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得發膩的圓舞曲,迷幻的弦樂掀起飄浮著酒香的空氣漩渦。輕搖羽扇的玉手,燈火中晶瑩的肌膚,飄逸的舞裙因輕盈的步伐而顯得格外搖曳多姿……一個和貧窮及革命全不搭調的浮華大娛樂場。
和第一次踏進宮殿舞會不同,這次露克瑞希是以主角的身份登堂人室。光是御用裁縫親手縫制的藍紫綢緞舞裙就令貴婦人們瞠目結舌,大膽的低胸果背的設計令稀有的成套藍鑽首飾光芒四射,那抹沉澱的幽藍將她與眾不同的漠離神情襯得頗有幾分動人。皇家侍衛隊隊長——年輕英俊的雅科波•瓦洛利男爵英挺地立于她右後側,擺出像是其臣僕般的崇敬姿態。
「雅科波,今晚所有的貴族都出席舞會了嗎?」露克瑞希盡量忽視四周非善意的目光,側首問守在身邊的青年。
「除了身體不適的宰相大人和留在宰相大人身邊的琉瑟恩殿下。」
知道琉瑟恩不在場,她竟和眾多貴族一樣頗覺失落。仔細一一掃視過宮殿里每一個貴族的樣貌,她試圖憑直覺找出那個將自己安插在琉西斐身邊的神秘貴族。
「您在找人嗎?」雅科波輕聲詢問心不在焉的人。
「啊……不,只是有點兒好奇。」匆忙之間她信口道,「舞宴為什麼還不開始?琉西斐去了哪里?」
「殿下去見皇太後了,按規矩舞會必須有人開舞後才算正式開始。今晚的第一支舞是由您和殿下開舞,所以大家都在等殿下回來。」
「原來如此。」敷衍地回應著,她的視線瞬間停在某個肥肚的貴族官員臉上,「那個肚子挺得像酒桶,滿臉油光,禿頭的男人是誰?我覺得有點兒眼熟。」
「袖口領口都瓖了花邊,穿得像小丑的男人嗎?」
「就是他。我記得他擁有伯爵的封號,叫湯姆是嗎?」
「是的,您認識財稅總督大人?」
自己的確沒有認錯人!財稅總督湯姆伯爵……她頓時覺得手腳冰冷,強迫自己鎮定地移開目光。然而最後視線仍返回至先前的焦點,鮮明如火焰的憎惡和仇視。
「怎麼了?」發現不妥的雅科波關切地問。
「沒什麼,突然覺得有點兒不舒服,我想一個人獨自到花園里坐一會兒。若琉西斐過來的話,麻煩你告訴我。」
「需要我陪您出去嗎?」他擔憂地靠向她。
搖搖頭,想獨自靜一靜的人微拉高過長的裙擺快步之出歡聲笑語的宴廳。不少偷偷觀察著的貴族都看到她,只身走進花園,然而搶先一步跟出去的恰恰是肥頭肥腦約財稅總督。
「不知在下待會兒是否有幸能請您跳一支舞?」
罷站在廊道上感受夜風清涼的露克瑞希因背後傳來的怪聲怪調不得不回首,雖然對方一半的臉和身體都被廊柱的投影罩住,可她一眼就辨別出邀請者的真實樣貌。見她動也不動地瞪著自己,湯姆即使不喜歡其令人深感不悅的視線,卻還是堆起一臉諂媚的笑。
「您一定不認識我,財務總督湯姆正是在下。」
「不,我認識你,而且印象深刻。」不知道此時自己究竟何種表情,露克瑞希感到全身的肌肉幾乎都轉化成了硬石塊。
「那真是在下的榮幸,想必琉西斐殿下在您跟前提起過我。」挪動缺乏運動的丑陋身軀,自以為是的貴族老爺興奮地接近今晚的目標。
「殿下從來也沒有提起過你。」克制不住的厭惡逼她毫不猶豫地澆了他一頭涼水,「我之所以對你不陌生,完全是因為你某個特殊的癖好。」
「哈哈哈……竟然令您印象深刻,真是我的榮幸,若您不嫌棄的話,請務必光臨在下的莊園欣賞那些絕色的珍藏品.」
「絕色的珍藏品?」拉高的聲調已經表明她欲失控的精神狀態,「所謂的珍藏品不會都是些有生命有情感的可憐美少年吧?」
「正是,全由在下親手教。可惜單論容貌和舉止,比起我們的琉瑟恩殿下還差一點,不過他們都很擅長侍候人哦。」被揭發丑行的入非但沒有一絲羞愧,反而無恥地炫耀起來。「先不說要從下等賤民中找到幾個模樣俊俏的男孩有多困難,光是將他們教成適合貴族享樂的奴隸及玩具就耗費了在下所有的精力。您是明白的,要博取像琉西斐殿下這樣的大貴族的歡心絕不是件容易的事。」
「琉西斐也喜歡男色?染指過你的那些收藏品?」
頭暈眼花,露克瑞希驚退一步。
「不,不!請放心,殿下向來不好此道。光是各色名門貴婦就已經使他應接不暇,何況還有皇太後陛下盯著。」
原本清新的空氣因眼前的無恥之徒而令人難以順暢呼吸,她擺出冰冷的態度回絕另一人刻意的接近,同時也強迫自己漠視一切,「真為你感到遺憾。不介意的話我想一個人待會兒。」
「哪兒的話……哈哈哈……不打擾您了,有空請一定要來參觀。可惜那個最好的收藏品在半年前離開了,要不然必定會讓您大大驚艷一番,那張臉美麗得和琉瑟恩殿下一樣過分。」
心髒幾乎停止跳動,她抬起的腳步又放下。
「你說的是誰?」
被她嚴厲的質問嚇得有些退縮,財稅總督勉強掛住最後一絲干笑。「啊,是個叫埃爾的少年……真的是非常罕見的清麗容顏,要不是他得了絕癥,無論如何我也不會放他離開的……哈哈哈……結果白白浪費了我一整年的心血,都白教了……」
指尖不受大腦控制地劇烈顫抖著,過度的憤怒及適時閃現的回憶使她忍不住彎腰干嘔。禽獸!畜牲!人渣!去死吧……腦海中全是血紅的色彩,再也找不到幸存的任何理智。望著那頭像人一樣能夠直立行走的豬搖晃著肥大的身體走進光亮的宴廳,她茫茫然地跟在後面,胸口熊熊燃燒著復仇的血腥之火……
☆☆☆
與其說是憎惡,琉西斐寧可承認自己對狄亞娜一直以來的情感僅僅是同情的嘲弄。命令侍衛和侍女們離開後,他就站在門口冷眼看著波吉亞帝國的皇太後陛下似演戲般發泄其內心的狂暴憤怒。
得知今晚琉西斐以皇太後的名義在皇宮內為露克瑞希舉辦舞會,狄亞娜先是毫不客氣地當著僕人們的面斥責琉西斐的無情無義,並大發雷霆地砸毀不少飾品。然而這樣看上去有點兒不可收拾的局面僅僅維持了一會兒,受夠其無節制的瘋狂欲念,琉西斐大力關上兩扇金漆大門。
「如果您還希望我踏進這座宮殿一步,請立刻換上舞裙,把自己打扮得光彩照人。」
嚴厲的威脅讓發瘋的女人驚恐地停止了所有的行為,她跌坐在地毯上簌簌發抖。
「好了,請快一點兒。您做錯了事,至少得表現出悔過的樣子。綠翡翠莊園被您一把火燒毀了,所有的貴族都知道這件事。」他催促地拉她起來。
「我這麼做讓您丟臉了?可是您有沒有想過我?竟然一而再再而三讓那個女人爬到我的頭上,我畢竟是皇太後。」順勢抱住琉西斐,她憤恨地抱怨道。
「當然,而且還讓叔父大人也丟了面子。您該明白,以您尊貴的身份是不可以和任何人計較的。」輕輕地撥開緊抓住自己的手,他正色地道。「如果您覺得今晚的宴會對您或者對所有貴族都是屈辱的話,絕對是您自尋煩惱。」
「琉西斐……」多少有點兒了解的人忍不住痛哭,「……我明白了,您想把所有的一切都給那個女人。萬人之上的尊榮,財富、權力、榮譽……還有……
愛情……」
「也許吧。」他不想否認地坦率道。
「為什麼是她?是為了補償死去的露西亞嗎?」
「為死人做任何事都是無意義的,之所以會選她只是因為我恰巧遇到了她,她又恰巧是我感興趣的類型。」當下能想到的解釋也只有這些了,琉西斐微微一笑,取餅一條絲帕遞給淚流滿面的堂妹,愉快點兒準備赴宴吧,我會在外面恭候您的大駕。」分明是不滿的眼神,但狄亞娜仍勉強地笑了笑,替另一人打開房門。門才打開,一個侍女就驚慌失色地跌進走出門的琉西斐懷里。
「出事了……出事了……財稅總督大人被人殺丁……就在舞會上……」
「什麼?」皇太後陛下驚駭得捂住胸口。
「是叛軍派來的暗殺者干得嗎?或者是那些膽大枉為的革命分子?抓住凶手了嗎?」扶住腿軟的女子,擁有親王頭餃的人鎮定地問。
「不……是……」回過神的侍女看清問話者後嚇得倒退幾步,「……是……是您的……是露克瑞希•德•摩爾小姐.」
「露克瑞希?」琉西斐也動搖了,臉色變得格外陰沉。
「是的,殿下。具體情形我不是很清楚,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摩爾小姐突然從準備水果的侍者手中奪走刀子刺了財稅總督大人。」
怎麼會出這樣的事?詫異地說不出一個字,他向舉辦舞會的大殿跑了過去。
「殿下好像有點兒奇怪,沒見他這麼著急過。」侍「哼,他在擔心。就連得到露西亞死的消息時他都沒有失去那份高傲的冷靜。」狄亞娜憤憤地撕扯著手里的絲帕,「沒這麼簡單,那個女人……哈哈,說不定這是一個除掉她的好機會。來吧,馬上為我整理一下,我要去大殿。我們親愛的湯姆大人可不能白死.真沒想到那個令人作嘔的老男人竟然也有利用的價值。」
☆☆☆
大殿里的貴族們亂成一團,圍在倒下的財稅總督和茫然站著的凶手四周。侍衛們沒有擁上去逮捕殺人者,礙于對方和權力者之間舉世皆知的親密關系。也沒有人替倒下的人召喚醫生,眼睜睜地看著鮮血泉涌一般從肥厚的身體里流出,這至少證明沒有一個人願意向湯姆伸出援手。
露克瑞希干站著,冷冷地凝視著地上躺著的流血不上的尸體,顯得過于冷靜。她相信自己,一定能殺了湯姆,光憑自己對他的憎惡就足以叫他墮入地獄的最底層。接下去自己該怎麼辦呢?殺了財稅總督、殺了大貴族。她的結局又會怎麼樣呢?會被吊死吧……那麼……
埃爾……埃爾該怎麼辦?一下子失去了原先的快意和漠然,她開始害怕。自己為什麼會因一時沖動做出這種可怕的事情呢?湯姆是該死,但不值得賠上她和埃爾唾手可得的幸福。
愚蠢……自己……真的非常愚蠢……舉目四望,周圍的每一張臉都是陌生而模糊的,她是孤立無援的,就和腳邊的尸體一樣的處境。「露克瑞希……露克瑞希……」雅科波的呼喚聲她允耳不聞,後者只能以保護者的姿態站在她身旁。
「為什麼會這樣?」低沉嚴肅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她嚇了一跳,轉首就看到琉西斐冷透的眼神。
「琉西斐殿下……」
「琉西斐殿下來了……這下好了……」
「不知道他會怎麼處理。」
鎊式小小的議論听在耳里,作為被眾人聚焦的中心點,他先是蹲子探了探倒在地上的湯姆的胸口。
「已經死了,派人把財稅總督大人抬回他的莊園。」
頭頂一陣昏眩,露克瑞希強迫自己堅強一些。是她殺了人,琉西斐所說的話只是證實她的行動結果。但為什麼……為什麼在看到他的一瞬間她會有松一口氣的感覺?他不會成為她的救星,眾目睽睽之下殺了大貴族,任誰都救不了她。
「露克瑞希,你過來,我們找個地方談談,我想知道事情的原委。」示意圍觀的人散開,他徑自朝供貴族休息的暗廳走去。
無任何一條逃路可走,露克瑞希咬了咬唇,疾步跟上。兩人到了暗廳,關緊門扉,琉西斐突然抓住她的胳膊粗魯地將她按在沙發上。
「你知道稱做了什麼嗎?不要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
她頭一次看到他失控,迫于他陰沉狂怒的眼神和逼人的氣勢,她心悸地扭過頭不看他。
「我……不想死……至少不想很快就死……」
听到了她小聲得不能再小聲的嘟噥,盯著她絕望的蒼白側臉,他眼里流露出憐憫,口氣不由和溫柔了許多。
「不會讓你死的。」
靶到他呼出的氣掠過耳畔,她的心髒跳快一拍。而當他的唇輕輕柔柔地落在她的額頭和臉頰上時,她安心地閉上了眼。
「你現在看上去真的很可憐呢,可憐到我都不忍心訓斥你愚昧莽撞的行為。」
「我……」她縮了縮身體,「……我不能死。」
「這點我已經知道了,我可以救你,作為條件你必須告訴我殺死湯姆的原因。這個男人的確令人討厭,可至少是大貴族並擁有總督的身份和伯爵的稱號。」他放開她,坐于一旁,從外套中取出煙。
這是惟一能得救的機會了,她明白。深深地吸了一口他遞給她的煙,她強打起精神。
「是因為埃爾……要不是他,埃爾就不會染上不治之癥,我們就不會這麼痛苦。很早以前我就想殺了他,每次看到埃爾淒慘悲傷的樣子,我就想殺了他……」
「埃爾?」
「埃爾,是我的弟弟……」她悄悄地觀察他的神色,琉西斐只是挑了挑眉。
「埃爾比我小三歲,是以前我家侍女的孩子。」頓了頓,她又吸口煙,隨後才講述起她不曾向任何人訴說的過往。
「父親是貧窮的小斌族,拮據的生活並不比貧民好多少,某種方面其實更糟糕。貧民還可以正大光明地找工作做僕人,但他只能被貴族的身份束縛住坐以待斃。
我母親生下我後因為身體病弱便死了,于是我就由隨母親嫁過來的一個侍女養大。對她的印象我也很模糊,因為在我四歲那年,她丟下埃爾一個人走了.附近的鄰居說埃爾其實是父親酒醉後強迫那個侍女生下的私生子,但是父親直到死都沒有說出真相.我和埃爾就像親姐弟一樣長大,父親死了之後我們更是覺得只有彼此才能依靠。然而很殘酷的是我們沒有錢,父親死後我們賣掉小莊園所得到的錢只夠我們維持三年的貧困生活,前年的時候我們完全陷入了生活的困境。
「我曾想過隨便找個可靠的人嫁了,這樣至少能讓我們兩人過上基本的生活。但埃爾不同意,突然間就不知去向。我找了他整整一個月,誰知一個月後他坐著馬車回來,還帶回了許多錢。當然和他一起回來的還有那個財稅總督湯姆,他是個臭名昭著的惡魔,誰都知道他喜歡豢養男童。看到他,我便明白了一切。埃爾為了我能過上富裕的日子,而出賣了他的身體。
「那是可怕的日子,我恨那個輕易犧牲自己的埃爾。他卻告訴我他不在乎,也不指望我會原諒他的淺薄和愚蠢。我們有一年互不通信,我不想了解他所過的生活,他則因為我的拒絕而不敢靠近我。我拒絕去了解他的處境和想法,于是遭到了報應。當湯姆派馬車將已經病重的埃爾送回來時,我才清楚自己的殘忍。
「埃爾渾身都是傷,而且剛回來的幾夜每晚都做噩夢。他被那個喜歡虐待美少年的妖怪已經玩弄得不堪人形,那種沒有藥物就會放浪形骸的羞恥模樣,還有清醒時萬分厭惡絕望的神情……沒有經歷的人是不會明白的。大夫說埃爾活不過今年夏天,除非送他去貴族醫院或許還有救。
「結果這次是我為了錢,為了埃爾而出賣自己。但似乎運氣比埃爾好,踫上了某個大貴族,把我作為禮物送給了您。」
「原來我叔父大人是這樣買下你的。」他並未對她的身世和經歷表現出任何情感,知道外面多半鬧成一團,他站起身。
「出去吧,這件事總要解決的,希望不會太復雜。」
「但是……」她猶豫地仰首望著自信傲慢的他,多少還是害怕的。
「怎麼了?在害怕嗎?連大貴族都敢殺,還有什麼可讓你害怕的?」淡淡的嘲諷反而成了鼓舞她的力量之源,露克瑞希站了起來,自然地挽著保護者的胳膊。
漆黑的瞳眸綻放出黑水晶的光彩,握住她的手,他了解地點點頭。雖然沒見過那個埃爾,然而他已經非常明白露克瑞希和埃爾之間珍貴的情感。愛對方所愛的,恨對方所恨的,絕不會為了對方輕生,因為明白一旦失去了自己另一人將完全陷入絕望的孤獨,一種相依為命的牽絆。「露克瑞希,你記住,也許這句話我只說一遍。」
走進大殿的剎那,他俯身在她耳邊輕聲道,「我想我可能愛上了你。」下意識地看著他,在燈火璀璨中,她迷了眼,只見一個朦朧的光影。他在說什麼?他愛她?他們根本就是遙不可及的兩者。只是一個巧合和偶然,他們站在一起,僅僅如此。
可是,她仍被他不斷地感動著,感動到他說可能愛上她的時候她或許也已經愛上了他。
我想我可能也愛上了您……這是她沒有說的。
尸體在她到來之前早就處理完畢。望見相攜走進大廳的兩人,她嫉妒得直想拉扯自己的長發。但因為想到很快就能除去露克瑞希這個眼中盯,她仍舊露出嫵媚動人的微笑。
「琉西斐,事情我已經大概了解了。您準備怎麼辦?」
「只是露克瑞希不小心失手,純屬意外。」
琉西斐的話立刻引起貴族們一片吸氣聲,再沒有比這更明顯的袒護。無人站出來指責,也無人承認他的說法。所有人都靜觀其變。大家心里清楚,伊斯特家內部的矛盾終于因一個露克瑞希而激化了,聰明的人都不願蹬這個渾水。
「可是死了人!」狄亞娜調高尖銳的嗓音。
「每天都有數以萬計的貧民死去,也有不少可憐的少年死在我們親愛的湯姆手里,我看算了吧。」
「但今天死的可不是什麼賤民,是大貴族,堂堂的財稅總督人人,伯爵大人。親王殿下,就算凶手是您寵愛的情人也不能說算就算。她是個來歷不明的女人,萬一是叛軍或者革命分子送到您身邊的女殺手可就不妙了.上次就有個米凱爾。您對女人實在太沒有防備,而且也太過于心慈手軟丫。」
「是啊,琉西斐殿下有時候的確是……」
「如果是第二個米凱爾該怎麼辦?也許她的下一個暗殺目標就是琉兩斐殿下。」
「不僅如此,或許在殺了殿下後再對宰相大人下毒手。」
「我一听到叛軍、革命這些個字眼兒就感到頭暈眼花,太可怕了!」貴族們全都倒向皇太後一邊,因對自身生命、財富的安全考慮。露克瑞希不表態,靜靜地將自己的命運交給琉西斐,即便內心忐忑不安。
「那麼您有什麼高見嗎?」觀察出在場不太可能有自己的支持者,琉西斐先退一步。
「很簡單,再怎麼說她也是您的女人,應該交由您處理。」狄亞娜妖嬈地揮了揮扇子,直指大廳門前靜候的侍者,「我派人準備妥當了,侍者端著兩杯酒。一個酒杯里我放了我們伊斯特家秘制的毒藥,另一杯酒則肯定沒有毒。」
「您的意思是由上天和運氣裁定露克瑞希是否有罪嘍?讓她任意挑選一杯,生死由天。」他皺起眉,覺得棘手。
「不,她是您的人,由您決定。我可以告訴您,左邊的那杯酒是放了毒藥的。您先挑一杯喝,剩下的那杯才是這女人的,所以她的命運絕對掌握在您的手里。」
得意的笑聲在話語結束時響遍整個大殿。
怎麼回事?伊斯特家內部不和果然是真的!琉西斐會怎麼做呢?要麼自己死,要麼是最寵愛的情人死,這對于這位以陰謀和心機聞名的殿下而言無疑是件無法取舍的事。
「殿下,清讓我喝下那杯有毒的酒!」雅科波突然沖到前面,把眾人都嚇了一跳。
「雅科波,你瘋了。」露克瑞希輕聲咒罵青年的魯莽。
「不,上次您冒死從大火中幫我取出那幅畫,這只是我應該回報給您的。」青年自有青年的固執。
「哈哈哈……」琉西斐大笑起來,笑意很冷,帶著種輕蔑。他拍了拍一心求死的侍衛隊隊長,「……如果我讓你為了我的情人而死,會更對不起死去的露西亞,而且這對我而言是極大的侮辱。」
「可是……殿下……我……」
搖搖手示意欲反駁的人住嘴,他笑意盎然地看向一意要將露克瑞希除去的皇太後。
「您不過是想看我親手把我最寵愛的情人處死,這樣永遠無法得到我愛慕的您便可變相地得到某種滿足。
您得不到的,別的女人也休想得到。而我若真的憐惜自己的生命選擇犧牲自己的情人,那麼從此以後也就再無可能愛上任何人,這就是您那個徒有其表的腦袋瓜里想出的餿主意。」
「不錯。」被揭穿心里的盤算。嫉妒心重的太後陛下狠狠地道,「您認了吧,今天不是您死就是她死。我已經受夠您因為這個女人而帶給我,帶給所有貴族們的各種羞辱!」
「很好。」琉西斐斂了笑意,朝身旁的露克瑞希深深地看了一眼,然後大步走向端著酒杯的侍者。
「琉西斐……」露克瑞希禁不住出聲喚了那個男人的名字,也許從他冷漠的眼楮中讀出了自己不願了解的信息。
听到她的聲音,他停下了腳步,詫異地回過頭。
「取右邊的那杯酒吧,有關埃爾……詳細的事情您可以問雅科波。」她朝他溫柔悲傷地笑了笑,「就算我想要堅強地活下去,但絕對不想以您的生命為代價。」
凝視著在光線中顯得無比柔和的美麗臉龐,他快步折回她的面前,不顧一切地擁住她給予一個別有深意的吻。品味著這個吻背後的真意,露克瑞希掉下淚來。大殿里一片鴉雀無聲,每個人皆屏住呼吸,注視著琉西斐親王的一舉一動。
他放開抱著他微微發抖的女子,踏著異常堅定的步伐走到侍者面前,伸出保養得和女子一樣漂亮的手指。
右邊的酒杯……或者……
左邊!
「殿下……」在場有不少愛慕琉西斐的貴婦與千金小姐因受不了過度的刺激而暈厥。
「琉西斐!」露克瑞希捂住再次驚叫出聲的唇。
罷剛暗廳里他說的每一句話一起在她頭腦里爆炸,虛月兌地靠住及時抱住她的雅科波,她胸口產生被撕裂的錯覺。為什麼到現在她才發覺,琉西斐冷漠的表情之下其實藏著一顆比任何貴族都還要溫柔寬容的心?直到現在才發覺,琉西斐之于她有著和埃爾全然不同又一樣重要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