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關名節,翟潛不得不為自己討個清白,「我哪有佔你便宜?你又沒月兌光,我也沒動手,再說,你……你全身上下也沒什麼可看的。」他說的是實話,可以舉三根手指向老天爺發誓的大實話。
因為他的實話,芳有有覺得自己脆弱的心靈再一次受到創傷。快速穿起他提供的遮羞衣服,那一瞬間他的氣味將她的周身緊緊包裹,冰冷的身體忽然恢復溫暖,她的手握著衣擺,心情竟比剛剛更加難以平靜。
也許是洗手間的空間太小了,她才會覺得呼吸困難。站起身,她拉住門把想要逃離這個狹小的、有他存在的空間。
這一拉才發現,剛剛她甩得太過用力,洗手間的門……打不開了!
「你快點修門啊!讓我出去!」
翟潛已經試過了,門鎖卡住了,沒有工具他根本沒辦法把門打開。聳聳肩,他示意自己無能為力。
「你是公寓管理員哪!你要是連個洗手間的門鎖都修不好,我爺爺憑什麼每個月給你兩千塊錢,還包你吃住?」
「現在已經縮水成一千了。」在這個小氣房東的驅使下,他相信總有一天他會白給她干活,還幫她數鈔票的。
「你要是沒辦法在三分鐘之內把門鎖給我弄開,你相不相信,我會讓你的薪水降到五百?」她出語威脅,沒辦法,實在是太想離開這里了。
披著男人的外套,跟光果著上身的他單獨待在洗手間里,怎麼想都有點詭異哪!
翟潛心里也不禁嘀咕起來——我一邊努力撬鎖一邊還得听你威脅,我招誰惹誰了?
「你那麼急著出去干什麼?」他曾經在一個地方學過很多種技術,就是沒有學過撬門撬鎖這類偷盜技巧。
她抱著肚子動又不敢動,連大氣都不敢喘,還能是為了什麼?「我要入廁。」
「這兒不就有嗎?你還要出去干什麼?」
「不是我要出去,出去的那個人應該是你。」他在這兒,她還怎麼入廁啊?
「我背過身不會看你的。」誰喜歡看別人上廁所啊?他又不是變態。
她也不是,所以不想讓別人傾听自己上廁所時一瀉千里的水流聲,「總之你快點把門弄開啦!」
「要我快點弄開是吧?」他二度確認,「這可是你說的!」
在得到她的首肯後,他腳起腳落,好端端一扇洗手間的門硬是被他給踹得四分五裂散落在地。
芳有有嚇得小便都憋回去了,滿心里直為自家的門哀悼,「你……你就這麼把它給踹開了?」
「你說要快點弄開的。」罪不在他。
「是!是我說的,可我沒說你可以把門弄壞吧?所以,修門的錢從你薪水里扣。」她是東家她說了算——誰讓他有個女東家,還是嗜錢如命的小氣女東家,怪他倒霉。
現在,面對沒有遮蔽的洗手間,芳有有更是有尿不敢尿了。
折騰了一圈,待芳有有用過二樓的洗手間再轉回到一樓公寓里,翟潛正在試用洗衣機。再看滿地的螺絲起子和運轉正常的洗衣機,她猜測他已經把它修好了。
「這麼快就修好了?」
「好在壞得不是很徹底,否則就得重買零件安裝,起碼有兩天用不了它了。」說著他又動手拿起他的電動剃須刀,這個更簡單了,清除刀片夾層內的髒物,很快就修好了。
不理會杵在那里做驚訝狀的芳有有,他徑自從儲藏間里翻出石灰粉、涂料、水泥、混合膠等物件,大有做粉刷匠的勢頭。
「你干嗎?」
「洗手間里的那扇牆原本就被水泡壞了,如今被你徹底毀容,我趁著這個機會給它做美容吧!」
他手腳麻利地拌石灰、摻水泥、抹涂料,哪里該用烘干機,何時上涂料,他門兒清!
等著牆壁干透的工夫,他又拿出木料來修復木門。芳有有不過是做個飯的工夫,那扇只能用殘骸形容的木門居然修復一新。
吃驚之余,芳有有忽然問他︰「你有什麼東西是修不好的嗎?」
他手上的活停了停,過了半晌方才吐出幾個字來︰「人的身體和心。」
那一瞬間,芳有有覺得眼前這個看上去無所不能的男人好脆弱。
他是不是被傷過心,至今仍未修復呢?她好奇地想追問,終究還是忍了下來。
不知道是因為換了床的關系還是幾天之間發生了太多的事情,芳有有合上眼卻輾轉反側怎麼也睡不著。
醫生不是說了嘛!睡不著的時候千萬不要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想著讓自己的大腦停止運轉,最好的辦法就是起來轉轉反而有助于睡眠。
芳有有遵照醫囑,一骨碌爬下床,順著心意往公寓的最高處爬去。不期然,她唯一的員工也在那上面。他坐在天台邊沿,兩條腿懸掛在半空中不停地晃啊晃啊,好像隨時都會掉下去。
月光流淌在他高挺的鼻梁間,看上去卻是那麼落寞。
他不快樂,她看得出來。
有句古語叫︰欲先取之必先予之,不是嗎?她效仿一回古人得了,「我在想爺爺為什麼要把這棟公寓留給我。」
「你是他的孫女兒啊!」
「可事實上,他有很多孫子、孫女,雖然他只有一個兒子。」這話得從她那個不爭氣的老爸說起——
「我很小的時候,爸媽就離婚了。我隨媽媽生活,對爺爺的記憶很模糊,倒是听說爸爸是個不折不扣的揮金如土的二世祖。」對父親的記憶可遠不止這些,「我媽不是我爸的第一個老婆,也不是最後一個。听說我爸有六七個孩子,到底是六個還是七個,恐怕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
她湊到他耳邊小小聲地告訴他,雖然整個天台就他們兩個,放眼望去目光所及也看不到第三個人類生物,「據說,我爸的孩子中有一兩個還說不清楚是不是他親生的呢!」
具體情況她也全來自听說,不過爸爸結過很多次婚倒是眾所周知的娛樂新聞。這兩年不怎麼能看到自己父親的花邊新聞了,好像是因為他把家產敗得差不多,已經基本遠離上流社會,所以他的風流韻事也就夠不上娛樂範疇。
「有這樣一個兒子,爺爺應該很生氣吧!是不是因為這樣,爺爺才寧可把芳鄰公寓留給我或者你,也不留給自己的親生兒子?」
「芳老爺子只是想守住芳家最後一點根基。」還有其他的理由,待芳有有住下來,她自己能一點點地感受到。
翟潛只是任兩條腿懸掛在半空中,那種飄飄然身在高處的寒意有助于他清醒,迫使他不再迷惘。
「不要賣掉芳鄰公寓,老爺子希望你能在這里找到幸福。」
芳老爺子半身不遂的那陣子,每天做得最多的動作就是拿著她嬰兒時的照片,顫巍巍地指給他看。不太清楚的口齒訴說著她三歲前的種種丑事,翟潛都快能倒背如流了。對她的,他可謂是一點都不陌生。
「你呢?你為什麼要留下來?」憑幾個小時的接觸,芳有有也能看得出來,他絕非尋常人物。憑他萬能修的手藝,到哪里也比留在這里掙得多。
「你是從哪里學的這麼多維修手藝?」她好奇得很。
「監獄!」他從來不想刻意隱瞞他的過去從前,尤其是那段黑暗的歷史,「如果你平均兩個月就要換個監獄部門待待,而你的獄友中很多都是從社會底層爬進監獄的,他們掌握著各種足以讓自己或好或壞活下去的手藝,你自然就能學會修理更多的東西。」
靶覺得出他來歷不凡是一回事,親耳听到他曾經坐牢的事實又是另一回事。不知不覺間,她的雙腿竟也丟到了天台外面,晃啊晃地尋找著生命的平衡。
決定了!「我不問你的過去,只要你現在好好干,沒準我會給你加薪水。」
他淺笑,要一個小氣的東家加薪水可真是天方夜譚,「你不怕我這個罪犯嗎?萬一我是因為殺人放火被關起來的呢?」
「既然爺爺肯留你在這里工作,說明他相信你,而我……相信我爺爺。」
「看來,你對芳老爺子已經開始有了解了。」
「承蒙夸獎!」
那天晚上聊到最後,芳有有還是沒能完全了解翟潛的過去和背景,不過那不要緊,她開始相信總有一天,他會親口告訴她有關他的一切的……一切!