上,碩偉的「老鼠」則「狗」視耽耽地用兩只前爪壓住她的肩頭。

「你別亂……哈啾……來呀——」黎琪好言規勸。在這動彈不得的窘迫。

「‘老鼠\',坐下!」聞訊趕來的拓跋剛,人未到聲先至。

「老鼠」應令坐下,但大大的卻是直接坐在黎琪的肚囊上,幾十公斤集中的重量壓得她差點月復腔出血。

「救命呀……哈啾……快叫它下去……」黎琪聲嘶力竭,痛得喘不過氣來。

「\'老鼠\',進屋去。」拓跋剛急忙吆喝。

「嗚唔——」「老鼠」乖巧地站到一邊,哀愁的眼神瞥瞥黎琪,再望望拓跋剛,然後陡地張開大嘴又湊向黎琪的頸際,在眾人駭慌之余,它卻出人意料地伸出舌頭舌忝她,留下濕稠粘答的唾液後,才大搖大擺、踏著輕快的腳步回到它的地盤。

「色狗,和你主人一樣卑鄙無恥下流、竟敢吃我的豆腐……」黎琪抿唇低咒,接合用小圍裙擦著惡心的口水。

「哈哈!」拓跋剛終于忍不住地大笑。

「連你的狗品味都和你相同。」水柔笑中有話,轉身,她對黎琪耳語︰「別擔憂,我只是他姐姐。」

之後,她笑著說再見。

「在講啥啊?」黎琪紅了臉,搞不明白水柔怎會忽然向她強調那句,是她表現得太明顯了嗎?等一下,她什麼表現得太明顯?對……拓跋剛?有嗎?哪方面?听水柔曖昧的語意,該不是誤會她和他有什麼呀?好好笑喲,怎麼可能?但是奇了,為何她的心坎里有那麼一絲絲的期盼?還有她剛剛對頭「老鼠」暢敘的那一堆……難不成,她其實很希望和他有什麼?

「喂,你嚇呆啦?起來啊!」拓跋剛見她愣了半晌,于是沒耐性地催促並揶揄。「總不會是想我抱你吧?」

「神經病,誰要你抱?」肝火迅速沖鼓了黎琪的腮幫子,她縱身打算以一手翻空雄姿跳立,孰料雙腿仍處于不爭氣的發軟狀態,她表演不成反像個斷線的木偶朝下坍。

「鳥咧,要我抱就說一聲嘛,我又不介意。」拓跋剛快手攙住她。

「誰稀罕你這鳥人抱!」黎琪又羞又惱,想捶他卻是力不從心,嬌軀上下僅剩張嘴能靈活動作,因此她也只好逞口舌之快。

「要我松手是吧?」話柄剛落,他真的放開,黎琪的重心立刻全部往下墜。

「啊——」她驚叫,眼看就要與大地相親相愛之際,他再度出手。這回他把她整個人提起圈住,然後兩掌一背一臀地將她瓖嵌在他的體內,接著他笑︰「還要不要我放手?」鳥咧,她的身材簡直是為了契合他而生的嘛!一泓暖洋洋的氣流隨之灌入他的胸腔,有抹難掩的情愫在彼此間滋長,可是倔強的兩人均不願坦誠面對。

「你有虐待狂呀?」黎琪用凶言惡語來掩飾她的尷尬,雖說非常不滿意他雙手放的位置,但又怕他撤手讓她摔跤,她不得已地揪緊他的衣服。好女不吃眼前虧,待她氣力恢復以後,看她怎麼回報他!

「我也覺得也!」拓跋剛依然掛著笑。

「你……是不是生病啦?」若是往常,他沒有反唇相譏也會反目成仇,哪可能不怒不吼反而……露齒笑?無怪乎黎琪認定他是發高燒,她還伸手去探視他的額。

「你干麼?」習武人的本能令他不自主地拍掉她的關懷,等他意識到自己反應過度為時已晚矣,她脆弱的心靈業已經受到創傷。

「我干麼?我干麼?我想抓爛你的臉!」火山熔岩轟轟然愈滾愈燙,黎琪不曉得哪生來的蠻力,兩手一掙竟掙開他鋼硬的牢籠,跟著奮力踢踩他的小腿脛骨,才挾怒而去。

「鳥咧!」拓跋剛狂哮,捧著痛處單腳跳呀跳。

原來心情跌入谷底的感覺是這般。

黎琪郁卒地躺在床上︰「果然有差別待遇,拖把剛甚至拒絕讓我踫他的臉。」念及他每次都縱容水柔對他模呀掐的,谷底又往下降了幾寸。鳥咧,天下烏鴉一般黑,男人皆是一個調兒,見到美女就同只哈巴狗似地,任對方如何蹂躪踐踏均無所謂,尾巴還會興奮地搖蚌不停。

仰首盯著窗外皎潔的月光,她頓嘆︰「我這是發什麼牢騷?」她干麼為那種見色忘友的阿飛悶悶不樂?再者,他倆見面不是吵吵就是鬧鬧,似乎也稱不上是朋友,反倒用冤家二字較為貼切。不過冤家有兩種,一種是會變成仇家,一種會結成親家,她和他會變成哪一種?

「黎琪呀——」她捫心自問。」他利用當拖把剛的女佣接近他的理由,真的只是為了攫取新聞這麼單純嗎?」答案是——令人質疑。她發現自己對他有著越來越強的霸佔欲,她亦覺得他看她的眼神越來越不一樣,像是帶著熊熊烈火,亟欲將她一口吞噬。她該感到害怕,但是她沒有;相反的,她仿佛是只自取滅亡的飛蛾,直想振翅往那火上撲。

「白痴,這只是我幻象,人家有錢有勢,豈會看上我這種小黃花?」黎琪蹙眉。「何況我心目中的白馬王子應該是彬彬有禮、溫柔體貼的那一型。」然而雜草叢生的心情,猶若千針萬錐令她坐立不安。」不行,我受不了啦,今晚該和他有個了結,總不能一輩子在他家當個女佣吧!」

主意既定,黎琪拎著相機打算夜訪「易怒鬼」,然後偷拍幾張照片,拍完就走人。躡手躡腳地,她來到他的房外,接著輕輕扭動門把,門很合作地開了,她賊賊地先將腦袋探入門縫觀察敵情,屋內回饋的是一片靜悄無聲。

「帥,拖把剛已經睡死羅,最好是像那日清晨一樣什麼都不要穿。」她忖道,嘴角不自覺地露出得逞的笑。接著她小心翼翼、弓著背、踮著腳尖碎步溜進去,兩只手還入戲地屈在胸前,十指朝下直伸,咽著分泌過剩的唾液,她歡喜地拿起照相機準備大肆搶拍,卻赫然發現……男主角不在大床上!

才在想這是怎麼一回事,身後的浴室門忽爾由內打開,從里面散出來的燁燦燈光,于她眼前撒成一條透亮的寬道,順著寬道上的倒三角型之黑色人影望去,她苦尋的拓跋剛正杵在光源的起始點,白熾的光華自他的身後,略過腰際上圍的浴中射散,在他幾近全果的壯軀邊緣形成一束光環,把他魁偉肌肉的健美弧度盡悉勾勒出來。他顯然很意外于此地此時看到她,抓著毛巾拭發的動作因而止在半空中有數秒鐘,彌漫在周遭的熱氣和凝聚于古銅色肌理上的水珠,證明他剛洗完澡。

「呃……呃……」黎琪怎麼也想不到他會以這款叫人噴鼻的方式出場,不禁訝愕地跌坐在床沿,張著嘴說不出話來,一雙圓睜的眸更是不害臊地瞅著他,久久無法移開。

「你在這兒干什麼?」他抬眉,隨即注意到她手里的相機,他了然悻道︰「哦——原來如此。」

他瀟灑自如地走向她,落落大方地態度毫不以他的香艷畫面為意,刀刃般地眼神有著殺氣,性感的薄唇則透出幾分憤怒,「我記得警告過你,不要再讓我看到你的照相機。」

「照相機?」黎琪呆若木雞地重復嘀咕,方憶起此番闖來的目的,忙不迭地將相機舉到正確位置,但她的玉指尚不及觸到快門時,鏡頭內已然是肉色一片,緊接著相機讓人從上方疾速抽走。她尖叫,剛想出手奪回,整個身子卻又被拓跋剛騰空抱摔至床中間,彈性優良的床墊所產生的上下振蕩,並未減緩她的反抗。「放開我,我要我的相機……」

黎琪的拳打腳踢,沒兩下就給兩只巨猿掌釘死在床面。「我不喜歡別人對我的話質疑。」拓跋剛效仿上一次的經驗,以大欺小地跪坐在她的腿上,那一塊塊因屈膝而愈益繃張結實的大腿肌,在她的下肢兩側形成了曖昧的姿勢。

「還我!」黎琪現在才領悟,她剛剛沒有逃跑是錯的。

「你要是嗎?可以。」拓跋剛揚手拋出照相機。

 啷!

相機飛撞到對面的牆壁再落地,精密的零件登時散在高級的長毛地毯上。

「啊——我的照相機,我的……」黎琪暴跳申斥,直到他赤果的上身壓了下來。」你干什麼……」

「三更半夜,你衣衫不整地拜訪一位單身、正常男子,你想,他會認為你要干麼?」拓跋剛要笑不笑的烏瞳,咄咄逼人地停在距她眼十公分的地方。

「我哪有衣衫不……不……」黎琪霍然刷紅了臉。適才她想不過是偷偷拍個照嘛,用不了五分鐘就可以功成身退,所以也沒考慮要「盛裝打扮」,于是便穿著本來的睡衣——背心和短褲就跑來「犯案」,孰知……但起碼比他腰上那快掉下來的毛巾好得多吧……嘎,毛巾!

「你要不要……你的……」心跳倏地急劇收縮,血壓一節高升過一節,黎琪赧顏膽怯地撇開臉,深怕看到不該看的旖旎春色。

「鳥咧!」拓跋剛沉吟叱 。他一出浴室乍見她時,她的粉軀籠罩耀眼金光,紅唇微啟的嬌憨模樣,好似在等著他的滋潤,未著胸衣的蓓蕾,于單薄的布料上烘托出迷人的玲瓏曲線,仿佛是在邀請他的采擷。他並非聖者,面對這般的誘惑早已心猿意馬,如今她又嫵媚得像朵含苞吐蕊的小女人,要他怎麼拒絕去采擷?

「你……我下次不會了,你放開我。」他深邃的眼珠里溢著可怖的訊息,令她害怕地告饒認輸。

「你還想有下次啊?」拓跋剛的兩汪黑潭渾似要將她淹沒。

「沒有,我沒有!」黎琪仰著懇求的水眸瞅著他,全無警覺這樣的柔弱舉動,反使自己淪入更曖昧的局面。

「很好。」他倜儻淺笑,一只毛毛的大手不動聲色地滑到她的腰肢,令原來的曖昧氣氛又添上更多的色彩。黎琪不懂他的‘很好\'是好在哪兒,她不敢問,唯恐那已開,蹦蹦亂跳的心髒就會從喉嚨躍出,只是他熱力萬鈞的目光讓她灼傷,他身體的僵硬正抵著她的敏感部位,她驚駭得不知要如何遣喚運動神經,混沌的腦子里依稀明白接下來要發生什麼事,一種既期待又怕受傷害的悸動,令她手足無措。

拓跋剛不再說話,他沒有理由違抗體內的自然反應。他向前封住她微顫雙唇,排山倒海的霎時吞沒兩人,黎琪先一驚,跟著畏縮地想逃出他的懷抱,但他並未停止,反而用手托住她的捕固定,使她和他緊緊密合。這一回,他要全心全意地勘驗一下,她的吻是不是真能教他不能忘懷。他又吸又吮又啃地玩弄她的芳澤和下巴,或輕或重或柔地施著魔咒。

「啊……」掙扎的動作在他的熱火下軟化,黎琪忍不住發出申吟。

早先他的吻都來得突然,故她未曾體會到個中的滋味,如今經他刻意地挑逗,她總算能細細品嘗這唇舌交融的爆炸力,當他離開她饑渴的唇瓣時,體內難熬的熾燥,令她發出不平的抗議。「別走……」

何嘗不當她是女人?她因激情而潮紅的臉和急喘的呼吸,導致整個「勘驗」工作就此欲罷不能,他受蠱惑地想探究更深。他貪心地用唇瓣燙過她面上的每一寸,才再回到她腫脹的嘴,不安分的手隨著漲烈的欲火鑽進她的背心里游走,最後暫駐在她的玉女峰。

「不要……」陣陣哆哆嗦嗦地傳向四肢,那種麻栗的感覺教她害怕,她酥軟地想推開他,但又舍不得撤離他的溫暖,無助的手只好慌亂地揪著底下的床單。

「別怕——」他暗啞地安撫。他發現她相當耐看,薄薄微翹的上唇,搭著豐腴盈潤的下唇,和著明顯的唇峰,構成罕見的性感,她其實很女人,只不過率爾直爽的個性為她套上一層保護膜,而令人忘記她是有性別的。他愈看愈覺得她是座寶庫,每一次的接近,他總能挖掘到她隱藏于中性外表的美。驀然,資料上與她私交甚篤的丁姓男子縱入他的腦海,凝思對方有可能攻佔過她的神社,嫉妒乍若失控的野馬踏亂他的自制,他明知她生澀的反應代表的純真意義,他卻惡意將它忽略。他要她,她想要她!

「給我!」拓跋剛粗嗓低喝,他急迫地扯掉腰上的浴巾,月兌去她的小背心,再褪去她的短褲,然後周游遍身印下密密碎碎的細吻,吻得她無力反抗,吻得她迷失方向,他要獨享這個寶窟……

「鏗鏗……」他忘情的動作不小心震翻了床頭櫃上的台燈,殺風景的踫撞聲敲醒他的理智,他霍地由欲壑中爬出,並迅速從她的溫香中抽身。不!她是狗仔隊,他最討厭的「文化流氓」,他不能和她有瓜葛,他不能被她吸引,他不能!

「嗯……你……」身負的重量一下子消失,黎琪驟然感到靈魂被掏空,她眨著眩醉的欲眸,臉頰泛著誘人的霞光,依戀地拉著他戛然而止的手。

拓跋剛差點再度沉陷,但旋即想到,這或許是她了得到拓跋剛的獨家新聞,所布下的桃色陷阱,雜沓的心禁不住惱惴。她現在竟能不惜一切和他上床,好換取他的信任,那麼她是不是也常和別人做類似的交易,以色相來博得情報呢?

「鳥咧!」無端冒來一把怒火,他忿不可遏地大顧忌一聲,然後奪門而出,留下尷尬莫名的黎琪和一顆漸冷的心。

拓跋剛回到「七聖」總部已有兩天了。那晚,他憤然離開黎琪以後就直接夜車沖來,有事沒事就賴在總部花園的人工草坪上不動。或許是兄弟連心,今晨有人比他先來報到,他老遠就瞧見向來樂天的班杰明苦著臉,軟趴趴地偎在這片綠茸間,那神色一望便知是為小鮑主花語嫣的情網所惱,他于是強顏歡笑假借鬧場的名義,企圖讓自己沉甸甸的思緒快活些。

一陣嘻哈過後,班杰明被他套出花語嫣有別的追求者,而花名在外的班杰明既不肯坦承了凡心,又不甘願讓渡,所以只好動怒。

「你是在嫉妒。」班杰明的醋味太重,他不用眼楮都覺察得出。嫉妒?他的腦海不自覺地縈繞著兩個極端化的黎琪,一位是大大刺刺瞪著他,一是羞答答地垂著眼,不同的形象,不同的風格,卻同樣攪亂他的心……鳥咧,班杰明對花語嫣的熟悉反應和舉止,不就是他對黎琪的翻版嗎?

「我干麼嫉妒?她又不是我什麼人,我只是她在台灣的向導罷了!」班杰明懊惱地狡辯。

「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蟲,你干麼要嫉妒我是不清楚,她是你什麼我也不曉得,不過啊……」他自己呢?他干麼要嫉妒?還有黎琪,他又把她當成是他的什麼人?

「不過什麼?」班杰明佯作不刻意地問。

「不過呢,日久生情嘛——」人哪,在旁人的愛情故事里,總是能站在比較客觀的角度。「她的缺點搞不好在你眼里卻是項優點,情人眼里出西施喔!」此話無異是當頭棒喝,一棍敲醒夢中人,拓跋剛豁然開朗。「哈,原來如此,哈哈!」

是呀,情人眼里出西施,哪一國的法律有限制,女人說話必須柔聲細語?動作必須雍容爾雅?吃飯必須細嚼慢咽?衣著必須長裙輕衫?走路必須蓮花小步?笑要掩齒、腦要裝笨、個性要順從、自我要壓抑呢?

「什麼東西原來如此?」班杰明茫無頭緒。

「我終于明白了。」拓跋剛大笑,他不是同性戀亦不是好奇,他對黎琪的感覺之所以和別的女人不一樣,是因為他是真的受到她特殊魅力的吸引,他真的……愛她,故才會如此眷著她的唇、她的味道、她的潑辣和她肌肉上的彈性。

嘆口氣,他有感而發︰「我倆一向自詡為愛情高手,百無禁忌,玩世不恭,誰料當真愛來臨時,反倒慌亂無措,為了不承認我們也有被女人俘虜的一天,竟遮住自己的雙眼,躲在處以為是這安全的狹隘保護區里。」

他居然還膽小到拿她的職業、朋友做擋箭牌,終歸是面子問題罷了。「我們只要把蓋在眼前的手拿開,真相就在那兒。」

難怪水柔會以反話來譏他笨,因為事實的確就擺在眼前——一個男人若是對一個女人沒有意思,他會這麼留意她的一顰一笑嗎?

水柔說得夠明白了吧!拓跋剛呀,天才的你真是聰明反被聰明誤!

「是嗎?」班杰明反問。

「承認愛一個人並不丟臉,丟臉的是明知愛她卻不敢承認,哈哈,我想通了,我總算想通了。」拓跋剛仰天狂笑,他向來自命不凡,行事勇猛直前,這回可不能壞了招牌。

他對班杰明也對自個兒說︰「做個勇敢的人吧!」

沒錯,他要做個勇敢的人,他現在就要去向黎琪證明,他是位貨真價實的男子漢大丈夫,哈哈哈!

滴滴答答的小雨,在鐵皮做的屋頂上擊出規律的樂章,乒乒乓乓的強烈節拍,常會誤導入以為外面的雨勢很大。

「唉。」三夾板隔成的狹窄斗室中,黎琪披著印有101忠狗圖案的毯子,盤腿坐在床上不想動,牆壁那些發白泛潮的剝落處,恰好反映她的心情有多糟。那一晚,當她像個棄婦般難堪地躺在拓跋剛的房間里,听到從窗縫擠入的跑車疾馳聲,她就知道他走了,流不止的淚水怎麼也平息不住心中的傷痛,她沒有等到天亮便收拾行李,回到這租來、卻是屬于自己的窩。

「這回丟臉丟到太平洋啦!」她就算沒知識,也懂得當時的場景對一個女人來說是奇恥大辱。

「或許未來的某一天,某位考古學家會掘到一塊縮成一團的木乃伊,經過解剖的研究發現,該具木乃伊是因羞愧而亡的。」她自嘲。

她不斷說服自己,那個月兌軌,只是為了取得拓跋剛的獨家資料所做的犧牲,可心靈的主宰者卻明明白白地駁斥她——「算了吧,哪一次你不是被他隨便吻吻,就立刻神魂顛倒,亂了心智?」更荒謬的是,她居然對他的中途叫停耿耿于懷,她……她……喔!

「我到底是怎麼了?」這個問題她問了幾千遍仍是無解。」嗚……真是無顏見江東父老啊——」

「琪,你最愛的牛肉面煮好了,出來吃唷!」「江東父老」之一的丁沛陽在門外喊著。

「來羅!」人是鐵,飯是鋼,黎琪再如何低潮也不會拿自己的胃開玩笑。

坐定位後,丁沛陽端著一碗熱騰騰的牛肉面到她面前,他笑著說︰「今早我一接到你回家的電話,便趕去市場買來炖的,你快嘗看看。」

「嗯。」她幸福地就著碗聞香。

「不是我愛念你,你那天突然掛掉電話,害我擔心了老半天,以為你發生了什麼事,結果你看看,一回來臉上又掛彩,你該切記‘臉\'是女人最寶貴的財產那!」他嘮叨。

「喔!」她哪敢告訴他,顴骨、下頜和頸窩上的OK繃,貼的不是傷痕是吻痕,擦了紫藥水的紅腫嘴唇,不是摔跤跌破皮,而是她水性陽花的穢行造成。心虛地用筷子撥著面,她忽然問︰」阿沛,你會不會覺得我很討人厭?」

「傻瓜,你又不是不清楚我對你的感情。」對面的丁沛陽呼嚕嚕地吃著。

「我會不會是同性戀?」黎琪語驚四座再問。

「誰……說你是……同性戀?」丁沛陽差點咬到舌頭。

「那為何像你這麼顧家、又會做家事、外貌品行均優的新好男人,我卻一點感覺都沒有?」她斂著蛾眉。

「你的坦白有時真教我哭笑不得。」丁沛陽失笑。「OK,雖然你那麼說對我很殘酷,但感情是勉強不來的。」因此他選擇默默守候,或許她會有回心轉意的一天。

「可是……」為何她對拖把剛就那麼……?」我曉得你是君子,但你一定要老實回答我,你沒事會想親親我、抱抱我嗎?」

「咳咳……我……我……」不知是嗆到還是不好意思,他面紅耳赤地說不出成話,末了,在她的逼視中他不得不靦腆地點了頭,並辯護——「喜歡一個人本來就會有這些嘛!」

「如果是你,在一切正常又無雜事的打擾下做那檔事時,是什麼樣的原因導致你會半途‘離席\'?」依他的說法,拖把剛應該是喜歡她?

「噗——」丁沛陽嘴里的面全噴了出來,未退去的紅潮淬地加深成豬肝色。「你……你今天是怎麼了?」

「說嘛——」她急于得到答案。

「這……很難解釋啦,因為我只和心愛的女人……做‘那檔事\'。」他尷尬地說。

「哦?」那也就是說,她不是拖把剛心愛的女人,所以他才會「煞車」?心頭無由一陣酸淒,現在她應該感激拓跋剛的懸崖勒馬,否則她這廂折損的除了「夫人」和「兵將」以外,恐怕還得「割地賠款」呵!低頭盯著碗中的面,她納悶,氤氳的蒸氣嗅起來為什麼沒有剛才的香?

「你怎麼哭了?」丁沛陽驚訝地慌了手腳,她幾時讓人看過她掉淚?

「哭?」她哭了?為什麼?為了她不是拓跋剛心愛的女人?「沒事,牛肉湯濺到眼楮里頭去了啦!」

「你怎地這麼不小心?又沒人跟你搶,慢慢吃嘛,來,我瞧瞧。」丁沛陽心疼地抬起她的下巴,充滿關愛的眼眸跟著向她靠來。

一直保持敞開以通風的大門,突然多了條高巨的人影,拓跋剛臉色鐵青地堵在那兒,一口澀牙的酸水由抿緊的嘴角嘶出。「我好像來得不是時候。」

「拖把剛,是你?」黎琪聞聲馬上扭頭看向他,眨著濡濕的眼,她還以為是自己眼花。

「很抱歉打擾了。」拓跋剛怒發沖冠地表情可沒半點愧疚感,他快車殺來,為的不是欣賞她與別的男人親熱。

「你是誰?」許是情敵的本能,丁沛陽一見拓跋剛就覺不順眼,加上對方來者不善的霸王相,他保護的姿態便擺了出來。

「鳥咧,你沒資格問。」拓跋剛眯眼忍著想劈人的沖動,眼前的白面書生想必就是報告上常常出現的丁某某。

「你們……」黎琪插嘴。拓跋剛講話這麼沖是習慣,但一向溫和的丁沛陽怎麼第一次見到人家也跟個仇敵似的?

「你不要怕,有我在。」丁沛陽沒讓她說完,他環住她的縴肩攬她入懷。

此超過尺度的行徑觸炸了拓跋剛的怒火,他氣沖九霄地扯掉丁沛陽的手腕。「不準你的鳥手踫她。」

「你誰呀你?」丁沛陽不悅地甩開拓跋剛抓來的掌。

這甩的動作隨即引發拓跋剛的反擊神經,他猛個左勾拳揮得丁沛陽飛摔到桌上,因重力加速度的關系,木桌桌面當場從中間斷成兩半,然後與丁沛陽一同跌落到地上,接著是那兩碗牛肉面。

「哎呀——」丁沛陽痛得站不起來。

「你干什麼?」黎琪惱極地推開他,然後擔憂地攙住丁沛陽問︰「你有沒有怎麼樣?」仰頭,她又朝他叫罵——「你無聊啊?沒事跑來我家羊癲瘋,你當你是什麼大人物呀?」

「我……」拓跋剛嘴才開就被她喝阻。

「我再也不要看到你,你給我滾!」黎琪聲色俱厲地指著大門吼著。

「你……」拓跋剛憤怒得渾身發抖,緊握拳頭的臂膀上布滿暴戾的青筋,急促的呼吸使他跟著大起大伏的胸肌包為壯觀,他咬牙切齒瞪著她,她怨恨的態度,和袒護那書生的肢體語言,已然表明了她的抉擇。

他乘興而來卻敗興而歸,叫他抑郁得又踢翻了一張椅子,方才奪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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