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醫院,他一個人提著行李,依舊不知何去何從。
晃著晃著,也不知道時間多晚了,只知道街上行人慢慢稀少起來,商店亮麗的燈光也一盞一盞熄滅,整條街上浮現一種淒涼的感覺。
他又走回那家糖果店前。
里頭的燈光已經暗了,店里頭空空蕩蕩,只剩下滿屋五顏六色的糖果。
雨一直沒停過,這時候變本加厲開始落下豆大的雨珠,一陣風吹來,雨滴紛紛打落在玻璃櫥窗上,也濺濕了他一身。
他想,也許自己以前就像這些在玻璃櫥窗的糖果一樣,被保護得好好的,不知道風吹雨淋是怎樣的滋味,等到哪一天真走出了玻璃櫥窗外,不是在太陽的高溫下融化,就是在雨水里慢慢消溶……
可是那些糖果看起來好美啊……
他又想起了唐靜。
不知道她在煩惱什麼事情呢?突然被一個大漢追著跑,又感嘆大家日子過得都不好。難道,她也和自己一樣,家里經濟不好,被高利貸追著跑嗎?
滿腦子想的都是唐唐到底怎麼了,齊軒誠完全沒注意雨已經愈下愈大,雨滴擊在人身上甚至會有些疼。
但他好像被眼前昏暗燈光下的美麗糖果給催眠了一般,只是一動也不動地站在玻璃櫥窗前,直到——
「齊大哥,你還要站多久啊?」
他猛地回頭!這不是唐唐的聲音嗎?定神看去,只見唐唐撐著一把水藍色的小傘,站在他身旁狐疑地望著。
「齊大哥,你是不是沒地方回去?還是肚子餓了?我看你站在這糖果店前好久了耶!」
很久了嗎?他下意識看看自己的右手手腕,空無一物,這才想起那只爸爸送給他的表前幾天已經進了當鋪。
「我從醫院一路跟到現在,實在看不下去了。齊大哥,你真肚子餓的話先到我家去坐坐吧!別大雨天的站在人家店門口,活像個餓了三天的流浪漢。」說完也不等齊軒誠回答,她一把抓住他濕透的衣衫,往另外一個方向走去。
「唐唐別這樣,我怕連累你,我現在——」他不太自在地說。
「還不知誰連累誰呢!反正今天晚上我不回家了,多個人陪陪我也好。」
「不回家了?為什麼?」啊!她果然和自己一樣,也無家可歸嗎?可憐的唐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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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唐一路拉著他走了快半小時,才在一條寂靜小巷子里的公寓前停住。
「你不是說今天晚上不回家了嗎?」他一臉莫名其妙。
「是啊!」她熟練地從信箱里模出一把鑰匙。
「那這不是你家嗎?」他看著唐靜用那把鑰匙開門。
「嗯……」她歪著頭想了想。「也算是吧。這是媽媽留給我的房子,有時候不想回家的時候,就會來這里避避風頭。」
「唐媽媽她——」
「別提了。」她擺擺手,「現在不想提這些往事。」已經夠心煩意亂的了。
「對不起,那我不提了。」可憐的唐唐,這麼年輕就沒有了母親嗎?原來這個世界上還有人比自己更可憐,起碼他父母都還健在,只是現在不在身邊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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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是老房子,但是整理得非常整齊干淨,看起來像是常常有人居住的樣子。
地板上鋪的是暖色系的松木地板,散發著淡淡的松香和一種不知名的干燥花香氣;客廳和餐廳是連在一起的,中間只有一張木頭紋的大桌子隔開。沒有電視,只有一台小小的日本進口音響放在地上,旁邊散落幾張CD;燈光一打開,不是慘白的日光燈,而是暖色系的省電燈泡,照在木頭地板上,反射出一種慍馨的淺淺光暈。
「你常來?」他很喜歡這兒的氣氛,即使家具不多,擺設簡單,但卻給人一種舒暖的感覺。
「嗯。」還不是被她家老爸氣得不得不常常躲在這兒。
齊軒誠心里暗暗嘆口氣,看著她的眼神露出一種憐憫的眼光——是為了躲債才常常躲在這兒嗎?看來唐唐的家境似乎也不太好的樣子呢。
「齊大哥,你全身都濕了,快去洗個熱水澡吧!」她在臥房里東翻西找,模出一條大毛巾丟給他。他接過毛巾,上頭有一種甜甜淡淡的香味。
「謝謝。」他小聲地說。
從行李里翻出幾件簡單的換洗衣物,他便進去浴室洗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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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靜忙了一會,見他進去洗澡後才在客廳的沙發上坐了下來。
她從醫院出來後就看見齊軒誠一個人站在馬路口等著紅綠燈,雖然他身材高大,但提著行李的他那時看起來卻那麼孤單寂寞,在絲絲細雨里顯得淒涼。
綠燈亮了,她看見齊軒誠先是張望了一會,似乎不知道該不該走,直到快變成紅燈了,他才緩緩抬起腳步往前走。
于是她就一直跟在他後頭,想看看他到底要去哪兒。
怎知他只是一直走、一直走,似乎完全沒有停下來的打算。
雨愈下愈大,她掏出自己背包里的小傘撐了起來,卻發現齊軒誠已經停下了。
他停在一家糖果店前,目不轉楮地看著玻璃櫥窗里的各式糖果。
他是餓了嗎?
一時忘了今天剛剛發生的慘事,唐靜好奇地站在他身後,想看看他到底要站多久。
結果沒想到他居然紋風不動地站了一個多小時!
齊大哥是怎麼了?她好奇地繞到他背後,在玻璃櫥窗的反光中見到他凝視著糖果的眼神。
很專注,卻又很迷惘。眼神似乎在看著糖果,卻又似乎不是。
是……餓昏了嗎?
她終于忍不住出口喚他,然後把像是餓昏的他給帶回母親留給她的公寓里。
直到齊軒誠進去浴室後,她自己一個人窩在沙發里,想起今天發生的事,心里的委屈便開始涌了上來,眼淚撲簌簌地開始往下掉。她不想躲,也不想假裝堅強,反正這里是她的小天地,只有在這里她能盡情任自己的情緒宣泄,不用擔心她家的老頭子會暴跳如雷。
怎麼會這樣呢?這樣的日子她還要忍受多久?再這樣下去她真的一輩子都嫁不了人了!別更說完成自己的小小願望……
肚子突然咕嚕嚕地叫了起來,她這才醒悟過來自己還沒吃晚餐。
抹去眼淚,吃飯皇帝大,從小媽媽就教她絕對不能餓壞肚子,免得壞了健康也壞了人生。
走到冰箱前翻了半天,因為是臨時過來的,冰箱里沒什麼新鮮食物,只有上個星期買來備用的地瓜。
她拿出地瓜洗干淨,削去外皮後丟進微波爐里,然後熱起油鍋。
地瓜熟了後,她用湯匙壓成泥,揉成一個個小丸子,滾上面包粉,丟進油鍋里用中火炸著。
等著地瓜丸子熟的時候,她也沒閑著,跑去陽台上摘了一條自己種的小黃瓜,洗干淨後切成長塊狀放在一旁用冰水冰鎮。
沒多久,空氣里就漂浮著甜甜的地瓜香味。
她撈起地瓜丸子的時候,想著明天該去買些新鮮水果,做一大碗水果冰沙,好好吃個痛快!把這些不愉快的事情全部忘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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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軒誠洗完澡出來,便聞到陣陣食物香氣,肚子也很爭氣地想起已經一整天沒進食,努力咕嚕嚕地叫了起來。
「齊大哥,吃點東西吧,晚上空著肚子不好睡喔。」
唐靜坐在廚房和客廳中間的大桌子前,上頭擺了兩個大盤子,金黃透亮的地瓜丸子就在盤子上面散發熱熱的熟甜香氣。
「這是你自己做的?」他眼楮發亮,在她對面坐了下來。
「當然,難道是叫外賣嗎?現在都快凌晨了,也沒人肯送了吧。」她拿起冰鎮過的小黃瓜,佔了佔一旁小碟子里的味嘈醬,送人嘴里,雪白的牙齒一咬,青翠的小黃瓜便發出響亮的喀喀一聲。
齊軒誠好奇地看著,然後也依樣畫葫蘆想要嘗嘗看味道,卻被唐靜阻止。
「等等,空肚子先別吃涼的。吃點熱的墊墊肚子先,小黃瓜是讓你清掉嘴里油膩的,剛剛油不小心倒多了點,這地瓜丸子有點太油了。」
他乖乖放下小黃瓜,拿起盤子旁的叉子,叉起一顆地瓜丸子送進嘴里。
才輕輕一咬,外頭酥脆的面皮便馬上破開,里頭松軟香甜的地瓜泥餡涌出,還有些燙,他馬上張開嘴讓舌頭上的餘熱散去,一面不時用手揮著,想讓口腔里涼點。
「吃慢點,剛起鍋沒多久,別看外頭涼了,里頭還是火燙的呢!」唐靜看見他這副模樣,笑了。「怎麼樣?好吃嗎?」
齊軒誠只是忙著點頭,嘴巴里沒空間說話。他拿起面前的冰茶喝了一口,卻不料那不是普通冰茶,而是唐靜自制的洛神花釀,酸酸甜甜喝進喉里,冰涼之中卻有股暖意輕輕撫過五髒六腑。
他呼了一口氣。「真好喝,這什麼茶?」
「亂七八糟茶。」
「啊?」有這種名字的茶嗎?
「哈哈!騙你的。這是我自己做的洛神花發,反正就是喜歡的材料隨便加,洛神花呀、冰糖呀、檸檬片呀……然後密封個三個月,沒事還要抱出來搖搖晃晃,讓材料浸得透些,本來是想拿來作……」她說到一半,臉色黯淡下去。
她本來是想在新婚之夜拿來和老公共享的。
「怎麼了?」
「沒事。」還沒過門就把老公嚇跑了,這花釀還能給誰喝?干脆今天就開封,一口氣喝光算了,也免得日後見到,觸景傷情。
「只是有點累了。」不想讓齊軒誠擔心,她讓自己臉上露出一個微笑。
「是嗎?那等下吃完我來收拾好了,你趕快去休息吧。」
「齊大哥真是體貼,不知道將來誰有這個福氣做你老婆呢。」
「我這個樣子,恐怕是不會有女人想要我了。」他呵呵干笑,臉色也黯淡了下去。
餐桌上的氣氛一時有些尷尬。
「唉!別盡說這些,吃東西的時候別心情不好,這樣東西就不好吃了。」她拿起一根小黃瓜遞到他面前。「來,吃點小黃瓜降降火氣吧,這可是我母親祖傳的秘方味嘈醬喔!外面可買不到的呢。」「還有還有,」她轉身從廚房流理台上拿過來美乃滋和芥末醬,然後一古腦兒撒在兩個人的地瓜丸子上。「吃過原味的,現在來點加料的吧!我媽媽總是說,吃飽喝足,睡個好覺,把所有不愉快的事情都忘掉吧!」
「唐媽媽真是有趣。」想起她母親去世已久,他心里有些遺憾。
「當然有趣!不然她當初怎麼忍受得了我家老頭子。」她氣嘟嘟地說道。「不講了不講了!吃飯的時候才不要講到他呢!」一個不小心,芥末醬擠得多了點。「哎呀!這下可辣了!」
「不吃辣嗎?那我的和你換吧。」他說完便作勢要調換兩人的盤子。
「沒關系。」她伸手阻止。
突然屋外打了一聲響雷,兩人都嚇了一跳,唐靜手一翻,盤子不小心掉到了地上,啪拉清脆一聲,滿地碎片,伴著芥末的辛辣香氣。
「我來整理就好,你別踫——」他趕忙蹲下去想要收拾。
「齊大哥,我來就好,是我自己不小——」天哪!她怎麼這麼笨手笨腳的!
「沒關系,我來就好,你作菜已經夠辛苦了,這碎玻璃很危險,小心割了手。」他溫柔地說,一面小心翼翼地撿起碎片。
听見他這麼溫柔的語調,她突然心一酸,眼淚不知怎麼地又開始涌出。
齊軒誠一開始還沒注意到,只是專心地清理地上的碎片,直到听見嗚咽的哭聲傳來,這才從地上抬起頭來,看見唐靜兩手攜著自己的臉,一面看著他一面哭個不停。
「唐唐你怎麼了?」他馬上站起來擔心地問。
「你……你不要叫我唐唐啦!」她知道自己不該這樣對人家吼,可是她就是忍不住,尤其「唐唐」是以前齊軒文喚她的小名,一听到這名字她就會想起齊軒文、想起過去那幾段總是被那老頭子破壞的戀愛、想起今天發生的事情……
「對不起,唐——唐——」糟糕!他竟然一時想不起來唐唐叫什麼名字?「我是不是做了什麼讓你不高興的事情?」
「沒有……沒有……不是你的錯啦……」
他愈問她就哭得愈傷心,最後干脆轉頭跑回房間里,把門鎖上了。
齊軒誠愣了一下,放下手中的盤子碎片,也跟著跑到房間門口,遲疑了老半天,卻還是不知道該不該敲門。
也許唐唐不歡迎他這個不速之客吧?身無分文又這麼落魄,還要麻煩她煮東西給自己吃,任誰都會不耐煩吧?
他走回餐桌前,繼續撿起那些碎片。
清干淨後他看著地上那幾粒地瓜丸子,想了想,撿起拍拍干淨,確定沒有任何碎屑在上頭後,才一顆顆丟進嘴里吃掉。
從小媽媽就告訴他,絕對不能浪費食物。
已經冷掉的地瓜丸子有些油膩,酥脆的面皮軟了,里頭的地瓜泥全糊在一起,配上滿滿的芥未醬,他被嗆得咳嗽了幾下。
嘴里除了甜味,還有一種清淡的咸味。
他丟著頭想了半天,才猛然醒悟這是唐靜的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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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靜倒在房間床上,用力大哭。反正這個地方就是讓她用來大吼大叫發泄情緒用的,她也沒什麼顧忌。
今天原本是她的訂婚典禮,雙方家長都約好在飯店見面了,羅叔卻在典禮進行到一半的時候,帶著一個大肚子的女人闖了進來。那女人指著她的未婚夫破口大罵︰「你怎麼可以玩弄我的感情?以為我是鄉下人就好欺負嗎?把我肚子搞大了,還說會娶我,結果現在卻跑來台北娶別人!好樣的!有膽你就別跑,我要我家里人上台北來好好教訓你!」
她大吃一驚,卻見她的未婚夫尷尬得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親家也是一臉被貓逮到的耗子臉,只有她老爸早就知道了一切,穩坐在位子上,臉上幾乎沒有表情。
大著肚子的女子繼續在訂婚典禮會場上又喊又鬧,她老爸卻一點阻止的意思也沒有,甚至有些看笑話的意味。
于是她知道這一切又全是那老頭子的計劃。
已經忘記是第幾次了?這次好不容易排除萬難進展到訂婚階段,卻還是被她家那討厭的老頭子給破壞!為什麼?為什麼她會有這種父親?!好像不希望自己女兒嫁出去一樣!一下嫌人家家世不好、一下嫌人家太窮、一下又嫌人家太花心,連以前交過幾任女朋友都要手下調查得清清楚楚!
她終于氣不過,一路哭著從飯店跑了出來,一路跑上了不知名的高架橋,然後遇到了落魄的齊軒誠。
原本以為自己的遭遇已經夠慘了,沒想到齊大哥比她更慘。家產沒了,家人也不在身邊,一個人孤零零的不知道該何去何從,而且見義勇為還被羅叔一把摔下河里去!還好他命大,剛好有打撈垃圾船經過,順帶把他撈了上來,不然溪水那麼污濁,下了雨流勢又那麼強,可能沒幾分鐘齊大哥就……
想著想著,她不知不覺止住了哭聲。
好奇怪,只要腦袋里想著齊大哥的事情,她就覺得自己似乎沒那麼難過了,最起碼她比上不足,比下還有余,和老頭子吵架還有這個地方能窩,齊大哥卻是真的沒有地方可落腳了。
思及剛剛的失態,她不好意思起來,正想開門出去向齊軒誠道歉,就听見廚房里傳來水聲。
輕手輕腳推開門,她看見齊軒誠高大的背影在廚房里洗著碗。
外頭的雨很大很大,雨聲幾乎要掩蓋了洗碗的水聲。
其實遇到這種雷雨夜的時候,她一個人在這里多少會有些害怕,有時候甚至會睡不著,抱著枕頭窩在沙發上,把家里所有的燈都打開,就這麼熬到雨停,或是熬到天亮才敢去睡。
可是看著在廚房暈黃燈光下專注的背影,唐靜有一種溫暖安全的感覺。
她想,如果齊大哥今晚留在這里的話,她是不是就能安心睡覺了?
可是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這樣子好嗎?他又是齊軒文的哥哥,雖然他們早就分手了,但心里還是有些介意的啊……
「齊大哥……」她小小聲地喚。
齊軒誠听見了。他轉過頭,看唐靜似乎已經沒事了,原本沉重憂慮的心情便放松下來,臉上露出微笑。
他關上水龍頭,甩了甩雙手的水滴,然後在自己衣服上擦了擦。
「對不起,打擾你了。我該走了。」他帶著歉意說。
「你要走了?」她有些急,「可是外頭雨下這麼大耶!」拉開窗簾,外頭她種的小黃瓜藤架正被大雨淋得七零八落。「啊!我的小黃瓜!」她心疼地喊了出來。「看來明天要吃黃瓜大餐了。」她看了一眼被雨打落在地上的小黃瓜們。
「雨下大沒關系,我是怕自己在這里會打擾到你。」他已經開始在收拾行李了。
「齊大哥,你別走,我剛剛不是因為你才哭的!」她喊住他。「你別走好不好?我……我怕打雷,你可以留下來陪我嗎?」她心一橫說了出來。
甭男寡女會不會發生什麼事?應該會吧?可是她不怕。也許是一時的意氣用事,她倒還真希望能發生些什麼事,氣死她家的老頭子最好!
「真的?」他放下手中的行李。
「嗯。」她點頭。
「那好吧,不過我只陪你今天晚上。」雖然他還不知道明天可以睡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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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客廳的沙發上,外頭依舊兩聲隆隆,不時夾雜著打雷聲。
這種天氣,如果只有一個人在家,他也會有些害怕呢,更何況是唐唐。
翻了個身,他睡不著,心里掛念著爸爸媽媽不知道怎麼樣了?軒文他倒不擔心,這個弟弟從小就很會照顧自己,不太需要家里操心。爸爸媽媽年紀大了,一個在法國,一個在德國,兩個人外語又不太靈光,加上倉卒成行,雖然那邊各有親戚朋友照顧,但他還是放心不下。
他以後該怎麼辦?總不能一直在別人家白吃白住吧?
又翻了個身,怎知沙發實在太小了,他過大的身軀就這麼整個摔在木頭地板上,他疼得叫了出來。
模了模摔疼的頭,他干脆將枕頭薄被一起拉了下來,就地睡著。
然後又開始胡思亂想起來。
不知道唐唐遇到了什麼麻煩?看起來似乎很不好解決的樣子……
他其實跟唐唐並不熟,以前她到齊家的時候多半也只是點頭之交,盡避他知道自己對這個女孩子感覺不太一樣,但礙于軒文,他沒敢繼續讓這感覺發展下去。
那麼多年過去了,就在他以為自己早就忘記唐唐的時候,卻又遇見了她——而且是在這麼狼狽的情況下遇見她。
短短的交談,他竟覺得兩人好像認識很久似的,自己心里在想什麼,她好像都知道。不過他倒是不太了解唐唐心里在想什麼,剛剛在餐桌上還有說有笑的,怎麼一會兒盤子摔破了她卻哭成那樣呢?是不是因為那個盤子很珍貴啊?說不定是她母親留給她的遺物?
唉,可憐的唐唐,這麼年輕就沒了母親,她爸爸是不是也對她不好?所以她才會一提到她爸爸就那麼生氣?
不知道唐唐睡了沒有?齊軒誠抬起頭,往她房間望過去。
房門沒有關,因為唐唐說這樣空氣會不流通,她會睡不著。
可房里黑漆漆一片,他什麼也看不到。
其實唐靜早就睡得爛熟,她雖然怕黑怕雷雨,但只要一有人陪她就天不怕地不怕,洗完澡一上床沒多久便抱著枕頭呼呼睡得不省人事,一點危機意識都沒有。
難道她不怕他半夜去偷襲嗎?
為什麼唐唐這麼信任他?齊軒誠百般模不著頭緒。
又翻了個身,揉了揉剛剛摔疼的地方,看看牆上的夜光時鐘。
已經凌晨三點多了,他怎麼還是睡不著啊?
算了,還是想辦法先睡一下吧,不然明天要睡哪都不知道了。
拉上棉被,閉上眼楮,好不容易漸漸進入夢鄉,一個問題卻突然又在此時蹦進他腦袋。
他猛地坐起身,腦筋一下子又清醒過夜——唐唐到底叫什麼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