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您沒事吧?」
水凌迅速地奔上前去,正要扶住已跌倒在地上的老人家時,卻見那老人家一道尖銳的眼神怪異地閃討.風瀟然立刻大喝。
「凌兒!不要靠近他!」
聲音方休,那看似老態的老人家像是早有預備似的,一個反手就擒拿住他身旁的水凌,只見一晃服工夫,水凌就被那人給牢牢地鎖在身前,脖子上頭是一把亮晃晃的刀,正緊緊地頂著她的肌膚,只消輕輕一劃,她就立刻香消玉殞了。
風瀟然幾分惱怒,他該早些察覺此人行蹤可疑,在這樣的山野之中,怎麼有這麼一個老翁在此地行走,只不過一時失察,就讓他的妻子身陷危險之中。
水凌低眼瞧著自己脖子上的刀,輕輕地道著︰「呢!我說這位老人家啊!我跟你應該無怨無仇吧!何必平白無故地拿著一把刀子頂住我的喉嚨,這可不是玩笑呢!麻煩你可不可以移開這把刀子,不然會出人命的。」
奇怪了,怎麼也想不透她何時跟這樣一位老人家有過節?
那人冷冷一笑,開口說話,聲音不似老翁,反而是年輕人的聲音。
「少羅嗦!我才不是針對你這個臭丫頭的!」
言下之意,挾持她是為了威脅風瀟然了。
「既然是針對風某,何不放開我的妻子,為難一名女子不是男子漢大丈夫的所為。」風瀟然深沉地說著,低低的嗓音中,帶著一股山雨欲來風滿樓的震怒意味。
那人哼一聲。「我可不是傻瓜,不先請風夫人,怎麼可能請得到風大俠呢?難道我會痴傻地來送死嗎?」
「唷!先請我,說得還真是好听極了,你听過有人請別人是拿著一把刀子架在人家脖子上嗎?明明是自己貪生怕死,知道打不過我家相公,才用這種卑鄙手段來威脅他。哼!真令人不齒!」水凌雖然已置身險境,但還是義正嚴辭的,令人不禁為她捏一把冷汗。
那人惱怒地一把撕去了他臉上的人皮面具,這鬼東西悶得他難受,露出一張平凡但憤怒的臉孔,因為水凌的話而加重手上力道,立刻在她細致的皮膚上劃出一道血痕。
「你這個臭丫頭,再敢這樣胡言亂語,當心我一刀送你上西天去。」
水凌疼得蹙眉,輕呼出聲,風瀟然的眼神一凝,露出陰狠的光芒,他冷酷地放下狠話。
「你再敢傷她一分一毫,我會將你碎尸萬段!」
那人不著痕跡地咽了下日水,他知道風瀟然必然說話算話,手上立刻放輕力道,只有悶悶地說著。
「風大俠,我家主子想邀請你到府上小酌一杯,因為擔心你不賞臉,才會用這種手段,希望風大俠見諒!」
「哼!這可奇了,原來這年頭請客人是要用這樣的方式啦!我可真是孤陋寡聞,不知道現在原來是這樣的禮數呢!」水凌說著,刻意低聲輕輕地笑著。「不過若是養了忠心的狗也不錯,幫著主子做一些喪盡天良的事情,反正到頭來終究只是一條狗而已。」
她雖然好像是嘀嘀咕咕,但音量又恰恰讓身後的人听得一清二楚,那人氣得牙癢癢,但是看到了風瀟然一身的殺戮之氣,也不敢輕舉妄動,只有忍住滿月復怨氣。
「好了,廢話少說,風大俠,你先請。」他讓風瀟然走在前頭,控制著他的行動,然後與他保持一定的距離,以策安全。
風瀟然冷冷地望了他一眼,便依他所言,靜靜地走在前頭,听從那人所指揮的方向走著。
眼見自己的丈夫被人這樣擺布,只因為自己的多管閑事,水凌就覺得一陣心疼。她望著風瀟然的背影輕喊著。
「相公,你不要管我了,你自己先走吧!然後再想辦法回來救我,誰知道這次是什麼樣的情形,起碼兩個人要活下一個啊!」
她不住地狂喊著,讓她身後的人忍不住低咒。
「臭丫頭,吵死人了!」
風瀟然迅速地回過頭來,透過帽檐,銳利的可怕目光令那人不由自主地毛骨驚然,他住了口,不敢再隨意罵人。
風瀟然滿意地將目光調回了水凌的面容上,她的眼中盡是焦慮的急切,告訴他要他自己逃走,他的面部線條突然柔和了,浮起一抹安撫的笑容,說出口的語調是不容置疑的堅持。
「要走,要逃,咱們一塊兒,否則,辦不到!」
「相公……」水凌心里有溫暖,但是還有更多不安,她輕嘆。「你這麼傻……」
她身後的人一陣不耐,他大聲地說︰「風大俠,繼續向前走,前頭的路往左拐彎兒,看到的那座大宅子就是了!」
風瀟然依言漠然地前走拐彎,三個人很快就停在一幢豪華的住宅前頭。
那是富貴奢華的別院,雕梁畫棟,看起來金碧輝煌,門口兩旁仁立兩只威武莊嚴的大石獅子,正炯炯有神地望著前方,好像對世間俗事的污穢了然看透一般。
水凌睜眼一瞧,心里頭流動的不安緩緩加深,她知道必有事情發生。
守衛一看到水凌身後的人,立刻往內通報,一會兒,門口出現兩名彪形大漢以及一名個兒矮小、管家模樣的男人,那管家帶著一臉虛假的笑意,上前就是一陣鞠躬哈腰。
「呵呵!有幸請到了風大俠、風夫人,快里面請,快里面請。」他說著,然後招呼了那兩名漢子。「你們兩個好好地招呼一下風夫人,好生攙扶啊!」
說完,兩個大漢便一左一右地架起了水凌,替換了原來挾持她的人,他們還各自拿了一把刀,放在她的脖子上,好一個禮遇的「攙扶」啊!
水凌在喉嚨里頭咕噥著。
「呵!還真是設想周到呢!兩邊都這麼謹慎地攙扶著,好像我少了胳臂少條腿似的,你們主子還真是盛情款待呢!」
避家一笑,他垂首,恭敬地領著風瀟然。
「風大俠,請跟我來吧!」他帶著他們走進了這座豪華的宅子,穿越了大大小小的長廊,來到了一處隱密的偏廳。
廳堂中央有個人正背對著他們,管家踏過門檻,對那人影盡是諂媚的口吻。
「啟稟大人,小的已經請來風大俠及風夫人了,大人還有何吩咐?」
那人影輕哼了一聲,轉過頭來。他是一個充滿威嚴氣息的老人,銀白的發髻與長須更顯他的沉穩,濃密的白眉彎在他銳利細長的眼楮上,隱隱約約可在他的面上嗅到幾分邪惡的氣息。在他身上只令人感覺到可怕的,不良善的。
「你下去準備酒席,我要和風大快好好小酌一杯。」他低低地命令著,那管家立即頷首,從廳堂退下,直直地往膳房奔去。
老人微微一笑。
「風大俠,請入座吧!至于風夫人,就請你委屈一些,讓我的兩名部下攙扶著你吧。」他冷冷地望了水凌一眼,皮笑肉不笑。「久聞江湖上冷面閻王身邊帶著一名貌美如花的妻子,今日一會,果然名不虛傳!」
水凌絲毫不領情地冷哼一聲,警戒地望著眼前這危險的人物。
風瀟然則是冷笑著,透過帽檐淡淡地盯著他。
「還有勞史丞相了,這樣費盡心思地請我們來,風某實在擔當不起!」
他曾見過當今丞相史行之,以前有人要買他的命,只是他考量過這丞相似乎只是處事作風強硬些,雖不算為百姓造福,起碼不會魚肉鄉民,所以並沒有接受那樁買賣。不過經過了鹽水幫一事之後,他也對史行之產生了懷疑,只是沒想到史行之這麼快就找上了自己。
「腥!你認得我?」史行之有些吃驚,他沒料到這樣的江湖人物也知道他,他收斂起意外的表情,唇邊勾勒出一抹陰冷的微笑,他盯著風瀟然,帶著一種難解的怨憤。「听說冷面閻王風瀟然,只要接了買賣,盯上了獵物,是絕不會有人能夠逃月兌你的手掌心的。」
「哼!丞相,有話請直說!」風瀟然漠然地輕語。
「風大俠這麼爽快,我就直說了吧!」史行之撫著自己長須,緩緩地一字字輕道。「我希望你接下這一樁買賣,殺一個人,殺一個早該死卻未死的人。」他別有深意、若有所思地看著風瀟然,帶著好冷的意圖。
「該死而未死的人?」水凌不解地出聲,她望著風瀟然,看見他了然的神情,突然有些了解似的點點頭。
史行之那滿臉風霜的蒼老面孔突然出現陰森可怖的笑意,他清清楚楚地道著。
「風大俠,我要你去殺十八年前風宅滅門血案唯一留下來的余孽,風全祖的獨子,風瀟然。」
原來的猜測畢竟是猜測,听到了真正的答案,水凌不禁重重地皺起眉心。真想不到堂堂一國丞相竟會這樣泯滅天良,唆使他人滅門,一個活口都不留,如此行徑,已非殘忍二字可形容。
「喔!十八年了,已經十八年了。」風瀟然喃喃低語,臉龐上有著隱藏已久的哀痛。
他總是認為,數日子對他而言沒有多大的意義,反正他活著只有一個目的,復仇。若是一日日地數著自己的成長,那種日子才更難捱。
十八年了,一晃眼就過了這些日子,如果不是他的生命中出現了水凌,他早就對自己的未來沒有一丁點的憧憬了。回首過去,只有充滿對世間的憤恨與憎惡,父母的沉冤未雪,風府上下幾十條人命,該是到了報仇的時候了。
「如何?風大俠,是否願意接下這樁生意呢?」史行之肆無忌憚地笑起來,沙啞的笑聲讓他像個喪心病狂的殺人魔。「當然,這樁買賣的報酬相當優渥,就是——風夫人的性命。」
看著史行之自信滿滿的臉龐,水凌簡直氣煞了,她喘著氣息大聲地怒罵著。
「你這……你這個可惡的混球。有種你就直接把我給殺了,不要拿我威脅我的丈夫,這豈是男子漢大丈夫的行徑作為?」
史行之不怒反笑。
「久聞冷面閻王夫婦鶼鰈情深、夫唱婦隨,原來不是江湖謬傳而已,果真是一對賢伉儷呢!」
‘廢話少說!」
風瀟然冷冷地截斷他的話,他摘下了一向戴在頭上的帽子,露出了他一張俊逸的臉蛋,他臉上那道詭異的疤痕令史行之不由自主地眯起了眼。他冷然地說著,像是事不關己一樣。
「我風某做事一向講究前因後果,不知為何史丞相非要解決風瀟然這號小人物不可?而風宅一家大小與你又有何冤仇,非要趕盡殺絕?」
「小人物?」史行之哈哈大笑。「你有所不知,這風廉然可不是一般的小人物,他現下可是黑白兩道聞之喪膽的殺手。我以前既然已經派人將他的一家送上了西天,自然要送佛送到西,一塊兒送他上西天去合家團圓啊!」
他端詳著風瀟然的面容,那氣勢神情,與他父親風全祖竟有八分神似,若不是他兒時發生了這樣的憾事,或許今日他的成就比起父親有過之而無不及。
「什麼樣的怨恨讓你竟然對他們一家數十口人趕盡殺絕?一個活口也不願意留下來,到了現在,還要毀了他們風家唯一的血脈,你究竟是不是人啊?」水凌悲憤地喊著,代風瀟然抱不平。
「怨恨?」史行之冷冷地笑著。「風全祖可是個好人,待人寬厚、心地和善,朝野內外、全國百姓對他的評價都是贊不絕口,我與他又能有什麼樣的怨恨呢?」
「既然如此,為何你要加害風府?」水凌一頭霧水,她實在不懂官場之事。
「就是因為他太會做人,就是因為他的人脈太好,就是因為他跟任何人都無冤無仇,所以我才要毀了他,讓他永不超生,讓他徹徹底底地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史行之突然臉色陰狠,恨恨地說著,眼神飄忽,思緒回到好遠的年代。
「我長他兩歲,卻處處不如他強。同鄉又同窗,學堂之中,夫子只會注意到他的表現,同榜登科,他是狀元,我只是榜眼,連向同一名女子下聘,那女子也是心系于他。在官場之中,他永遠比我高上一級.他很會做人,在朝廷之中竟沒有樹敵,而我,要靠著自己一步步地往上爬。就在好不容易可以和他平起平坐時,又正值皇上遴選丞相,朝中大臣都心知肚明,他最受皇上青睞。」
史行之猛然回過神來,握緊了拳頭,充滿了不甘。
「所以,你就打算毀了他?」水凌听出了玄機,皺著眉。
「我不甘心!」史行之大力地拍著桌于,發出一聲巨響。「我這樣努力往上爬,他沒有付出一點點的努力卻輕易地獲得一切,如果他根本沒有活在世上,如果根本沒有這一號人物,我就能夠獲得一切,丞相之位就是我的囊中之物了,我就有享用不盡的榮華富貴了,哈哈……」他仰頭長嘯,臉色脹紅。
「哼!悲哀!名利榮華在轉眼一瞬就只是過往雲煙一般,為了追求這些而不擇手段,得到了一切就真的會快樂嗎?錢財富貴再多,死後都只剩下一坯土,什麼都帶不走,不是嗎?」水凌感嘆地輕道著,她看著史行之搖搖頭。「真是個傻子,無可救藥的傻子。」
史行之陰沉沉地撫弄著長須,他跟著她。
「小娘子,等我送了你相公上西天的時候,你再說這些冠冕堂皇的話也不遲!」
水凌唇一咬,轉向風瀟然。
「相公,不要管我了,我相信你一個人必能逃過這個鬼地方,這種深化大恨,不報不成。別讓這個小人拿我來威脅你,你別理會我的死活了,相公,你走吧!」
面對她的慷慨激昂,史行之咧嘴而笑。
一小浪子,你也不聰明嘛!如果風大俠不在乎你的死活,我又何必如此費心地邀請你來府上作客呢?」
他听說風瀟然擄了一個美麗的妻子帶在身邊,于是他派人四處打听搜尋消息,得知風瀟然十分疼惜在乎他的妻子,甚至不顧官府的追捕也要救她出賊窟。有了這樣的訊息,他便打好了主意,他深培先下手為強的道理,也知道若是讓風瀟然到了大別山之後必會調查到他身上來,所以他派人日夜看守大別山,然後先從風瀟然妻子下手,將他們引回別莊之中,他要親眼看著風瀟然魂歸西天才能夠安心。
「哼!卑鄙!」水凌惡狠狠地瞪著他,咬牙切齒。
史行之倒不在乎,他聳聳肩。
「如果不卑鄙,我一輩子都被人騎在頭上,卑鄙,才是聰明。」他拍拍手,對著廳門喊著。「來人,酒菜給我端上來。」
家僕奴婢們接獲了命令,紛紛端著盤子—一送菜肴上桌,酒菜一下子就擺好了。
史行之面帶微笑,臉上卻掛著一股殺氣。
「風大俠,我特地為你準備這些下酒菜,你好好享用享用吧!」他擺著手,盯視著風瀟然的臉。「請上座!」
風瀟然冷冷地望了他一眼,半晌,依言上座。
「這些酒菜可是宮中的名菜,江湖上應該是吃不到的。風大俠,趁著這個機會,不妨好好飽餐一頓,否則……」他言語中意謂著這是風瀟然的最後一餐了。
「相公,少听他羅嗦了,你就一刀劈了他,我做地下亡魂也心甘情願!」水凌怒氣重重地道著,因為出言不遜,身旁兩名大漢的刀口又貼近她幾分,冰冰涼涼的刀鋒頂在她的頸項。
看著這一幕,風瀟然心頭一陣抽疼。這本是他私人恩怨,沒料到竟會連累她,早知如此,應該讓她跟著水柔離去才是。
風瀟然不耐地擺手,陰蟄地看著史行之。
「丞相,你要怎麼樣,才能放了我妻子?你就明說吧!」
「爽快!」史行之揚眉一贊,他從懷中掏出一個黑色瓶子,邪魁地笑著。「風大俠果然是作風爽朗的人,我就不拐彎抹角,直接助你一臂之力。」
黑亮的小瓶子內裝的必定是毒藥!水凌凝神望著,只盼風瀟然別太傻氣了。
史行之欣賞地緩緩轉著瓶子。
「這是赫赫有名的‘歸魂散’,關外苗族人所用的致命毒藥,食用之後,三步之內五髒六腑皆會迅速潰爛,氣血逆流攻心而亡。我可是費了好大的勁,才能得到這瓶毒藥的!」
「難道……沒有解藥?」水凌听得毛骨驚然,她怎麼能夠想像當這瓶藥進人了風瀟然的肚月復之中會是怎麼樣的景況。
「解藥?若說真要解藥,恐怕只有傳聞中的回魂香才有這種功效了吧。」史行之搖搖頭,一派無能為力模樣。
「回魂香?」水凌喃喃地輕語,眼神黯淡了下來。
早知如此,當初不該將回魂香贈與秋妙音的,如今遇上了這樣的天下至毒,她又該怎麼救回風瀟然呢?
「好,風大俠,咱們就不羅嗦了!」史行之將歸魂散的瓶口拉開,倒入了酒瓶之中,搖晃了下,然後倒了杯酒。「風大俠,我要你將風瀟然這個余孽給殺了,只要你喝下這杯酒,風夫人自然平安無事,一命換一命,挺劃算的不是?」
水凌在一旁尖聲大喝。
「你這個可惡的混蛋,要殺要剮隨便你,你不許威脅我丈夫。」她一副慷慨赴義的凜然模樣。
「哈哈!殺了你是嗎?不過我想,風大俠應該是舍不得的,不是嗎?」他將酒杯移近風瀟然,眼楮牢牢地鎖住了他。
「相公,你不要理我,你快走啊!我求求你不要管我的死活了,不然就一掌劈死他,不要為了我,讓你的復仇計劃毀于一旦,讓你的性命危在巳夕,你快走啊!快走啊!」水凌阻止地大喊著。
風瀟然轉頭看她,眼中的深情像是絲縷一般的款款圍繞著她。
走?他走不了。
他發過誓要用自己的生命來守護她,今生今世。所以只要他有能力,他還活著,他就必須做到,因為……她是他摯愛的妻……
他無言地接過了史行之遞過來的毒酒,引來了水凌錐心的痛喊。
「風瀟然,你敢喝下這杯酒,我會跟你勢不兩立的!我會恨你一輩子的!你這個沒有擔當,沒有責任感的男人,你休想拋下一切一走了之,你還有父母的大仇未報,怎麼可以這樣懦弱逃避呢?放下那杯酒!放下它!如果你是個鐵錚錚的漢子,就一刀把史行之給劈了,而不是喝下那杯酒!」
「好,說的太好了!不愧是風大俠的妻子,說得這樣驚心動魄而感人肺腑啊!」史行之拍手叫好,哈哈大笑。
水凌握緊了拳,狠狠地咬著自己的下唇,看著兩旁的大漢和刀口。如今,她只有一死了之,不讓自己成為風瀟然的把柄,否則他永遠被史行之牽制。
打定了念頭,她閉上了眼,準備往刀口上一抹,魂歸離恨天。
相公,我先走一步了!
才稍微一動,她的耳畔立即響起了風瀟然震耳欲聾的怒斥聲。
「你敢!你敢死?」
風瀟然的喝阻發生了作用,水凌馬上睜開眼,無辜又委屈地望著他。風瀟然見她安分地位立,他一仰頭,就將手中的那杯毒酒一飲而盡,速度快得令水凌反應不及。
水凌亡羊補牢地怒罵著。
「你這個傻瓜,你干嘛要阻止我,你何必要喝下那杯酒呢?我告訴你,你不準死,知道嗎?不然我會恨你的,我會永永遠遠地恨你的,知道嗎?」她的眼眶進出了淚花,一顆顆地往下滾落,濡濕了她的兩頰。
風瀟然沒有望向水凌,他不想見到她流淚的容顏,那只會舍他不舍而心疼。他直接轉向史行之。
「在下已經為丞相辦妥了事情,何時放了我妻子?」縱然是這樣嚴寒的天氣,風瀟然的額頭上仍是冒出一顆顆豆大的冷汗,臉色開始發青。
「相公,你真的好傻啊!你怎麼看不出他這樣禽獸不如的東西,不會遵守承諾的!當初他可以為了一己之私殺害了幾十條人命,今日又豈會放過我呢?」水凌的淚不停地垂墜而下,她好恨自己,讓風瀟然陷人了這樣的地獄煎熬中。
她看著他愈來愈黑紫的嘴唇,那張臉愈來愈青,冷汗幾乎讓他整張臉都濕透了,她心痛得泣不成聲。
「相公,我求求你,你不要死,你要撐下去,我求求你,你答應過我的,我們要一起當一對平凡的夫妻,我們要生幾個寶寶,種幾畝田地,過著最普通的日子吧!你不能死……」
風瀟然無力地望了她一眼,他的雙腳無力,開始往下癱坐,他扶住了桌角,使出全身最大的力氣呢哺。
「放了她,她是無辜的,放了她……」
看著風瀟然已經漸漸失去力氣,史行之開懷不已,他得意洋洋的高聲大笑起來。總算消除了他的眼中釘、肉中刺了。
「哈哈!想不到江湖上大名鼎鼎的‘冷面閻王’,竟是一個痴情種呢!為了一名女子,就這麼輕易喪生在我手上了。很不幸的,你夫人說對了,我做事從不留活口,很快的,你們就會真正的合家團圓了。」他笑著,然後看著水凌。「風夫人,你可要好好地瞧著風大俠的死狀,這可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喔!炳哈哈!」
風瀟然痛苦不堪地攢緊了眉頭,他恨恨地看著史行之肆無忌憚的笑臉,艱難地開口。
‘你……這小人……必得報應……」說著,他似乎再也支撐不下去了,他跪倒在地上,充滿情意的眼眸瞥了水凌一眼,然後嘴角泛出了黑紫色的血液,他頹然倒在地上,動也不動了。
「這麼快就死啦!遍魂散果然名不虛傳。」史行之愉悅地踢了他幾腳,冷笑。
一旁的水凌眼睜睜看著風瀟然死去,哀莫大于心死,眼淚竟然流不出來,只是怔怔地望著他。
「放開我。」她淡淡地道著,她要看著她的丈夫,風瀟然。
史行之見她一副手無縛雞之力的模樣,他心情大好,擺擺手,一副施恩的樣子。「好,讓你瞧瞧風瀟然的最後一面,看看他死得有多麼難看,哈哈哈!」
兩名大漢放開水凌,她緩步上前,平靜的面容上有著深切的悲哀。不管他是死是活,她該送他最後一程的。看著風瀟然的臉,水凌只覺得腦門轟轟響著,她的淚干了,因為心死了,只有痴情地凝視著他的臉龐。
她蹲子,伸出手去想撫模丈夫的面頰,想觸模他那道深刻的刀疤,忽然,她見到風瀟然的眼珠一轉,赫然握住了她伸出的手,他隨即彈跳起來,將她擁入懷中。
這樣的變化發生得太突然,所有人都來不及反應,風瀟然的一把長劍已經頂住了史行之的喉嚨。一瞬間,情勢逆轉,史行之由優勢轉到了劣勢。
「相公!你沒死?」水凌高興地大喊著,她不敢相信他會死而復生,她模著風瀟然的臉,感受著他的生氣。
風瀟然對她一笑,不發一言地挾持著史行之往門口走去,水凌趕緊跟在他身旁。這一次,不可再為他帶來麻煩了。所有的護衛見了丞相被風瀟然牽制,只有跟著他們,卻不敢貿然行事。
史行之嚇白了一張老臉,原來的意氣風發此刻皆成為泡影,他恐懼地顫抖著,不停地求饒。
「風大俠,饒了我吧!放我一馬吧!風大俠。」
風瀟然只是冷哼一聲,帶著他來到了別莊門口,許多人圍繞著他們,無人敢輕舉妄動。水凌知道風瀟然不可能放過史行之,心里縱有不忍,也只有轉過頭去,不忍卒睹。
風瀟然一手搜著史行之身上,找出了方才的歸魂散,他那張帶疤的俊逸臉孔揚起一抹駭人的陰冷笑容。
「一掌劈了你,一刀砍了你,都讓你死得太便宜。我想,應該讓你嘗嘗自己所準備的東西,好好享用一番吧!」他冷酷的聲音像是索命閻王,陰陰地在史行之的耳邊響起。
說完,他將黑色瓶子內剩余的藥粉,一並倒人史行之的口中,讓他吞個一干二淨。然後他將史行之往眾人方向一推,所有人都湊向了史行之,他便趁亂一手抱起了水凌,提氣蹬足,兩個人很快躍出了莊院的圍牆。
史行之掐著自己的頸子,老眼看著他們離去,做夢也想不到,自己竟然會吃下自己準備的毒藥,他搖搖頭,唇邊是一道苦澀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