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魂曲 第二章
作者︰于佳

熬啊熬,夏三更滿心盤算著做夠了三個月就把烏龜和魷魚放到一起用旺火炒炒,可是她的算盤將再一次落空。

總經理辦公室里,寒沙看完了秘書提交上來的報告,緩緩地抬起眼楮對上面前這個風風火火的小矮個兒女生。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才來公司幾天啊?財務部已經上交了一系列需要她來賠償或維修的物品名單,長長一串,看得他心驚膽戰,她是來拆卸他們公司的嗎?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商業間諜?的確夠厲害的,再讓她待下去,公司完全可以關門大吉了。

「我可以解釋。」三更很強調這一點。

「我很想听听你的解釋。」他需要一個非常好的解釋,「先解釋一下你辦公桌上的電腦是怎麼壞的吧?」那可是新買的電腦,這位小姐居然能讓它壞到專業電腦維修員都找不出毛病來,真是威力無窮啊!

「情況是這樣的。」

三更唾沫橫飛地快速解釋起來︰「那台電腦的反應速度實在是太慢了,每次等它連線其他電腦,就像等孕婦生孩子似的,左等不行右等還是不行。我就把電腦的硬件信息調出來看了看,一瞧是奔四2.2的——我想啊!這麼好的配置怎麼能不發揮出它最好的作用呢!

「所以,我就從公司的圖書館里找了一本電腦書,想把電腦的速度給調上去。我依照上面說的拆開了電腦,把能添加的槽口都插滿了內存條,還在主板上粘了一些 膠加快它的散熱。沒想到再把電腦裝回去之後,它連轉都不轉了,真讓人泄氣。」

听起來她好像還挺委屈?讓寒沙感到困惑的是,「這些事你都是什麼時候做的?」

如果是在辦公室人員都在的情況下,總有一兩個有識之士會阻止她這麼瞎胡鬧吧!若是他們視而不見,那他真要考慮本次處罰需不需要連座措施了。

很可惜,答案不是他所樂意听到的,「我都是在你晚上加班的時間做的這些事,那個時候你正在忙,而我的工作又都做完了,公司也沒什麼人,反正閑著也是閑著,我不能浪費生命,自然得找些事讓自己做。」

這種事不做也罷!電腦的問題寒沙總算知道了,下面來說說飲水機吧!

就算電腦是新來的,有些水土不服,不大好使。可這飲水機在公司待了兩年了,那麼多員工用都沒事,怎麼單單落到她手上就報銷了呢?「飲水機是怎麼……」「飲水機是這樣的。」听他慢吞吞地發問,三更情願自己主動交代。

「飲水機的出水速度實在是太慢了,每次等它出水,等得我直想上廁所。所以我就想有沒有什麼辦法能夠讓飲水機的出水速度快一些,我先把它拆下來看了看,不知道怎麼回事,飲水機里面的某根電線沾到了水,再插上的時候,飲水機燒了起來。當時的情景挺壯觀的,連公司保安都上來了,他們還準備通知消防局呢!我的反應非常快,直接拿一桶水潑了上去,問題這就解決了。」她沾沾自喜的模樣明擺著缺乏反省的姿態。

整個茶水間一片狼藉,飲水機壞了兩台,這叫解決問題?寒沙悠悠地搖了搖頭,手中的筆在兩台飲水機的單子上劃了鉤。

「還有復印機。」不用說,她的回答一定又是復印機的速度太慢,她想讓它變快一點,最後不是變快一點,是變壞一點。

三更很誠懇地面對了自己所犯下的錯誤,「公司的復印機似乎比一般地方的復印機要遲鈍那麼一點。」

速度實在是太慢了,慢得她直想捶它,她真的捶了!

「我只是敲了它那麼一下,希望它變得快一點,誰知道……誰知道……」它干脆罷工不干了——這不是她的錯,絕對不是。

「不用說,諸如打印機、掃描儀、數碼相機等等之類的東西,你都是因為他們的速度太慢,所以動了一下手腳,然後他們就壞了,對嗎?」

他或許是烏龜投胎,那絕不表示他沒有頭腦。但是有一點他實在弄不明白,「那廁所的抽紙為什麼全部壞了呢?清潔工指控是你弄的,我有點懷疑。」他不希望別人把所有的壞事都栽贓在她頭上,他願意听到最真實的回答。

很遺憾,三更再度讓青天大老爺失望了,「是我自己向廁所清潔工認錯的,因為抽紙的確是我弄壞的。我嫌抽紙出來的速度太慢了,所以就不停地抽。不停地抽,越抽越多,而且卷不回去,結果就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了。」

抹了一把臉,寒沙在感嘆自己到底遇到了什麼樣的下屬,「這麼說,這張單子上所寫的損壞和維修的物品全都是你的大作?」’

雖然有點不甘願,但三更還是承認了全部責任,「是!全都是我弄壞的。」看在我是破壞狂的份上,快點開除我吧!

不是故意要這麼做,但這是她能離開這家公司的最好借口,她等著寒沙命令她去寫辭職信,還能拿份被炒掉的賠償金,生活就是這麼美麗。

好吧!寒沙在心里告訴自己︰這不是她的錯,這都怪公司里的東西速度太慢,又不太禁得起折騰。可是,面對一長串的單子,他已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對你的行為我已經作出了決定。」

哦!可以回家嘍!不要在這里自殺嘍!三更這就準備領賠償金回家,她的心已經飛到了半空中。

「我決定從你每個月的薪水里扣百分之十作為這些損壞物品的賠償金或維修費用,我大概地算了一下。現在非常高興地告訴你,三年內你是絕對不會被裁員的,因為你得賠償完這些金額才能走人。」

三更的心從半空中墜到了地上,摔得粉碎。她本來想離開的,即使不能馬上走,她也等著三個月的期限一到立馬卷包袱滾蛋,可是現在到好了,別說是三個月,就是三年她都走不了。這個飯碗真的很穩固啊!摔都摔不碎。

「呵呵!呵呵呵!謝……謝謝總經理對我這麼好。」好得我想咬你啊!

寒沙謙謙有禮地笑了笑,「應該的。」她是個很可愛,也很有能力的女孩,如果不把她的急脾氣算在內的話。

他連微笑的速度都像電影慢放鏡頭,先是眼楮里揉出一抹笑意,然後臉上每個牽動笑容的神經開始抽動,最後嘴角慢慢、慢慢地勾起來,就像雜技演員在走鋼絲一樣——看得三更連哭的心都有了。

「總經理,我可以出去了嗎?」不管跟他待在一起多長時間,她的生命都處于虛度之中,總有一天,她會死在他手上的。這就是真正意義上的謀殺,他浪費了她的時間,他耗盡了她的青春,他是凶手,謀殺她生命的凶手。

「夏小姐,你可以出去。不過我很遺憾地告訴你,你一會兒還是要跟我待在一起。」他的眼楮里閃爍著笑意,似乎知道三更對他的不耐煩。

又要跟他待在一起?‘你要我跟你做什麼?」

他啜了一口咖啡,慢悠悠地回答她的問題︰「出去……跑業務。

「這不是總經理的工作範圍,這應該由業務部來做,不是嗎?還有我為什麼要跟你一起去跑業務?我是你的助理,就算你想親力親為,沒理由拖著我啊!」三更非常想讓老板把自己給炒了,所以對他說話,她已經完全不帶客氣的。

寒沙倒是絲毫不介意她的語氣,他的手臂向下彎垂,就像一個抽了筋的老人緩慢地從抽屜里拿出一沓資料,他先將它們理一理,覺得每頁紙都很整齊地待在自己的位置上了,這才將那疊資料放到三更的面前。

「這是這次業務的背景資料,你先拿去看一下,咱們三十分鐘以後出發,能趕得及吧?」

不就是七頁A4紙的材料嘛!需要看三十分鐘,三更不舒服地吐了一口氣。好吧!跑業務能夠多拿點薪水,這樣百分之十扣起來也比較多,應該用不了多久就能還上那筆損失費。她就暫且委屈自己繼續待在這里吧!

「公司同事怕你留在這里會繼續破壞東西,他們抱怨說茶水間已經一團糟了,不希望整間公司被拆掉,所以希望你盡量不要待在公司內部——這就是我要帶你出去跑業務的原因。你剛剛問了我這個問題,我覺得有必要跟你解釋一下。」

她幾分鐘之前問的問題,他現在才來得及回答她,他真的是烏龜精變的嗎?

三更火大地用力關上總經理辦公室的大門,站在門口,她大口大口地吸著氣,然後——

「啊——啊——啊——」

有了第一次的經驗,同事在瞟了她一眼之後又重新做起了手中的事;電腦也非常配合地運行著,只是液晶顯示屏上的畫面微微抖了兩抖;寒沙幸免于難,潑出來的咖啡沒有浪費,全部漏到了他的嘴巴中。

「夏三更郁悶排解法」的效用正在漸漸降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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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寒沙的拖拖拉拉之下,原本說好三十分鐘以後上路,最終全變成了四十八分鐘之後才來到停車場。

「請吧!」

寒沙極其斯文有禮地為她拉開車門請她坐進去,總經理都為下屬小助理做到這一步了,三更總不能一點面子都不給吧,乖乖地坐進去,她無聊地打量起他的車來。

再次看到他那輛頗為拉風的蓮花跑車,夏三更沒有任何的激動,只是覺得它非常可憐。跟著它的主人,這輩子它也甭想在馬路上逞威風,別人只會把它當老爺車看待。

等上了路,三更就更加想為這輛跑車鞠一把同情淚了。它長得比別的車漂亮,性能比大多數正在路上行駛的車都好,自身可以開足的馬力更是沒得說。可是實際情況是,別說是跑車,也別說是路上那些二手車,就是女士騎的摩托車都比它的速度快。

「以這樣的速度到達顧客家里,我們不會遲到嗎?」

別誤會,她可不是在關心公司的運營情況,她只是單純地希望自己的生命別浪費在車里。而且看著一輛輛的車從身邊呼嘯而過,她有一種被人踩在腳下的感覺。

寒沙抽空看了看時間,「不用擔心,跟顧客約定的時間還有一個小時,我是算好時間出來的。」

他還真了解自己的龜速到底有多慢呢!三更悶悶地想著,就在這個時候他們的耳邊突然傳來了警車的聲音。三更頓時狐疑起來,他開得這麼慢難道還會被交警逮?

交警騎著摩托車很快就趕上了他們,人家也不叫把車停下,一邊騎著車一邊提醒著寒沙,「先生,這里是高速公路有最低時速的限制,你的行駛速度太慢,請開快一點。」

「我知道了。」寒沙禮貌地答應了交警。

最得意的就屬三更了,有最低速度的限制,他總不能違反交通法規了吧?她沒能得意多久,在下一個轉角處,寒沙轉進了另一條道路,簡單地說就是他離開了高速公路,他是寧可繞遠道,也絕不開快車。

有個性!真的很有烏龜的個性!

揣著一肚子的悶氣,三更跟著寒沙來到了約定見面的那個顧客的家中。資料上說顧客是個八十八歲的老人,患有嚴重的心髒疾病,已經無法治愈,生命不久于世。他是個很成功的商人,還曾擔任過政府財政方面的官員。作為葬禮服務公司最需要的就是這種有錢又有名的大客戶,寒沙極力想拉到這筆業務。

走進老人的家,三更首先感覺到的就是大,接著是氣派。有錢有勢的人家就是不一樣,連管家看人的眼楮都是橫著的,跟金巴狗似的——事先申明︰她這樣說決沒有侮辱狗的意思。

「我是寒沙,約了時間來見鐘老先生。」

「寒總經理,非常高興見到你。」出來的人是鐘老先生的兒子鐘良,一副大老板的派頭。三更不太喜歡這個人的笑容,看起來有種惟利是圖的感覺。

雙方坐下來,鐘良開始套起話來︰「我跟你們‘DRAGON’集團的竺闕君董事和呂意董事都很熟的,最近還在一場酒會上看到了他們,能把老爺子的葬禮托付給你們公司我非常放心。」相信遺產不會分配不公。

听他的話,寒沙心里有了自己的想法。在「DRAGON」集團中,易日更多的是管理公司,竺闕君和呂意跟外界接觸稍微頻繁一些,但是他們絕不會和這種看起來像豺狼的人有什麼公事以外的交情。

想跟公司上層套好關系,是為了鐘老先生的遺產吧!听說老先生的遺產方案尚未定下來,鐘良擔心財產落人外人手中嗎?可是資料上顯示老先生只有這一個兒子,鐘良雖有三個子女,難道他怕自己的子女跟他搶財產?

「爸爸,您一個人跟人家總經理說什麼呢?」

三更迅速將眼前這個打扮妖燒的三十多歲的女人跟資料里的介紹相對應,她是鐘良的女兒,叫鐘心。看樣子,她的確是個很以自我為中心的人。

鐘心先拋了一個媚眼給寒沙,這才風情萬種地坐到鐘良身邊,「爺爺的財產到底怎麼分配,我們孫輩也該有資格知道吧!我的好哥哥、親弟弟——你們說,是不是啊?」

「當然。」事關錢財的分配狀況,鐘厚和鐘實都是當仁不讓的。他們全部擠到鐘良的身邊,沖著寒沙嚷嚷,「老頭子要你們來處理他的葬禮,其中也包括他的遺產分配吧?我們能分到多少?說出來听听!」

什麼鐘良、鐘心、鐘厚、鐘實?這些名字真是具有諷刺意義,缺什麼就給他們的名字里加人什麼。帶著這些名字活了這麼多年了,也沒見補上一些他們最最缺乏的東西嘛!

相對于三更難看的表情,寒沙就顯得有風度多了。他斯斯文文地笑了笑,用三更最看不慣的慢動作搖了搖頭,「對不起,我恐怕要讓各位失望了。我尚未得到鐘老先生的委托書,還沒有權利辦理所有和鐘老先生死亡有關的服務,你們所提出的問題,我沒有辦法回答你們。」

小一輩的看寒沙身上沒什麼油水可撈,各自都找了借口準備離開。還是老豺狼比較精明,不見兔子先撒鷹。

「寒總經理,我知道家父的脾氣,如果他沒有意向將所有跟死亡有關的事務交給你們公司,他是絕對不會請你來的。有關葬禮的事,還請你多多費心。」言下之意,能幫的就請寒沙幫一把,尤其是在遺產分配的問題上。

寒沙能听懂鐘良話中的意思,準備離開的鐘心。鐘厚、鐘實就更能听懂和他們生活在一起三十多年的父親此話的意思。更何況他們都是同一種人,彼此心中打著什麼算盤,大家都了解。頃刻之間他們再度圍上了寒沙,你一言來我一語,所談話題明里暗里逃不過兩個字——遺產。

這種談話對三更來說不僅無聊,而且還很氣憤,老先生要死了,身為親屬他們不是感到惋惜,而是急著分他的家產。那還不如找個殺手把老先生給殺了,所有的遺產按法律規定分配。

你當這些人沒想過啊?可惜老先生早就立下遺囑,如果他死于意外或謀殺,遺產全部捐到社會上去。這幫認錢的人哪還敢對老先生下手腳,這就叫精明。

耐著性子在這里坐了十分鐘,三更實在是忍受不了了,她不要這樣浪費自己的生命。而且,現在的她很想如廁。

「我去樓上看看。」

在寒沙還未作出回答之前她已經向樓上跑去了,廁所!這麼大的家不會連個廁所都找不到吧?三更內急起來不管三七二十一逮到門就擰開看看,不是……不是……這間也不是……

咦?這間像是臥房,是臥房一定有配套的衛生間吧!

三更闖進去,四下看了看,床上躺著一個老人。她由著自己的性子漫天胡說︰「你很懶曖!都這麼晚了,你還不起床,你這是在浪費時間,你知不知道?浪費時間就是在浪費生命,你都這麼老了,你還有多少生命?真是一點都不知道生命的可貴……哎呀!我不跟你說了,我急著上廁所,衛生間在哪里?」

莫名其妙地被教訓了一通,老人非常慢地抬起手指了指房間那頭隱蔽起來的問,「衛生間……在那里。」

天呀!又是一只烏龜,無論是動作還是說話的語連都跟寒沙像透了。

三更沖進衛生間開始方便,坐在馬桶上她還不斷地自言自語︰「最近真是倒霉,踫到的人全是烏龜轉世,天天跟這種人打交道,我浪費了多少生命哦!」

解決了內急,三更以同樣的快速度沖出衛生間,「謝謝你把衛生間提供給我。」她正準備離開,省到了老人的床邊放置的水果。

「這麼好的水果不吃就浪費了,要是擺的時間長了,它就會不新鮮、不好吃,你這是在浪費水果的生命,你知不知道?更嚴重的是,你浪費水果的生命就等于在浪費果農的生命,這還不包括為這些水果包裝、運輸等等那些工人的生命。這樣算起來,你說你謀殺了多少人的性命哦!真是作孽!

三更覺得自己有將老人從殺人犯的危險邊緣救回來的義務,她拉過一把椅子,坐到老人的床邊,拿過一把水果刀她是切的切、削的削,不一會兒的工夫,老人的面前就放滿了可以吃的水果。

找來一把水果叉子,她叉起一塊送到老人嘴邊。大概是因為驚訝,老人瞪大眼楮看著她,就是不張開嘴。

「又沒毒,你怎麼不吃啊?」

瞧她是真的堅持讓他吃水果,老人張開嘴巴吃下了那塊隻果,還很大方地招呼她︰「你也吃啊!」

用了人家的衛生間,又吃人家的水果。三更不太好意思,她本想拒絕,可是看看盤子里的水果實在太多,估計老人吃不完,為了避免他成為二度殺人犯,她決定好心地幫他解決一部分,就當是回報他借她廁所的好處吧!

一老一小吃起水果,很自然就聊起天來︰「小泵娘,你叫什麼名字?」

「三更——我姓夏,叫夏三更。不過我們家有三個女孩,所以一般熟悉的人都叫我的名字,你可以直接叫我‘三更’,省時又省力。」節約時間是三更最大的目的。

老人將她的名字放在口中念了念︰「這個名字好奇怪,為什麼你父母會給你起這種名字?」

「這話說起來可就長了,我們夏家三姐妹的名字都很有意思。我大姐叫‘正月’,二姐名為‘初二’,我最小,取名‘三更’。有時候我們姐妹三人會感嘆,幸好媽媽沒再生第四個孩子,要不然還真不知道該叫什麼名字好呢,總不能叫‘巴時’吧?」

她的表情把老人給逗樂了,他已經有多久沒笑過,連他自己都記不清了。「你爸媽有你們三個姐妹在身邊,一定很快樂。」

「是啊!他們快樂地雙飛雙宿去了新西蘭公干,把我們三姐妹單獨拋在這邊。」三姐妹中三更的年齡最小,對父母的依賴也是最大。好在有傻大姐正月和精明理智的初二罩著她,否則她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辦。

老人柔和的目光打量著三更,像是在欣賞一件充滿希望之美的藝術品。她太年輕,充滿了活力與生機,那都是他極度想要的東西。「三更,你有喜歡的男孩嗎?」

「沒有,我沒時間交男朋友。」

別人在大學里大多都會談戀愛,可惜她沒有,因為覺得那種得不到結果的戀情純粹是在浪費時間。當然,大學中的情侶最後結婚的也有一些,不過比例相對低了點,三更不想冒這種風險。

嚼了嚼隻果,三更瞟了一眼正處于冥思中的老人,「你有嗎?我是說你有喜歡的人嗎?」

老人遲疑了片刻,終于還是點了點頭,「是的,曾經有個女子讓我心動不已。」

「她是你老婆?」在三更的思想中一個人最愛的人就該是和他共度這一生的伴侶。

可惜事實並非如此,「我的夫人很早以前就去世了,我對她的尊敬大過愛戀。」

三十五歲的時候他按照父母的意思娶了妻,兩個人在一起生活了四年的時間,她就去世了,她為他留下的惟一紀念就是一個不爭氣的兒子。

三更比較好奇的是讓他心動的那個女人到底是誰?看老人的樣子至少有七八十歲了吧!這麼老的人談戀愛不知道是什麼樣子的哦!

「她還活著嗎?你們最近經常見面?」

老人默默地搖了搖頭,「不知道,我不知道她是否還活著,我也不知道她在什麼地方。我們已經有六十年、整整六十年沒有見過面了。」

三更的嘴巴張得老大,正好把隻果塞進去。六十年?那是多長的歲月啊?六十年的變化實在太大了,都六十年不見,他依然掂念著那個曾經讓他心動的女子,他真的很愛她,是嗎?有些感動,感動于這六十年的情深難移,就是這份感動讓三更決定幫老人做點什麼。

「老爺爺,你說吧!你把所有和那個女子有關的資料都告訴我,我幫你找到她。活要見人,死要見墓,我一定能幫你找到她的。」

「謝謝你,三更。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不過我已經準備委托一家公司專門幫我處理這件事,那是一家專門和死亡打交道的公司,而這是我死前惟一的願望。」

專門和死亡打交道的公司?他所委托的不是「DRAGON」葬禮服務公司吧?難道他是……

「你看起來氣色不錯,鐘老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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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沙對著面前突然冒出來的夏三更著實吃了一驚,「夏助理,你怎麼會在這里?」他找了半天都沒找到她,還當她在這棟大別墅里失蹤了呢!再瞧瞧她,手里拿著水果盤,嘴巴里塞滿了各式水果,她不會以為他們是來吃水果拼盤的吧?

「我內急找衛生間,所以就找到這里了。」她的回答非常理直氣壯。

「找衛生間,你找到主臥室來了?」難得一次,烏龜的語速比平常快了一點點,純粹是被她嚇的。

三更看著一副烏龜樣的寒沙,眼珠子也跟著凸了出來。她不是為了內急的事,而是為了床上這位老先生。沒想到他就是他們要拜訪的大客戶啊?她居然還教訓人家浪費生命,不懂得珍惜時光,而且她還借了人家的衛生間,順便吃了人家一大半的水果。雖然說她不珍惜這份總經理助理的工作,也不至于這麼囂張吧?

在心里罵著自己,三更微微顫抖地站了起來,「鐘……鐘老先生,我不知道你就是鐘老先生。」

「你也不知道我快死了,對嗎?」他笑笑地看著面前這位縮到殼子里的小泵娘,「重新介紹一下,我叫鐘樞漢,你呢?你是做什麼的?」

「總經理助理。」不太稱職就是了,成天想著趕快被炒魷魚的總經理助理。

鐘老先生微微點了點頭,沖著寒沙打了聲招呼︰「我很欣賞你們公司的員工,專業操守非常好,在不知道我身份的情況下,樂于幫助我這個老頭子。更重要的是,身在為死亡服務的這種工作里,她對生命,對時間的領悟力讓我很感動。」

寒沙附和地贊同著︰「是!鐘老先生說得是。」

她天生就是急脾氣,所以才會在公司沒上幾天班,就先弄壞了一大堆的東西,這叫做對生命、對時間的領悟力?在寒沙看來,老爺子是有點糊涂了。

不管怎麼說,拉到這筆業務是真的。客套了幾句,他緩緩地轉向今天來這里的正題︰「鐘老先生,您今天叫我們來是有什麼需要的地方嗎?」

明人不說暗話,鐘樞漢也沒有多余的時間跟他們打官腔,「相信你也知道,我在這世上的時間不多了。剛剛在樓下你大概也見到了我的兒子、孫子、孫女,所謂家丑不可外揚,可我都活了這麼大把年紀,眼看著就要死了,也沒什麼好顧慮的。他們都是靠不住的,我需要你們幫我辦理一件事。」

他尚未說,三更已經猜到了,「是要我們找尋那個失散六十年的女子嗎?」

「是的,我想在有生之年再見她一面。就像三更你剛才說的那樣,活,我要見人;死,我要見墓。」那是鐘樞漢一生最大的心願,也是死之前惟一的心願。「如果這件事辦好了,有關我葬禮的全部事宜就交給你們公司處理。如果辦不成,我也會付這筆找尋的費用。」

「鐘老先生,你就放心吧!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了。」三更的急脾氣又上來了,連一點眉目都沒有,她就急著答應了下來。

相對而言,寒沙就顯得專業了許多,「有什麼可以參考的資料嗎?」

鐘樞漢讓三更將床邊的櫃子打開,里面有一沓資料,「這是些所謂的相關資料,是我最近根據自己的回憶寫的。」

三更翻了翻,鐘老先生要尋找的是個名叫蘇秀的女子,不能說是女子,按照他所提供的年齡,蘇秀該是個八十三歲的老太太了。看著資料,三更的心中不免升起疑惑來。「鐘老先生,都過了六十年了,為什麼你到現在才想到要找她?」

寒沙悠悠地打斷她的話︰「夏助理,你的問題太多了。」這涉及客戶的隱私問題,作為一個專業人員是不該問的。

鐘樞漢猶豫了片刻,含含糊糊地說道︰「大概是我快死了吧!最近特別想把人生留下來的遺憾都給補齊。以前忙,忙得沒有時間去為往事追悼,也沒有時間去彌補遺憾。現在……現在想彌補,怕是沒有時間了。」還有一個原因是膽怯,人將要死,膽子就變大了。從前諸多的害怕,在死亡面前顯得微不足道。

從鐘老先生的眼神中看出了他的欲言又止,寒沙沒有多問,「您放心,我們會竭盡全力幫您找到這位女士的。」

「我還有兩個要求。」

「您請說。」

「第一個要求是︰在事情尚未有眉目之前,先不要告訴我的兒子和孫子、孫女。」他怕那幫沒良心的東西從中作梗。

寒沙明白他的意思,「我答應您。另外的要求呢?」

「這件事我希望由寒總經理和三更親自幫我處理。」鐘樞漢的時間不多了,他能相信的人就只有他們兩個。一個穩重、另一個辦事效率高,只有交給他們兩個,他才放心。

對于客戶的正當要求,寒沙沒有拒絕的權利。點了點頭,他答應下來。眼神掃過正在奮力吃水果的三更,他的眉頭微微打結。

領著三更從鐘老先生的房里出來,寒沙與老人的家人做了一番周旋,找了個合適的理由掩蓋了要尋人的事,他們這才得以順利逃月兌。

「喂!我有話跟你說。」

三更沒把烏龜放在眼里,她直接把他踩在腳下。停在車前,她耀武揚威地伸著手,「剛才鐘老先生也說了,他要把這個業務交給我們兩個人,我可還沒答應要和你聯手。」

他慢悠悠地跟她講道理︰「你也是公司的一分子,你應該服從公司的大局。」

「抱歉,我是總經理助理,不是業務員。」有本事你把我炒了啊!我還就等著這一天呢!誰喜歡跟烏龜為伍啊?

寒沙看出了她的刁蠻,暫且不跟她計較,先把鐘老先生的事辦好了再說。「你要什麼條件?說吧!他等著她獅子大開口。

獅子沒開口,三更的嘴巴倒是張開了,「回去的路上讓我開車。」

就這麼簡單?不對!不可能這麼簡單!寒沙小心翼翼地追問著︰「你……你有駕駛執照嗎?」他可不想死在她的魔爪之下。

「當然有。」她從包里找出來,還不忘向他炫耀一番,「我十八歲的時候就考上駕照了。」

「好吧!那就由你來開。」估計……可能……應該……沒什麼問題吧!

沒問題,絕對不會有問題,她只是要讓烏龜嘗嘗奔馳的快感而已。坐上駕駛座,她調整了一下距離方向盤的位置。

看不出來,烏龜的個兒還挺大,居然離方向盤這麼遠。瞟了一眼身旁的寒沙,她似乎想起了什麼,從包里拿了一個塑料袋給他,她很親切地沖他笑著,「把塑料袋拿好了,一定要抓緊,知道嗎?」

「塑料袋?」他困惑地看了看她,坐車要塑料袋干什麼?他又不暈車。

答案,他很快就會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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