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色的海,白色的沙灘。幾棵棕櫚樹因風搖曳,襯出純粹深藍色的蒼穹,萬里無雲,更顯得天空無比遼闊。
海闊天空。
江定眉間蹙出了一道深思的皺摺。
現在的他位於游苓書二十坪大的起居室中,看到了佔去一整面牆壁的攝影。
這一個海闊天空的影像在他看來,眼熟到不能再眼熱……
鏡頭、濾鏡,光圈與快門,運用得還不夠完美,構圍方面雖然具有職業水準,但是整體而言,就是一張業余程度的攝影。應該還不足以引起他的疑惑。
只是,這一張十五歲時拍下的影像,甚至連他都不知是在何時遺落了,為什麼會……
"江定?"游苓書的聲音自他身後傳來,"你看到啦?"
江定回身看見了游苓書,她平靜冷淡的臉蛋上帶著溫和的笑意,神情柔和。
"這張照片……我之前沒看過。"
"你沒進這間起居室,當然沒看過。"游苓書將目光投到那一面牆上。"你覺得這張照片怎麼樣?"
"……還可以拍得更好一點。"江定很中肯的回答。
她露出微笑。"我問的不是這個。"
"要不然,你問的是什麼?"他看到她有所感慨的眼神,忽然心生疑惑,不太了解為什麼她可以從自己的攝影中看出一些東西,而他自己卻不行。
"透過鏡頭,我彷佛……"語音忽然停頓下來,游苓書望著他思索了片刻。"不,既然你感覺不出來,那麼,還是放在我心里當秘密好了。"
"秘密……听起來很浪漫喔!"真難得。江定本來就不是好奇心很強的人,所以並不是很在意。他去勾住了游苓書的肩膀,道︰
"說好要幫你剪頭發的,我們去客廳。"
"你真的會剪?"不是她懷疑他的能耐,只是,為什麼江定四處游蕩,卻能學會這麼多技能呢?
"當然嘍!我啊,"他笑著拍拍她的腦袋,"這里沒你那麼靈光,再說,我不會在一個地方久居,學會一點實用的技術,才有本錢繼續流浪啊。"
兩人來到客廳,江定在柚木地板上鋪了一張塑膠布,讓游苓書坐在椅子上,然後拿出了一整套跟朋友借來的理發用具。
江定捋起她頸後縴細的發絲,柔軟的觸感讓他浮起一抹笑容。
"江定,"游苓書忽然出聲,語帶疑惑地詢問︰"難道你從來沒想過……關于定下來的事情嗎?"
"什麼意思?"
游苓書道︰"我是說,三十歲以後,你還是必須選擇停駐,而不是流浪,不是嗎?"
"咦?這句話的含意,听起來好像是在說我太任性,是嗎?"
"不。我只是想知道,你難道不曾感到迷惘?"
江定停下手邊的剪刀,彎腰與她對視,道︰
"我很任性,這是為什麼我不感到迷惘的主因。既然不怕餓死,那我還有什麼好怕的?當然也因為我很笨,一次只能想一件事,何況未來的事情具有太多不確定性,我怕我想得太認真,會把自己僵化了。"
她看著他的眼楮,笑了,"難怪雜志會說我們在一起是件怪事。"他的想法已經超出她所能理解的範圍。
即使不怕餓死,人依然會老會病吧?不過她很清楚,他秉持著自己的看法,又總是有能耐解決問題,這些或許還不足以構成他的困擾。
江定勾出一笑,縮回身子,繼續執起剪刀。
"你知道嗎?我回來台北的這幾天,听到蘇易範不少事情喔!"
"哦?我還以為你不會去注意這些傳聞的。"
"那可不!只不過為了他,我最近被念得可慘了。"江定扁著嘴說話。"我老哥說,蘇易範的老爸是台灣觀遠的前任執行總裁,又是大股東,現在雖然被派到北京去,但是跟你們家還是很有交情;尤其蘇易範曾當過副總經理,要臉蛋有臉蛋、要才干有才干,跟我的親親女朋友你呢,乃是門當戶對的才子佳人,天上一對、地下一雙,是唐明皇跟楊貴妃、金童與玉女、白雪公主及白馬王子……"
他老大一串的話語讓她笑了出來,"你到底想說什麼呀?"
"哎喲!你讓我多說一點話嘛!"他伸手去捏了捏她的臉頰,抱怨︰"可是我跟你呢,是美女與野獸、梁山伯與祝英台、羅密歐與茱麗葉,你是選駙馬的公主,我是可憐的灰公子……"
"你干脆說是人魚王子算了。"游苓書好笑的說。這家伙的腦袋里裝著無數的浪漫故事,她不多配合一點,好像有點對不起他哩!
"你說的沒錯,照我老哥的說法,我就是那個人魚王子,只適合在最後看著真正的王子跟公主攜手走天涯,而我應該化為一堆泡泡消失。"江定大大地嘆了一口氣,"既然我最後會化成泡泡消失,那麼,我老哥當然認為我現在就應該放手嘍!"
"可惜,公主還沒向燈神許下第三個願望,就算某位人魚王子想化成一堆泡泡消失,皇家小紅帽可還不準呢!"她笑說,決定跟他"同流合污"到底了。
"嘿嘿,真的有進步!小紅帽還有可開發空間,獵人哥哥感到非常欣慰。"
"你真的很喜歡童話故事。"
游苓書回想自己的幼年時期,啟蒙書不外是世界偉人傳記、兒童百科全書、唐詩三百首、資治通鑒、泰戈爾詩集……兩人相比之下,江定反而更像是熟讀各種童話的小女孩。
"童話故事很有趣啊!"他從小就這麼覺得。"現實世界不太具有想像空間,可是這些故事里面有仙女、魔法師、燈神,他們幫助人們實現夢想,你不覺得這麼一來,好像每個人都可以擁有夢想了嗎?"
"……可是故事里公主們都很沒用。"她年紀稍長之後拜迪士尼所賜,也看過不少童話名著。當然,她能體諒以童話作家的年代只能寫出男性主義的故事,只是還是有點嗤之以鼻罷了。
他咧嘴一笑,"這有什麼關系!中國傳統故事里的男主角,個個都是窩囊廢呢!膽小懦弱、貪好美色的許仙,不努力達成理想卻郁悶而死的梁山伯,優柔寡斷的賈寶玉。你看,這不是剛好跟沒用的公主們扯平嗎?"
"你也喜歡傳統故事嗎?可是這些故事里面,並沒有仙女、魔法師、燈神那些東西。"
"你說的也沒錯啦!只不過,你不覺得這些故事的女主角很厲害嗎?她們有自己的夢想,而且敢於追求自己的夢想,我覺得她們比仙女、魔法師、燈神,都還要更強呢。"
"原來……你是女性主義者。"游苓書作出結論。
"哈哈!"江定搖搖頭,一面笑笑地將剪刀收起來。"當當,完工了!"
"還挺快的。"她模模自己的發尾,感覺上頭發短了一些。
"只是稍微修一下,不會花很多時間。"他隨著她的指尖撫過她的發尾,很滿意地點著頭。"到浴室去,我幫你洗頭,"
"好像總是你在服侍我似的、"她抬頭看著他。
雖然他這個燈神無條件實現她的願望,但是她還沒忘記,她許願要的是一個教她談戀愛的男朋友,而不是要一個面面俱到的佣人才對。
"你很難得有這點休息時間,我當個小斯又何妨?"江定賊笑起來︰"你又知道哪天我不會要求你服侍我?到時候,嘿嘿嘿……"
"呵,我什麼都不會,連最基本的撒嬌也一竅不通,你還是別期望太多比較好。"游苓書兜頭澆了他一盆冷水。
浪漫的話語她不會說,笑話她也不會講,更別提做蛋糕、布丁傍他吃了,她不但不知道蛋糕該用什麼材料,甚至不認識烤箱。
她的力氣也不夠大,沒辦法抱著他跑一條街,甚至可能在抱著他踏出的第一步就把他摔成腦震蕩;至於剪頭發這件艱難任務,除非他想被人懷疑有圓形禿,否則她並不特別想去嘗試。
"你別這麼實際好不好?"他微笑,彎子在她額角輕輕吻了一下。"只是唱搖籃曲給我听,應該不會太難吧?"
"你……"游苓書捂著他落下吻的額角,平日蒼白的臉蛋染上一層粉粉的紅色。
江定抬高眉,"唱搖籃曲而已,沒必要這麼害羞吧?"
"你沒事這麼突然……動手動腳的。"游苓書生平第一次體會到所謂臉燒起來的感覺。
他好整以暇地望著她,心里堆滿她怎能這麼可愛的想法。
"嘿嘿……"伸出手指戳戳她柔軟的臉頰,他露出一張壞人的笑臉。"小紅帽,你要小心了,大野狼是很壞的。"
"你現在倒又說自己是大野狼了。"這只不安分的大狗具有多重"人格",也不稍微統一一下童話角色,存心混淆視听嘛。
燈神、獵人哥哥、灰公子、人魚王子、大野狼……
下次還會是什麼?
游苓書看著江定那雙亮晶晶的黑眼楮。
她其實有一點意外。
意外自己竟然喜歡上他眼中所看到的那個世界。
在他幫她擦拭那頭柔軟的頭發時,他發現她閉起的雙眼有著縴長的睫毛;繼而,他又發現她有一雙細長的眉、小巧而挺直的鼻、薄薄的紅唇,最後由略顯蒼白清瘦的鵝蛋臉共同組成這一張總是神情淡漠的相貌。
雖然他早就感覺到她有著一副漂亮的臉蛋,但是似乎不曾仔細端詳過她的五官。如今看來,才知道游苓書為什麼會在商界里這麼受人注目──她非常年輕,而且又具有過人的美貌,不單單位高權重,更可怕的是她真的有能耐。
苞他完全相反。
在世俗的眼光看來,他很清楚自己是什麼樣的人。
他的長相還不錯,頗符合眾人眼中好看的定義;雖然沒有學歷,卻有一個非常有錢的老爸;沒什麼才干,可是他將會繼承一筆花不完的財產。
敗家又無能的他,跟眼前這個會賺錢又有實力的游苓書竟然交往了,實在也難怪會跌破眾人眼鏡。
炳哈……
"你在偷笑什麼?"游苓書睜開眼,就看到他一臉要笑不笑的樣子。
"沒什麼啦。"這個他自己笑一笑就夠了。收回毛巾之後,江定在她身邊坐下,撥弄起她額前修剪過後的劉海。
"我大概能知道你在想什麼。"
"這麼厲害?說來听听。"
"最近有些八卦雜志在猜︰我們交往多久了?有沒有兩個月了呢?說不定江定會比過去更早結束這一段不相配的戀情……因為我們兩個在一起,這個組合實在太奇怪了,沒有任何原因,我們兩個集團甚至不打算聯姻。我看你八成在笑他們的大驚小敝。"
他笑了起來。"你學過讀心術啊?"
"這只是將相關資訊連結在一起,所會得出來的必然性結果。"
"抱歉,我的腦袋沒辦法做這麼復雜的連結。"他一臉皮皮的笑著。
胡說八道。她知道江定只是不願動一下腦筋而已。
"我們的'戀情'也將近兩個月了吧?不怪他們會這麼想。"游苓書說著。
江定則佯裝嘆息︰"奇怪,那些八卦雜志的記者怎一點也不浪漫呢?他們不是創作者的一種嗎?"
"這又跟浪漫有什麼關系?"游苓書疑惑。看來,她的腦袋才是真的沒辦法做他那復雜的連結呢。
"你不是真的喜歡我,而是因為一個浪漫的願望,我們才會在一起,當然不會說分手就分手嘍!"
游苓書指著他的鼻尖,"喂喂,別說得好像只有我佔優勢,你可也是有權利說分手就分手的喔。"
江定揚高了下巴,自傲地說道︰"我雖然有這項權利,但是我是很紳士的。這是你許下的願望,我才不會隨便中止它。"
罷罷罷,說不過這只狗……
游芩書輕輕搖頭,江定看她沒轍,果然很得意的笑了。
看他得意的!她想挫挫他的銳氣︰"你剛才有語病,我沒說過不喜歡你。"
"嘿,你也沒說過你喜歡我啊!"他記得她當時只是點了點頭,哪里作數!
"我喜歡你。"現在她說啦!游芩書微笑。
"是以一只狗而言吧!"江定這些天跟她相處下來,早就發現這個事實了。
"這也算一種喜歡。"至少在她心中都是一樣的。
"你承認了!"江定大叫,像個孩子以手臂將她頸項勾住。"你承認你把我當一只狗了!說實話,你在心里是不是叫我來福?先說好,我可不想叫做來福,名字要好听一點!"
"拜托……"他腦袋里到底都裝些什麼?重點應該不是在這里吧?"萊西,你叫萊西,可以了吧?"
江定這才稍稍放輕手臂的力道,點了點頭。
"還可以。"然後他忽然笑了起來,"我猜猜,你以前是不是喜歡靈犬萊西的卡通?嗯?我是牧羊犬嗎?"
游苓書有種徹底被打敗的感覺。她想收回前言,她喜歡上他眼中的世界這件事,目前就當作沒發生過好了。
"怎麼不說話?"江定按著她的腦袋往自己肩膀靠。"我真的是牧羊犬?"
游苓書閉起眼,悠悠說道︰
"你這次在台北待了很久。"自從苗栗回來以後……應該有一個月了吧?
"嗯……"以過去的經驗來說是有點久了。不過在她的正常上班時間,他其實還是到處亂跑,待在都市里的時間並不算多。"你不是想趕我走吧?"
"你這個星期整整五天跟我玩'溫馨接送情',假日還陪著我,依你的個性來看,是有點奇怪……"
"應該說是你敏感,還是敏銳好呢?"
游苓書睜開眼,看見他神情無奈,反而笑了。"我猜對了嗎?"
"朋友有點事,我想過去看看情況。"江定扁著嘴將下巴擱在她肩頭,露出一臉的煩惱狀。"怎麼辦?我應該選擇主人還是朋友?"
游苓書很悠哉地伸出了手指,搔了搔他的下巴,配合度極高。"我的萊西不是只憑直覺行事的嗎?"
"我保證盡快回台灣。"江定露出笑,破天荒頭一遭,為了允諾一個人而限制自己。
其實他沒有必要顧慮她……他們之前就說過了。
游苓書輕輕拍了拍他的前額,就像對待一只狗那樣,半開玩笑的說︰"只要萊西沒走失,小紅帽就會一直等待,直到燈神回來實現第三個願望。"
江定拉開笑容,張開雙臂將她抱進懷里。其實他抱得並不用力,但她還是感到相當錯愕。
"江……江定?。"他就不能在行動之前先招呼一聲嗎?
"擁抱是第二個課程,你可以放輕松一點。"嘻!難得看她驚慌失措,實在很有趣……
游苓書為難的蹙起眉,"……容我說句殺風景的話,兩個人坐在沙發上擁抱,基本上就不太符合人體工學,實在很難要我放輕松。"
唉!真的很殺風景!
江定縮回身子,噘著嘴瞪她。本來說她有點進步了,不過如今看來,她還是原本那個"情調殺手"──超級會破壞氣氛的。
"我……只是實話實說……"她才覺得無辜呢。
他嘆息,拉著她自沙發上站起,然後才慢慢地環住她的腰。"這樣符合人體工學了嗎?"
她沒有回答他,只是將頭輕輕地靠在他胸口上,道︰"沒想到你這麼溫柔。"
"我也沒想到你這麼沒情調。"虧她有一張這麼可愛的臉蛋,真是騙死人不償命……"雖然是我沒有這麼要求你,但是當我抱著你的時候,你的雙手可不可以也抱著我呢?"
"你剪頭發了?"
早晨例行的簡報結束之後,蘇易範像是突然發覺似的詢問。
游苓書翻閱著文件,頭抬也不抬地應著︰"嗯。"很敷衍地。
"很好看。"蘇易範淡淡地擱下話。
這句話引起游苓書的注意力,她略微抬起頭來,望著他,"是嗎?"
"……嗯。"蘇易範很少發表這些不具"建設性"的話──譬如贊美。但是孟經理教他向苓書多說一點好听話……他終究還是這麼做了。
"很稀奇。你不是不說應酬話的嗎?"游苓書撐著下顎,興味十足。
如果是為了她……"偶爾為之。"
蘇易範剛毅的表象之下,大概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對她退讓到什麼地步……即使是總經理這個位子,他也可以不要。
游苓書模了模發尾,然後朝他露出笑容,很甜的郡一種笑容,蘇易範甚至因而感到心髒緊縮。
"江定剪的。"她甜到幾乎可以滴下蜜來的笑容只會有一種解釋──
挑釁。
她很成功的達到她想要的效果,因為蘇易範的臉立刻沉了下來。
"很好看,不是嗎?"游苓書還在火上加油。
蘇易範臉色鐵青,僵硬地瞪著她,而她只是笑吟吟地一臉悠閑愜意。
短兵相接,似乎擦出了一點火花。
只可惜,怎麼看都不是愛的火花……
屬於南太平洋的陽光,很烈。
江定的汗水自他曬得黝黑的臉龐一顆顆如豆落下。他眯著眼,放眼望向緊臨著這個小島的湛藍海水,海面因為熾陽而波光粼粼。
閉起雙眼,當風吹起的時候,他聞到了專屬海水的咸味。
他其實有一點意外。
意外海風竟然讓他想起遠方的那一個海島……
"阿定!"在江定身後不遠的樹蔭下,有個男人的聲音傳來。
江定轉頭看見男人,便往他的方向走過去,男人則丟了一瓶水給江定。
江定旋開瓶蓋,立刻灌了一大口以補充水分,然後才問道︰"小扁,今天工作都結束啦?阿隻呢?"
"她吃了中飯後在屋里休息,下午還有得忙呢!"小扁露出愛憐的笑容。
江定笑了笑。
小扁和阿隻是他認識多年的老朋友,其實他並不是很清楚他們的工作內容,只知道阿隻是每件作品都喊價百萬美金的石雕藝術家,而小扁是個知名的木離師。跟阿隻比起來,小扁的作品很少,因為他長年當阿隻的助手。
他們是一對很奇怪的情侶。江定一直這麼覺得、
他們這回在自己的私人小島"閉關"工作,需要一個刻苦耐勞又細心、而且會煮飯的助理。其實要找到符合這些條件的人不難,只是脾氣很大的阿隻很難相處,能忍受她執拗脾氣、古怪性格的人實在太有限。
數來數去,除了小扁之外,大概也只有他這個老朋友了。
一個星期前,當阿隻氣跑最後一個願意留下來幫忙的助理時,小扁只好選擇打電話找來總是四處漂泊的他。
江定舉起了雙手伸展身子,目光再度望向碧海藍天。
他來到這個小島已經是第七天……
小扁看著他,笑道︰"阿定,你好像有點浮躁。"
"是嗎?"江定低笑。
"你這是掛心著什麼吧。"小扁挺訝異會有這麼一天,在他的眼中看到一種叫做"思念"的情緒。
江定還是那一臉的招牌笑容,搖了搖頭,並沒有回答他。
"阿隻的工作快結束了。"小扁說。"這兩天我煮飯就行了,晚一點我叫人送你回去,還你自由之身。"
"我走了,你身兼二職,當廚師又當助手,不怕太累了?"
"累是一定的,但如果我幫得上她,辛苦一點也無所謂。"
江定耙了耙汗濕的短發,看了小扁一眼。
"怎麼了?"小扁被看得莫名其妙。
"你很奇怪。"
"哦?"跟他江大少爺比起來,還會有誰更奇怪?
江定指向身後遠方的一間木屋,笑得意味深遠。
小扁也笑了。他指的是阿隻。
"有勇氣喜歡上阿隻,你很不簡單。"他多年前就知道,阿隻不但是個雕刻天才,她的眼界又廣又深,性格就像風一樣自由不羈,沒有人可以駕馭她;小扁小了她五、六歲,竟然敢愛上一個這樣難以捉模的人。
"我就當你是在夸獎我吧!"小扁微笑。"有一天你會知道的,我們這段感情里,不是我單純的包容她而已,如果沒有像這樣幫助她達到她想去的地方,我也不會成長。"
"很難懂。"
小扁拍拍他的肩膀,以過來人的口氣說︰"如果你愛上一個特別的女孩,那你就必須知道,幫助她追求夢想,其實並不代表要放手讓她離開。"
他揚高眉,表示自己還是听不懂。
"當你遇到一個特別的女孩時,你就會知道了。"小扁深深看了他一眼,笑得很神秘。
"你到底在說什麼啊?"
真的是完全听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