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我們休息一會兒好不好?你不累嗎?」
「相公,我們去吃點東西好不好?你一定餓了吧?」
「相公,我們到那里看看好不好?那里聚集了很多人,一定很好玩!去啦去啦!」
「別叫我‘相公’!」李別恨一聲怒吼,吼出了沉積在心底許久的怨懟。
他一個不滿二十的男人背著女圭女圭走在街上已經夠丟臉的了,她還口口聲聲管他叫「相公」,街上所有的人都朝他側目以對,再這樣下去,他還拿什麼臉回臥泉山莊啊!爹和二弟非把他貶出家門不可。
「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能恢復十七歲的模樣?」嘴上吼著,他的雙手依然托托背上的紅衣女圭女圭,時不時地還幫她扶正了紅油紙傘,以防頑皮的陽光竄進傘下染了她慘白兮兮的身子。
「等我的鬼力稍稍恢復幾成,再說這里人太多,要是看到你背上馱著一個透明人,也不太好吧!」被吼了一通的日開將臉貼在他的背上,許久沒敢出聲。
習慣了她嘰嘰喳喳的吵鬧,她突然的噤聲反倒讓別恨以為自己做錯了。即便她再三強調自己擁有十七歲的靈魂,可目睹她五歲的身軀,他無論如何也無法把她當成熟的女子看待。
于是,對待孩子不能過于嚴厲的戒律充斥著他渾厚的良心,揮之不去。
「別叫我‘相公’,喚我名字吧!」他主動開口緩解尷尬的氣氛,下一刻他會後悔的。
「恨恨……」
「別這樣叫我!」雞皮疙瘩掉了一地,遙遠的記憶拍打著回憶的暗礁,撞成粉碎的浪花,悲壯的美讓人難以駕馭。
別恨煩躁地直想將她從背上丟下去,無奈她人小腿短,小胖腿走不了幾步,反倒耽誤行程,他還趕著去宣州迎娶未婚妻呢!
世上沒見過像他這麼奇怪的人,帶著鬼妻去迎娶未過門的新娘。也許正如爹和二弟說的那樣,他是有些呆。
日開不了解他徘徊難決的心理,還趴在他的背上動個不停,「你這個人很麻煩噯!不讓我叫你相公,又不準我叫你‘恨恨’,你想我叫你什麼?」
「別恨——叫我‘別恨’。」他堅持,昏暗的眼中暗潮起伏。
日開反復咀嚼著他的名字,嬌小的臉蛋涌起不屬于稚女敕的彷徨︰「為什麼要叫這個名字?是不希望別人恨你,還是你不想去恨誰?」
別恨重重地托了托她軟軟的小,成功阻截她過多的問題,「名字就是名字,哪那麼多問題。你叫見日開,你哥叫見錢開,你們兄妹倆的名字還不是一樣奇怪。」
沒工夫反駁他,他托她的那一瞬間,紅油紙傘差點掉了下去。她可不想被似火的驕陽烤成一縷輕煙,她還沒有成為別恨的正式之妻呢!如果有一天她的牌位上能刻上「李妻日開」那該有多好!嘻嘻!
她偷偷的賊笑聲傳入了他的耳中,不知道她究竟在笑些什麼,就是這樣才更覺得可怕。別恨干脆走進一家店鋪,先吃點東西,才會有好體力跟小表斗爭到底。
「坐好。」將她放在椅子上,別恨這才叫小二點些東西來填肚子。
伙計好奇日開竟然撐著把傘坐在店堂中央,好心地念叨著︰「女女圭女圭,這店里哪來的太陽,還是收起來吧!」
「不要。」日開沖伙計做了一個鬼臉,依舊將傘枕在肩頭擋住自己周身的紅衣裳。別恨指使伙計去弄吃的,整個人默然地坐在桌邊,喝著沒了味兒的茶。
不知道什麼時候多出來一股力道,正輕描淡寫地捶著他的腰,有一下沒一下的。別恨偏著頭瞥向身側,「日開,你在做什麼?」
「替你捶腰啊!」日開昂著過大的頭,失去平衡的嬌小身體前後左右隨意搖晃著,「你背了我那麼長時間,我幫你捶捶腰嘍!」很正當的理由卻在她的下句解釋中將別恨的好心情吹得煙消雲散,「我是你的妻嘛!對相公好是應該的啊!」
「停停停!」別恨匆忙地攔住她的手,決計不叫她再踫他的腰,他可不想沾上小表的晦氣。
日開還不肯死心,爬上椅子,她一手握傘,另一只嬌小卻肉嘟嘟的嬰兒手輕柔地替他撫去肩上的灰塵。
沒有別的奢望,她只想為人妻。
為他妻。
幾乎有一瞬間,別恨就要接受她妻一般的伺候。在臥泉山莊做了那麼多年的少莊主,他卻從未被任何人伺候過。所有的下人都被二弟使喚著,像他這樣無用的人是不需要別人伺候的,也沒有下人將他當主子一般看待。
正是那種陌生讓他恐慌,讓他覺得不像原本的李別恨。
「舒服嗎,相公?」
她的稱呼惹火了他,別恨想也沒想,沖動地拂去她粘在他身上的手,倏地站起身,「別踫我!」
「啊!」日開站在椅子上的身體失去了平衡,隨著紅油紙傘,她墜入冰冷的地面。
別恨大口大口喘氣,古老的記憶在他的心頭徘徊,那可是前世的遭遇,為何他的心中竟有莫名的刺痛?
「這爹是怎麼當的?竟然對自己的閨女這麼凶!」
「我看啊!八成是繼父,哪有為人親爹下手這麼狠的。」
「可憐可憐!這麼小的孩子生得這麼可愛,竟遇上這麼個沒心沒肺的爹,實在是可憐得很哪!」
周遭的人議論紛紛,別恨關上了眼和耳,什麼也听不見,什麼也看不清,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被一片血紅蒙住了雙眼。
她躺在床上,透明的身形已經恢復了十七歲的女孩該有的模樣。一身的紅裝藏在紅油紙傘下,也藏起了她透明的身體,若不是她的臉可以透出腦下的枕頭,李別恨真要懷疑躺在他面前的是真正的大姑娘。
好紅啊!她一身紅艷艷,連陰影都是紅彤彤的甚為刺眼,惟有那冰冷的身軀映著蒼白的臉頰叫人後背發寒。
李別恨默默無語地坐在床榻邊,敷著繭的手輕撫上她毫無血色的額頭,想將她衣服上的紅色染上她的頭頂。
為什麼她會是鬼?為什麼她會是死了十二年的小表?為什麼她要挑上他娶鬼為妻?
痴神間,一雙透明的小手縛上他的衣領,日開一躍而起竄上了他的身。別恨剎那間沒反映過來,大掌覆上她的手,他只想知道,「你沒事了?」
「我有事。」日開騎在他的腰間,手忙腳亂地撕扯著他的衣服,「我現在有很重要的事要做。」
她怎麼了?不停地拉扯他的衣服做什麼?他知道自己剛才的行為過分了一些,她也不至于要撕下他的衣服解氣吧!很難看噯!
「日開,別鬧了,你要是沒什麼事,咱們就走吧!還要趕路呢!」他還要趕去宣州迎娶未過門的新媳婦,這是爹交代的任務,他不可以耽誤的。
別恨這就想起身,身後有股力量緊緊拽著他,不用回頭也知道是日開在犯別扭。本想甩開她的手,莫名陷入紅色的世界,他什麼也做不了,只剩下軟軟的口氣哀求她︰「你究竟想做什麼?說話啊!」
日開昂著頭,愣直地盯著他的臉,目不轉楮地看著他,強硬地說道︰「我要成為你的妻,真真正正的妻,名副其實的妻。」
別恨瞠目結舌地看著她圓圓的女圭女圭臉,差點沒把舌頭吞進去,「你說什麼?成為我名副其實的妻,你知道什麼是‘名副其實的妻’?」
她結結實實地答應著︰「我當然知道,你不要拿看五歲孩子的眼光看著我,我今年十七歲了,這具透明的軀體飄在地府里,比人間的女子知道得多了。」
哦!他怎麼會遇到這種事?別恨的嘴巴都快掉下來了,在臥泉山莊的時候見多了女子向二弟獻殷勤,甚至是投懷送抱,可是沒有女子看得上他。好不容易來了一個死纏爛打的女子,還竟然是個鬼,身形透明、死時只有五歲的小表。
將身上的衣服從她的手中抽回來,別恨嚇得往外躲,偏偏她倔強地拽著他的衣服,死也不肯松手。
別恨慌得大叫起來︰「松開!快點松開!我怎麼可能對你那個什麼,如果我那個什麼,我還有什麼臉面回臥泉山莊,面對我未過門的妻子,我以後還有什麼臉面那個什麼。」
什麼那個什麼?他究竟在說什麼?日開甩開所有的負擔,揪著他的手,死也不肯松。
「不要不要!今天說什麼我也要成為你名副其實的妻,你說什麼我都不會松手的,你就認命吧!」她像馴一匹劣馬一般沖上去騎在他的身上,任他摔還是丟死也不放手。
別恨顧不得身份、形象,一門心思想將自己救出小表的魔爪,「你瘋了,現在的鬼都瘋了,快點放開!放開啊!」跟一個身體透明的女女圭女圭親熱,他才瘋了呢!「松手!日開你趕快松手!」
「不要,死也不要。」日開憋著一口氣硬是拽著他不放。
別恨也急了,憑著一股蠻力死命地往外沖,他的力道拖著日開跌下了床,拖著她在地上挪了好幾步。
不痛嗎?她真的一點也不痛嗎?那咬緊的牙關是為了什麼,肩上的紅油紙傘又是為了什麼?
默默地嘆了口氣,別恨停了下來,緊繃的身體隨即松開。從他站著的高度眼見趴在地上蹭了一鼻子灰、還染了傷痕的她,他真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這樣的高度,他無法與她對視。緩緩蹲子,別恨單腿跪在她的身邊,堅實的手臂挽住她透明的身子,捧起她的臉,有好一會兒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唉!你這是何苦呢?」
「我只是想成為你真正的妻。」惟有如此才不枉來世一遭,日開眨巴眨巴眼楮,所有的渴望盛滿眼眶。
別恨忍不住哀上她的眼瞼,輕輕地,柔柔地,想要撫去她臉上的愁緒萬千,「日開,睜開眼仔細看看你面前的現狀吧!」
她透明的身子穿過他的身體,兩個人的身形的確交匯在一起,卻無法融合。
她是透明的幻影,人世間根本沒有屬于她的實體。
「我們是不可能在一起的,你是鬼,我是人。你可以永遠保持這個透明的身體,我卻會慢慢變老,有一天死去。這樣的兩個人如何在一起?人間有句祝願夫妻的話——白頭偕老,我們……怎樣白頭,如何偕老?」
日開被逼到了絕境,他說的每句話都像一條條鴻溝橫跨在他們倆的面前,人鬼殊途,難以同聚。
做了十二年的鬼,等了十二年,期待了十二年,最終的結局竟被一句人鬼殊途抹殺。再保留著這副樣子又有何用,反正他已忘了她。理智即便驅使她離開別恨,心也放不下啊!
「人鬼會殊途,人與人就能結成夫婦了吧!」日開急切地坐直身子,手中握著紅油紙傘,眼珠子轉得飛快,「我有辦法變成人,不過你要幫我。」
由鬼變人?別恨只在傳說中听過,「你不會想借尸還魂吧?」她都死了十二年,那種尸體還能用嗎?如果不用這法子,只剩下——「你要借他人之身還你之魂?」這不等于殺了活人嗎?
別恨不住地搖頭,「別別別!我可不會幫你殺人,這事別找上我,說什麼也不行。」
不是說夫妻都該同患難嗎!為什麼他一點做相公的擔當都沒有?還是,他從未想過要做她真正的相公?
日開失望地拽住了他的衣角,「不用你殺人,我也不想欠下人命債,我會找將死之人的身體還魂,你只要陪著我就好……你只要陪著我就好。」
她只是想和他在一起,這樣就好。
可惜別恨不懂她的心情,更不敢拿臥泉山莊的名聲來冒險。萬一她到時候反悔,直接拿活人的身體還魂,他可不是犯了天大的罪過?
猶豫間,別恨不斷地向後退縮,「還是不要了吧!我看你嫁給老鬼頭好了,你們倆都是鬼,可以長相廝守,一輩子……不不不!永遠不會分開。」他滿心只想將她向外推,刻意遺忘她眼底受傷的情緒。
你不仁休怪我不義,日開拎住他的衣領恨恨地吼道︰「如果你不幫我找到還魂的那個人,我就借你的身子活下去。我要讓你成為一縷幽靈,讓老鬼頭時時刻刻纏著你。你大概不知道吧?在鬼的世界里可是不分男女的,老鬼頭孤單了一百二十年,他早已養成了男女通吃的本事。」
她這是逼他就範?
「為什麼?你為什麼非纏著我不可?」別恨滿腦子混沌,他從來就不是什麼優秀公子哥,頂多也就是臥泉山莊白吃白喝少莊主,成不了氣候,也不為人所尊重的蠢蛋。「巴著我沒好處的。」他成不了仙,也度不了她,「你就不能放過我嗎?」
日開巴掌大的小臉堅定地搖了又搖,「不能——誰讓你撿了我的畫卷!」
李別恨的背上覆著紅衣女圭女圭,女圭女圭的背上覆著紅油紙傘,他們走在街上醒目得叫人無法挪開目光。
他也不想這樣的,雖然目的地——宣州——依然被他牢牢地掌握在手中,可是蜿蜒曲折的路線卻已是日開所控制。她要他走在街上,他不敢怠慢;她不許他停,他不敢歇腳。生怕她老人家一個不高興,他就成了老鬼頭碗里的肥肉。
斗天斗地不斗鬼,更不與小表斗。
可是,他都背著她在烈日下走了一天了,再這樣走下去,不用她使壞,他直接就去跟老鬼頭報到。
「日開,我們能不能停下來找個地方休息一會兒?」他偏過頭向她央求,大丈夫的尊嚴盡跌——他從來就不是什麼大丈夫,從有記憶的那一天開始就不是,沒有記憶的時候……他忘了。只听女乃娘反復念叨,他小時候如何威風,如何拿著少莊主的架子,似乎與今日的李別恨全然相左。
日開趴在他的肩頭好一會兒沒有說話,突然她沖著他的耳朵大聲叫嚷了起來︰「去客棧,去那家福至客棧,咱們坐到毗陰的桌子邊休息一會兒。」
難得她這麼願意配合,從他被迫答應幫她找身子還魂開始,她的神經時刻處于緊繃狀態,半點不理會他的意見。這倒是讓他有點想念前兩天那個乖巧溫柔的小妻子——大概是這幾天太累了,他昏了頭,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麼。
埃至客棧離這里要過兩條街,等別恨背著日開走進那家客棧,尋到毗陰處坐下來的時候,他已經累得像條老狗。曾經被倒下的樹木砸傷的腿舊患復發,疼得厲害。真不知道他上輩子究竟欠了她什麼,這輩子竟然要遭受這份罪。
「店家,來壺熱茶。」別恨累得沒有力氣吃東西,只想喝點茶,解解乏。
接連喝了兩大壺茶,別恨終于緩回點力氣,抬眼目睹的是日開蒼白的臉。即使有紅油紙傘,這樣熱的大太陽底下繞了半日也累得夠戧吧!包何況她還只是個小表,根本沒有白日里行走的功力。
他心軟地為她沏了杯茶,「喝點茶。」有時候他會忘了她是鬼,像現在。
日開無力地拒絕了他的茶,冷漠的目光緊張地盯著店中央的那張桌子。別恨好奇地望了過去,有個很胖的姑娘正在不停地吃啊吃啊,似乎要將一桌子的菜連同桌子都吃進肚里。
別恨想也沒想,月兌口而出,「她這樣吃不怕撐死嗎?」撐死?一道驚雷在他的腦中炸開,他依稀想到了什麼,呆呆地望著日開,他需要證實自己的猜測。「你不會是想……跟她……」這太可怕了,這絕對是世上最恐怖、最不可能、也最不應該發生的事。
在日開清澈的眼中,別恨慌張地搖頭,「不要不要!說什麼也不要!這不是真的,你不可能做出這樣的決定,這太傷你的個人魅力了,我想你絕對不會這樣做的。我很肯定,我的猜測是錯的。你不用解釋,我知道你不會那樣做的,我知道!我真的知道!」
「那麼你錯了,我就會那樣做。」日開調皮地眨眨眼楮,算計之味濃郁,「我是順著老鬼頭的足跡追到這里的,我相信用不了多久,老鬼頭就會帶著她的魂魄回去交差。這副身軀雖然不怎麼樣,勉強還可以用著,等找到好的——再說!」
是老鬼頭來收魂魄?別恨靈機一動,想出了他這輩子第一個偉大的奸計。張開雙臂,他沖著半空中大吼︰「老鬼頭,你快點來取你的紅油紙傘,它就在日開的手中,我們就在這里,你快來取啊!」
「別叫了!」日開大喝一聲,吼住他傻瓜行動,「你以為沒有了紅油紙傘,老鬼頭能夠隨便現身嗎?」那他就不是鬼,成仙了!「再說,我要是能夠借尸還魂對他來說也是好事一樁。等我一找到合適的軀體就將紅油紙傘還給他,也省得他只能躲在陰暗的角落,只有我的鬼眼能夠看到他,你這樣的凡人連邊都模不著。」她還得意得很了。
眼見著她將利弊得失都算清楚了,難道別恨就只能坐在這里認命地等著被一個比大門都寬的肥妹纏上嗎?
別恨禁不住啊想聯翩,在不久的將來,臥泉山莊出現了更多白吃白喝的主兒。卻見他骨瘦如柴地從田地里耕作歸來,尚未推開家門卻見一幫胖小子、肥丫頭吵著嚷著向他奔來,嘴里都是一個調調——
「爹!我餓,我要吃東西!爹,我餓!」
「孩子他爹,你回來了?打了野豬沒有?」
細看之下,那個管他叫「孩子他爹」的正是對面桌上的肥妹,可說話的口氣卻像極了日開提出無理要求時的樣子。
別恨眨眨眼楮,想將腦中恐怖的畫面盡數抹去,可眼前浮現的卻是肥妹想要走出家門向他奔來。
她真的朝他跑來了,可是肥大的身體過寬竟然沒有穿過家中的大門,不前不後正好塞在門中央。
她拼命地沖他嚷著︰「孩子他爹,我餓!我要吃東西!」
可是,他的手中沒有野豬啊!恍惚間,他看到那些管他叫「爹」的胖人加上肥妹抓住他干瘦的身體,像啃排骨一般啃了他,連骨頭都不剩……
幻覺,一切都是幻覺,不存在的——可是,若不現在就開始行動,幻覺也會存在的。
不!生命中有很多奇跡是自己創造出的,他李別恨活了十九點,第一次不願再認命地听從別人的指揮。端著手中的茶壺,他勇猛地沖到了她的面前。
「喝!喝茶!你請喝茶!快點喝茶,千萬別客氣,這就喝茶。」他將茶水親自送到正吃得不亦樂乎的肥妹手中,並盯著她喝下去。一杯怕是不夠吧!那就再多喝幾杯,最好是捧著壺喝。
將茶壺塞到肥妹的手中,別恨監督著她喝下去。這樣,一來可以減慢她吃東西的速度,不至于撐死;二來也可以緩解她的咀嚼動作,不至于噎死。他從未發現原來他也可以如此聰明,果然是磨難中塑造出大智大勇。
「來來來!再喝一壺!」他再送上一壺,肥妹一邊顧著吃另一邊還被他硬塞上茶壺喝水,她哪里還有嘴巴再說話。嘴巴里塞滿了食物,她嗚咽著完成喝水和咽食的動作。
滿嘴的水含在嗓子眼,堵在食物的中間下不去又反流到了氣管里。肥妹一口氣沒上來,就這樣被嗆到了。
難道說肥妹不是被噎死或撐死的,而是被……
「嘿!相公,謝謝你的幫助,咱們很快就能像正常夫婦一樣生活在一起了。」
那從半空中冒出來的聲音竟是如此熟悉,等別恨抬頭望去的時候見只一片紅紅的色彩竄進了肥妹的身體中。
不好!他中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