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一只不折不扣的悶燒鍋。
外冷內熱。
明明里面熱得快爆了,外頭還在裝矜持賣冷。
所以即使他心里再氣再多抱怨,也只是緊緊壓著不放,不敢爆發出來,久而久之變成這副陰陽怪氣的模樣,沒事只敢耍耍嘴皮子,真正心里想說什麼根本說不出口,不然就是說出來的話和心里想的完全不」樣。
像是明明有一次他難得心情好想贊美一下一位客人的狼犬,說出口的卻是︰「它的腳看起來這麼強壯,一定很有嚼勁哦!」
狼犬的主人看了他一眼,不敢相信一個獸醫師居然會說出這種話?
看出了對方的疑惑,他那張該死的嘴又情不自禁地接下去︰「我們以前在上解剖課的時候常常要站上老半天,看到解剖後的動物還常常會想到學校隔壁賣的雞排呢!」
從此,他就再也沒看過那只狼犬。
當然他也知道自己的毛病,但是知道歸知道,卻沒辦法改掉。
說起來,上一任女朋友就是被他這張老是口是心非的嘴給氣跑的。
真正知心的朋友都知道他這個毛病,頂多忍忍將就一下就過去了,但是這毛病卻也成為他交新朋友的一個大阻礙——一開始就被他這張利嘴給嚇跑了,誰還願意耐心留下來任自已給這位怪醫生蹂躪?
好吧!他也認了,既然老是說錯話就乾脆少說點,省點力氣。
只是面對那個念哲學系的丫頭,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有股沖動想要一句一句把她的話給頂回去,不然一整天都會不舒服。
日子久了,他倒也覺得有人可以耍要嘴皮的感覺也挺不錯的,甚至看到莫少言的時候心情還會小小雀躍一下,然後在听到那聲「怪醫生」後又沉了下來。
「我就是怪嘛!怎麼樣?」有天他忍不住回了過去。
「不怎麼樣啊。」莫少言只是聳了聳肩,抱起一袋貓食。
「那妳就不怪嗎?沒事跑去念什麼哲學系,將來出來能做什麼?」
「那你沒事活著做什麼?」
奧?他突然啞口無言,壓根兒沒想到會冒出個這樣的「大問題」。
只見她冷笑了一下。「為什麼念哲學就很奇怪?為什麼哲學就沒有用處?你問這個問題的時候有沒有想過,你這個人為什麼要活在世界上?為了吃?為了玩樂?還是為了傳宗接代?如果連自己為什麼活著都不知道的話,你又有什麼資格對別人下道德評斷,去批評一件事情是對還是錯,去決定有用還是無用?」
他張開嘴想要回答,嘴唇扭了半天就是吐不出一個回答,腦袋空空一片。
「又是一個俗人。」她夸張地搖了搖頭,丟下兩百塊在櫃台上便走了。
那天晚上,他居然躺在床上輾轉難眠,愈想愈不甘心,為什麼今天會被這個黃毛丫頭給壓在下面,一句話都講不出來?
活著做什麼?活著就是要——
俊秀的臉皺了起來,可惡,實在不想承認自己真的不知道活著是要做什麼!
小時候爸媽說要努力念書,將來才能考上好學校,畢業就能賺大錢;好吧!他雖然沒有真的很認真念書,但聯考前總算是收了心蹲在家里念了半年,考上了獸醫系。
在大學里,教授都說獸醫其實是個很好賺的行業,厲害的話一個月數十萬甚至上百萬都不成問題,听得他和一堆同學傻楞楞地直點頭。
好啦!等到自己真的出來獨當一面,錢是沒少賺,氣也沒少受過,各種各樣奇怪的主人也看了不少,但是有時候在沒有客人的下午,他一個人趴在櫃台上無聊地看著Discovery的時候,其實心里頭還是有些迷惘的。
這,真的就是他所想要的嗎?
碧定地上班、固定地看診、固定地吃飯、固定地看著電視,然後固定地下班,回家睡一覺後隔天再重新來過。
在床上翻了個身,不明白那黃毛丫頭的一句話為什麼會讓自己這麼煩惱?
***
結果直到第二天,他腦袋里仍是這個問題,揮之不去。
「你說,人生活著有什麼意義?」
突然被這一問的主人愣了一下,看看他,又看看他手上的鸚鵡,吞了一口口水。
天!這醫生該不會精神有點問題吧?不然為什麼看診看到一半問這個問題?
鸚鵡主人不敢回答,好在溫仕寧也沒怎麼在意,只是隨口問問。
「醫生,你不會想不開吧?」付完錢臨走前,小鸚鵡的主人怯生生地問。
「嘎?」他沒會過意。
「醫生剛剛不是問人活著有什麼意義嗎?」
「是啊!你知道嗎?」要死不活地隨便回了一句,昨天想了一個晚上,害他嚴重睡眠不足,眼袋下掛著兩圈明顯的黑眼圈。
「醫生啊,這種事情就不要想了吧!愈想會愈神經,最後煩起來搞不好真的想不開……」
「啊?你以為我想不開?」他失笑。
「不是嗎?不然怎麼會問這種怪問題?」
「因為他是怪人。」一個熟悉的女聲接了過去。
「妳怎麼又跑來了?」他猛地又嚇一跳,只差沒整個人跳起來,這丫頭怎麼又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他醫院里?!
只見莫少一言舉起右手,遞上一只羽毛都還沒長齊的雛鳥。「剛剛在學校樹底下發現的。」
「妳可以去競選年度善心人士了,怎麼老是遇到可憐的動物?」嘴里說著,手上也沒閑著,他接過小雛鳥細細打量。
一旁正準備離去的鸚鵡主人見到小雛鳥也留了下來,東張西望地看著醫生手上的小東西。
「什麼時候撿到的?」溫仕寧問。
「剛剛,大概十分鐘前。」
「看起來沒什麼大礙的樣子,可能是學飛的時候飛不穩掉了下來。鳥爸爸鳥媽媽沒有在附近嗎?」鸚鵡主人忍不住搭腔。
「沒注意到耶。」莫少言微微皺了皺眉,露出擔心的神情。
「一般來說,小鳥學飛的時候父母都會在旁邊看著,萬一發生什麼意外,鳥爸爸鳥媽媽會負責處理,要是貿然就把小雛鳥帶走的話,讓它身上沾了人類的味道,鳥爸爸鳥媽媽就不會要它們的孩子了。」雞鵡主人儼然一副養鳥專家的模樣。
「那我把它帶來動物醫院豈不是害了它?」莫少言有點著急地說。
「嗯哼,」溫仕寧清了清喉嚨,怎麼這兩個人好像當他不存在一樣?「總之帶都帶來了,就先觀察看看吧。」
兩個人看了他一眼,鸚鵡主人笑了笑,離開了醫院。莫少言臉上卻帶著像是小孩子做錯事的表情,有點不知所措地輕咬著自己的下唇,不敢正面看著他。
尷尬的沉默持續了一陣子,她才說了句︰「我明天再來看它。」然後看了一眼溫仕寧,臉上沒有以往只有針對他才會出現的盛氣凌人,而是一種頹喪的表情。
他本來想來個落阱下石,告訴她在一般人工喂養的情況下小雛鳥生還的機率並不大,但是見到她這副表情,心卻軟了一半,最後只好硬著頭皮說了句︰「我會盡力的。」
莫少言有些驚訝地看著他,這還是她第一次听到這位怪醫生說出像醫生該說的話。
「……謝謝醫生。」她小聲地說。
這會兒換溫仕寧愣了一下。這可是他第一次從她嘴里听到「謝謝」兩個字。
「……不客氣。」
敝了,又不是去相親,干嘛兩個人突然變得這麼客氣?
「那……我走了。」
「嗯,再見。」
***
就為了女孩臨走前那期盼的眼光,溫仕寧可說是用盡渾身解數,不但千辛萬苦地翻出了深藏在地下室不知道怎麼來的舊鳥籠,還偷偷蹺班到附近的飼料店買了幾十條面包蟲和鳥食。回到醫院後,又是強迫灌食又是為小雛鳥按摩翅膀,可是忙了半天,小雛鳥的情況卻不見起色,鳥喙上的光芒慢慢變得死灰,連叫聲都弱了下來,只是縮著小小的身子,在籠子的角落里閉上眼發著抖。
小雛鳥終究沒能活下來,第二天一早便冰冷地躺在籠子里,旁邊準備的水和食物一點都沒踫。
莫少言看著小雛鳥僵硬的身體,死死咬著唇硬是不願意在他面前哭出來。
「我已經盡力了,但是它不肯吃也不肯喝水,如果它不想活,我也沒辦法勉強。」溫仕寧仍舊一副醫生的專業口吻,像是不相干的人在敘述剛剛發生的車禍一樣。
她猛地轉過頭狠狠瞪了他一眼!
溫仕寧一驚!怎、怎麼了?為什麼突然這麼凶狠地瞪著他?
只見女孩一聲不吭,大大的眼楮死瞪著他不放,雙唇微微顫抖著,溫仕寧突然有點害怕她會像那只小黑貓一樣突然撲上來用小尖牙咬他一口!
「都是你不好!」莫少言鼓足了氣當著他的面喊出這句話,然後轉身跑走了。
就在他驚魂未定的當兒,莫少言卻又突然沖了回來,一把抱起裝著小雛鳥的小籠子,然後再度沖出了醫院。
「有、沒、有、搞、錯?」他不可置信地看著那個抱著鳥籠飛奔而去的小小身影。「她又忘了付錢?還抱走我的鳥籠?」他喃喃地說著。「還有,她居然敢說都是我不對?怪女人!」
說到最後他也火了,起碼為了小雛鳥,他昨天還蹺班去鳥店買飼料耶!怎麼她非但不感激,還把所有的責任都推給自己?獸醫本來就不是神,不是所有的生命都能挽救得了啊!
「這個世界更是愈來愈奇怪!」
***
第二天一早,打點完一些瑣事後,溫仕寧按照慣例打開電腦上網收後。一堆朋友的來信里,他發現一個不曾見過的名字。
「Silence?這是誰?不會是電腦病毒吧?」
按照以往的經驗,見到這種來路不明的電子郵件他一律統統刪掉,但是見到「Silence」這個字,他腦袋突然有種感覺一閃。
叫出防毒軟體掃過一遍,確定不是病毒後,他打開了這封陌生的電子郵件——
醫生你好,昨天真的很對不起,真的。
我不是故意要狠狠瞪你、罵你、給你難堪。
會那麼沒禮貌,只是因為當時我在拼命忍著快要掉下來的淚水。
我知道自己犯了錯,而這個錯誤,斷送了一個小生命。
抱著小籠子跑出醫院後,我帶著它到學校後山上,找了一個安靜的地方,把它埋了起來,讓它能回到自然的懷抱里。
其實一跑出醫院我就一直哭個不停,很丟臉吧?
一個大學生,手里抱著一個鳥籠,在路上一面跑一面哭……
看到這,他忍不住笑了起來,卻另有種莫名的心疼感覺浮現。
其實我知道醫生已經盡力了。
獸醫終究也只是個人,不是萬能的神,不能挽救我所犯下的錯誤。
埋完了小雛鳥,看著眼前的小土堆,我的眼淚掉個不停……
雖然我和它相處的時間不到一天,但仍舊覺得很傷心、很傷心。
它本來可以有機會在天空翱翔,在樹枝上唱歌的,對不?
抬頭看了看天空,幾只鳥兒優雅地滑翔過天際,我喃喃地說著對不起……
對不起,我沒能讓你重回藍色的天空,沒能讓你的翅膀享受被風拂過的感覺。
對不起,鳥爸爸和鳥媽媽。
對不起。
我該謝謝醫生的,除了又沒付錢就跑出醫院外,這次還拐了一個鳥籠。如果醫生老是遇到我這種人,醫院大概沒幾天就倒了。
這幾天我想好好調適一下心情,之後我會帶著醫生的籠子回醫院去的。
別擔心,我當然會記得付錢。
Silence支著頭,溫仕寧看著這封信,一時百感交集。
他並沒有馬上回信,表面上是告訴自己干嘛這麼急著回?又不是好久不見的朋友,只不過是個「客人」而已,拖一下又沒關系;實際上是因為他不想就這樣草率幾句敷衍了事,像以前公式化地安慰其他的客人一樣。
心里,一直想著那女孩的信,想著該怎麼回才最得體。
如果太過表現出自己的關心,會不會引人誤會?還是會把她嚇一跳?畢竟兩個人從見面以來幾乎沒有給過對方好臉色看,突然就態度軟化,不要說不習慣,他自己的面子也放不下。
可是如果只是像個專業的醫生回一兩句「節哀順變、生死有命」的老掉牙內容,他又隱隱覺得不妥,不想就這樣放棄女孩難得對他坦露心事的機會。
回?還是不回?
突然他想到莎士比亞那句超級名言——Tobeornottobe,thatisthe
question。
抓了抓頭,他有點不好意思地笑起來,沒想到自己還這麼有文學氣質,隨便一封信都可以聯想到莎士比亞這位大文豪。
還是……因為這不只是「隨便一封e-mail」而已?
叮鈴一聲,掛在門上的風鈐響了起來,他回過神,往門口看去。
一個媽媽模樣的中年婦人提著一個透明小塑膠盒,里頭裝著一只無精打采的黃金鼠,臃腫的身子縮在潮濕的木屑堆里頭假寐著。
他強迫自己把那封e-mail先拋在一邊,站起身來向中年婦人打招呼。
「怎麼了?」千篇一律的開場白。
「醫生啊,我們家這只老鼠不知道怎麼了,最近都不吃東西,一天到晚拼命睡,一下子瘦了好多呢!」
看了一眼在木屑堆里臃腫的身軀,這樣已經「瘦了很多」喔?那之前豈不是胖得不像樣?他在心里暗自吐了吐舌頭。很多飼主以為只要拼命給動物吃好吃的就是為他們好,卻不知過胖其實也是一種營養失衡,嚴重的話還會讓動物增加得到嚴重慢性疾病的機會。
抓出那只病奄奄的小老鼠,放在診療台上仔仔細細檢查了一陣子,沒什麼大問題,只是有點月兌水,體溫也有點過高。
「我看是沒什麼問題,可能是天氣太熟食欲不佳吧。而且妳用的木屑是不是沒有常常換?如果沒有常常換,潮濕的木屑也很容易讓動物生病,甚至生皮膚病哦!」
「啊?木屑要換啊?我以為只要一直加新的就好了。」
溫仕寧在心里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
「妳上廁所沖不沖馬桶,用不用衛生紙?如果老是不沖馬桶,老是要妳用同一張衛生紙,妳會不會髒得生病?」
中年婦女很尷尬地笑了笑。「啊!醫生你也知道,這老鼠又不是我養的,還不是我兒子見到同學都在養,覺得新鮮才買一只回來。結果他養了沒幾天就沒興趣,丟給我來照顧,我每天又忙得要死,哪有時間好好照顧嘛。」
又來了!又是一個孩子吵著要養動物,結果最後全落到大人頭上的例子。
他板起臉,正色對婦人說︰「太太,妳這樣是不對的,如果妳了解自己孩子的個性,一開始就不應該答應他養動物;如果孩子擅自把動物帶回家,妳也應該要劃清界限,表明這是他要養的動物,他就應該要自己負責,而不是玩膩了就把小動物丟給妳,比玩具還不如。」
「啊醫生,不要這樣說嘛,只不過是一只老鼠而已,一、兩百塊就有了啊!」
他臉一沉。「一只老鼠也是一個生命啊!如果連妳這個做母親的也不懂得尊重生命,那我建議妳最好把這只可憐的老鼠送人。」
「哎喲!醫生你怎麼這樣講!好歹老鼠生病了我也願意花錢花時間帶它來動物醫院看病啊!吧嘛這樣數落我?我又不是欠你一百萬,哪有醫生這麼嘴不饒人的?莫名其妙!」中年婦女氣沖沖地說著,提起裝著虛弱老鼠的塑膠盒就要離去。
「喂!這位太太,等一下!」他喊住熬人。
「什麼事啦!」
「診療費三百塊。」
***
晚上醫院關門前一個小時,溫仕寧坐在櫃台前,雙手雲著頭,看著電腦螢幕,還有電腦螢幕旁的黃金鼠。
早上那位婦人被他這樣一訓早已氣得巴不得馬上離開醫院,他又向她要三百塊診療費,婦人一氣之下,把裝著黃金鼠的塑膠盒子重重地往櫃台上一放,手叉著腰,像只茶壺一樣指著他大聲說︰「你還要向我收錢?我辛苦帶老鼠來看病,不但沒拿藥沒打針還被你莫名其妙訓一頓,現在還敢向我收錢?好!嫌我不夠資格養動物?那這只老鼠送你去抵押診療費好了!你不是獸醫嗎?獸醫該有資格養動物了吧?」
熬人用力關上那扇玻璃大門,差點沒把門上掛的風鈴給震下來。
「什麼抵作診療費,一只老鼠也不過一、兩百,哪比得上我看診的價碼?」他雙手懷抱胸前喃喃地抱怨。
話說是這樣說,但他忙完上午的事情,還是趁著中午午休時間,把塑膠盒里的木屑換掉,重新鋪上一屆全新的玉米梗,再供上新鮮西瓜一小片和一杯清水,然後把塑膠盒移到室內較涼爽的地方擺著。
丙然,到了下午,那只黃金鼠就恢復了元氣,不但把西瓜啃得精光,還喝掉半碗水,然後生氣勃勃地一直想推開塑膠盒上的小門出來玩。
溫仕寧看著那只黃金鼠胖胖的身子趴在塑膠盒上,小小的眼楮露著期盼的眼光——雖然他知道那雙小眼楮根本就是大近視,根本看不清。
先不管這個。
他看了看電腦螢幕,早上那封信依舊在上頭,等著他回。
到底要不要回?
其實這個問題在潛意識里已經煩了他一整天,只要他一得空,雙眼便不自覺地瞄到擺在一旁的電腦螢幕,甚至好幾次就坐在電腦螢幕前,雙手都已經要開始敲起鍵盤了,卻剛好都有飼主進來,或是電話響起,或是其它雜七雜八他自己找來的理由,好讓他能暫時安心地先把回信的事丟一旁,去忙別的事。
但是現在,可找不到理由不來正視這封信了。
眼光掃到一旁依舊不氣餒地露著期待眼神的黃金鼠,他忍不住說︰「看什麼呀?你那麼有精神,乾脆你出來幫我回信好了。」說完丟了一塊乾飼料進去。
只見那小家伙趕緊沖過去把飼料收進自己的頰囊里,然後鑽回玉米梗堆里把食物仔細藏起來。
「貪吃鬼,難怪你會長這麼胖。」
差半小時下班,怎麼辦?到底要不要回?
左手食指敲著臉頰,一眼又瞥見那藏好食物的小家伙又整只趴在塑膠盒上,等著被放出來。
「唉!」他嘆了一口氣,雙手終於認命地敲上鍵盤。
很抱歉我幫不上什麼忙。
謝謝妳幫忙把那只小雛鳥埋起來,不然我可能只是把它去進垃圾桶里吧。
今天被迫收養一只黃金鼠,說來話長……
總之不用太在意,這種事情我過多了。
哪天有空把鳥籠還我吧!現在可以用來養黃金鼠了。
J是他的英文名字jimmy的縮寫。
啊!會不會太短了?看起來會不會很沒誠意啊?
可是他回信向來都是這麼簡短,要他一下子變成大文豪抒發自己的感情,一時三刻間還真是辦不到;加上他從小柄文就常在及格邊緣,有次模擬考的作文還被老師批上「不知所雲」的評語,讓他莫名其妙老半天。
再次檢查了信的內容,應該沒有說了什麼不該說的東西吧?
知道自己的毛病,他小心翼翼地檢查了又檢查,最後刁戰戰兢兢地按下傳送鍵。
看著送信框一下跳走消失,他的心髒居然多跳了好幾拍。
吁了一口氣,總算是了了一樁心事,眼神再飄回電腦旁的塑膠盒,喲!小老鼠終於放棄,鑽進玉米梗堆里去睡大頭覺了。
「整天只會吃和睡,真不知道你活著做什麼?」
才說完,他愣了一下,然後忍不住慘叫出聲——好不容易解決一個問題,現在又冒了一個出來。
那句「你活著做什麼?」已經困擾了他好久的問題,此刻又浮現腦海。
「妳真是讓我不得安寧啊!」他對著電腦螢幕無奈地抱怨著,知道今天晚上又要睡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