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台北,品味家居設計公司。
下班鈴聲才剛響起,潔玉就像裝了彈簧的機器人,「砰」的跳起身。
「潔——啊……」潔玉的好友兼同事——陳雯妍手里正捧著一杯咖啡,探過身想和她說些什麼,卻被她的動作嚇了一跳,手一抖,將大半杯的咖啡倒在自己的洋裝上。
「完蛋了、完蛋了!」潔玉嘴里嘟囔著,壓根沒注意到自己所引發的慘劇。
「潔玉,你……」天哪!陳雯妍抓著滿是咖啡漬的衣服,心痛這套價值不菲的洋裝就這麼毀了。
潔玉根本沒听見她在說什麼,三兩下就將滿桌子的東西掃進大抽屜里。
「劉潔玉,你到底要不要向我道歉啊?」嗚嗚嗚嗚∼∼她的洋裝啊!陳雯妍忍不住雙手擦腰大發雌威了。
「別氣別氣,大不了明天請你喝咖啡當作賠罪啦!」拍拍她的肩膀,輕快的丟下一句,潔玉就像火車頭似的直奔大門而去。
「潔玉,你這個笨蛋,外頭還在下大雨,你別沖那麼快……」陳雯妍的話還沒說完,辦公室的門就被關上了,連帶將她的雞婆聲關在里面。
哼!她才不是笨蛋咧!就是因為外面在下大雨,她才要跑那麼快好不好。潔玉一邊咕噥,一邊沖下樓去。
「劉小姐,下班了啊?」只要听見「咚咚咚」的樓梯響,不用回頭就知道一定是七樓公司那個活潑的劉小姐了。
「是啊!警衛伯伯明天見。」她擺擺手,向警衛道別。
「明天見。」警衛伯伯亦笑著和她道別。
擦身而過時,潔玉聞到一股淡淡的酒味。唉∼∼這位胖胖的警衛伯伯什麼都好,就是喜歡偷喝酒。
推開大樓沉重的玻璃門,迎面而來的就是陣陣夾雜著暑氣的大雨。
真糟糕,早上出門時還是大晴天,她壓根沒想到要帶傘啊!
現在該怎麼辦?躲在騎樓下,潔玉望著眼前的大雨發愣。
不如就奢侈一回,坐計程車回家吧!才想到計程車,就看見不遠處有輛空計程車緩緩駛來。
「計……」潔玉充分發揮身手敏捷的特長,迅速閃身出去招計程車。
手才伸出去一半,她突然想到這一趟車錢足夠抵一天的三餐了,于是揚起的手臂自然的垂落。
「計程車,這邊!」
才這麼一猶豫,她相中的計程車就被別人捷足先登了,她只能呆呆的瞧著計程車載著客人離去。
大概到年底的時候,那筆債就能還清了,雨這麼大,就奢侈這一回吧!潔玉努力的說服自己,終于克服了罪惡感。
終于又來了一輛,卻是客滿的。
等一會兒,又來了一輛,還是客滿的。
接連五、六輛計程車過去,都是坐得滿滿的,而潔玉已經從頭到腳濕成了落湯雞。
她瞧瞧自己一身狼狽,看樣子恐怕也沒有司機願意載她了吧!再說,就算有司機願意載她,她也付不起人家車子的清洗費啊!
算了,反正公司離家也不算很遠,干脆她就省錢省到底吧!想到這,天性樂觀的潔玉索性邁開腳步,打算冒著大雨一路奔回家。
狂風加上豪雨,她才跑了幾步,球鞋就灌滿了雨水,踩在地上吧唧吧唧的響。
馬路上的坑坑洞洞積滿了水,水坑里冒出無數的泡泡,就像有螃蟹躲在下面吐泡泡似的。
潔玉看得有趣,童心頓起,伸出腳去踩那些泡泡。
玩得興起,濺了一身的泥水仍渾然未覺,全然忘記以自己的「高齡」早就不適合這種幼稚的游戲了。
「哈哈哈哈……啊——」
她正笑得開心,不料樂極生悲,腳下不知踩到什麼,朝地跌了一跤,摔得滿手滿身都是泥水。
「卡嚓」一聲,身後響起疑似按快門的聲音。
不會吧!她只是一個普通的小老百姓,不會有什麼新聞價值吧?
潔玉急忙轉頭,沒看見有人拿相機,卻看見好幾雙驚疑不定的眼楮。
她一臉尷尬,立刻站起身想要逃離現場。
「哎喲……」痛、痛死人啦!
什麼時候前面忽然多出一堵牆了?!包衰的是,這麼一撞,她居然扭到脖子了!
「好痛∼∼」歪著脖子,潔玉一時轉不回頭,直覺的伸手抵住那堵厚牆。
奇怪,這堵牆壁怎麼軟軟的,這麼有彈性?還有,大雨又是什麼時候停的呢?
潔玉小手模啊模的,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骨碌骨祿的亂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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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的偶遇並不在魏景易的計畫當中,但如果佳人主動投懷送抱的話,他也是不介意的啦!
尤其這個自動撞進懷里的還是他計畫中的人,那就更是意外之喜了。不過他從沒想過,原來母親嘴里的「小狐狸精」居然是這麼有趣的女人。
「哈哈哈……」她困惑的樣子實在太滑稽了,牆壁——魏景易終于忍不住大笑。
隨著「厚牆」的震動,一股古龍水的淡香傳入潔玉的鼻子里。
啊?!難道她撞到的不是牆壁,而是一個貨真價實的男人?天哪!懊不會這麼慘吧!
想到這,潔玉幾乎要哀號了。
「哈哈哈哈……」看見她這副慘痛狀,「牆壁」震動得更劇烈了。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劉潔玉,你就認命吧!她忍住疼痛轉動脖子,頸骨一陣「咯咯」作響,小臉終于回到原本該在的位置。
丙不其然!
望著「牆壁」上頭那兩只鮮明而突兀的泥手印,潔玉簡直欲哭無淚。
就在此刻,牆壁——不,是眼前男人身上的西裝還有幾道泥水持續的滑落中。
「這、這個……」這套西裝恐怕要好幾萬吧?她忍不住擔憂。
「那你打算怎麼辦呢?」魏景易一本正經的問道。
其實,他並不在乎這套價值幾萬塊的西裝,只想看看她那張表情豐富的小臉還能出現什麼變化。
丙然,下一刻她哀怨的小臉皺成包子臉。
「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故……」故意的。潔玉一邊喃喃的道歉,一邊連退兩大步。
她的本意是想離他更遠些,免得她身上的泥水再次蹂躪到他的衣服,可誰知——等潔玉省悟到她身後就是一個大水坑時,一切都已經太遲了。
「嘩」一聲濺起的水花潑濺上魏景易那雙黑亮的皮鞋,也潑濺在那條價值不菲的西裝褲上。
嗚嗚嗚∼∼這下她死定了!
潔玉才在心里哀號,傾盆大雨再度落在她頭上、身上……
咦?大雨不是停下嗎?怎麼又忽然下起雨了呢?潔玉才在疑惑,頭頂肆虐的大雨忽然又停止了。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莫非你能呼風喚雨不成?」她呆呆的月兌口而出。
「呼風喚雨?如果你要這麼說也行。」魏景易笑了笑,晃一晃拿在手里的黑色大傘。
順著他手上的黑色傘柄,潔玉望見一把大黑傘。
原來根本就不是大雨停了,而是一把大黑傘籠罩在她的上空,遮蔽了她頭頂的風雨呀!
「小東西,你還真是後知後覺呵!」她這副呆呆蠢蠢的模樣大大的取悅了魏景易。
什麼叫「小東西」!她雖然長得不算高大,卻是麻雀雖小、五髒俱全呢!
「麻雀雖小、五髒俱全?哈哈哈……」他從沒听過有人這樣形容自己呢!魏景易笑得愉快極了。
「你笑什麼?!」哦∼∼要命,她為何總是改不掉隨口嘟囔的毛病呢?當下她既羞又窘。
「小東西,你真是太有趣了!」瞧她臉紅得就像顆紅隻果。魏景易深深吸了口氣,仿佛還能聞到當年那東方小女圭女圭的女乃香味。
「你這人真沒禮貌,居然隨便喊別人是東西!」而且還是「小東西」!听見他囂張的嘲笑聲,潔玉覺得面子有些掛不住。
「禮貌?」魏景易深邃的鷹眸暗示性的望向身上被泥水濺得一塌糊涂的西裝。
潔玉明白他的暗示,尷尬地道︰「大不了我幫你把衣服拿回去洗干淨。」唉∼∼早知道走路回家會惹得衰事連連,她就不貪這小便宜了。
「你洗?」他無不驚訝。
「當然是我洗了——你該不是要我送去干、干……」洗吧?想到對她來說昂貴無比的干洗店,潔玉結巴得都快說不出話了。
「不,你洗就可以了。」「牆壁大人」還算通情達理。
「那你就立刻把西裝月兌下來吧!我好帶回去洗。」潔玉急忙催促,深怕一轉念他就改變主意了。
「立刻?」他故意問。
「當然,免得你又改變主意,我豈不慘了——呃,你這個壞蛋!」才說著,她忽然開竅了,一張俏臉頓時漲得通紅。
「哦?我很壞嗎?」他故意拉長聲。
「明明是你故意誘導……哼!你這個男人思想邪惡、面目猙獰,壞死了!」說得氣惱,又隨手奉上兩只泥手印。
「哦∼∼這就是你表達歉意的方式嗎?」魏景易望著胸前整齊的四只泥手印,似笑非笑。
「我、我不是故意的。」剛才一時沖動出手時,她就後悔了。
「對對對,你不是故意的,只是行動比大腦快了一拍而已,哈哈哈哈……」在這短短的時間里,魏景易笑的次數竟比過去一年多得多!
「你才行動比大腦快一拍呢!」潔玉嘟著嘴頂回去。
雖然她也被不少人說過沖動魯莽,可不知怎麼的,她就是不想在這個男人面前示弱。
「真可愛!」恍然間,魏景易似乎又看見當年那酣睡在橡樹下的東方小女圭女圭。
因為長得太嬌小,潔玉最不喜歡的就是和小有關的形容詞,例如「幼稚」、「可愛」等等。
「你知不知道說女人可愛,其實就是在侮辱她!」潔玉忍不住跳腳,又濺起不少雨水。
「你是女人?呵呵……」在他心里,她還是當年那個可愛的「生日禮物」。魏景易忍不住伸過手去揉揉她的小腦袋,卻被她側頭閃開。
「我們根本不認識,你別裝出一副我們很熟的樣子。」潔玉偏著頭,一臉警戒的看著他。
他們怎麼可能會不認識呢?他們身體里流的可是同樣的血液啊!而她額前的劉海分開,露出那道明顯的傷疤,更讓他確定她就是當年那個小女圭女圭。
他死命的盯著那道丑陋的疤痕,像是這麼盯著就能讓它消失不見似的。
「呃……」他的表情好奇怪。還有,那瞪著她的目光也有些古怪,該不是……
潔玉被他看得心里直發毛。霎時,電視上那些搶劫殺人強暴綁架的新聞紛遝而來。
「這位先生,我願意將你的衣服送去干洗,你別生氣……」雖然她很心痛那些錢,可是損失一點金錢總比損失性命來得好吧!
「不必了,你洗就行了。」魏景易拒絕。
「我看還是拿去干洗吧!吧洗會洗得比較干淨,而且衣服也不會走樣,嘿嘿……」他越是和顏悅色,潔玉就越覺得危險,想逃出魔爪的渴望也就更強烈了。
「我就喜歡你洗。」還沒等她逃開,一只「魔爪」就真的搭上她的肩膀。
完了!這下真的落入魔掌了。潔玉心里一涼。
「走吧!我送你回家。」魏景易一副和她感情很好的樣子。
「你、你要送我回家?」那不就是引狼入室了嗎?如遭雷殛,潔玉傻站在原地半晌無法移動雙腳。
「不方便嗎?那不如你跟我回去算了。」他住的酒店雖然算不上是一個家,不過如果有她在的話,多少會有些類似家的氣氛吧!
「這……」怎麼行呢?
「你真瘦。」察覺到手掌下瘦削的肩膀,魏景易沒來由的生氣起來。
女孩子還是豐腴些比較好。他決定待會兒要打個電話和他的私人營養師討論一下這件事。
「我瘦關你什麼事?又不是豬,等著讓人論斤賣啊?」潔玉不滿的嘟囔。
「呵!你還真有想像力啊!」魏景易眯起深邃的鷹眸看她,再報以洪亮的大笑。
他那「色迷迷」的眼神讓潔玉看得渾身起雞皮疙瘩。
「你的意思呢?要不要跟我回去?」搭在她肩頭的「魔爪」稍一用力,他逼問道。
大庭廣眾之下就對她動手動腳的,如果真跟他回家,豈不是羊入虎口?!雖然她家里也沒有其他人,不過至少牆壁較薄,呼救時左鄰右舍還有可能听得見。
「那、那、那就、就……」雖然心中早已權衡好利弊,可把「狼」帶回家的傻事,她也不想做啊!潔玉哭喪著臉。
「就怎麼樣?」他眼里帶著笑意問道。
「就、就……」老天爺啊∼∼快給我條活路吧!潔玉左顧右盼,就是沒找到半個能救她的人。她急得都快跳腳了!
魏景易則是津津有味的看著她時而皺眉、時而撇嘴、時而嘟嘴的樣子……
炳哈!他從沒見過像她這樣將喜怒哀樂都表現在臉上的人呢!她一點也不像母親口里所說的小狐狸精。
咦?那不是……
就在潔玉幾乎放棄的時候,忽然看見對街有個男人對著他們的方向又是揮手又是叫喊的。
「走吧!」魏景易推著她的肩膀,催促她往前走。
「好像有人在叫你!」她急中生智。
「別以為隨便說一句就可以蒙混過關。」魏景易頭也不回的說,才不會被這種小孩子的伎倆給騙了。
「真的,你看,他已經朝這邊走過來了!」潔玉伸手指向來人,以證實自己所說的話。
「是嗎?」魏景易往她指的方向瞟了一眼。
懊死的謝智凱,不是叫他留在酒店里的嗎?怎麼會出現在這里?!
瞥見不遠處那熟悉的身影,魏景易老大不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