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開到途中,未央的視線不知道留戀在何處,二話不說就要下車。
「我要下車!我要下車啦!」
女人果然是善變的動物,邵徹無奈,只好冒著被開罰單的危險將車停在路邊,「你要干嗎?」他追著她的腳步向前跑,賴皮也跳下車追著未央的身影。
兩人一狗忽地停在了一家婚紗攝影店的門口,未央像是看珍寶一樣趴在櫥窗門口,眼楮瞪得大大的,動也不動。
「未央,你……」邵徹本想問她究竟在看些什麼,不小心瞥見她盯著櫥窗里那一幅幅精美的婚紗照,他剎那間住了口。
他不明白她為什麼會對這些化妝、造型、燈光制造出來的假影像那樣入迷;他更不明白這明明就是電腦制造出的虛假美麗,她為何如此津津樂道;他還是不明白,為什麼她會對婚紗照情有獨鐘。
但是他明白,只要是她喜歡的,他都願意成全。
未央看著櫥窗里的婚紗照,邵徹看著表情痴迷的未央,賴皮瞪大狗眼看著他們倆。街頭風景獨特,這里尤為精彩。
「好漂亮的新娘子哦!」未央嘟囔著,「沒想到花蕾竟然這麼快就都要結婚了,而且還是‘帶球跑’——好羨慕。」
好羨慕?誰也沒想到被譽為歷史上最難纏的老姑娘竟然會閃電戀愛,而且還未婚先孕,先上車後補票,真正做到一門親事兩門喜。
如今花蕾更是急著結婚補救,未央竟然還羨慕?邵徹忽然發現自己竟然一點也不明白當今的女人究竟在想些什麼。
但是他明白,只要是她喜歡的,他都願意成全。
「你很喜歡拍婚紗照?」邵徹沉吟片刻終于還是問出了口。
未央將少少的注意力從櫥窗里精美的照片上移到他的臉上,「每個女孩在年少的時候都想看到自己穿著婚紗的美麗模樣啊!這有什麼好奇怪的?」她埋怨他大驚小敝,視線繼續移到櫥窗里。
「可是喜歡有什麼用?這種東西總不能說拍就拍吧!」
「為什麼不可以?」邵徹回頭不忘叮囑賴皮,「你要是走了,我就不再收留你了,听懂了沒?」
「喔!喔喔!」賴皮乖乖蹲在地上搖著短尾巴,像是在保證自己絕對不會走。
解決後顧之憂,邵徹拉著未央的手往婚紗店里走,「咱們去拍婚紗照!」
「你瘋了?」說拍就拍,這男人不僅在工作上是拼命三郎,生活中也是急先鋒嗎?未央掙扎著想要離開,她才不要跟著他一起丟臉呢!
邵徹一臉正經地拽著她向里走,步步不留,「我沒瘋。」他的表情像是瘋了嗎?
「那你就別鬧了!」未央的腳步不斷向後退,就快退到門邊了,「拍婚紗照是要預約的,哪能讓你想拍就拍,再說……」拍婚紗照意味著什麼,他難道不知道嗎?
邵徹忽地松開了手,怔怔地看著她。
未央達到目的,不自覺地向後退了幾步。她就說吧!一旦他清醒過來,才不會想跟她拍什麼婚紗照呢!
只是,為什麼她會有小小的失望?才認識三個月而已,她又沒說一定要嫁給他。即便她真的想嫁給他,他也不一定願意娶啊!
如果她想嫁他,他又不願意娶她怎麼辦???嗦嗦想了一大堆有的沒的,越想未央越覺得自己好悲哀,她不要再待在婚紗攝影店了,這里只會讓她的心情更加沮喪。
「咱們走吧!」未央轉身就欲離開這家讓她傷心的婚紗攝影店。
邵徹伸手拉住了她,高叫著向店員叫道︰「我們要拍婚紗照,現在!馬上!」
店員睜大眼楮打量著他們倆,有錢賺累點也無所謂,「先生,您沒有預約,如果馬上拍照需付雙倍的錢。」
「多少錢我都肯付!」邵徹像個暴發戶將未央拖到了偌大的鏡子跟前坐下來,在金錢的刺激下,很快化妝師、造型師全都聚集到她的身邊,不容辯解地幫她打扮起來。
未央徹底傻了,坐在鏡子前瞪大眼楮看著自己從最單純的女孩變成美麗的新娘。邵徹呢?邵徹在哪里?
甭獨地坐在鏡子前,看著自己慢慢變成新娘,卻見不到陪她走過這段路程的人,心中焦急之情難以言表。
「邵徹……」
「我在這里。」邵徹快步走到她的面前,他已經換上了新郎的服飾,站在她的身邊還真有點即將進入新婚的味道。
未央看著身邊的他,恍如夢中,「咱們真的要照結婚照?」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她想問,卻問不出口。
邵徹幫她拂過垂下的發絲,溫熱的手撫上她的肩膀,「只要你喜歡就好。」
只要是她喜歡的,他都願意去做嗎?未央仰著頭望向他,「那你願意娶我嗎?」
邵徹呆呆地看著面前這個即將被裝扮成新娘的人,在他二十七歲的生命里,曾經有過四個女朋友,雖然最後都不約而同地走向分手的道路,但是在這路程中沒有一個是他迫切想要娶回家當老婆的。
而面前這個他認識剛剛三個月,甚至愛得不夠炙熱的女子,他卻願意陪她站在鎂光燈下見證幸福。
他不明白這意味著什麼,他不明白對她的感情究竟有多深——但是他明白,只要是她喜歡的,他都願意成全。
兩只手在化妝燈的包圍下交握在一起,注定在接下來的三年里,這兩只手親情相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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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未央仰頭望著掛在床前巨大的婚紗照,回憶著三年前有關那場婚禮的點滴。
那一天,賴皮在婚紗攝影店的門口等了他們七個小時,最後餓得嗷嗷直叫,終于等到了拍完婚紗照的未央和邵徹。
「賴皮,我們回家了。」未央將它抱起默默地走在前方,她不知道該用怎樣的表情去面對身後的邵徹。
她可以清楚地感覺到他並不喜歡被造型師當成道具一樣擺弄來,指使去,但是當面對鏡頭時,他依然很有耐心地按照造型師的說法擺出種種親密的姿勢,像一個期盼結婚的準丈夫露出大方的笑容。
明明不喜歡,可他為什麼還要跟她一起拍婚紗照?
「我送你回家吧!」已經很晚了,停在路邊的車積累了一堆罰單,邵徹揭下那些單據,打開車門打算送未央回家,「上車!」
她听他的話抱著賴皮上了車,坐在他的身邊,有好一陣她竟然什麼也說不出。有一種只身夢中的幻覺,好像剛剛發生的一切都是一場夢,夢醒後他們的婚紗照就會飛到天邊。
家近在眼前,分別即將到來。
不能就這樣分手,未央鼓起勇氣開口問他︰「你真的要娶我?」
「我以為你已經答應嫁給我了。」他神色稀松平常,仿佛結婚對他來說是件再簡單不過的事,「當然,如果你現在反悔還來得及。」
反悔?她沒有想過,或許認識三個月就結婚是件看上去挺輕率的舉動,但她的心中有的只是驚訝,毫無反悔之意。
「如果我嫁給你,你會對我好嗎?」她傻傻地望著他,傻傻地問他。只因,她相信他話中的誠懇,更相信他願意給她最誠懇的答案。
這一次邵徹卻讓她失望了,他什麼也沒說,傾身上前吻住了她。第一次吻她,讓甜蜜深深包裹住她的周身。如果世間真的有丘比特,就讓他將答案透過這一吻告訴面前的小女人吧!
在那一吻的催情作用下,未央稀里糊涂地抱著賴皮回家,稀里糊涂地失眠,來日稀里糊涂地打開房門迎接兩位自稱是她公公、婆婆的中年人,最後稀里糊涂地被爸媽訓到暈頭。
突然間,她終于清醒過來——她要結婚了,婚禮就定在二十天以後。
那二十天里,未央沒有時間擔心婚後的生活,她要忙著采購結婚用品,忙著學習新娘課程,忙著听公婆介紹家里的親戚,忙著迎接媽媽的訓導課程,忙著成為一個幸福的新娘,更忙著在未來的日子里做一個好妻子。
而所有的忙碌,更是在新婚當天登上了極致。
在未央父母的要求下,婚禮采取的是江南最傳統的儀式。結婚的前一天晚上,未央和邵徹分別在雙方朋友的陪伴下單獨在自己的家中度過。
本來想打個電話給邵徹的,但女朋友看得都很緊,不想被人說都快要結婚了,居然還纏著人家不放,未央硬是忍耐著干坐到晚上十一點。
靶覺到手機的震動,她借口入廁躲進了洗手間,「喂?」是邵徹,是他的電話。
「你還沒睡?」
電話里他的聲音有著小小的急切和更多的期待,她听得出來,「你不是也沒睡嗎?」
「我正準備睡。」現在正抱著手機躲在洗手間里給她打電話,總不能告訴她,他激動得輾轉難眠吧!好丟臉,「明天會比較累,早點休息吧!」
「哦。」她應道,沉吟片刻忽然問道︰「你明天……你明天會來娶我嗎?」
他一怔,被問蒙了,竟然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我當然會去,而且早早的就會去,你在想些什麼呢?」不會是新郎在婚禮當天逃婚的電影看多了吧?他像是那種不負責任的人嗎?「早點睡,明天很早我就會來把你吵醒,所以快點去睡吧!」這將是你最後一次單獨一人睡家里的床了。
未央在他看不見的這邊點了點頭,「你也早點睡,花蕾告訴我,結婚當天新郎是最累的。」
「咳。」他不知道該如何評價她的話,權且當作認同吧!
門外有哥們在叫他,邵徹匆忙掛斷電話,未央抱著手機久久木然。
要嫁人了,要嫁給她最愛的邵徹,可是為什麼心里竟是空蕩蕩的?
答應了他早點休息,睡在床上也不安妥,翻來覆去想象著將要到來的婚禮,還有她尚未準備好的婚姻生活。甚至于有一瞬間,她想從窗戶里跳下去,堅決不嫁了。
逃是逃不過的,凌晨四點,她被一幫姐妹淘從被子里挖了出來。她一直不明白,按照「婚」字,結婚便是黃昏時分嫁女兒,從前的滿人也的確是這樣做的。可是她身處的江南為什麼偏要將迎娶儀式安排在清晨,她更不明白邵徹那麼追求簡潔,又討厭麻煩的人為什麼就答應了她的父母進行這種最最傳統的結婚儀式?
專業的化妝師、造型師已經到了,她洗漱以後便在朦朦朧朧中穿上事先選好的婚紗,接下來定出嫁的造型、上妝,所有的一切都在睡眠狀態中完成。
清晨六點半,她睜開眼赫然發現鏡子里有一位待嫁的美嬌娘正等待著她的王子駕著馬車而來。
馬車沒來,邵徹倒是在一幫哥們的簇擁下坐著別克,穿著最尊貴的西服站到了她家的門口。
按照傳統習慣,新郎想要進家門接走新娘可不是那麼簡單的。邵徹拿出早已準備好的紅包,一個接一個地從門邊塞進來,直到塞滿了未央那幫姐妹淘的胃口,接新娘的門這才打開。
他的眼前站著身披白紗的未央,如果那天拍婚紗照的未央很美,那麼今日的這份美則是為他綻放的,讓他笑意蕩漾。
伸出手,你這就想接新娘?沒那麼簡單!
在一幫男伴、女朋的高呼下,當著準岳父、岳母的面,邵徹單膝跪在未央的面前,說著未央的女朋友為他事先訂好的台詞——
「我,邵徹,發誓一輩子對未央好。愛她,寵她,永遠照顧她。別人欺負她,我會在第一時間出來保護她。她開心的時候我會陪她開心,她不高興的時候我會哄她高興,永遠都覺得她是最漂亮的,夢里也要見到她——請你嫁給我!」
這個時候除了幸福,未央不知道自己還該有怎樣的感覺。在老爸的牽引下,未央將戴著白紗的手放到他的掌中,就此她願意將一生托付與他。
只是,婚姻的一生究竟有多長,那一天似乎誰也沒有弄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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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古時候每對新人都要經歷的旅程一樣,婚宴之後是一幫年輕人鬧洞房,等送走了湊熱鬧的大伙兒已經又是深夜十一點了。
邵徹在收拾屋子,褚未央則弄了些吃的東西給興奮了一天的賴皮。媽媽說賴皮放在家里四處滴口水,于是未央就將它帶到了新家,今後將要屬于它主人和她的家。
新家、新婚、新婚之夜——提到這個詞她茫然,她曾不止一次地想過她的新婚之夜會是什麼樣子,甚至于在結婚前一天的晚上她還預先做過設想。只是,當所有的設想變成了現實,赤果果的婚姻生活正式攤開在她的面前,她竟發現她的內心空蕩蕩得像一張白紙。
她沒有準備好,完全沒有——無論是對新婚之夜,還是接下來的婚姻生活,皆是如此。
邵徹洗完澡走進臥房看到的就是她縮在床上沉思的模樣,他大略能猜到她在擔心什麼,從剛剛她進浴室開始就一直嘆氣,很久了,久到他想忽視都難,「睡吧!」
睡?她的神經剎那間繃緊,「我……我還不困啦!」
折騰了這麼多天,又連續累了兩天,她怎麼可能不累?邵徹拍拍枕頭,讓它變得松軟,然後將拍好的那個枕頭放在了她睡覺的位置,「如果你還沒有準備好,我不會踫你的。」他的保證是低著頭對著她將要睡下的那片床說的,沒看她的眼楮是怕自己控制不住。
原本還小鹿亂撞的未央直直地迎視著他,不知道是該感謝他的體貼,還是埋怨他居然對新婚妻子毫無興趣。躺在他為她拍好的那方枕頭上,未央背對著他而睡,細細感受著身旁的氣息。
很平穩,出乎她意料得平和。有點不甘心,未央猛地轉身爬起半邊身子側望著他,「你在想什麼?」
「別吵,我要睡覺。」他說,聲音里有著咬牙切齒的力度。
一不小心,未央看到了他緊握的拳頭。
她在心底偷笑,笑自己對他竟然有如此大的魅力,笑他沒本事還妄想裝紳士,活該受罪。轉念一想,算了,救他一命吧!就當是造福人類。
她的手探上了他的胸,然後……
然後?這不是「十八禁」,所以沒有「然後」。
未央再度醒來已是陽光普照,大概是這段時間為了結婚真的是累壞了,她睡得很熟,熟到忘了新婚前對自己定下的標準——一定要在邵徹醒來之前起床洗漱,決不能讓他看到她剛睡醒時最丑的樣子。
為了挽救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印象,未央趕忙捂住臉,扭身背對著他,「不要看我,這時候的我最丑了。」
看都看到了,她還捂什麼?不就是有口氣,有眼部排泄物,外加上一張水腫臉和亂糟糟的頭發嘛!他不覺得丑啊!挺好看的,在他眼里,無論她變成什麼樣都挺好看的。
算了,為了照顧她新媳婦的情緒,他就將就一些滿足她掩耳盜鈴的心情吧!癌身上前,他在她的額頭上映下一朵早安吻。
「我去做早餐。」
他吻她?即使見過她最丑的樣子他依然願意吻她,這是否就是婚姻的魅力呢?
未央將臉塞進被子里傻笑了半個小時,那一刻她真的覺得結婚真好,嫁給他真好。如果以後的每天清晨她都能在他的懷中醒來,那就更好了。
好愛好愛他,好喜歡好喜歡嫁給他……
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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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的婚姻生活告訴褚未央她的幸福保鮮期只有結婚的最初三天,從第四天邵徹恢復正常工作開始,這樣的美好就再難維系下去。
他要工作,每天早上起床都是匆匆忙忙,哪有時間玩什麼親親寶貝的把戲,那都是不用準點上班的明星拍出來的無聊電影。到了後來,她更是被他調回家中做報紙周末版「未央心情」的專欄作家。不用過上班族的生活,她睡得遲,他走得早,以至于早晨他們倆都無法見面,幸福被徹底地交錯開來。
早上是不屬于他們夫妻的時間,中午他在報社吃午飯,到了晚上他總該早些回家了吧!未央像每個家庭主婦一樣,做好了晚飯等待著丈夫的歸來。
等了又等,從六點等到八點,等得賴皮餓得上躥下跳,等到它不停地磨蹭她的腳,聲討著哪怕一瓶狗食也好。
未央滿足它的要求,將狗食倒在它平日里吃飯的碗里,她蹲在地上看著它趴在碗邊舌忝啊舌忝,她竟然絲毫感覺不到餓。
這樣的情況已經不知道是三年來的第幾百次了,他永遠都是這麼忙,忙得忘記回家的時間,甚至忙得忘記打個電話回家,忘記說一聲︰「我晚上有工作,就不回家吃飯了,老婆!」
心底里有一種說不出的堅持,她就是要看看他幾點回家,他究竟要到幾點才能想起家中還有一個老婆正在等著他。
「賴皮……」
忙里偷閑,賴皮答應了一聲︰「喔!」
未央輕扯著它頸項上的皮,喃喃自語︰「你說,邵徹他真的還愛我嗎?」
「噢喔!」
賴皮沖她甩了甩皮,這一簡單的動作被未央認定為它給出的答案。她撫著它柔軟的身體,眼中有淚被拴住了。
「是啊!如果他還愛我,他不會將我一個人獨自放在家中;他不會到了這麼晚還不回來,甚至連一個電話都沒有;他更不會對我那麼冷淡。你說的對,他不再愛我了,或者他根本就沒有愛過我。到現在為止,他從未切切實實地說過一句‘我愛你’。他又怎麼會愛我呢?」
戀愛是她向他要來的,結婚是她向他搶來的,那麼離婚呢?是不是也該由她主動一點,還他以自由?
縮在陰暗的沙發里,未央讓寒意包緊自己。她在等待他的歸來,更在等待自己能找出一個適合兩個人走的道路。
有鑰匙轉動門鎖的聲音,還有隨之而來的小心翼翼的腳步聲。邵徹推開門赫然發現沉靜的屋中,未央正窩在角落里,與賴皮為伍。
「都這麼晚了,你怎麼不回房間睡?」是心疼,看著她無精打采的樣子,他是真的心疼。她不該等他回家的,她值得更好的照顧。
偏過頭見到桌上絲毫未動的飯菜,他呆了,「你還沒吃晚飯?」這都凌晨一點半了,她到現在還沒吃晚飯?是在等他嗎?如果他不回來,她是不是就不吃了?
他什麼也沒問,卷起袖子就準備給飯菜加溫。如果他陪她一起吃,她是不是會多吃一點呢?
「吃點東西好嗎?你沒吃晚飯吧?」
「我不餓。」她默默地搖著頭,口氣冷靜到了極點,「你要是餓了,就再吃點吧!我想一個人坐一會兒。」好好想想一些她從未想過的問題,做一個她從不敢做的決定。
邵徹站在三步之遙默默地看著她,他想走近幾步走到她的身邊,他想兩個人坐下來好好談談,他想知道她究竟要他怎麼做,他更想知道他們之間的問題究竟出在何方。
可是,今天……時間不對,機會不對,氣氛不對,連感覺都不對。
還是算了吧!等下次有時間再談,至于現在……將晚飯當夜宵,吃飽睡覺。他這一天跑了幾個大的現場,又趕了四篇稿子,還審了許多文章,人早已累得不行。或許下一刻,他站著都能睡著,早點休息也好。只有忙完了工作,他才能有精力坐下來跟她把問題解決。
半個小時之後,桌上飯菜盡掃,只剩碗碟狼藉。未央默默站起身,神情冷漠地收拾起桌子。
賴皮退到一邊,呆呆地看著她。好困哦!它好想睡覺,女主人,你到底想干嗎?
她想?
她想洗碗。
站在水槽邊,她的手不停地洗著擦著,眼神呆滯地注視著前方。腦中空空,她什麼也想不起來,過往如急速飛車懸在半空中,找不到情感的軌跡,也尋不著歲月的印記。
女主人,你不累嗎?一點也不想睡嗎?
賴皮耷拉著眼皮趴在地上仰望著未央,口水、眼淚流了一整塊地板,它困嘛!
未央蹲下來撫了撫賴皮的腦袋,「你為什麼還不睡?是在等我嗎?」手中的感覺是賴皮的皮折疊起的皺紋,一只狗可以陪著她失眠,她托付終身的男人卻在臥室里睡得深沉。難道嫁給一個所愛的男人真的不如嫁給一條對自己忠心的狗嗎?
「去睡吧!」未央抬起手將賴皮抱到它的狗窩里,「你要睡好,在以後的日子里也許咱們就再也難以在一起了。」它畢竟是邵徹的狗,如果她和邵徹分開,賴皮應該跟著他。
笑,苦苦地笑。撫摩著賴皮的頭,她像是在撫摩著自己的寶寶,原來離婚時爭奪孩子的撫養權就是這種感覺。
盤膝坐在地上,她專注地看著賴皮的睡姿,也許以後就再難有這樣的機會了。
時間在未央的凝眸深處慢慢轉移——
周三,結束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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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第一線陽光順著清晨的手臂攀上邵徹迷蒙的睡眼,他竟然聞到了久違的白粥香味。
咦?未央已經起床了?邵徹沖完澡準備換衣服,忽地瞥見床的右半側平整得像是沒有人睡過的樣子。他驀然轉身坐在右邊的床上,手撫上未央喜歡的天藍色床墊,眉頭緊蹙。忽地捏緊拳頭,他卻握不住她的溫度。
打開臥室的門,未央正坐在桌邊,桌上的早餐是白粥和點心。她的臉繃得緊緊的,邵徹感覺到兩人之間的關系就像她的表情。
「吃早餐吧!」
未央將碗推到他的面前,舀了一勺粥放到自己嘴里,她只是不斷重復著這個動作,連咀嚼過程都被省略掉了。
他如何能吃得下去,結婚三年,她情緒的變化他怎麼會看不出來。這樣的她讓他不放心,他估模著她接下來會說些什麼或做些什麼。
終于,他等到了未央的反應。
默默地將信封放到桌上,她的手將那張薄紙推到了他的面前。她沉默地收拾著桌上的殘余物,像什麼事都沒發生的樣子。
沒有第三者,沒有經濟問題,沒有一時沖動,只是她覺得這段婚姻走到了頭。
「這是什麼?」邵徹口氣緊張,他依稀靶覺到了信中隱藏的秘密。想抽身離開,理智卻不允許。抽過信,他大力地撕開信封快速瀏覽。
離婚協議書?
她給他離婚協議書?
她,他結婚三年的妻竟在周三的早晨給他離婚協議書?
只是信頭的那幾個字就已經強烈佔據了他的眼楮,不用再看下去,所有的詳細條款對他來說都是無用。
邵徹二話沒說,將信紙疊好重新塞回信封里,拿過公文包他將信塞進去,轉頭就向外走去,連半點意見也沒有。
隨著門「砰」的一聲關上,未央傻了,手里的碗碟叮叮當當全都掉在了地上。
就這樣?
這就是他全部的反應?
她知道他是頂天立地的男人,從決定遞給他離婚協議書的那一刻開始,她就沒打算他會求她留下來。可他不是應該大聲責問她為什麼要這樣做,或者反復申辯自己什麼也沒有做錯,她不該這樣對他?再不然,他即使裝模作樣地挽留幾句也好啊!
可是,他竟然什麼也沒做,就這樣沉默地接受了她要離婚的事實。會不會……其實他一直在等待這一天,他早就不想再跟她維持婚姻關系,只是礙于面子難以表達罷了。她的舉動對他來說是種解月兌,很快他就會拿著「綠卡」去尋找新的結婚對象。
很好,這一次他們真的都解月兌了。
未央瘋狂地從衣櫥里拿出所有的行李箱,將所有屬于她的衣服全都拽出來,一件件往箱子里塞、擠、壓,像是一個小時後就要永遠地離開這個地方似的。
賴皮圍繞著她的腳邊不停地繞著、蹭著,想要跟她玩,未央卻忙于整理衣服,凶巴巴地將它踢到一邊。
「別煩我,你的主人都不要這個家,不要我了,我為什麼還要留在這里陪著你?我走,我現在就走,你別跟著我,陪著你的主人等待新的女主人吧!」
「喔!喔喔!」賴皮在她的腳邊不停地繞著,它在代男主人向未央討好。
未央煩躁地想要甩開它,獨自待一會兒,匆忙的腳步竟在無意間踩到了賴皮的背上。
「喔——」
賴皮痛叫一聲歪倒在地上,它哀痛的表情嚇壞了未央,「賴皮,你怎麼了?我不是故意踩到你的,我是不小心,真的是不小心。」
不知道是著急還是其他什麼原因,眼淚不由自主地從她的眼眶中流了出來。她雙膝跪在地上,輕輕撫著賴皮受創的背部,「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想這樣的。賴皮,你知道嗎?我真的不想這樣,我不希望三年的婚姻走到最後竟然會有這樣的結局。」
眼淚滴在賴皮的背上,那里不疼,卻被她的眼淚燙傷了。
「哪怕有一點點的希望我也不想放棄,我是真的很愛邵徹。可是……可是我不知道我們之間究竟出了什麼問題,我覺得他根本不需要我這個老婆,那我還留在他身邊做什麼?」
「喔……喔喔……」賴皮伸出舌頭用口水舌忝去未央臉上的傷悲,卻迎來了更多的淚水。
模模賴皮,未央打起精神,即使是分手她也不能失了尊嚴,「我去收拾東西,今晚就走。」
「滴滴滴滴滴……」
那是新電子郵件到來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