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首听到寢宮內發生騷動,他迅速帶著兵馬闖了進來,迎面看到的情景讓他不自覺地撇過了頭。
滿地散亂著射進來的箭,床上卻正上演著一副春光燦爛圖。帷幔放下,從縫隙間依稀可見絕塵光果的背部暴露在被子外面,她撐起的身體覆住了戰神大半的身軀。看上去,他們倆似乎正進入關鍵階段,秦首就像個不識趣的小孩正巧撞了進來。
絕塵拉起被子遮住自己的身體,手臂一揮,天音站到了她的肩膀上。她瞄了瞄秦首身後的士兵,「將軍,你來得正好,剛才有一些羽毛飛了進來,你帶人把這里迅速清理一下,看著亂死了。」她將箭說成是羽毛,語氣中的輕佻完全不似那個能唱出天籟之音的女子。
不知她對天音說了什麼,白色的大鳥扇了扇翅膀將帷幔徹底地放了下來,薄紗輕掩。掩住了所有可以遐想的美麗。
秦首一邊帶領著兵士收拾滿地狼藉一邊關切地詢問道︰「經過剛才的騷亂,戰神神體無恙吧?」
「我很好,別來煩我的好事。」
戰神底氣十足的吼聲沖進秦首的耳中,他還想再問,帷幔內傳出男女的調笑聲,他們肆無忌憚地歡愛,簡直將寢宮內正在忙著收拾的兵士和秦首大將當成了聾子。
秦首恭敬地半跪,「既然戰神一切無恙,屬下暫且告退。」
戰神哪里還有工夫理他,笑聲、俏罵聲一直將秦首送出了寢宮。感覺整個寢宮沒有其他人了,戰神迅速變回了虛弱不堪的左尊,他連從絕塵身上翻下來的力氣都沒有,趴在她的胸口上,他急速地喘著氣。
「你還好吧?」絕塵擔憂的眼神掃過他。
罷才她用最短的時間幫他把身上的箭全部拔了下來,然後按照他的吩咐扶他上床,再將身上的血衣月兌下丟在床的內側。為了掩飾他受傷的身體,她半撐著身子遮住他。更為了掩人耳目,她故意和他上演了一出讓人浮想聯翩的畫面。所有的一切只為了讓人看來他沒有受傷,他依然是不倒的戰神。
因為是他的要求,所以她完全照辦。為什麼?她弄不懂自己為什麼要這樣做,就像她不明白為什麼他會對一個接二連三出手傷他的人以性命相救。
「左尊,你為什麼要救我和天音?以你剛才的反應力,你獨自一人完全能躲過飛進來的箭,你為什麼要舍命救我?我傷了你,我的存在只會傷了你,你不該救我的。」
「我沒有舍命救你。」他閉著眼休息,只拿所剩不多的力氣回答她的問題,「我是死不了的妖精,我都不會死,談什麼舍命?」
你不會死,但你會疼啊!
她的指間輕撫過他臉上的冷汗,他的復原能力或許很驚人,但是這麼重的傷,又失了這麼多的血,他體內人的因素全部覺醒,體溫升高,他逐漸陷入昏迷狀態。
「愛……為什麼沒有人愛我……愛我……我需要被愛……」
他囈語連連,像是被噩夢圍困在了孤島中央。受了這麼重的傷,如果再得不到充分的休息,絕塵怕他會出事。將掌心放在他的額頭處,她用另一只手撫上天音的羽毛,她想用她惟一掌握的力量去化解他心中的噩夢。
隨著身體的接觸,她看到了他夢中的世界。那里有一片茂密的樹林,有幾分像他喜歡去的鳥語國的樹林,大樹的後面躲著一個九歲左右的小男孩,他驚恐的眼神望著闖進樹林來的大隊人馬。
一塊黃布遮住了躺在地上的婦人身軀,她的手中依舊緊攥著一支簪子,侍女們將她抬了出去,緊接著樹林中竄出幾名士兵拉走了站在男孩身旁手握著鞭子的男人。
「你膽敢殺了王後,簡直是罪大惡極,王上命令我等將你就地正法。」
「冤枉啊!冤枉啊!」男人揮動著手里的鞭子看向樹後的男孩,「我是長王的訓練人,我接受王上的命令負責將長王訓練出最強大的武器,我怎麼可能殺王後?王後是被母虎咬死的,她要沖上去殺長王,所以被母虎給咬死了,這怎麼是我殺的呢?」沒有人听他的解釋,士兵只是遵守王上的話,急著要殺了他,因為他知道太多不該知道的東西。
男人最後將求救的目光停在了男孩的身上,「長王,你能證明!你能證明我是被冤枉的,你快點跟你的父王說啊!你尚未被培養成一個比野獸還厲害的制敵武器,我還不能死啊!長王!長王——」
他沒有說完的話隨著他掉在地上的頭顱而消失,在場的人沒有誰會相信那個像野獸一樣穿著毛皮,看上去髒兮兮,臉上還有一道丑陋疤痕的男孩是什麼長王。這個國家只有一個貝王,他正在接受最好的輔導,以期望在王上駕崩之後能成為天下最偉大的君王。
士兵向男孩招了招手,「快點過來,王上要見你。」
男孩沒有抗拒,隨著他們走出了他待了九年的樹林。他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他想知道為什麼自己有個想用簪子殺死他的娘親,他還想知道為什麼訓獸師說他是奉他的父王的命令要將他訓練成最厲害的武器——他是武器嗎?他是人,還是武器?或者,他什麼也不是?
在見他想見的人之前,男孩被帶去沐浴、更衣。當他干干淨淨走出來的時候,每個見到他的人都呆了。甚至有人跪在地上向他叩首,「屬下見過小王。」
小王?小王是什麼?他不知道「小王」,他只是想見訓獸師口中所說的「父王」。
苞隨著領路的人他走過一道道回廊,朝著他期待的華麗夢想走去。跨過一道廊門,他看到了自己。
他認識那張臉,每次他在溪邊喝水或者洗臉的時候都會看到那張熟悉的臉,這是他自己的臉啊!也不對,那張臉的左邊沒有丑丑的疤痕,可是他的左臉卻有,模上去還是凹凸不平的,他不喜歡那種感覺,像被傷害的心。
在他看到那張臉的同時,那張臉也看到了他。他周圍的人全部跪了下來向那張臉的主人叩首,「參見小王,祝小王福泰安康。」
「免禮。」那張臉很有氣勢地看向他,眼神中不乏鄙夷之色,「你就是那個妖精?」
妖精?他是妖精?男孩不明所以地瞅著對面自己的臉,他想說自己不是妖精,但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麼。
領路的人向那張臉的主人請示過後帶著他迅速離開了,後來他才知道那張臉不是他,那張臉的主人叫做「貝」,是這個國家的小王,又叫「貝王」——他是他的孿生弟弟。
走了很遠的路,男孩終于走到了華麗的宮殿中,他想見到那個被稱做「父王」的人,但是厚重的紗幔遮擋了他的視線,他什麼也看不見。他看不到他的父王,只因他生來就被看成是一個妖精,他會給周圍的人帶來不幸,他沒有資格見到高貴的王上。
「他來了嗎?」
紗幔中傳出的聲音威嚴又莊重,男孩只能憑想象去猜測父王的長相。他一定有雙厚實的大掌,熊爹爹就是用它厚實的熊掌抱著小熊的。
「稟王上,他來了。」
「他」是誰?男孩疑惑地看著周遭的人,「他」指的是誰,是什麼?
「從今天起把他送到軍營,從最低等的小兵做起,務必讓他成為最強的領兵統帥。」威嚴的聲音停了片刻,復又響了起來︰「這幾年鳥語國發展得太快,我們要做好準備隨時迎接可能到來的征戰,既然佔卜師說他是最偉大的戰爭力量,那麼就要好好地利用他,不能再把他放在樹林里了。」
「是!一切遵照王上的意思,屬下這就去辦。」
男孩被人領走了,在離開宮殿的時候他拼命回頭想看看紗幔後的父王究竟有沒有一雙像熊爹爹一樣溫暖的大掌,最終他還是帶著失望離開了。
這一去,他來到了比樹林更殘酷的地方,就是軍營。九歲的孩子在軍營中要想生存下去,就必須學會保護自己。他拿起了刀,他殺了那個幾百次想撕下他的衣服侵犯他的禿頭男人。第一次殺人見血,他嘔吐了整整三天,見到紅色的東西就頭暈。
命運不會這樣輕易地放過他,在殺人之後的某天,軍營里來了位先生,他奉王上之命教他讀兵書,學刀法。學習的辦法很簡單,先生將兵書里的內容傳授給他,然後把他放在一群手握刀槍的成年士兵之中,能夠活下來就代表這本兵書他學成了。先生再傳授下一本,然後是下一次的浴血。
每一次,他都在刀光劍影,血肉模糊中爬出戰場。他身上的傷痕越來越多,他的身體越來越健壯,他懂的兵法越來越豐富,他殺過的人不可勝數。
十五歲那一年,他第一次領兵攻打旁邊的小柄。他用出神入化的兵法和殘忍在短短三個時辰內征服了四個小柄,擴大了王上的疆域。第一次,他被兵士賦予了稱號——戰神,他有了屬于自己的稱呼,他不再是王宮中被呼來喝去,受鄙夷的妖精。他以為自己能擺月兌不祥的命運,他高興得太早了。
隨後凡是有不遵從王上的國家,他都奉命領兵去攻打,他的名聲越來越大,他成了名副其實的戰神。
這樣又過了幾年,有一天他正在記下自己獨創的兵法,軍帳外走來了幾個人。「奉王上之命帶將軍去後宮覲見。」
見王上?戰神幸喜若狂,這個願望他盼了好多年,他好想見見他,哪怕是一眼也好啊!換上他最喜歡的紫色衣袍,他沿著記憶向後宮跑去。還是那道門廊,他又見到了那張與自己的臉極度相似,只是左邊沒有疤痕的臉。
他叫貝,這個時候戰神已經知道了他的身份。幾年不見,他們在容貌上雖然依舊相似,卻不完全相同了。貝的臉比較胖,看上去有點臃腫,他甚至有了眼袋,那是酒色過度的征兆。相比之下戰神的臉五官深刻,稜角分明,若不是那道駭人的疤痕,他是難得一見的俊美。而那道疤痕恰好增加了他的剛氣,逼煞眾人。
「你身為臣子,見到我都不知道行禮的嗎?」
貝王叱責著他的失禮,戰神沒有向人跪下的習慣,不管受多重的傷,他都是用刀支撐著身體絕不趴下。默默地走向貝王,就在戰神將要靠向他的一瞬間,貝王尖叫著跑開了,「妖精啊!妖精,不要靠近我!」
我不是妖精,我是戰神——他在心里如此誠懇地告訴自己的孿生兄弟。
丟下驚慌失措的貝王,戰神繼續向渴望已久的方向走去。這一次,他能透過紗幔見到父王了吧?他要看看他有沒有一雙能抱起小熊的厚實手掌。
如他所願,紗幔卷了起來,他見到渴望已久的父王。他沒有厚實的手掌,他骨瘦如柴地躺在臥榻上,臉色蒼白,眼楮深陷,一副隨時都可能死掉的樣子。
王上怎麼可能會好,他睡不著,連續幾天幾夜都沒有闔眼,他就快要病死了,越接近死亡他就越無法忽略佔卜師說的話,每個接近妖精的人都不得好死。反正他已經走到這一步了,他不能再留下這個禍害去危害他的國家,禍亂他的後代。
「你……上前一些,讓我……好好看看你。」他長得和貝太像了,不……他比貝更好看,他的氣勢不像人,像神,更像妖。
案王想仔細看看他?戰神喜悅地走上前,毫無防備地低下頭任父王看個仔細。突然長年征戰沙場的敏銳讓他感覺到了危險,他直覺偏過身體,原本該落在他頭上的刀斬在了他的右手手背上。
血不斷地向外涌,他不可置信地望著床上用盡最後一絲力氣也要置他于死地的老人,此刻他已奄奄一息,卻仍是用仇恨的目光審視著他。
他到底做錯了什麼?就因為他生的時辰不好嗎?
「你要殺我?」明明是清楚的事實,戰神還是不死心地想要確認,「為什麼?」
「因為你是妖精,你不配活在這個世界上,你不配作為我的兒子待在我的國家中。」王上只剩下最後一口氣,他知道佔卜師的話將要成為現實,正是擺月兌不了的命運讓他更加相信眼前這個黑發男子是他一生最大的夢魘和孽障。
戰神困惑地瞅著他,「我是你的兒子?你真的曾經把我當做你的兒子嗎?」這個問題他在問他,也在自問。
黑色的眼眸泛起絲絲血色,他緩緩走向自己的父王,他一直想看看父王的手,他以為他會有雙厚實的大掌,像熊爹爹那厚實的熊掌一樣可以抱起小熊,他希望有一天他能被父王抱起。等了這麼多年,他終于可以如此近距離地凝望父王的手掌,而這雙手不是想要抱起他,卻是想要殺了他。
他的目光從蒼老的手上移到自己血流不止的右手手背,刀傷見骨,他的右手很可能就此廢掉,或許他再也不能握刀,或許他再也做不了戰神,那麼他還是什麼?
就因為他生下來就被賦予了不祥的命運就注定了他一生都沒有被愛和愛人的權利,那為什麼還要把他生下來?他根本就不該出世,根本就不該活著,他該去死,早就該被殺掉!
「殺了我。」戰神拿起掉在地上的刀平靜地走向想親手殺了他的父王,「你不是想殺了我嗎?給你刀,殺了我吧!」
既然是他給了他生命,現在他就把這條命還給他。他是妖精,他沒有活下去的資格,他只有死路一條。
血順著他受傷的手背染上刀刃,再一路下行滑過王上的視野滴在地上。刀放在王上的眼前,戰神的命同樣送到他的手上。只要殺了他,這世上就不會有個不死
的妖精,他的王國,他的子孫,千秋萬代都會幸福美滿地活下去,只要他死!
伸出像秸稈一般的手臂,王上去接戰神遞上來的刀,這個動作用盡了他最後一口氣,手指離刀尚有兩寸,他的手臂無力地垂在地上,逐漸放大的瞳孔卻仍是直視著刀刃——死不瞑目。
他真的連死都要殺了他這個親生子,戰神面無表情地望著他僵硬的身體,眼底升起幾絲血色。
「我是什麼?我是誰?我真的是妖精嗎?」
戰神問著他的父王,也在問著自己。沒有回答,他告訴自己︰如果我真的是妖精,是不是該沒有疼痛的感覺?只要我成了妖精就不會感到手上的疼,更不會覺察到心口的抽痛。我不會在意父王沒有用他的手抱起我,而是想殺了我,也不會在意跟自己長得十分相似的那張臉完好無損,還有個名字叫「貝」,更不會在夢中被那個拿著簪子向他沖上來的女人嚇醒,只要我成了妖精一切都解決了,都解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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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醒了,左尊?」
絕塵趴在左尊的床邊等了五個時辰,終于等來了他睜開的雙眼。他每天總是黎明時分就會醒來,今天等了又等就是不見他睜開眼楮,絕塵擔心他是因為傷勢過重昏迷不醒。她等了又等,考慮著是否該叫軍營中的大夫過來瞧瞧,可是昨晚他刻意掩飾自己受傷的情形,她要是叫大夫來瞧他的病情,等于暴露了昨晚的事。
再說到底是誰想傷害他還不可知,看昨晚的情形對方似乎是不置他于死地決不罷休,要是讓敵人在這個時候趁虛而人,她豈不是害了他?想了又想,決定了又猶豫,就在她想到最艱難的階段,他總算醒了過來。
左尊透著窗戶的縫隙看了看屋外的天色,「現在什麼時候了?」
「已過正午,你感覺怎麼樣?」
瞟了一眼旁邊的天音,他微微皺起了眉頭,「如果它不扇著翅膀在我面前撲騰,我的感覺會更好的。」
看到他蒼白的臉,天音不自覺地扇起了自己的翅膀,不似平常的激烈,那是一種歡迎他回到它身邊的打招呼。它好像能听得懂人話,左尊話音剛落,它就收起了翅膀。昨晚左尊正式升格成它的救命恩人,對他一向糟透了的感覺總算有了些轉變。
常年處于征戰環境,為了活下來,左尊的反應比一般人來得敏銳。從醒來的那一刻開始,他就覺得天音看他的眼神變柔了,不再像從前總是敵視著他,一副恨不得要殺了他的樣子。鳥也懂知恩圖報嗎?跟它的主人一樣奇怪。
大概是失血過多的關系,他的身體軟軟的,離不開舒服的床。而且從他躺著的高度看絕塵,少了平時的不凡氣質,她就像農家的主婦,照顧著身體虛弱的當家人,他有一種被深愛的錯覺。
即使是錯覺,他也想一錯到底。
「給我一杯酒,要我常喝的那種。」天下最毒的「墮落夕陽」是他最愛的美酒。
「你的身體還沒好,怎麼能喝酒呢?」絕塵從旁邊的桌上端來她熬了許久的湯,「每次天音不舒服的時候我都熬這種湯給它喝,它喝了後很快就能恢復精神,你也快點喝吧!」
當他是鳥嗎?左尊好笑地看著她,「這是什麼湯?」
傍鳥又給人喝,她沒弄錯吧?到底能不能喝?他試著去征詢天音的意見,作為惟一的嘗試者,它應該可以提供一點意見吧!天音的意見就是拿左邊的翅膀擋住鳥眼,轉過頭不去看他,左尊心里有了底。
說到這道湯,絕塵來了精神,「這道湯所需要的材料可就多了,有各種各樣的小蟲子,還有樹根、竹筍、野菜什麼的,放在一起熬啊熬,滿滿一缸水最後熬成這麼一小碗,絕對精華。」
左尊有點了解為什麼天音每次不舒服的時候只要喝了這道湯都能盡快痊愈,理由很簡單︰害怕,怕繼續被迫喝下這種東西。或許她很有毒死人的天賦,只是她還不知道罷了。
將湯送到他的嘴邊,她迫切地催促著︰「快點喝啊!對你的身體有好處哦!」
左尊瞪著湯動也不動,他的確有不死之身,但是拉肚子的感覺也不好受啊!萬一他失血的癥狀尚未痊愈又增加了腸胃過于通暢,那不是很糟糕嗎?
「是不是湯涼了?那我去熱熱。」絕塵搶過湯這就要去熱,「整整一缸水熬到最後就剩下這麼一碗,我守著灶台站得腿都軟了,你等一下,我這就去熱……」
「給我吧!」他向她伸出手,「這樣就可以喝,不用熱了。」這是她特意為他做的湯,就算是毒藥,他也會連眉頭都不皺地喝下去。第一次有人為他費心,光是想到這些他已經覺得這碗湯無比美味。
「可是它涼了,還是……」
握著她的手,左尊稍一使力將湯全部倒入了喉中。湯雖然早已冷卻,可是它滑過喉卻留下暖流。味道怪怪的,在他的感覺中卻是香甜味美。手臂一緊,他將她帶人懷中,深深嗅著她發絲間獨特的香氣。
「別……別這樣,可能有人會進來,而且天音……天音也在。」她剛說完,天音撲騰著翅膀從窗戶飛了出去,顯然是在用它的方式回報左尊的救命之恩。
環上手臂,絕塵被他困在懷中,將頭埋在她的頸項間,這里是他所能找到的惟一歸屬。他想將她所有的味道、氣息、感覺吞到身體中,埋進記憶里,永世不忘。即使有一天他會從天地間蒸發,他也要帶著這些回憶魂飛魄散。
他的舉動讓絕塵不知所措,她不習慣跟人靠得這麼近,從來都不習慣,他是第一個,或許也是最後一個。說來奇怪,他滿身浸泡著血的腥味,她該抗拒他的踫觸才對,可是待在他的懷中,她卻感到從未有過的安心,仿佛天地本就這麼小小的空間,除了他,天下盡不存在。
「左尊……」
他不說話,低下頭用吻映上她雪白的頸項,在她的身體上印下屬于他的印記。如果不能永遠地擁有她,就把她困在他的懷中吧!哪怕只有這一刻也好啊!明知這一刻的佔有可能會付出他全部的身家性命,可是他不在乎,因為他原本就什麼也沒有,又何來失去,能擁有她一時,已是他這一世惟一的滿足。
這種破釜沉舟的心理讓左尊的吻又熱又深,那是一個男人對心愛的女人最好的暗示,什麼都不曾經歷過的絕塵被他的熱情嚇到了,縮在他的懷中,她用身體的緊繃作為抗拒。
趴在她的肩頭,他大口地喘氣試圖平息體內的火熱。「我不會對你再有進一步的舉動。」這是一種保證,也是他最真實的想法。
左尊很清楚,他不能對她做什麼,更不能在她身上留下永久的印記,她不屬于他。今天他所做的一切很可能在日後成為束縛她手腳的繩索,那不是他想看到的結局。她該做的,他不會阻擋,將要來的,他無力阻攔。
他只會成全,因為成全了她的全部就是在拯救他自己。
他最後可以征服的對象是樂土,那是他用來填滿空虛心靈的最後武器;他可以給她的禮物是樂土,只有樂土才是最適合她存在的家園;他達成最終目的的手段是樂土,只有樂土才能逼她就範,才能逼她以最真實的姿態徹底毀了他。
只是,在征戰之前,他還有一件事要做,那就是懲罰背叛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